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朱慧如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這一切都是這位中年大叔在幫助他們,即便有疏忽,也無法責怪大叔。


    駱聞道:“警察這麽問時,你緊張嗎?”


    “我……我心裏有點……緊張,臉上應該還好吧。”


    駱聞微微皺眉:“我告訴過你,不管他們怎麽調查,你絕對不能表現出緊張,甚至害怕。”


    朱慧如滿臉都是愧疚:“都怪我,都怪我……”眼見要哭出來了。


    駱聞道:“不用自責,是我對你們的要求太高了,畢竟普通人麵對警察的質詢,很難做到一點都不緊張。不過一個人麵對警察質詢時,表現不自然,警察也僅僅會當成感覺上的懷疑對象,當他發現證據都表明案子與你們無關時,他就會把你的緊張理解為普通人遇到警察問話時的正常反應。”


    “您是說——”朱慧如眼睛亮了起來。


    “對,那個指紋不是你的。”


    “那會是誰的指紋?”朱慧如疑惑不解,突然間,她瞪大了眼睛,“是……是您留了您自己的指紋?”


    駱聞苦笑一下,不置可否地道:“你不用多想了,原本你們昨天就該安全了,但昨天凶器調查時的情況引起了警方的懷疑,你們還需要再熬幾天。明天你去市區買手機的事跟你哥說了嗎?”


    “說了,他沒有懷疑。”


    “那很好,一切照計劃進行。嗯,外賣時間夠長了,你再不走就奇怪了。”駱聞朝她笑著點點頭。


    朱慧如從駱聞家中出來,心中依舊在震蕩著,留下的指紋……這位大叔為了排除他們倆的犯罪嫌疑,難道真的是把他自己的指紋留在現場了嗎?那他……那他豈不是自己冒了巨大的風險?如果某一天查到大叔頭上後,他能如何應對?他……他為什麽要這樣幫助我們?


    35


    古法醫一臉嚴肅地走進林奇辦公室,道:“三個人的指紋都和現場留存的指紋不符。”


    “都不符?”林奇有些意外地張大嘴。


    古法醫冷冰冰地回應他:“廢話,肯定不符。我早就說過了,朱慧如和郭羽不可能是凶手。案發時間是10點50分,監控拍到他們倆在這之前就離開了,從沒監控路段折返回來的時間也不夠,他們倆有有力的不在場證明。”


    “那……那朱福來沒有不在場證明吧?”


    古法醫很是不屑:“我真搞不懂你怎麽會懷疑到朱福來頭上,他是個瘸子,行動不便,現場根本沒留下任何瘸子的特征。當然,你可以說現場被破壞了,那我問你,一個開麵館的小民工有什麽本事把現場破壞得我們半點線索都找不出?而且凶手在殺人後用刀細心地在屍體上割出一道道血條,至少花費半個小時,他有什麽理由這麽做?他有這麽好的心理素質?再者,第二天早上凶手地上撒錢引人破壞現場,開麵館的小民工有這麽聰明嗎?好,就算你說他有,據說地上的錢有好幾萬,他哪舍得花好幾萬來處理現場?”


    “這……”林奇一下被問住了。


    “你幹嗎非要揪著這三個人不放呢,好好去找其他線索,別浪費時間了,好嗎?”古法醫今天顯得有點咄咄逼人。


    林奇隻好耐心地解釋道:“不,我覺得這三個人很可疑,我認為應該繼續查他們。”他把昨天問凶器時,朱慧如和朱福來截然相反的回答說了一遍。


    古法醫冷笑一聲:“就是這樣呀?那明顯是你得了疑心病,代入了主觀情緒,先入為主認為他們有嫌疑了。這把刀買來幾個月了,朱福來忘了是他買的,很正常呀,開個麵館經常買這買那的,他記不清也理所當然。”


    “不不不,”林奇直搖頭,“你沒親眼見到他們的神情,他們表情很可疑。”


    “是表現很緊張,說話結結巴巴,像是害怕什麽,又像在躲避調查?”古法醫道。


    “咦,你怎麽知道?”林奇好奇地問。


    古法醫冷笑一聲:“很多人麵對警察說話都這樣,我想想就知道,肯定是這樣才讓你覺得他們可疑。我問你,你和你手下三天兩頭找他們,換成任何一個普通人,警察天天上門找,還是調查命案的,他能不緊張嗎?”


    “嗯……”林奇反思了一下,“也許是這樣。”


    “第一次找他們了解情況時,他們有緊張嗎?”


    “第一次不是我去的,是小宋和小李,嗯……據他們倆說對方反應正常。”林奇照實回答。


    “那就行了,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了,你這麽個咄咄逼人的警察找上門,換誰不緊張啊?”


    林奇尷尬地點點頭,好像是這麽回事。他轉念一想,感覺有點奇怪:“老古,你今天是怎麽了?吃了火藥了?”


    “我是嫌你做這種莫名其妙的調查,浪費我時間,害我晚上留在單位加班,我很煩!拜托你以後核對指紋這種簡單工作,白天拿過來就行了,要麽你自己人看一下也成,比對指紋根本就是些沒技術含量的活,誰都能做。這種事用不著非得要我在報告上簽字吧?”


    林奇歉意道:“好好好,實在對不住老兄你了,以後我絕對改。”


    “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你的脾氣什麽時候改過?”古法醫終於笑了一下,道,“不過這案子你也不用操心了,反正憑你本事也破不了的。”


    林奇頗為尷尬,不悅道:“老古,你也對我能力太沒信心了吧,案子才發生幾天,偵查遇到點麻煩也是正常的事,很多案子不是花上幾個月才破了的嘛,現在不用說這種喪氣話吧。”


    古法醫道:“算了吧,就憑你?這案子別說幾個月,就算給你幾年你都破不了。”


    林奇頓時紅了臉,很是不滿:“我又不是剛當警察,我的破案率在局裏排第一,老兄!”


    古法醫哈哈笑起來:“我知道你破案了得,是分局的破案標兵,那又怎麽樣?你要知道這次案子是誰幹的,你就不敢這麽說了。”


    林奇皺著眉道:“你知道這案子是誰幹的?”


    古法醫點點頭:“誰幹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省廳和市局派了大量刑偵專家,大量警力,耗時幾年都抓不到這凶手。”


    “怎麽回事?”林奇鄭重地看著他。


    古法醫道:“你知道最近趙鐵民在忙什麽?”


    “趙隊……”林奇突然睜大眼睛,“你是說……”


    古法醫點點頭:“我剛剛無意間翻看了市局下發的要求各分局協查的卷宗,我看裏麵的指紋很熟悉,一比對,那個易拉罐上的指紋,居然是那個抓不到的人的。”


    林奇頓時挺直了身體,倒抽一口涼氣,咽了下唾沫。


    那起連環命案專案組曾經成立四次解散四次,擁有大量經驗豐富的刑偵專家和老刑警的陣容,卻連凶手的影子也摸不著,居然這次小流氓被殺案,會是那個人幹的!


    他感覺喉嚨有點發幹。


    第五部分:無解的方程組


    36


    趙鐵民在區公安分局的局長和主管刑偵的副局長的帶領下,快步走進林奇辦公室。


    局長介紹道:“林隊,這是趙隊,你們應該早認識吧,我就不多介紹了。現在這案子交由市局專案組負責,我們要全力協助專案組的工作。”


    林奇點頭答應。他和趙鐵民之前工作中接觸過幾次,彼此並不陌生。趙鐵民曾破過幾起大案,在全市公安係統內很有名。而且他是支隊長,跟他們分局局長平級,比他高了好幾級。


    安排已定,趙鐵民向林奇要了卷宗和各種調查記錄。趙鐵民道:“我就在你旁邊辦公室看吧,有疑問直接問你。”


    “沒問題。”


    隨後,趙鐵民到了旁邊的小會議室,細心察看卷宗和調查記錄,他帶來的其他人則分別跟分局的相關人員溝通工作,按各自的分工了解案情。


    他很細致地將案發現場的勘查記錄詳細地看了幾遍,翻到對徐添丁人際關係的調查時,他翻得很快,因為現在知道了殺害這小流氓的凶手居然是特大連環命案的凶手,之前調查嫌疑人時,問的都是些和小流氓有過糾紛的人,這些人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能犯下特大連環命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當他快速翻閱調查過的人際關係記錄時,一個人的名字映入了他的眼裏。


    “駱聞?”他的目光在這個名字上停留住了,隨即看向此人的身份介紹,“xx微測量儀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技術總顧問。”


    他微微皺了下眉,自語道:“駱聞這名字不多見,難道是寧市的那個駱聞?而且從事的正是微測量工作。”


    再去看年齡,48歲,留下的身份證上的戶籍也是寧市人。


    “真的是他?”


    趙鐵民立刻回到林奇辦公室,指著駱聞的名字道:“你見過這個人嗎?”


    林奇搖頭:“沒見過,他是我下麵人調查時問的。”


    趙鐵民連忙讓林奇把親自找過駱聞的小李叫過來,又借用林奇的電腦,在公安內部網站上搜出一張以前新聞裏留存的照片,指給小李:“你見過的這個駱聞,是他嗎?”


    小李看了幾眼,馬上肯定地道:“是他沒錯,不過真人比照片上的老多了。”


    趙鐵民點頭:“當然,這是好多年前的照片了。”他微微皺眉:“他居然在杭市。”


    林奇不解問:“趙隊,你懷疑這個駱聞有問題?”


    趙鐵民搖頭,笑了笑:“他怎麽可能有問題,我就是好奇他怎麽來杭市了,還這麽巧被你們問到他。”


    林奇道:“這人有什麽來曆嗎?”


    趙鐵民道:“你知不知道原寧市市局的刑技處長,管他們法醫和物鑒兩大部門?”


    “好像……好像是姓駱,就是他?”


    趙鐵民點頭:“是啊,國家一級法醫師,特高級專家,很多法醫學和物證勘查學專業教材的編者名單都會出現他,以前還是省廳的專家組成員,不到四十就當上寧市的刑技處處長。”


    林奇看著調查記錄上駱聞的身份介紹,道:“他怎麽辭職去企業了?”


    趙鐵民笑道:“肯定企業給的報酬多得多咯,你看他在這麽大一家公司,頭銜是董事、總顧問,拿的錢少不了。”


    小李道:“是啊,他當時還開一輛奧迪q7呢。”


    趙鐵民道:“瞧瞧,他要繼續在體製內,當然,他是技術人員,收入比我們其他公務員要高得多,不過他有錢也不方便買輛豪車,否則會引起非議的。你看他去了私企,錢更多,要花也沒這麽多規矩約束了。對了,你們當時見到他時,他有給你們一些案子的建議嗎?”


    小李搖頭:“什麽都沒說,我們都不知道他過去是知名法醫,看他樣子,似乎對死了個人漠不關心。”


    趙鐵民低聲歎息:“怎麽不當警察後,都對案子沒興趣了呢。”他同時想到了嚴良。


    37


    “老兄,這辦公室裏的位子,不是博士就是碩士,你一個小小本科生,哪來的勇氣不敲門直接闖進來,還自顧自蹺起二郎腿?”嚴良冷眼瞥著旁邊的趙鐵民,趙鐵民大咧咧地拉了條凳子坐在他旁邊。


    “說話不用這麽刻薄吧,”趙鐵民頗感無奈地皺皺眉,道,“今天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


    “好消息?”嚴良想了想,笑起來道,“那個變態佬抓到了?”


    “抓到了。”


    “什麽時候新聞裏通報?”嚴良對這個消息頗為在意。盡管他第二天接著去學校上課了,但他總覺得學生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真想在課堂上當眾宣布這條消息。


    趙鐵民道:“反正就這幾天吧,你也不用急。”


    “好吧,”嚴良呼了口氣,“不過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高興。一定是查清了變態佬並非凶手,你現在不知道下一步怎麽辦了。”


    趙鐵民皺眉點點頭:“是啊,他不是凶手,不過凶手又殺了個人,實在麻煩。”


    “耶?怎麽這次隔了短短幾天就又出案子了?前幾次不是隔半年才殺一個嗎?”嚴良眼睛微微一眯。


    趙鐵民吐口氣:“是啊,我才接手幾天功夫,命案又多一起,實在是煩。不過這次的案子和前幾次的完全不同,前幾次案子裏,凶手都在死者口中塞上一根利群煙,又留下‘請來抓我’的字,並且在現場附近丟棄凶器。可是這[。wΓshu]次,原本是一起普通的命案,結果在比對現場遺留的指紋時,意外發現了是同個凶手幹的。凶手這次殺完人後,在現場停留了很久,用刀在死者身體上割出了一圈圈血條,相互間隔均勻,我們討論過很多遍,想不通凶手這麽做有什麽目的。所以我找你來商量。”


    “抱歉,你們想不明白的事,我更加無能為力。”嚴良明白了趙鐵民的來意,立即擺出一副不想插手的模樣。


    “真的不願介入?”


    “我覺得我的態度是很明確的。”


    趙鐵民無奈歎口氣,道:“算了,我早料到你會這麽說。你這人太冷漠,比不上我還總是想著你的事。”


    “我的事?什麽事?”


    “上回你不是說你好多年沒見到駱聞了嘛,這次巧了,我們辦案時遇到他了。”


    嚴良眼睛一亮:“駱聞回去當警察了?”


    趙鐵民搖頭道:“不,他現在在做生意,看著日子過得很不錯。這次新出的命案被害人是個小流氓,區分局先前不知道這案子是連環命案的凶手幹的,對小流氓的人際關係進行了排查走訪。小流氓生前可能結怨的人大都問了。小流氓死前幾天,有回虐待小狗,小狗被好心人救了,隨後別人把狗送給駱聞。小流氓看到駱聞拿著狗,要他付三百塊買下,否則狗要拿回去,駱聞就付錢把狗買下了。就這樣,調查人員找到了駱聞。”


    嚴良笑了起來:“你們查案可真夠細致的,連花三百塊買條狗都列入可疑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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