巷子不算長。


    幾個呼吸後,易年已經到了拐角處。


    目光剛定,隻見那身影又向著旁邊拐去。


    同方才一樣,隻是匆匆一瞥,看不清到底什麽模樣。


    沒有任何停留,又朝著拐角處飛快跑去。


    而再到拐角之時,卻什麽都沒有瞧見。


    目光死死盯著幽黑巷子,耳力瞬間來到了最大,想要聽到那身影的聲音。


    可這巷子裏麵不像烏衣巷的夜晚那般安靜,從花海逃難的災民加上進城避難的村民,多數都聚在城北的這片地方。


    人群不停發出聲響,腳步聲,討論聲,鼾聲,各種聲音應有盡有。


    想在這嘈雜中聽出那倒不能再輕的特定腳步聲,青光在時或許可以,可現在的根本做不到。


    幾步跑到巷口,看著青石板鋪成的地麵沒有留下任何腳印,眉頭皺的比方才看見告示時還要深。


    沒有腳印,更不好尋。


    依舊沒有停留,開始不停在巷子中穿梭,試圖找到那抹有些眼熟的身影。


    可這片巷子如同迷宮一般,橫七豎八錯綜複雜,在走過不知多少路口後,還是沒有瞧見那抹身影。


    半個時辰之後,易年慢慢停下了腳步。


    單手撐在不知離城門口多遠的一處巷子口的小樹上,不停喘著粗氣。


    口幹舌燥,疲憊感侵襲著全身,額頭滿是汗水,順著消瘦臉頰落在地上,卷起了點點灰塵。


    實在是跑不動了。


    正休息的時候,旁邊遞過來了一個水袋。


    轉頭看去,千秋雪不知什麽時候跟了上來。


    伸手接過水袋,仰頭便往嘴裏倒去。


    整整一袋子的水進了肚子,嘴裏的幹燥感覺稍微緩解了一些。


    擦了擦嘴,繼續喘著氣。


    “看見什麽了?”


    千秋雪開口問著。


    易年歎了口氣,開口道:


    “眼花了…”


    一定是眼花了,要不怎麽可能看見自己的竹簍,以及背著竹簍的七夏。


    七夏是自己親手葬的,不會有任何意外。


    也許是這兩天太累了,又失血過多,出現幻覺倒也正常。


    深深吸了幾口氣,轉頭看向千秋雪,剛要開口說話,隻聽千秋雪開口道:


    “我有事要辦。”


    說完,直接轉身離開,沒有給易年開口的機會。


    看著千秋雪的背影,易年無奈笑了笑。


    她不說自己也問不出什麽,隻好由的她去了,能擊殺歸墟強者,安全不用擔心。


    而且她身上一定有保命東西,要不不會一個人出來。


    當初去北祁的時候,她身邊可是跟了五位長老。


    敲了敲有些酸脹的大腿,與路過的人問了問現在的位置,找準方向朝著城東而去。


    就在離開巷子的時候,不遠處的房頂上,一雙皓月雙眸盯著少年的背影看著,一動不動。


    待到少年身影消失之時,從房頂落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易年離開迷宮一般的巷子之後,一路朝著城東趕去。


    天字街的燈紅酒綠依舊,這處人間樂園仿佛不會受到任何打擾一般。


    花錢過了天字街,沿著靠山建築慢慢摸到了龍首山的那處山穀。


    借著月色看去,山穀裏麵與自己離開的那天一樣。


    屍體還躺在地上,沒人動過。


    怕被人捂在裏麵,隻匆匆看了一眼便轉身離開。


    在風月樓後院上了二樓窗口。


    落在窗口的時候,朝著正在窗口坐著的小翠做了個噤聲手勢。


    被嚇了一跳的小翠在看清來人模樣之後,麵色一喜,立馬點了點頭。


    易年翻進屋子,看了眼桌上今天新上的飯菜,開口道:


    “沒人發現吧?”


    小翠立馬上前,開口道:


    “送飯菜時我接的,沒讓人進屋,樓中沒有人知道公子離開,不過…”


    正準備抄起筷子補補的易年聽見,眉頭一皺,轉頭看向小翠,開口道:


    “不過什麽?”


    小翠走到易年身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眼淚從眼窩不停流下,開口道:


    “昨天夜裏來了一位滿頭銀發的女子,看那樣子是來尋公子的,不過關於公子的任何事情小翠半句都沒有透露,請公子相信。”


    對於小翠來說,易年就是那根救命稻草,他的安危在小翠來看比什麽都重。


    萬一出了岔子,未來可能就沒了盼頭。


    也怕隱瞞惹了易年不滿,這才有此一跪。


    在聽見銀發女子的時候,易年便反應了過來。


    除了千秋雪怕沒有第二人了。


    就是不知道她來找自己幹什麽,今天下午回去的時候也沒聽她提。


    在知道找自己的人是千秋雪後,方才有些緊張的情緒也放鬆了下來,開口道:


    “起來,我說過了,我可受不得這大禮,再說,有人來找我也不怪你。”


    小翠聽得出易年沒有責怪之意,但依舊不肯起來,開口道:


    “那女子好生特別,小翠在她麵前有種不敢說話的感覺,隻怕她已經知道小翠在說謊了,公子還是早做準備吧。”


    易年聽著,笑了笑。


    小翠說的是事實,在千秋雪麵前,她的一舉一動一定逃不過千秋雪的眼睛。


    瞧見小翠依舊不肯起身,再次開口道:


    “起來吧,那人是我朋友,昨夜見我晚歸才出來找找,沒事兒。”


    小翠抬頭看向易年那平和目光,知道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般糟糕,眼裏的淚慢慢止了,緩緩起身,開口道:


    “多謝公子大量。”


    易年笑了笑,開口道:


    “不怪你。”


    說著,抄起筷子便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身子弱,最好的辦法就是吃。


    一桌子小翠根本沒動筷子的酒席在一炷香的功夫被一掃而空,最後抓起茶壺,已經涼了的茶水咕咚咕咚全灌進了肚子。


    舒服的打了個飽嗝,往椅背上一靠,終於感覺活過來了。


    休息了會兒,走到窗邊,雙腳搭著窗沿,坐在椅子裏看著夜色中的龍首山,走聽了起來。


    小翠看得出易年的疲憊,起身走到窗前,想要給易年揉揉肩。


    易年餘光掃見小翠過來,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小翠停下腳步,開口道:


    “那小翠給公子彈個曲兒。”


    易年搖了搖頭,開口道:


    “不用,你歇著就好。”


    這時候正犯困呢,估計一曲聽不完便會睡過去了,哪裏敢聽。


    “公子是聽膩了嗎?”


    小翠開口問著。


    易年笑了笑,開口道:


    “哪裏,隻是不想聽了,對了,你明早收拾一下,我去給你贖身。”


    按照正常補給時間來算,估計今夜山穀要有人來了,那再待在風月樓也沒什麽意義了。


    答應人家的事情,總要辦了才是。


    在聽見易年的話後,小翠那有些憂愁的神色立馬被驚喜代替,看向易年,開口道:


    “真的嗎?”


    聲音有些顫抖。


    “真的。”


    易年點了點頭,轉頭又看向了窗外。


    看著易年的背影,小翠壓著內心的狂喜,朝著易年深鞠一躬,開口道:


    “公子再造之恩小翠無以…”


    正說著的時候,易年抬手打斷了小翠的話。


    千秋雪說的很對,算來算去謝來謝去真的麻煩,轉移話題道:


    “離了這裏後有什麽打算?”


    小翠沒有任何猶豫,立馬開口道:


    “回家。”


    “家裏還有人嗎?”


    “爹娘死的早,但還有一個妹妹,去年成了親。”


    “家在哪裏?”


    “就在城東,離這裏不遠,叫小石村,當初離開之後便再沒回去過,前些日子收了信,信上說妹妹家添了丁,公子您說小孩子會喜歡什麽東西,我應該給這小外甥買些什麽東西好呢?嗯…但是他還太小,估計很多東西都玩不來,玩不來也沒事兒,總有長大的那天,先備著,然後再去給爹娘掃掃墓,再…”


    小翠不停說著,輕快語氣充滿了對美好未來的向往。


    坐在窗前的易年不知何時起了鼾聲,小翠美好的未來沒聽見半句。


    正說著話的小翠聽見易年的鼾聲,止了聲音,取了張毯子輕輕蓋在了易年身上。


    坐在窗口看著龍首山,目光仿佛穿過了山,落在了更遠的小小山村。


    風月樓的雅間裏麵靜了下來。


    ......


    城西,一處府邸矗立在夜色中,仿佛在看著正南城的一切。


    門上牌匾隻有一個字,龐。


    相府。


    府內的每一處細節都彰顯著主人的品位和地位。


    府內一座高大的假山,上麵種滿了鬆柏和奇花異草,猶如一幅立體的山水畫。


    假山的一側是一條清澈的小溪,水流潺潺,溪底鋪滿了鵝卵石,一群金魚在水中嬉戲,給整個院子增添了幾分生機和靈動。


    小溪近處是一間巨大的客廳,一幅巨大的山水畫掛在那大的有些誇張的牆上。


    畫麵中山巒起伏,雲霧繚繞,讓人仿佛置身於仙境之中。


    地麵上鋪著厚厚的地毯,上麵繡著精美的圖案,牆壁上掛著幾幅名人字畫,增添了幾分文雅之氣。


    家具也是非常考究,清一色的紅木家具,上麵雕刻著精美的圖案,無一不彰顯著氣派。


    大廳正中,兩把太師椅朝門擺放。


    一人身著華服負手而立,正盯著山水畫出神。


    兩鬢有幾分白意,但看不出蒼老之感。


    雙目有神,時不時閃過一絲悲傷之意。


    聽見身後傳來聲音,慢慢轉身,看向一身白衣進門的年輕人,嘴角升起一抹弧度,中正平和聲音出現:


    “清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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