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喘籲籲地隨後趕到的京兆尹看到那是誰的房子後,傻站在門前目瞪口呆。向都頭輕輕咳嗽了一聲,“大人,要進去搜嗎?”


    京兆尹猶如在酣甜睡夢中突然被人揪了起來般,慢了半拍才反應道:“要。”


    門一開,獵狗嗖的一聲鑽了進去,飛奔向某間屋子,在門外狂吠不已。


    門扇打開,竇威麵無表情地走了出來,京兆尹一把將他推開走進屋裏。被盜的小木盒赫然就在桌上,連同裏麵的一塊糖栗糕被利刃劈開兩瓣。


    眾衙役將竇威團團圍住,隻等京兆尹一聲令下就拿人。


    “爹,這是怎麽回事?”竇永庭聞風匆匆跑來。衙役們將他擋在圈外不讓他靠近。


    “別過來!回去。”竇威厲聲對竇永庭說道。


    這時,京兆尹不慌不忙地將手伸入懷內,掏出一個寫著“二”字的信封,取出信箋展開……


    “咦,這……”京兆尹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用手背揉了揉雙眼,再仔細地看了隻有短短一行字的信函好幾遍,才死心地朝那幫等著他下令的衙役道,“你們立即把盜走重要證物的犯人竇永庭捉拿歸案!”


    在場所有人均大感意外,直瞪著京兆尹。


    “沒錯,竇永庭!”京兆尹再次瞟了手中的信箋一眼,肯定地重複道。


    “大人!”竇威攔住京兆尹的去路,“此事乃竇某所為,與犬子無關,請大人明察!”


    京兆尹翻眼瞥了瞥他寫滿著急的臉,“竇大人,本官知道你是護子心切,隻是國有國法,請休再攔住本官。”說完,不再看竇威一眼,自他身旁走開,遺下臉色陰沉的竇威呆立在原地。


    回到府衙,京兆尹即傳喚候補知縣湯康滎前來問話,並同時讓人前往他的住處搜查。前往搜查的衙役很快就回來稟告說,從湯康滎的夫人身上搜出一個玉鐲,特征完全符合瓶兒形容的她從陶徐氏處拿走的玉鐲。京兆尹又傳召瓶兒,瓶兒當場指認從湯夫人身上搜出的玉鐲就是陶徐氏的鐲子。京兆尹驚堂木一拍,質問湯知縣玉鐲從何而來。湯康滎辯解道,是從一名商人處買來,並不慌不忙地從懷裏掏出一張字據。字據居然是陶商人寫的,證明玉鐲是陶商人以紋銀一百兩的價格賣給湯康滎的。京兆尹看著字據不知如何審下去。


    這時,站在一旁的童師爺輕咳一聲,小聲提示他,“大人,信。”


    京兆尹慌忙掏出標識了“三”的信。隻匆匆一瞥信裏的內容,他隨即一掃臉上的慌亂,淡定地問及湯康滎七月十八日的行蹤。


    湯康滎微吃一驚,結巴著說了個地方。京兆尹一拍驚堂木,指著湯康滎直斥他說謊,又道有人指證他曾在鄰縣陶商人藏匿的村裏向村裏人問路,到過陶商人家裏。


    湯康滎當即啞口無言。


    京兆尹厲聲質問湯康滎,玉鐲是否是他殺了陶徐氏後所得的。湯康滎矢口否認,招認是撿來的。當日下午,湯康滎發現剛買來的鐲子掉了,急忙跑到酒樓去找,找了半天沒找著,倒是發現了另一個更漂亮的。他當時起了貪婪之心,想據為己有,又擔心是一同赴宴的人遺失的,被發現就糟了。他滿懷遺憾地回到藏寶齋,在看到竇永庭的一刻,他心裏就有了主意。若是鐲子是竇永庭的,就隻能斷了據為己有的念想,若不是的話,他也隻怕竇威一人,其他人質疑的話就一口咬定是自己的。打著這樣的貪念,湯康滎就在竇永庭和大掌櫃的眼下將鐲子納入囊中。湯康滎還招認自己趁著幫大掌櫃收拾掉在地上的錢袋的機會,偷偷拿走了幾張銀票,至於把偷去的碎銀扔在茅廁裏頭的人不是他,是誰他不知道。至此,幸運閣的盜竊案大致水落石出。


    末了,京兆尹出人意料地問了一句:“那個玉鐲是竇永庭遞給你的?”


    湯康滎想了想點點頭。當時確實是竇永庭幫他撿起來的,那是他故意讓別人先發現鐲子,然後當別人誤以為是自己的,自己就順水推舟地接過來收起。


    接著,京兆尹傳訊了竇永庭。


    竇永庭矢口否認玉鐲是自己從陶徐氏身上所得,而故意丟棄在酒樓地上的,還說他一直以為那玉鐲就是湯康滎丟失的。


    京兆尹這會兒撓頭犯愁了,實際上這案子要怎麽審他心裏原本是一點兒概念也沒有,上一封信的提示也到此為止。他左右顧盼了一圈,眾人皆用茫然的眼神看著他,誰都不知道他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他的手不禁探入懷裏……這是最後一封了。


    “傳喚趙昊啟至公堂作證……什麽?”京兆尹被自己小聲念出信函內容的話音給嚇了一大跳。


    在場的人均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剛才自他的嘴吐出的是一聲驚雷。京兆尹吃了豹子膽了?居然敢隨便傳喚丞相大人深藏府中不肯輕易示人的寶貝兒子!


    京兆尹的臉色更是難看。


    “大人,既然是九公子吩咐的,盡管照辦好了。”童師爺在他耳旁嘀咕。


    “可是……”他好為難啊!案子審不下去,這人是傳召還是不傳召?要是這九公子是平常百姓,他二話不說馬上派人請來了,可這是趙九公子!搞不好人沒請來,烏紗帽就先行一步飛走了!


    沉吟半晌,權衡了半天,京兆尹終於輕歎口氣,無奈地道:“童師爺,請你和向都頭一起到丞相府,禮請趙九公子到府衙一坐,以協助本官審案……不,還是我自己親自跑一趟吧。”京兆尹丟下正審著的案子,在眾衙役的驚訝神情中上了轎子,直奔趙府。


    趙昊啟才來到前廳,一幕好笑的場景落入視線。三哥趙禹啟麵色不善,正與如見了貓的老鼠般驚惶萬分的京兆尹對峙。一見到趙昊啟出現,京兆尹如獲大赦,喜極欲泣。


    趙禹啟手臂一伸,攔下欲奔前求救的京兆尹,洪亮嗓子發出怒音,“九弟,回去。這趟府衙之行為兄會代你走這一遭!”


    趙昊啟撥開趙禹啟擋在麵前的手臂,語氣淡定地道:“那可不行,是我讓京兆尹大人傳喚我的。”


    “什麽?!”趙禹啟的吼聲如雷,在京兆尹耳旁一炸,讓他雙腳一抖險些摔倒在地。趙禹啟不敢置信地看著弟弟。


    趙昊啟回他一個輕鬆笑容,輕描淡寫地道:“三哥,你昨晚當值今早才回來,想必很累了,還是回房好好歇息吧。這事你就別管了,我沒事的。”說完之後,朝京兆尹一招手,撇下一頭霧水的兄長,領著小狗般乖乖尾隨的京兆尹,揚長而去。


    路上,經過趙昊啟一番點撥,京兆尹回到公堂再次開審後,把罪名全往竇永庭身上推。竇威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除了邵老板被殺一案竇永庭沒有嫌疑,其他各案他都不能提出洗刷嫌疑的人證。而原本被認定為自殺的陶商人一案,也被京兆尹推翻,指出陶商人是被人殺死再布置成自殺的,證明就是廟後溪邊淤泥地上的深痕,那是以木板搭成跳板所造成的,那塊木板就是一端沾有泥汙的供桌桌麵碎木。竇永庭默默地聽著京兆尹的指責,不發一語,既不認罪,也不申辯。竇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拚命為兒子辯護。


    末了,京兆尹拋出最後重錘。竇家車夫被召上堂,京兆尹問及邵老板被殺當日,竇永庭是否有命他到停在後門小巷裏的馬車上取過衣物。


    京兆尹的問話一出,搶在車夫回答之前,竇威高聲喊道:“我認了!”


    竇威來到趙昊啟麵前跪下,“一切都是竇某所為,竇某認栽,請九公子高抬貴手,放過犬子!竇某所為確實人神共憤死不足惜,可是,犬子是清白的!”


    “我知道。”趙昊啟淡淡地道,“我很清楚永庭兄是清白的,他不承認是因為不是他做的,他不辯解是因為他知道和猜到是你做的。我要京兆尹這麽做,是想要你自己承認而已。”


    竇永庭抬頭喊了聲:“爹!”欲言之際,竇威怒目朝他一瞪,“住嘴!”


    竇威回過頭,目光灼灼地直視趙昊啟,以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九公子,那東西是在你手裏?”


    “沒錯。”


    竇威長歎一聲,再次小聲道:“九公子,竇某奉勸你一句,那東西切莫示於人前,也切莫追究它的主人,否則……就算是相爺,也未必能保住你的性命。”


    趙昊啟一聽,臉色一沉正要發怒,竇威高聲說道:“竇威願招供,一切皆為竇某一人所為,皆因邵貴昌收了竇家丟失在外的傳家寶,不肯讓竇某以錢贖回,竇某心生怨恨,一念之差起了殺念。”


    “真的全是竇大人幹的?”京兆尹傻愣愣地插嘴,“但,殺唐三娘的不可能是竇大人吧?”


    趙昊啟嘴一撇,“胡說,隻有他才有可能。”


    “可是,不是有個黑衣人嗎?難道那個黑衣人是竇永庭?”向都頭也忍不住插嘴。


    趙昊啟訝異地反問:“黑衣人?”接著,他彎起唇角,掛上一抹滿載嘲諷意味的笑容,“怎麽可能是永庭兄?向都頭,其實我也可以變出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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