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婦道人家丈夫不在之時不會貿然走出自己的廂房,或許是玉鐲對於陶徐氏來說太重要了,也或許是她太生瓶兒的氣了,陶徐氏在那個時候下樓找瓶兒算賬。陶徐氏知道小門後是掌櫃們的寢室,瓶兒是大掌櫃的女兒,她以為瓶兒也住在那裏頭,於是恰好在凶手前往後巷擺弄風箏線之時,進了回廊裏那道虛掩著的小門。”


    “公子,”元寶突然打斷趙昊啟的娓娓而談,“凶手為人那麽謹慎,為什麽不鎖上小門才下樓?”


    趙昊啟蹙了一下眉心,“為了事後能擺脫嫌疑,凶手不能讓人看到他在客棧的回廊上走動,在樓梯上奔走兩個來回已經是冒了很大風險,怎麽可能再那麽費事上鎖又開鎖,還是在絕對會讓人懷疑的小門前呢?而那道虛掩的小門,一般夥計和客人都知道不可進入,也隻有在氣頭上的陶徐氏才會推門而入。”


    “陶徐氏定然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還來不及叫喊就被凶手掐死了。”


    “元寶,陶徐氏是被淹死的。”


    “對哦,仵作說陶徐氏是溺水而亡的,那……難不成仵作跟凶手是一夥的?”


    “怎麽可能啊?”趙昊啟受不了似的大喊道。


    “不然,謹慎又小心的凶手怎麽會突然冒著更大的風險,從小門一直將陶徐氏弄到中庭的荷塘裏將其淹死?別忘了,中庭下麵那道小門可是長年鎖著的,而且還是從中庭那邊鎖上。即使是拿著鑰匙,凶手要進入中庭,首先得從西麵廚房旁邊的入口進入中庭才能開門,這樣子不單要在樓梯上奔走兩個來回,還得繞整個客棧一大圈。”


    趙昊啟輕歎道:“確實,要將陶徐氏溺斃在荷塘的確需要如此做。可是,元寶,能讓人溺水的地方客棧裏可不止荷塘一個。”


    “嗯,除了荷塘還能有什麽地方?您說是外麵的河?”


    “真受不了你,為什麽不能是井?”


    “公子指的是那兩口井?那些地方風險更大!廚房裏的,雖說其他人是去看熱鬧了,大廚子可是下午四時後才與大掌櫃出的門,在那之前一直待在廚房裏,所以不可能在廚房裏的井溺亡。中庭角落裏的那口井用作洗衣,挖鑿暗渠引入河水,因此開鑿得很寬,同時也比較淺,大概隻有胸口那麽深。至於外麵的河嘛……凶手把陶徐氏拋下河還可以,要再弄回客棧造成溺水而亡的假象,恐怕是非常麻煩的。”


    “是的。”趙昊啟對元寶的說法表示讚同,“要是陶徐氏就那麽被拋下河不弄回客棧,就會惹來對其死因的猜疑,其間還會引起河上來來往往的船隻上的漁夫的注意。用被子包著縛上繩子吊下河再回收,同樣會惹人注意,最後還是必須要拋屍進庭院的水井中。”


    “所以還是那口井?”


    趙昊啟淡淡地道:“就是那口井。”


    “我看不可能吧,拋進井中被人發現的風險不是比拋下河更大嗎?起碼那個沒人能看到自己的麵目。何況,那麽淺的一口井可以淹死人嗎?”


    “凶手就是利用那口井,而且被人發現的風險是最小的。”


    “不可能!”元寶一副堅決不信的表情。


    “凶手先是用鈍器把陶徐氏打暈,這個鈍器是什麽?會不會是劍柄?我至今也沒能想明白,也許是揪著陶徐氏的頭發往坐墩上磕,可是坐墩上沒有血跡……”


    “公子,我能打斷您一下嗎?”元寶猶豫著小聲道。


    趙昊啟不高興地板起臉,“有什麽問題?”


    “其實無須用鈍器也能把人打暈的。”


    “能嗎?”趙昊啟吃驚地瞪圓了眼睛。


    “隻需用手刀往頸部耳後的地方使勁砍,即可讓人昏迷一刻鍾以上。”


    “真的可以?”趙昊啟望向元寶的眼神滿是懷疑。


    元寶邊小心觀察趙昊啟的臉色,邊小聲說道:“像公子這種十多位老師傅花了十多年都教不會半點兒功夫的文弱書生,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但對於我和翠晴這麽普通的人來說,不費吹灰之力即可做到。”


    趙昊啟俊美的臉上浮現一絲嘲諷味十足的冷笑,語氣平得像波瀾不驚的湖麵,“哦——原來是隻有猴子和蠻牛才能辦到的事情。”


    “我不是蠻牛。”元寶不滿地嘀咕道。


    啪的一聲,元寶頭頂挨了一記折扇的輕敲,趙昊啟大聲說道:“你是那隻猴子!翠晴才是蠻牛。”


    不等元寶發出抗議的聲音,趙昊啟接著又說道:“那麽說,凶手是用手刀把陶徐氏打暈了,他有這個能力。不過這樣一來,頭上沒有傷痕,凶手為什麽會那麽在意他人見過陶徐氏的頭部呢?”趙昊啟歪頭想了想,“恐怕是脖子的關係,慌了神的凶手首先是為了不讓陶徐氏發出聲音掐住了她的脖子,而後再擊暈。這樣一來,脖子上恐怕就留下了指印。當時陷入慌亂的凶手一時沒察覺,事後才想起有可能在陶徐氏脖子上留下掐過的痕跡。陸管家和陶商人兩人當初見到屍體亂了心神,沒有對陶徐氏的死因起疑,可是那兩人若是被京兆尹的驚堂木一嚇,一一說出來,官差知道了頸子上的痕跡,定然能判斷出陶徐氏是何時被謀殺的,那麽凶手就脫不了嫌疑。”


    “所以,凶手才再次冒險滅口。可是,如公子所說,陶徐氏的人頭不能被他人看到,為什麽凶手會在殺了陸管家後,不拿走人頭呢?”


    啪!元寶可憐的腦袋再次被趙昊啟手中的折扇問候了一下,“那已經是什麽時候了?人頭早開始腐爛了。即使還能看到痕跡,凶手不會在有痕跡的地方砍上幾劍破壞掉嗎?重要的是不能讓那兩人說出曾在陶徐氏的脖子上看到有掐痕!”


    元寶撫著飽受摧殘的腦袋,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趙昊啟繼續滔滔不絕地向他說明:“凶手把邵老板房裏的被套割開成寬條狀紮成長繩子,卷住昏迷中的陶徐氏的雙腿,再在腳部綁成單邊蝴蝶結,解開結的一端讓其在同一條繩子打結,因為繞著陶徐氏雙腿的繩子寬且長,多繞幾圈再綁緊的話,陶徐氏沒有空間掙紮,也不會留下勒痕。凶手把解開繩結的一端取一層樓高度的長度,穿過水井上方欄杆上鏤空雕花擋板的洞,綁緊在上頭。隨後,身強力壯的凶手捉住繩索從擋板旁邊將陶徐氏頭下腳上地拋入水井中。”


    “哇!這個凶殘的家夥好狠毒,那樣子陶徐氏不就是被倒吊在水井裏嗎?”


    “這樣即使水不深,上身浸沒在水裏的陶徐氏也是沒有力氣逃生,隻能活活被水溺亡。當陶徐氏失去意識後,凶手拉動繩結解開縛腿繩索收回。水井位置偏僻,因為有樹木遮擋,能看到水井位置的大概隻有西麵三樓西北角的回廊,當時客人、夥計盡數不在,你說,風險是不是最小?”


    “那家夥是禽獸!”元寶跺腳罵道。


    “沒錯,指使他的那個老不死更加是禽獸中的敗類。那麽,元寶,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是嗎?”


    元寶點點頭,“我已經知道是誰了。可是,後麵被殺的三人他是怎麽逃脫嫌疑的呢?尤其是陶商人之死,明擺著誰都有可能,就他有一大群人數十雙眼睛看著,他不可能使出什麽分身術跑到數裏外的荒廟裏殺人吧?唐三娘一案也是,他不可能是殺人的黑衣人。難道不是他一人所為,而是有同夥?”


    “就他一人。”


    “一人?怎麽能辦到……”


    “殺陶商人他用了陷阱,所以其他人都有嫌疑,就他一人沒有。殺唐三娘是用機關製造出上躥下跳的黑衣人。”


    元寶還想追問下去,門外一名仆人稟告道,京兆尹有請趙九公子到府衙一趟。


    趙昊啟笑道:“我剛想著京兆尹差不多要來求救了。”將鐵盒鎖上,趙昊啟將鐵盒連同鑰匙遞給元寶,“我去一趟,你替我把這個拿去給大哥瞧瞧,一定要把那隻老狐狸的皮給剝下來!”


    “回來一定要告訴我那家夥到底耍了什麽花招,公子千萬別忘了哦!”目送趙昊啟遠去的背影,元寶不放心地大聲喊著。


    趙昊啟回頭揮了揮手,“放心,忘不了!”


    第十章 水落石出


    京城街道上,一眾衙役費力地跟上狂奔的獵狗,來到一座府第的後門,然後眾衙役大驚失色地瞪著那座紅牆綠瓦的府第。


    因為,它的主人正是他們的頭兒——京城提轄竇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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