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宛卿手中的茶水輕晃了晃。


    葉辰曦毫無知覺,一邊啃著塊清涼解暑的綠豆糕,一邊道:“安瀾穿成這樣,好那個呀……”


    “哪個?”葉宛卿問。


    葉辰曦搜腸刮肚:“花枝招展,招蜂引蝶。”


    說著,他指向街邊。


    今日街上人很多,自然少不得有許多出來逛街亦或是辦事的少女。


    街邊,有不少少女三三兩兩結伴,互相推搡或是說笑,全都是對著楚安瀾的方向……


    葉宛卿隻瞧一眼,便知曉了她們的意思。


    她又看向楚安瀾。


    精致華麗的鮮紅衣袍,如鍛般的烏發高高束成馬尾,配上那張昳麗到極致的麵容……


    當真是招蜂引蝶。


    葉宛卿淺啜了口茶,眉目溫柔:“沒關係,隨他去吧。”


    “妹子你不吃醋的呀?”葉辰曦替她不平:“安瀾可是你的夫君!現在,你的夫君被好多未婚少女盯著看呢!”


    “是啊,世子是我的夫君。”葉宛卿溫聲道:“在我眼裏,他是個極為美好的人。


    美好的人與物,理當展露於人前。


    若旁人也與我有一樣的眼光,喜歡他、稱讚他,我隻會為此感到開心。


    因為,他會因為別人的喜歡與稱讚而變得更好。


    我比誰都希望,世子可以以溫和快樂的方式成長得更好……”


    葉辰曦被繞得有些暈乎。


    但,他聽懂了妹子的意思。


    妹子很喜歡安瀾,還覺得安瀾好,覺得安瀾可以變得更好。


    既然妹子喜歡,那麽……


    葉辰曦放下糕點,從茶樓窗戶探出大半個身子,對著對麵茶樓門口的楚安瀾招手:“妹夫妹夫!”


    聽見這稱呼,楚安瀾抬頭笑問:“幹什麽?”


    同樣抬頭看來的,還有滿街的路人和在街邊圍觀的百姓。


    少女們心碎的聲音,自街邊傳來——


    “妹夫?他都成親了?”


    “紅衣、高馬尾,長得十分漂亮的貴公子……他就是敦親王世子麽?娶了長公主府的郡主。”


    “世子與郡主,倒是極為般配呢!”


    “世子在,世子的小舅子在,郡主也一定在吧?”


    “……”


    七嘴八舌的聲音,嘰嘰喳喳的。


    不少目光,齊刷刷朝茶樓看來,落在窗戶上趴著的葉辰曦臉上。


    葉辰曦:“……”


    他從未被這麽多同齡的女孩子這般火辣辣地注視著。


    他瞬間紅了臉,連忙往後退。


    這一退,卻是將後腦勺不小心撞在窗沿上,磕碰出一聲悶響。


    “嘶……”


    葉辰曦疼得齜牙咧嘴。


    接著,街邊傳來少女們清脆若銀鈴般的笑聲——


    “這位公子真可愛。”


    “公子長得也很好看呀,白白嫩嫩的。”


    “就是瞧著有點傻……”


    葉辰曦又疼又氣惱:“我才不傻呢!”


    誰知,引來更大的笑聲。


    同樣被引來的,還有府衙來的人。


    葉辰曦眼尖,指著長街上過來的一群人,大聲道:“看那兒!那兒還有個沒成親的!”


    京城來的官員與臨安的官員商議許久,集思廣益之後,迅速定下完整的消滅蝗蟲計劃——


    第一步,號召百姓陸挖溝渠,在府衙的監管之下,待雨水落下之後,集中打撈蝗蟲深埋在溝渠中,並夯實填埋溝渠的土。


    第二步,家中有雞鴨的百姓,皆把雞鴨趕入田間地頭,捉食蝗蟲。


    第三步,號召全臨安農戶上山下田捉蝗蟲。


    ……


    入秋之後,府衙會再次派人監管所有農戶,將田地放火燒一遍,翻地之後再燒一遍,來年春耕之前,複燒一遍。


    挖溝渠埋蝗蟲以及號召百姓捉蟲,皆是為了保今年的糧。


    燒地,則是為了來年。


    ……


    街上來的一行人,除了帶下屬來張貼告示、號召百姓消滅蝗蟲的縣令程哲,餘下的,則是陸繼廉、葉辰霆一行人。


    年事已高的禮官非說要去田間看一趟,陸繼廉和葉辰霆都是陪同。


    於是,走在前側方的陸繼廉,便落入了眾人眼裏。


    他身形修長,麵如冠玉,又穿著一身柔軟的月白錦袍,比一身蒼青色錦衣的葉辰霆更為惹眼。


    聽見葉辰曦的聲音,他抬頭遠遠看過來。


    “咚!”


    葉辰曦的頭又在窗簷上磕碰了一下。


    街邊,戴著冪籬的少女們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砰!”


    葉辰曦一把將茶樓窗戶關上。


    這一關,底下的人笑得更歡快了。


    葉辰曦忍無可忍,又從裏邊將窗戶用力推開,卻是再不肯露頭。


    街對麵,楚安瀾仰頭笑問:“葉辰曦,你發什麽瘋呢?”


    葉辰曦羞得麵紅耳赤,抓起糕點往口中塞。


    葉宛卿倒了杯茶水給他:“慢點兒吃,別噎著了,喝口茶壓一壓。”


    葉辰曦眼眶紅紅:“妹子我傻麽?”


    葉宛卿莞爾:“臨安民風比京城開放稍許,她們是見你可愛,逗你玩兒呢。”


    “她們說我傻!”葉辰曦丟臉又委屈:“而且,我還當著她們的麵,又撞了一下腦袋,顯得我更傻了……”


    “別人說你傻,你就傻麽?”葉宛卿摸了摸他被磕碰到的地方。


    好在,並未碰出傷來。


    葉辰曦吸溜了一聲:“我才不傻!”


    “是啊,你不傻。”葉宛卿拍了拍他的肩:“下去幫世子吧。


    或者,跟二哥他們一起去走走也是好的。”


    葉辰曦拒絕:“他在陪禮部的那群老頑固,我才不要跟他們一起呢!


    和他們在一處,頭發亂了、衣帶歪了,就說我有失禮儀,我若辯駁兩句,還要被說少條失教,我都聽不太懂……”


    “那便去陪世子吧。”葉宛卿溫和地道:“我瞧你坐在此處也是無趣。”


    葉辰曦用力點頭:“那我就去幫安瀾啦!”


    “去吧。”


    葉辰曦下樓前,又抓了兩塊點心,愉快地啃著點心走了。


    千禧重新將窗戶打開。


    街邊的熱鬧景象,盡數被收入眼底。


    縣令命衙役將告示張貼起來,他則站在告示榜前慷慨陳詞——


    “鄉親們,臨安正遭遇一場數十年未遇的蝗災,需要大家齊心協力配合……”


    “消滅蝗蟲,才能保住糧倉……”


    “請大家嚴格按照告示上的要求執行計劃,杜絕偷奸耍滑……”


    “作為臨安縣令,我當也會以身作則,從今日起,帶人上山夏天捉蝗蟲!”


    “……”


    街上的百姓,越圍越多。


    聽著縣令的聲音,葉宛卿淡聲:“這位縣令,似乎是個認真負責的。”


    千禧道:“好像百姓也不反感他呢,他同百姓說話時,語氣也挺溫和的。”


    葉宛卿聞言,朝街上看去。


    這一看,卻與一道目光遙遙相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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