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議事大廳內隻見石夫人麵色莊肅水端坐居中,石紅芍坐在石夫人之側,距石夫人座前不遠橫陳一具屍體!


    赫然正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權極尊炙手可勢之宓總管。


    不禁駭然失色,躬身行禮道:“屬下端九峰拜見夫人小姐,這宓總管因何身亡!”


    “背叛,賣主求榮,喪心病狂!”


    石夫人道:“為小姐掌下斃命,我佛有雲:霹靂手段,菩薩心腸,老身不得不爾!”


    端九峰聞言駭然失色,宓總管身子高絕,堪稱黃山第一把好手,卻在病魔纏體,弱不禁風的石紅芍掌下喪失性命!”


    委實駭人聽聞,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兩道疑惑的目光注視在石紅芍的臉上,一瞬不瞬。


    石紅芍嫣然微笑道:“端護法,山外情勢如何?”


    端九峰道:“屆下查明他們大擊攻山在即,邢無弼師弟粉麵伽藍廖金吾已然趕至!此次以廖金吾為首,由他發號施令!”


    “廖金吾!”


    “正是!”


    端九峰道:“北海門下,與邢無弼同師,風聞廖金吾精擅妖法,不可不防!”


    忽聞廳外喧傳:“莊主回山!”


    石紅芍笑道:“爹已然返山了!”


    隻聽傳來石中輝宏亮大笑聲道:“芍兒,爹回來了,你娘呢!”


    語聲中,石中輝已快步邁入大廳,一眼發現宓總管陳屍廳內,不禁臉色一變,道:“這是何故?”


    石夫人緩緩立起道:“宓總管將山莊中虛實泄露於邢無弼黨徒為妾身察覺,喚他前來麵執,他竟圖反擊,向妾身猝施毒手,為芍兒掌斃格殺。”


    石中輝聞言不禁呆住,道:“芍兒,無論宓總管是否有背叛之實,應留下活口使他實供。”


    石紅芍道:“他畏罪自殺,怎可責怪女兒?他傷不至死,倒地之際咬破預置齒內毒囊,立即氣絕!”


    石中輝暗道:“宓總管身手僅較自己略遜一籌,宇內能勝過他的寥寥可數,芍兒竟能掌傷宓總管豈非怪事!”


    略一沉吟道:“他背叛本莊有無事實!”


    石紅芍道:“他將本山重要人物海底命紀平自一線天攜往山外,紀平返轉時為陳玉堂發現,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製住紀平,紀平盡吐實情,供出受宓總管之命送往匪徒手中。”


    “對方是誰?是何姓名?紀平說出麽?”


    “紀平隻憑暗號聯絡,黑夜之間不知對方是何人?”


    “紀平現在何處?”


    “莊主!”


    石夫人道:“此事切不可張揚外泄,宓護法回報匪徒大舉攻山在即,由邢無弼師弟粉麵伽藍廖金吾為首,風聞廖金吾擅使邪術不可不防,紀平已關置秘處。”


    石中輝長歎一聲道:“石某無知人之明,料不到宓總管居然會背叛石某!”


    突然麵色一變,忙道:“顯然宓總管已將孽龍潭之事外泄,孽龍潭恐被妖邪進入,芍兒,你我快去!”


    石中輝父女二人掠出大廳外而去。


    石夫人歎息一聲,命端九峰將宓總管屍體毀除,並告誡廳內諸人不得將宓總管身之事外泄,起身離坐轉向屏後隱去。


    端九峰伸手入懷,取出一瓶,傾倒一些黃色藥末在屍體上。


    轉瞬,宓總管屍體化為一灘黃水。


    端九峰正待趨出廳外,忽見中茂林匆匆掠入,道:“雷音穀主率同屬下好手六九餘人已至休寧縣境,山主現在何處?”


    他正要敘出宓總管之事,忽又忍住,含笑道:“山主片刻之前才趕回山莊,現與小姐出外巡視,可向夫人稟明!”


    申茂林一眼發現地麵一灘黃水,及毛發衣服認出是宓總管之物,不禁臉色一變,張口欲問,卻為端九峰打一眼色製止。


    屏後忽現出石夫人,含笑道:“老身已知道了,兩位護法請去歇息吧!”


    申端二人躬身施禮道:“屬下遵命!”


    雙雙轉身之際,忽張嘴大叫,望後便倒,麵呈青紫,口吐白抹,如中邪魔。


    口口口口口口


    天璿星君石中輝父女二人奔往孽龍潭途中。


    石中輝輕笑一聲道:“芍兒,為父真不信你能製住宓總管,宓總管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淵深博雜,與為父不相伯仲……”


    石紅芍嬌笑道:“爹不相信女兒有此能為麽?”


    “不是不信,而是你體能不易臻此。”


    石中輝道:“為父知你博學穎悟,但動手過招芍兒似非所長,尤其是宓總管如此高強的對手!”


    石紅芍格格嬌笑道:“女兒製服宓總管時,有目皆睹,娘也瞧見,那還假得了,不過有件事爹不知道,女兒已為恩公打通奇徑八脈,生死玄關,是以才能得心應手。”


    石中輝駭然詫張雙目,不勝驚異,歎息道:“你那恩公真有奪天地造化之能為,為父自愧不如,前命你拜在他膝下作為義女,為何不願?”


    “非不願爾,是不能也,日後爹終必知之,何必舊事重提!”


    石紅芍嫵媚一笑,道:“據恩公傳訊,說爸陷身雷音穀禁製,凶險萬分,如非爹武功卓絕,甚難僥幸脫困!”


    石中輝慨歎一聲道:“你那恩公言說為父尚須應過一次劫難,此後便可風平浪靜,悠遊山林,雷音穀此一危劫逃過,為父可高枕無憂了!”


    石紅芍目露憂容,搖首道:“尚未,雷音穀僅是小危,還有一次大劫!”


    石中輝麵色大變,道:“這是你恩公說的,他說了什麽?”


    石紅芍搖首答道:“恩公語焉未詳,閃爍其詞,女兒堅問究竟,恩公隻微笑到時自知!”


    石中輝不禁憂心忡仲,奔行之間,忽麵色一變,道:“凶邪來人恐不在少數,你我快走!”


    孽龍潭深藏山腹,孤峰高聳險惡,峭壁層崖,嵯峨嶙峋,穹隆凸凹,宛如犬牙錯愕,寸草不生,猿猴難攀。


    孤峰四周澗滾洶湧,喘疾如雷,如需進入山腹,必飛越澗穀踏上峰麓登至山半。


    似無徑可循,需身負絕頂輕功,如踩梅花樁般沾足嶙峋怪


    石,忽上忽下,非熟記步法方向,稍有錯誤必無功而廢,登至山半,可見一石隙,僅容一人穿入,盤行拾縱而下方能抵達山腹。


    山腹中空廣達卅餘丈方圓,但孽龍潭占去十丈方圓孔穴,深不可測,峰外澗穀明流暗泉匯聚形成怒瀑,由山腹十條丈下擠穿潭壁石隙注瀉入潭,聲如雷鳴,震耳欲聾。


    石中輝父女尚未掠越澗流,即商定由石紅芍先行進入山腹,憑藉嬌小身形不易為凶邢發現。


    父女二人宛如點水蜻蜒般掠越澗流踏上山麓,忽聞石頭之後響起兩聲陰惻側冷笑。


    笑聲未絕,兩條人影電射撲出,襲向石中輝父女兩人,出手辣毒陰很。


    石紅芍細掌一揚,低叱道:“找死!”


    來人隻覺疾風撲麵,五官猛窒,眼前一陣暴黑,悶嗥未及出口,即為石紅芍左掌一式旋風斬,劈斷兩臂。


    那人撲勢奇猛,兩臂斷落後猶白衝前兩三丈外,倒在澗流中。


    襲向石中輝之匪徒,隻見石中輝毫不閃避,雙掌擊實如中敗革,不禁駭然暗道:“不妙!”


    隻聽石中輝鼻中冷哼一聲,頓感前胸如中鋼爪,痛極神昏,石中輝五雙鋼爪已抓裂髒腑,撩向潤流,一轉眼間為激流衝得無蹤無影。


    這一雙凶邪均係江湖中一流高手,武功非同泛泛,卻不料死星照命,石中輝父女恐驚動其餘凶邪,更恨暗算偷襲,一照麵即絕展殺手,是以了無絲毫活命的餘地。


    父女立即騰身而上,似穿花蜂蝶股東穿西落,身法極為美,妙,蹬上半峰落在石隙外,石紅芍身似一縷淡煙般穿入隙徑。


    蛇彎隙徑內亦守有凶徒兩人,比肩斜立,身旁均帶有壺酒鹵菜,一麵吃飲一麵喁喁低語談話。


    蛇徑僅容一人拾級行走,尚須彎腰匍匐而行,經這兩人斜立已然封死,孽龍潭隱秘異常,萬石山莊僅遣兩名高手長年駐守在內。


    每十日輪由一人至宓總管處補給食用各物,黃山門下無人知情。


    石紅芍這是頭一遭來孽龍潭,卻經石中輝預為指點,石紅芍悟性奇高,牢記不忘,隨著石中輝之後登山,一近隙徑卻讓石紅芍先掠至隙口。


    隻見石紅芍穿入後,卻又疾退而去。


    石中輝張口欲問,為石紅芍示意製止,手勢比劃一陣,立即會意,其女是指有一雙賊徒守在徑內,酒食談話,示意自己不可隨人,頷首一笑揮手示意石紅芍進去。


    石紅芍點了點頭,穿入隙徑後,躡進一雙匪徒近側,曲指一彈,一縷暗勁襲向一個匪徒喉結穴上。


    那匪徒正吃食一塊雞腿吞咽而下,卻不料喉頭突然一冷,腿肉無巧不巧咽在喉頭上卡住,頓時兩眼翻白氣血阻滯。


    另一匪徒見狀,隻道他吞咽急促哽住,不禁笑罵道:“那有你如此吃法?有誰和你搶,真是沒出息?”


    說時伸手而出,意欲取出對方喉間雞肉,驀感一縷暗勁來自腦後,已是無法閃避,隻覺腦袋後一麻,立即昏死過去。


    石紅芍微微一笑,將兩匪徒一一抱出洞徑之外扔下峰底,招手示意石中輝隨她進入。


    山腹內隻見五勁裝漢子年約在四旬開外,麵膚黝黑,太陽穴高高隆起,兩眼開闔之間淩芒逼泛,似是內家絕頂高手。


    潭周圈有數十圈繩索,索粗如兒臂,由十數股牛筋絞成,牢固無比,少說也有三百丈長。


    隻見五人忙碌不堪,一人握著鉤形鋼釘柱地,下端尖銳,亦精如兒臂,長達五六尺,四人分持大鐵追輪番猛敲,瀑聲潮喧如雷,敲擊聲淹不可聞,似見鐵釘一分一分深入石內。


    石中輝父女二人藏身隙徑出口內瞧得異常真切,卻不急著出手,因父女二人瞧出匪徒欲將繩索釘牢,再垂索於潭底,緣索而下取劍。


    此無異夢想,但不失為一最笨的好辦法,無論成與不成,總比沒有好,俟其釘中垂索再行出乎不遲。


    石紅芍暗道:“此數百丈繩索,從山外運至孽龍潭,並非短短時日可成,顯然處心積慮密謀巳久。”


    附著石中輝耳旁以內力送聲說明他的想法,並道:“守潭弟子恐已遭毒手棄入潭底。”


    石中輝頷首意指亦有同感。


    山腹內本幽暗如濤,卻燃點著十數支鬆節油柴插於石壁上,烈火熊熊,光亮如畫,隻見四支鐵錘此彼此落,鐵釘漸沒入石內,隻露出鐵鉤,把索端套入鐵鉤上後將繩索緩緩滑向潭巾,繩端係著一腿鮮肉。


    五匪徒不敢一絲大意,十雙手掌緊緊握著繩索一尺一尺地垂放入潭。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兩三百丈長繩索散盡,似不知是否足夠長或侵入潭內,須臾,五人又把繩索一尺一尺收回,良久收盡,隻見一腿鮮肉已無,繩端為利齒所斷,五人不禁駭然變色,目瞪口張。


    天璿星君身手絕快淩厲,匪徒連來人均未瞧清,三雙手臂齊肩為石中輝旋空斬劈落,血湧如注,慘啼聲中倒地不起。


    其餘二人為石紅芍散花指力點中,頹然倒下。


    突然。


    石中輝忽嗔目大叫一聲,如中邪魔,口吐白抹,麵現青紫,身形搖搖欲傾。


    石紅芍不禁花容失色,手足無措,顫呼道:“爹,您怎麽了。”


    但瀑聲如雷,雖聲嘶力端,仍不可聞,隻見石中輝轟然倒地,石紅芍眸中淚珠斷線般吸頰淌下。


    她本欲轉回莊內稟知石夫人,卻不忍棄下其父不管,萬一尚有餘賊,趁她不在殺害其父豈非抱憾終天,不禁惶急如焚。


    突然一條人影由隙徑疾掠而出,石紅芍認作凶邪,身隨掌出,指影漫空抓向來人。


    散花指法,武林絕學,來人必無法閃避,怎知僅毫厘之差競為來人閃滑避過。


    石紅芍心神猛震,右腕卻為來人迅如電光石火扣住,不禁厲叱道:“姑娘跟你拚了!”


    來人手臂一帶,石紅芍一個嬌軀為來人環臂抱住,無法動彈。


    石紅芍這時已驚得魂不附體,似百難中發現來人正是拘魂學究,嚶嚀一聲竟然昏在拘魂學究懷抱中。


    拘魂學究暗歎一聲,隻見石紅芍玉容慘白如紙,心腔猶自卜卜亂跳,已知受驚過度所致,遂盤坐於地,任由石紅芍倒在懷內,左掌擊抵石紅芍身後命門穴上。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石紅芍麵色漸轉紅暈,心跳漸平,呻吟出聲睜眼醒來,不禁淚珠奪眶湧出,兩雙拳雨點般槌向拘魂學究胸上。


    拘魂學究知他犯了小性,微微一笑,將石紅芍抱著緩步穿出隙徑。


    石紅芍仍自不停地雙拳打著拘魂學究背胸。


    拘魂學究笑笑不加理會,抱著石紅芍掠下峰底,即見衛凰池四老守候於大石旁,忙與四老低語數句。


    四老立即掠登半峰石隙而去。


    石紅芍怒罵道:“你把我爹置之不顧了麽?”


    “誰說置之不顧!”


    拘魂學究沉聲道:“此乃令尊危劫,老朽早到一步但是為事所羈,數由天定,無可躲避,豈可怨言老朽!”


    “老朽!老朽!你有多老?”


    石紅芍嗔道:“我爹為何如此?”


    拘魂學究麵色一冷,道:“在邢無弼未授首前,姑娘請慎自檢束,以免誤人誤已!”


    石紅芍聞言心神凜剔,忽嫣然笑道:“老氣橫秋,誰不知道,還要你說。”


    說著躍身閃出拘魂學究體外,麵色一正,將孽龍潭之行經過詳情述出,道:“現在應計將安出?”


    拘魂學究沉吟有頃,答道:“姑娘請速返山莊,雷音穀主巳到來,由令堂所接待,姑娘必須隱瞞令尊實情,穩住雷音穀主,不然禍不旋踵。”


    石紅芍道:“好,究竟我爹身懷何疾?”


    拘魂學究略一沉吟,答道:“令尊似為邪所祟,老朽即返孽龍潭檢察諒無性命之虞!”


    石紅芍麵色一變,道:“申護法回報現由邢無弼師弟粉麵伽藍廖金吾為首,大舉攻山在即,此人精擅邪法,莫非是他所為麽?”


    拘魂學究頷首道:“姑娘所料不差,請速返山莊,老朽決在六個時辰內回至凝翠閣上,倘有要事需老朽相助之處,姑娘不妨單獨趕來孽龍潭,不過老朽相信姑娘實可應付裕如!”


    石紅芍微一頷首目露幽怨之色,卻硬著心腸,縱身疾掠奔回山莊而去。


    拘魂學究返回孽龍潭,隻見四老守定石中輝身側,救治無策,石中輝麵現苦痛之容,體膚青紫,仍是昏迷不醒,立即示意將石中輝搬離孽龍潭外。


    孤峰絕頂天生一石穴,可容四五人在內棲息,寬僅一丈左右。


    拘魂學究道:“四老可聽說過粉麵伽藍廖金吾麽?此人乃邢無弼師弟,擅使邪法,石莊主情狀似為廖金吾邪術所魔!”


    陶廣道:“老朽四人,久羈華莊,廖金吾其人並無耳聞,此人現在何處?”


    “廖金吾就在附近,代邢無弼發號施令。”


    拘魂學究似作了一個重大決定,毅然說道:“石莊主劫由數定,此刻救轉,廖金吾必生警覺,不如暫時由之,使廖金吾驚疑舉棋不定,不敢妄動。”


    說著郝然一笑,接道:“孤鬆前輩前曾授傳在下移星換鬥道法姑為一試,但有煩四老之處,望請見諒!”


    褚青史道:“少俠無須介意,老朽等但憑驅策?”


    距黃山北麓數十裏外一處破敗荒涼道觀,四外深榛密莽,全無人煙,觀內金身蕩然無存,斷壇瓦爍,野草侵膝,久已淪為盜巢,嘯眾為害,鄰近鄉民視為畏途。


    道觀不小,粉麵伽藍廖金吾用以作為臨時總舵,布樁森嚴。


    廖金吾年僅四旬開外,麵如傅粉,猿背蜂腰,看來不過卅左右模樣,英俊不俗,惜雙目不正,凶芒逼露,飛揚浮燥。


    雖然一身所學博雜精奇,卻沉穩機智不足,較之於邢無弼不啻天淵之別。


    此次應邢無弼之邀主持襲攻黃山,無異蜀中無大將,廖化當先鋒之故智,邢無弼實非得已。


    正殿打掃得細塵不染,當中設了一座法壇,台上除了法物外,卻劄了三個草人,具體而微,四肢五官俱備,從右而左,依次貼有三人姓名申茂林、石中輝、端九峰並生辰八字,各黏有符錄一道。


    三具草人身前,各設有長明燈一盞,但申茂林端九峰二人燈光暗淡無光,搖搖欲熄,瞧獨石中輝那盞燈光旺弱無定。


    法壇兩側肅然立著四個黑袍人,手持鈴鼓鐃鈸,目光不時注視著三盞長明燈上,麵色變易無定,驚愕甚於欣喜。


    須臾,殿後走出粉麵伽藍廖金吾,披發仗劍,後隨一雙麵目森冷勁裝老者。


    廖金吾目光凝視在石中輝那盞燈光上,惟不勝震驚回顧身後兩人一眼,詫道:“廖某甚感不解,為何石中輝燈火僅略略一暗,反較前更亮更旺,莫非石中輝亦擅星魔之術?”


    倘如廖某所料,他為何不為申茂林端九峰兩人化解,申端兩人燈焰愈來愈暗,七日之期一至,他兩人即一命歸陰,回天乏術了。”-


    麻麵鳩形老者道:“石中輝並無星魔奇術,依老朽所料石中輝不過是定力稍高而已,七日之期一至,必燈滅人亡,廖大俠不必過慮。”


    廖金吾道:“話雖如此,似不可不防,為何這兩日宓總管沒有信息傳來,尚有本座遣往孽龍潭十數名高手多日未獲音信,令人不勝憂慮。”


    麻麵鳩形老者道:“孽龍潭此行艱險異常,不可泄露風聲,故遣出之人異常謹慎,怎敢輕易傳訊,倘行藏敗露,豈非全功盡棄,隻要此三人一死,黃山萬石山莊蛇無頭不行,我等可收兵不血刃之功!”


    廖金吾聞言連連頷首,泛現深意傲微笑道:“但願如此!”


    忽麵色一變,手指申端二人燈上,道:“怪事!”


    原來申茂林端九峰二人兩盞燈焰卻較前見稍亮,更不複搖搖欲熄。


    廖金吾忙燒了三道符錄,持劍念念有詞,跪伏在地,一時之間鈴鼓鐃鈸之聲大作,聲喧觀外……。


    拘魂學究與衛凰池褚青史三人蹲在孽龍潭旁察視繩端齒咬痕蹤,斷定潭內確有一條孽龍守護那柄寶劍神兵玉吳鉤。


    陶廣劉鐵痕二老留在峰頂石穴守護著天璿星君,但他們五人預經商定如何取劍之策,拘魂學究不知那方避水寒犀是否有此妙用。


    但既定之策卻不能更改,隻有冒險一試了。


    但見衛凰池將一腿新鮮豬肉係於繩端後,兩人持繩緩緩垂放入潭,拘魂學究則立在潭側另一端!


    相對而立,那麵避水犀牌上端原有一粒米大小圓孔,穿以天蠶絲係於拘魂學究左腕上,以防玉昊鉤出水時,孽龍搶劍不慎失落。


    繩索漸次垂放入潭,三人麵色亦漸見嚴肅,一顆心似欲躍出口腔外。


    這是一極其大膽的決定,生死間不容發,怎可不提心吊膽,


    緊張萬分。


    一兩百丈長巨繩垂放入潭三有其二時,衛凰池褚青史同時向對首拘魂學究投以眼色。


    拘魂學究知時刻已至,略一頷首,口中誦念犀牌所鐫符文。


    衛凰池褚青史二老猛一放手,繩索急速落潭,二老身形迅疾後躍三丈,雙掌微揚,蓄聚平生真力,勢滿待發。


    驀地。


    一道寒光匹練忽升自潭底,疾如電閃射向拘魂學究而去!


    立時鬆油火炬黯然無光,山腹彌漫澈骨奇寒。


    拘魂學究知玉昊鉤升起,心喜欲狂,身形迎向匹練寒虹而去,他目力奇佳,瞧出是一柄帶鞘長劍,但劍身半已出鞘,雙掌迅疾無倫十指抓出,左手捉向劍鞘,右手五指攫向劍柄。


    十指堪一觸及,猛見一條烏黑閃亮龍形怪物撲向玉昊鉤而來。


    立時巨飆狂卷,掀起潭水如潮,山腹欲崩,威勢駭人,衛凰池褚青史立為飆風之力撞翻倒地,狂濤淹沒丈許,但二老臨危不亂,百忙中已抓住繩端鐵釘。


    拘魂學究身在淩空,瞥見孽龍撲來,猛一咬牙,拚著身亡也要搶劍。


    他動作奇快,抓劍攫柄揮劍出鞘幾乎在同一時間內完成,端的快極。


    但巨飆狂濤之力無異萬鈞,撞得拘魂學究身形蕩旋猛轉,龍爪亦已搭在拘魂學究左肩。


    此刻,真是一發千鈞,孽龍似是畏懼劍勢淩厲,倏的鬆爪掉首甩尾欲向潭內遁去,但怎來得及。


    隻見寒虹狂卷過處,屍分數截沉落,掀起狂濤後又湧向潭內暴瀉而下。


    拘魂學究身法迅快,望褚青史衛凰池二老存身之處,防二老為怒濤湧瀉之勢落於孽龍潭。


    果然,二老神智已昏,原抓住鐵釘手掌倏地鬆了開來,眼看就要為湧瀉入潭怒流帶走之際,拘魂學究已將鞘劍並在一手,空出一手身形一塌,環臂匝住二老軀體,點足騰起翔空疾旋。


    那被孽龍掀起的潭水來得快,但去得更疾,瞬眼間退盡一空,拘魂學究飄身下地放下衛褚兩老。


    十數支插在石壁上杉油火炬已然熄滅,幸劍身泛射蒙蒙青光景物仍隱約可辯,隻見衛凰池褚青史二人昏迷不醒,忙伸手入懷,取出兩粒靈丹打開兩人牙關度氣送下,推宮逼穴,打通真氣。


    良久,褚青史衛凰池二人各自長唉一聲,睜目醒來。


    拘魂學究見衛褚二老傷巳無礙,不禁麵現笑容,壓於暗瀑聲喧如潮,示意二老退出洞外。


    衛凰池褚青史二老一躍而起,先後向隙徑走去,拘魂學究將劍還鞘,殿後隨出洞去,拘魂學究敘出探劍經過。


    褚青史慨歎一聲道:“一飲一喙,莫非前定,雷音穀主費盡心機,到手如同廢物,卻不料竟讓少俠撿了個便宜!”


    褚青史借過玉昊鉤放在掌中把玩須臾,遞還拘魂學究,道:“劍巳既待,如今應何去何從!”


    拘魂學究略一沉吟道:“相助黃山退敵!”


    正說之間,忽聞峰底傳來一聲石紅芍嬌呼,發現石紅芍率領四婢身形於澗穀中如飛奔來。


    褚青史身如飛鳥般張臂疾瀉,迎著石紅芍,道:“姑娘有事麽?”


    石紅芍目光翹視了半山拘魂學究及衛凰池一眼道:“褚老


    好,少俠為何留在半山不上來!”


    神色似憂然不寧。


    褚青史道:“少俠正在救治令尊,大有轉機,但切忌陰人衝犯,效命老朽迎候姑娘!”


    石紅芍略現喜容,一揖萬福道:“家父有勞四位照護,晚輩在此拜謝了!”


    褚青史哈哈大笑道:“老朽有此能為麽?”


    雙臂一振,離地拔起,跨足嶙峋悟石掠上峰去。


    春梅四婢距石紅芍遠處停不敢近前,目睹褚青史離去,正待掠向石紅芍身前麵去,忽瞥見南山麓現出紛紛人影,急喚道:“小姐你瞧!”


    石紅芍冷冷笑道:“知道了!”


    取出一方紗巾蒙在麵上,驀然發現山半隻有衛凰池褚青史尚在,唯獨拘魂學究身影已杳,芳心頓生落寞愁悵之感。


    她自發覺拘魂學究為另外一年輕人,便生心決欲揭破真象,及至龍虎山麓才得見舒翔飛廬山真麵目飛燕投懷非君莫屬,雖欣獲如意郎君後,但芳心內有一種未盡釋然感覺。


    因胡薇蘭、孟翠環、淑蓮公主三女個個天姿國色,均傾心於舒翔飛,自己雖蒙其母允準,其父尚蒙在鼓裏,萬一其父雄心未泯,日後終必與舒翔飛反目成仇,自己也尚未與舒翔飛捐吉成禮,一旦變卦,則將何以自處?


    石紅芍如此滋生患得患失感覺,這感覺從此在她心中滋生蔓長,如籠陰霾拂之不去。


    此刻春蘭、夏蓮、秋菊、冬梅四婢一列散開,橫劍迎向來人,隻見來人漸近,身形也緩慢了下來,夏蓮察覺石紅芍似神思不屬,詫道:“小姐,你是怎麽了?”


    石紅芍宛如夢中驚醒,驀地一震,暗歎一聲即道:“來人倘是凶邪,一動手即不容他們有緩手之機,除惡務盡,絕不容一人漏網生離!”


    夏蓮暗道:“小姐怎麽變得好大的殺氣!”


    忙道:“婢女遵命!”


    來的約是十數人,老少不一,均麵目陰冷,為首的一四方臉膛老者,頷下一部稀須,根根見肉,兩日開合之間寒芒逼射,年在五旬左右,一件竹青長衫奔行之際,衣袂飄飛,在四婢之前三丈開外停住.抱拳笑道:“請問幾位姑娘,在下有數名同伴不幸走散,遍覓無蹤,不知可曾相遇否?倘蒙賜告,感激不淺!”


    春蘭麵含嚴厲,答道:“閣下同伴走散共是幾人?姓甚名誰?形貌衣著均不知,叫我如何相告?”


    灰衫老者神色一怔,郝然笑道:“在下為何如此荒唐,想這黃山廣袤數百裏,絕壑危惡,峰巒屠疊,雲鬆蒼茫,走散數人無異蟻豸,不易察覺,諒幾位姑娘並未發現,但……”


    語聲疾轉,假咳一聲,接道:“在下等為尋同伴,急不擇徑,頓然迷失,不知出山路徑,煩為指點,俾使在下等不致陷身維穀。”


    春蘭道:“看來閣下意欲置走散同伴於不顧了。”


    雙方都不明言自身來曆,顯然那五旬左右老者一味唐塞胡語,用心叵測。


    石紅芍忽冷笑道:“閣下來曆姓名可否見告?”


    “在下姓範,江湖未學,無名之輩,說出恐有瀆尊聽,還是不說為妙!”


    突聞峰半傳來兩聲淒厲慘嗥,隻見兩條黑衣身形如斷線之鳶望峰下直落。


    嗥聲慘厲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不言而知範姓老者施展分心之計,暗中命人潛撲龍潭,無疑是奉了廖金吾之命而來。


    石紅芍似無動於衷,冷冷說道:“既然閣下不願明告來曆,諒有礙難之處,本山已成是非之地,閣下等速速退去,免罹殺身之禍,若謂迷失路徑,則無異欺人之談。”


    方才兩聲慘嗥,範姓老者等人均心頭震駭莫名,但派出六人僅二人死命,尚餘四人。


    莫非已深入山腹孽龍潭重地,廖金吾命範姓老者率眾前來相助取劍,此時退去豈非虎頭蛇尾,不禁大感猶豫。


    冬梅忽冷叱一聲,身形電射,玉掌揮出一招“橫山斷壁”劈向範姓老者身後一名壯漢而去。


    一聲拍的脆響起處揚起一聲悸耳慘嗥,那漢子已橫屍在地,顎骨全碎,血汙滿麵,死狀慘不忍睹。


    春梅拍出一掌後,飛身疾退,宛如無事之人般。


    範姓老者不禁麵色一變,目泛殺機,喝道:“姑娘為何如此心黑手辣?”


    春梅冷笑道:“閣下不妨瞧瞧屬下手掌內之物?”


    範姓老者心中一驚,凝目望去,隻見死者掌心內是露十數支有毒銀針,泛出藍汪汪光華。


    石紅芍歎息一聲道:“閣下執迷不悟,我也不能慈悲為懷了!”


    四婢聞言,身出劍出,揮向範姓老者身後渚人,狂風驟雨般,招式淩厲狠辣。


    石紅芍話甫落音,人已掠至範姓老者眼前,端的快捷巳極。


    範姓老者不料石紅芍身法如此快絕,心神猛駭,倏地後仰倒竄出去。


    豈料石紅芍如影隨形跟蹤而去,玉掌猛揮,劃空銳嘯,淩厲如刀。


    範姓老者乃江湖嫋雄,一身武功不同凡俗,無奈先機巳失,東閃西避仍未能緩開手腳,暗道:“一個女娃兒武功能有多大火候?”


    右臂一式“二郎擔山”橫向硬封,意欲架開石紅芍砍來手掌。


    範姓老者如覺中千斤斧铖,痛徹心脾,不禁嗥嗥出聲,石紅芍兩指“順水推舟”點下。


    範姓老者眼前突暗,應指倒了下去。


    其餘眾匪均在四婢淩厲玄詭劍劈下傷亡大半,石紅芍柳眉微皺,身如驚鴻,虛空揮掌,淒厲慘嗥聲中餘匪紛紛斃命。


    四婢收劍疾退,張大著雙眼凝視在石紅芍臉上。


    隻覺石紅芍玉靨上濃布殺機,四婢感覺石紅芍從未有過如此手黑心辣,大異尋常,不禁麵麵相覷。


    驀地,澗穀中奔來陶廣,喚道:“石姑娘!”


    石紅芍見來人並非舒翔飛,不覺心煩意燥,冷冷說道:“陶前輩,他為何不來見我?”


    陶廣含笑道:“少俠正為令尊本命星鬥踏宮鬥罡移位,不然令尊性命危殆,老朽不敢相瞞……”


    附著石紅芍耳旁密語一陣。


    石紅芍玉靨緋紅,嬌羞不勝,柔聲笑道:“陶前輩不是謊言欺騙晚輩。”


    陶廣正色道:“老朽這大年紀,怎敢欺騙姑娘。”


    說著由懷中取出數十道符錄,接道:“姑娘回轉山莊速將兩道符錄分由申茂林端九峰兩人懸佩護住元神,其餘的留著備用。”


    石紅芍接過,幽幽一笑道:“晚輩這就回去,但願陶前輩之言並無虛假。”


    轉麵輕叱一聲道:“走!”


    率著四婢如飛奔登山,回至絕頂石室。


    拘魂學究道:“石姑娘走了麽?”


    “走是走了!”


    陶廣道:“石姑娘聰慧無比,胸中已有所疑,少俠,依老朽看來,不如去萬石山莊一行,以慰石姑娘相思之苦?”


    拘魂學究赧然搖首道:“陶老請別胡說,在下不能去!”


    “老朽知道,少俠已為石莊主去大內一行,決無法在短短時日內趕返黃山,恐不能自圓其說。”


    陶廣笑道:“但問題不是出在此處,而是石姑娘情難自己……”


    拘魂學究忙搖首道:“陶老前輩別說了,在下方才卜卦,推出石姑娘是在下命中魔難,如不慎走錯一步,恐身敗名裂,是以在下為此煩惱不已!”


    忽聞一聲鳥鳴,一隻翠鳥飛入石室,落在法壇上展翅撲撲。


    拘魂學究一見翠鳥,欣喜不已道:“蘭姐定然趕至。”


    趨前伸掌,翠鳥展翅飛落掌心,是上係一紙卷,解下展開,隻見上書細秀箋花小字大寫:“太平縣太平客棧!”


    認出是胡薇蘭字跡,陶廣道:“太平縣有家太平客棧!”


    拘魂學究道:“諒蘭姐有事見召,在下去去就來!”


    陶廣道,“老朽相隨一行!”


    翠鳥忽展翅疾射而杳。


    夕陽沉山,啼鴉噪林,牧童橫笛,老農耕田,如入畫境。


    太平縣郊外太平客棧內胡薇蘭與舒翔飛相對而坐。


    胡薇蘭嫣然笑道:“方才陶老巳將詳情告知愚姐,但不知翔弟為何不即救石莊主,引起紅芍妹子滋生誤會。”


    舒翔飛笑笑道:“小弟基於幾點原因,不即救治!”


    胡薇蘭嬌笑道:“翔弟莫非用先天易數推出石莊主雄心未泯,日後必掀起江湖殺劫,再紅芍妹子情深一往,不能一日或離,命中魔蠍,懼用情不慎,恐愧對於我麽?”


    舒翔飛大驚失色,道:“蘭姐為何如此清楚,小弟埋存心底,即是四老也未吐露!”


    胡薇蘭玉靨一紅道:“其實愚姐如不十分清楚,嚴前輩約莫敘出梗概,說必須愚姐前來一行,他老人家說術也有不通之時,天意難逃,豈能違逆,畏首畏尾,焉能成事?”


    “蘭姐真不知嚴老前輩為何定須蘭姐趕來不可?”


    門外突響起陶廣語聲道:“老朽知道其中原因!”


    舒翔飛忙立起啟開門房,笑道:“陶老請道其詳?”


    陶廣似有深意望了兩人一眼,道:“外廂酒菜已然備下,金湘童寒兩位老弟已自等得不耐,飽食後再說不遲!”


    胡薇蘭道:“翔弟,我們走吧!金湘童寒二兄還有事在身,陶老也須趕回孽龍潭!”


    離坐而起,牽著舒翔飛左腕走出室外。


    太玉客棧金湘將側院兩進房全包了下來,胡薇蘭住宿後進,金童兩人則住在前進,廳堂內擺下一席豐盛酒菜,紅燭高燒,席麵鋪上大紅桌布,菜肴非但精美,而且菜名亦暗含吉祥如意,顯得喜氣洋洋。


    金湘童寒兩人是有名的冷麵雙英,此刻亦滿麵春風,令人如沐煦陽。


    胡薇蘭詫道:“金童兩兄,今天是怎麽啦?”


    金湘道:“慶賀少俠取得玉昊鉤,設席示慶有什麽不對?”


    胡薇蘭隻道是真,嫣然笑道:“不錯,可慶可賀!”


    陶廣金湘童寒三人輪次向胡薇蘭舒翔飛兩人殷敬酒,語語吉祥。


    胡薇蘭舒翔飛兩人絕世聰明,也被他三人蒙住,語雲“君子可欺之以方”,這話一點不錯。


    席間談起邢無弼為宋傑易容施雷,邢無弼無意透露僅他一人知悉去明月峽玉虛洞天途徑之事詳細敘出。


    舒翔飛大感驚異,相詢一切經過詳情。


    這一席酒筵直用到二更將殘,月上廉攏。


    金湘伸手入懷取出一大紅信函,密密封緘,道:“在下兩人奉嚴前輩之命,今晚前往五十餘裏外漁村往訪他當年舊友並借取一物,明晨方可趕返,範老亦須返回孽龍潭,二位當還有事商討……”


    說著手指廂房,接道:“少俠今晚可暫睡在內,嚴老輩於在下臨離青城之際曾相囑,武林凶邪久蟄之後,紛紛靜極思動,來日艱危凶險尤倍於今,此函係嚴前輩命轉交少俠,明日日出之時方展視,不然一無字跡。”


    言畢竟將函緘遞於胡薇蘭。


    胡薇蘭微笑道:“嚴前輩行事莫測高深,委實望塵莫及!”


    陶廣忽立起抱拳道:“蘭姑娘勿忘老朽懇請之事?”


    舒翔飛愕然詫道:“陶老相求蘭姐何事?”


    胡薇蘭盈盈立起,道:“翔弟,酒飯既飽,愚姐有事與翔弟商談。”


    金湘童寒陶廣三人相視了一眼,露出會心微笑。


    胡薇蘭舒翔飛回得房中並肩坐錦榻上,隻見胡薇蘭凝眸望了望舒翔飛一眼,柔聲說道:“翔弟,你知道陶老相求何事?”


    舒翔飛茫然搖首道:“小弟不知!”


    “其實陶老相求之事,嚴前輩亦曾鄭重相囑。”


    胡薇蘭曼歎一聲道:“翔弟自幼母教森嚴,恩師又戒律嚴謹,幾位師姐又視你如弟,嗬護備至,遂養成拘謹之性,更不明女人心理,先賢有雲:唯女子與小人是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舒翔飛悚然一震,道:“蘭姐可是指石紅芍而言麽?”


    胡薇蘭嫵韋笑道:“翔弟隻要與紅芍妹子軟浯溫存,體貼入微,愚姐相信情勢必夷然改觀。”


    兩人依偎而坐,舒翔飛隻覺胡薇蘭吹氣如蘭,一顰一嗔無不逗人綺念,一把牽起胡薇蘭皓腕,低聲道:“蘭姐,我們暫不談這個好麽?”


    舒翔飛一向對胡薇蘭敬若天人,眼皮上供養,心坎裏溫存,但今晚卻顯得有點異樣,綺念從生。


    胡薇蘭發覺舒翔飛似有魂不守舍模樣,詫道:“翔弟怎麽啦!”


    言尚未了,舒翔飛已自身形一轉,緊摟胡薇蘭嬌軀倒向錦榻,燙熱如焚麵唇猛地望胡薇蘭檀口壓下。


    胡薇蘭心懷意亂,顫聲呼喚:“翔……弟……”


    已自為兩片熱唇壓下,喘不過氣來,隻覺春意蕩布全身,無法控束自己,渾身軟錦乏力……


    薄被擁明,紅燈仍是高燒,喜氣洋溢。


    舒翔冰枕在胡薇蘭胸上熟睡如泥,胡薇蘭無法動彈,僅一雙玉臂可伸出被外,舒翔飛雖在熟睡,卻把她玉體摟得緊緊的。


    胡薇蘭想起方才情景,不知是喜、是嗔、是羞、是憐,忽憬悟


    嚴昌陵命自己趕宋定是如此,翔弟對自己情有獨鍾,故與孟翠環淑蓮公主石紅芍若即若離,恐愧對自己,如此一來,名份已定,渚女作妾有何不可,翔弟亦無硝有顧忌,不禁柔聲發出一聲歎息,玉手撫摸舒翔飛臉頰,似無限憐愛……


    舒翔飛兩度醒來,恣意溫存,胡薇蘭任由所之,歡娛嫌夜短,不覺東方之既白。


    胡薇蘭軟慵無力,嬌羞不勝,頻頻嗔視舒翔飛。


    舒翔飛附著胡薇蘭耳旁連賠不是,細語良久。


    胡薇蘭嗔道:“姐姐需立即趕回北京去婆婆處告你一狀!”


    舒翔飛麵現驚懼之色道:“蘭姐,你就饒了小弟一次!”


    “哼,饒了你。”


    胡薇蘭嬌嗔道:“你竟然敢不聽姐姐的話,反倒用計欺侮姐姐!”


    兩人整衣離榻,舒翔飛目睹胡薇蘭玉容冷漠如冰,不禁慌了手腳,似待罪之囚般坐立不安。


    胡薇蘭忍不住噗嗤一笑,似一朵盛放百合一般,陰霾俱消,清新脫俗,美絕人寰。


    舒翔飛不禁瞧得呆了。


    胡薇蘭展閱嚴冒陵密函,不由緋生雙靨,前頁均是祝賀之詞,蓮開並蒂,早生貴子等語,次鄭重相矚舒翔飛不可辜負石紅芍之情,恐激起巨變,邢無弼雖必授首無疑,但武林凶邪蟄久思動,天璿星君心懷大誌,隻有其女可使其懸崖勒馬等語。


    又言百了神尼已去燕京舒府,老醉鬼鄭奇允作大媒,擇定吉日,四女於歸。


    語尚未了,忽察覺胡薇蘭麵色如罩嚴霜,不禁愧然不語,暗暗歎息一聲。


    胡薇蘭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龍虎山下土屋莊院內所作承諾,難道翔弟已忘得千幹淨淨了麽?”


    舒翔飛忙道:“小弟遵命就是,蘭姐何必動怒!”


    胡薇蘭催促速返黃山。


    舒翔飛依依不舍,經不起胡薇蘭連聲催促,隻得硬下心腸出得太平客棧,展開上乘輕功,疾如飄風掠回黃山而去。


    雷音穀主率眾來到黃山後,石夫人以禮接待,另辟賓房居住,供奉宛如上賓。


    但雷音穀主自覺如同軟禁,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天璿星君迄未露麵,詢問黃山群雄,均答非所問,不禁大感惱怒,一連數日過去,他乃武林梟雄,一門宗師,無法長久寄人籬下,召來黃山一名執事,道:“老夫意欲求見石夫人,有煩尊駕帶路!?”


    那人麵露難色,笑道:“並非在下不願,這兩天夫人小姐亦為了莊主杳無音訊大感憂急,偵騎盡出,諒不久便有確訊,穀主務請稍安勿燥!”


    雷音穀主沉聲道:“貴莊主莫非已遭不測之禍麽?”


    那人是一四句左右中年漢子,高頰隆額,精芒內斂,不言而知是一身武功內外雙修,聞言冷冷一笑道:“敝莊主武功登峰造極,山外麽魔小醜,豈堪一擊,定是為了他事所羈,不及傳訊告知行蹤……”


    話尚未了,雷音穀主忽右腕一翻,迅如電光石火抓出,一把扣住了那人曲池穴上,冷笑道:


    “老夫不信,尊駕實話實說,如有一字虛假,莫怨老夫手辣心黑!”


    中年漢子痛徹心脾,額上冒出豆大汗珠,卻硬挺著神色不變,淡淡一笑道:“敝莊主以禮相待,自問並無缺失,穀主緣何欺


    人太甚?”


    雷音穀主方欲答話,忽聞身後一名高手發出痛極嗥聲,不禁心頭猛震,別麵回顧,隻見一個麵覆紗布少女五指扣在自己手下肩胛骨上,麵無人色,軀體恙顫。


    隻聽少女冷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敝莊待客以禮,豈知引狼入室,喧賓奪主!”


    雷音穀主道:“石姑娘麽?”


    “不錯!”


    雷音穀主略一沉忖,鬆指放開中年漢子,道:“老朽並非上門欺人,怎奈令尊避而不見,老朽無異座上囚,是以忍無可忍!”


    石紅芍亦緩緩放開了那雷音穀主手下,道:“聽穀主言外之意,莫非責家父存心如此?即不能同哀互諒,有友若此,反不如無,那麽穀主請便吧,敝穀恕不接待惡朋!”


    雷音穀主不禁激怒得須發怒張,大喝道:“石姑娘是下驅客令麽?”


    “正是!”


    石紅芍冷冷一笑道:“本莊不容惡客!”


    “大膽!”


    雷音穀主一聲霹靂大喝道:“令尊尚不敢在老夫麵前如此無禮?你這黃毛丫頭委實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如不替令尊教訓教訓你,日後更不知為令尊引來多少強敵!”


    右掌疾揮而出,無形潛勁罩向石紅芍而示。


    石紅芍隻感微風飆然,不帶絲毫勁力,方覺有異,意欲閃出雷音穀主勁罡之外,但怎來得及,四方八麵風生,似龍卷風般將石紅芍卷束其中,隻感壓力漸強,窒息難舒,心中大駭。


    雷音穀主有十數名高手隨侍穀主,見狀不禁喜形於色。


    驀聞一聲斷喝道:“住手!”


    隻見石夫人手持一根虯龍拐疾掠入廳,麵罩寒霜,冷笑道:“小女無知,穀主這大年歲,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雷音穀主見石夫人現身,哈哈大笑,正欲撤回掌力,石紅芍卻震開潛勁,發現雷音穀主兩名手下笑容未斂,一股怨氣全部發泄在他們身上,玉掌疾揮而出,身形迅逾飛梟穿出廳外而杳。


    一雙雷音穀主手下仍自站在原處不動,但笑容漸收,目中神光緩緩黯淡,麵色由白轉青變黑,陡地望後直直倒了下去,蓬的一聲大響,耳眼口鼻內漸淌出絲絲黑血,身形亦漸縮小。


    雷音穀主手下見狀不禁目駭神飛,露出悸懼之色。


    石夫人黯淡一聲道:“紅芍這孩子,性情為何變得如此,似中了邪麽一般!”


    雷音穀主呆得一呆,震怒已極,陰惻惻笑道:“老夫一念之仁,反誤了手下兩條性命夫人請還老夫一個公道!”


    石夫人寒著一張臉,道:“老身必還穀主一個公道,但是非曲直總須明辨,老身有事不明,穀主可否見告?”


    雷音穀主道:“石夫人何事不明?”


    “敝穀相待穀主是否失禮?”


    “這倒未有。”


    雷音穀主道:“但老朽請貴莊執事領班拜見石夫人竟為所拒!”


    石夫人冷冷一笑道:“這也不值穀主出手,須知打狗須看主人,難道穀主就無上門欺人之嫌麽?”


    雷音穀主不禁語塞,卻須眉飛動,怒氣難消。


    石夫接道:“小女又非無父無母孤兒,豈能由穀主無事生非,強言管教二字?”


    雷音穀主怒極放聲大笑道:“如此說來,這倒是老朽的不是了,好,老朽率眾就此告別,一經離山。雷音穀即與貴山誓不兩立!”


    說著一揮袖,大步邁出。


    石夫人喝道:“慢著!”


    “什麽?”


    雷音穀主不禁一怔,“石夫人還要強留不成?”


    石夫人道:“穀主去留任便,老朽豈能強留,不過老身要把事情說個明白,眼前山外強敵環伺,相持不下,外子認為尚是鮮疥之疾,因邢無弼尚在萬裏之外,顯得群龍無首,但風聞名大門派門下多人為邢無弼煽感紛紛趕來黃山,是以外子先頭迎上,意欲釜底抽薪……”


    說時淡淡一笑,接道:“這本不關穀主之事,無庸贅述,既然穀主之因一已之忿堅欲離去,老身有兩件事鄭重相告!”


    首先一出黃山之外,恐穀主全軍覆投,其次雁蕩穀主故居已蕩然無存,言盡在此,還望穀主三思而行。


    雷音穀主聞言不由猶豫,道:“石夫人如先把話說明,怎有此誤會?”


    石夫人道:“老身尚是在片刻之前接獲外子傳訊方知,穀主去留老身不敢妄置可否,或許穀主認為老身危言聳聽,不妨先遣一二門下出山一試?”


    言畢即轉身扶仗走出廳外而去。


    雷音穀主張口欲出聲留住石夫人,但倏又忍住,回顧了一眼,道:“石夫人之言是否危言聳聽,本座尚不敢妄下斷語,你等之意下如何?”


    “惟穀主之命是遵!”


    雷音穀主略一沉吟,道:“方信,韓堂雕兩人先出山一探,返回覆命後再定去留!”


    雷音穀主門下立躍出兩人掠向廳外而去。


    石紅芍回居室後,一腔怨氣無處發泄,隻是摔擲東西,生起碰破碎音。


    四婢躲在門外麵麵相覷,她們從未見過石紅芍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又不敢入去勸阻,恐遭池魚之殃。


    夏蓮急奔下樓,拉著周媽上來。


    周媽聽得稀裏嘩啦破碎之聲,不禁頻皺眉頭,似想起一事,高聲喚道:“小姐,小姐,有件緊急要事必須與小姐知道!”


    石紅芍冷笑道:“不聽,你們不要煩我。”


    隨即又傳來一聲嘩音。


    周媽低聲向四婢細語廣陣,冬梅點點頭即望樓下奔去。


    夏蓮高聲道:“小姐,胡姑娘有口信傳來,小姐如不要聽,婢子們絕口不提,但日後小姐不要後悔才是。”


    室內嘩啦碎破之音立時寂滅,良久才聽石紅芍認聲傳出道:“夏蓮,你說的胡姑娘是誰?”


    夏蓮麵現刁黠笑容,向周媽及兩女婢做了一鬼臉,嬌笑道:“小姐怎地如此健忘?龍虎山下所見的那位胡薇蘭姑娘!”


    說時冬梅已然上樓,微微頷首。


    須臾,隻聽石紅芍喚道:“夏蓮,進來!我要問話!”


    夏蓮緊捏著一把冷汗,怯氣氣走了入去,隻見室中一片零亂,懷盤壺盞擲得粉碎。


    石紅芍雲鬢不整,眼皮紅腫,似是哭泣過,怒容未消,目睹夏蓮走入,冷笑道:“夏蓮,你們幾個意欲編織一美麗的謊言用來欺騙我麽?”


    夏蓮忙道:“婢子怎敢欺騙小姐,如有一言不實,願受重責。”


    石紅芍半信半疑,仍寒著一張臉道:“胡姑娘說了什麽?”


    “胡姑娘口信說這兩天有位武林前輩前來拜見老夫人提媒說親。”


    夏蓮道:“並言已傳訊房恩公,請他速來與小姐單獨相會。”


    石紅芍聞言不由心花怒放,但感覺事有原因,麵色一沉道:“胡言亂語,破綻百出,這口信由何得知。”


    夏蓮道:“小姐如不聽信,喚周媽一問就知!”


    周媽已一閃而入,傍著石紅芍耳側細語良久。


    石紅芍漸綻如花笑容,靨泛緋紅,悄聲道:“真的,是廚下的蔡大媽說的?”


    周媽正色道:“老身之言句句是真!”


    石紅芍跺足道:“還不快收拾幹淨,倘如讓恩公瞧見多不好意思。”


    夏蓮呶著一張嘴,低聲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石紅芍耳尖,嗔道:“夏蓮,你胡說什麽?”


    夏蓮低垂一笑道:“婢子那敢胡言亂語!”


    石紅芍瞪了夏蓮一眼,忍不住格格嬌笑,自己也忙著收拾,一場暴風雨過去出現雲開天青。


    室外三婢正轉走入房內,忽見石夫人登樓,秋菊忙迎住低聲稟告詳情。


    石夫人搖首輕歎一聲道:“這孩子為何如此情癡。”


    略一思索,道:“不要讓小姐知道為娘已來過此處。”


    轉身步下樓去。


    四婢忙著與石紅芍梳妝,石紅芍默默忖思著:“怪道翔弟在孽龍潭言詞閃爍,若即若離,他恐蜚短流長,又防形跡敗露,故盡量避不相見,他乃是個誠厚君子,龍虎山下信誓且旦,娘也麵允,我為何如此……”


    繼又轉念道:“我石紅芍有生以來,視男人如糞土,暗中誓言終身不嫁,不料一時好奇,發現追拘魂學究是假,欽佩他才華高絕,武功曠奇,料定他必是一豐神俊逸,翩翩不群的少年,不料果然……”


    憶起龍虎山麓土屋內偎在舒翔飛懷中情景,不禁麵紅耳熱,心頭小鹿猛撞。


    此刻,隻見石紅芍換易一襲薄如蟬翼的羅衣。


    更顯得膚如凝脂,蓮靨春濃,回眸一笑百媚生,風華蓋代,豔絕人寰。


    且說方信,韓崇彪兩人奉了雷音穀主之命去黃山外踩道,兩人均是雷音穀數一數二之高手,一身武藝詭異卓絕。


    兩人一路飛奔出山,黃山暗樁早有傳訊毫無阻攔,突然一聲陰惻惻冷笑由身前不遠林中隨風飄送入耳。


    笑聲低沉,宛如嫋啼,令人毛骨悚然。


    兩人不禁麵色一變,方信大喝道:“何方朋友,要話就請當麵,如裝神弄鬼,休怨老夫心辣手黑。”


    林中現出一條黑影,冉冉飄出林外,一張死人麵孔慘白無神,吊睛勾鼻,凶光逼射,身法似繪實速,眨眼便至兩人身前。


    韓崇彪大喝道:“尊駕是何來曆?”


    那人輕笑一聲道:“兩位明知,此問未免多餘,請速回萬石山莊,再前一步就到了鬼門關!”


    方信韓崇彪兩人似心意相迫,四掌齊出,攻向黑衣人而去,出手奇快,攻向部位均是要害致命大穴,尤其掌勢淩厲不容閃避開去。


    黑衣人竟然不閃不避,四掌迅快如風疾我擊實。


    方倌韓崇彪兩人隻覺觸體一軟,掌力都卸消於無形,頓感有異,不禁大聲失色。


    隻聽黑衣人發出一聲哈哈大笑,方韓兩人猛感一股強大無朋回震之力硬將身形撞飛了出去。


    黑衣人如影隨形飛落,兩臂疾伸分扣住方信韓崇彪腕脈上,猛獰之下,方韓兩人雙雙慘-出聲,兩條手臂生生擰折離肩飛墜,鮮血如注湧出。


    方信韓崇彪兩人摔震在地不起,隻道必死無疑。


    黑衣人出指如風,止住了兩人斷臂溢血,陰陰一笑道:“我不殺你,借汝等之口回告雷音老賊,休妄念圖逃,俟邢令主到來再行定奪。


    話落,人起,淩空一個倒翻,隱入林中不見。


    陽光煦和,鬆風送濤,鳥音黃鳴,黛蔚迎碧,令人目曠神貽,但,地麵上多出兩條血淋淋手臂,腥氣四溢,為這寧謐乎添了幾分醜惡。


    方信韓崇彪兩人掙紮立了起來,吞服了一粒傷藥調息片刻,隻覺氣力已漸恢複,相視苦笑了一聲。


    韓崇彪道:“昔年我兩未投入雷音穀主之前,已是揚名大江南北,一身武功蹊徑別走,玄詭奇奧,雖不敢自詡獨步武林,卻亦睥視江湖,怎麽竟在此黑衣怪人手下非但走不出一個照麵,而且白白賠了一條手臂,方賢弟,你是否瞧出此人來曆及武功路子?”


    方信搖首黯然一笑,道:“我倆有何麵目再回萬石山莊!?”


    韓崇彪苦笑了笑,長歎一聲道:“進又不能,退又不可,陷身維穀,羞見穀主,我倆還是自盡了吧!”


    方信冷笑一聲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小弟不願輕易言死,


    留得三寸氣住,終有報仇雪恨之日,走,咱們囚見穀主!”


    兩人蹣跚反轉萬石山莊,人尚在半途,即有黃山暗樁回報總舵。


    雷音穀主自方信韓崇彪離去後,即感心神不寧,坐立不安,及至得知傳訊韓崇彪方倌兩人斷臂負傷而回,不禁駭然猛凜,如趺入萬丈深淵的半晌做出不得。


    良久,長歎一聲道:“看來隻有等石莊主返山後再定行止!”


    一旁閃出金翅大鵬閔希騫,宏聲道:“穀主,黃山方圓六七百裏,出入孔徑何嚐幹百,邢無弼黨羽雖眾,亦難將黃山團團圍死,百密難免一疏,屬下不信無法安然離開黃山。”


    雷音穀主黯然一笑道:“閔老師之言誠然慨是,-閔老師何以能知那條路徑我等離去可安然無恙!”


    閔希騫不禁語塞。


    雷音穀主歎息一聲,目露憂鬱之色,道:“本座最憂心的就是雁蕩基業已蕩然無存,石夫人之言恐非子虛危言,皮即不存,毛將焉附,各地分壇亦恐粉碎無遺,我等縱或安然離開,隻恐天下之大,恐無容身之地!”


    閔希騫突趨前一步,低聲道:“穀主此來真正用意,並非共謀拒邢,意在黃山基業及孽龍潭玉昊鉤,目前石中輝離山他住,群龍無首,我等何不施展猝雷不及掩耳之勢,取而代之!”


    雷音穀主怒視了閔希騫一眼,沉聲道:“形勢逆轉,談何容易,石中輝雖離山他往,但黃山內尚有能人在,就拿其女紅芍而言,可見一斑,石夫人精芒內斂,舉止若定,不言而知一身武功神奇莫測,必需謀定後動,棋差-錯,滿盤皆輸。”


    閔希騫道:“時機稍從即逝乃穀主必須三思!”


    雷音穀主忽瞥見大廳右側窗外隱現一條人影,不禁臉色微


    變,緩緩立起,頷首道:“本座自當籌思良策。”


    突見形斜擦而出,疾如離弦之弩,拍的一聲大響,窗戶震飛了出去,人似流星穿出窗外。


    隻見一條人影疾向圍林深鬱處掠去。


    雷音穀主大喝道:“鼠輩那裏走!”


    他身法奇快無比,兩手十指箕張,鷹抓雕撲,往那人胸後猛戮而下,指風破空,嘶嘶銳嘯。


    僅及三寸左右便抓在那人後胸,那人下撲的身形急沉,突扭腰一旋,雙掌迎出,冷笑道:“老賊你也太手狠心辣了!”


    雷音穀主狂笑道:“你自找死,可怨不得老夫。”


    笑時四掌已蓬然接實,雷音穀主突感掌勢一收,勁力全消,隻聽那人一聲長笑騰起,穿空飛去,四外傳來一片喝叱之聲。


    雷音穀主身形落地,但覺雙掌生出麻癢感覺,心中大驚,仔細一瞧,發現雙掌掌心紅腫,突起如米,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封住臂肘穴道,掠回賓館大廳。


    此事之發生突如其來,從雷音穀主撲出至掠回才不過刹那間功夫,雷音穀主門下見穀主撲出,均不由呆得一呆,不知發生何事,互望了一眼,立即趕去,那知穀主神色身頹喪疾又掠回,更大感驚愕。


    雷音穀主回至座上,伸出雙臂,隻見兩拳已紫腫突起,指粗背隆,伸屈滯礙,麻癢外更感針紮刺痛,熱熱如焚,不禁麵色慘變。


    隻聽廳外傳報道:“石夫人駕到!”


    雷音穀主麵色異樣難看,離座而迎。


    但見石夫人已邁進大廳,身後相隨一雙青衣美婢秋菊冬梅,道:“穀主請座。”


    說時目光卻注視在雷音穀主一雙手掌上,取出一粒其紅如火,大如雀卵丹藥,接道:“穀主服下七日之後腫消血行,武功無礙!”


    雷音穀主接過謝了一聲並未即服,道:“貴山戒備森嚴,怎容屑小潛入重地如履無人之境?”


    石夫人微微一笑道:“此人乃邢無弼三師弟鄂祖東,人稱毒蠍子,擅使百毒,老身已設下禁製,誘他入伏成擒,不料人算不如天算,竟讓此賊得以遁去!”


    雷音穀主怎會不聽出石夫人言外之音,如非自己誤事,鄂祖東業已被擒了,不由老臉一紅。


    雖然如此,內心卻怨毒已極,暗道:“日後老夫如不將黃山化為劫灰,難消此恨!”


    石夫人似洞察雷音穀主肺腑,巳知其心意,微微一笑,道:“所幸穀主有驚無險,吉人天相,隻須休養數日便可平複如初,老身佛堂尚有禪課,還請見諒!”


    雷音穀主道:“些許毒傷,老朽尚未放在心上,蒙石夫人探望賜藥,何敢克當,夫人請回吧,恕不恭送了。”


    石夫人麵色肅然,轉身慢步從容走出廳外而去。


    途中冬梅低笑道:“老賊明知有詐,卻苦於無法出口,鄂祖東怎會侵入賓舍重地!”


    石夫人喟然歎息道:“佛門中人,戒打誑語,怎奈慮及千萬生靈,不得不爾,鄂祖東實有其人,現仍與廖金吾在一處,但此人是誰尚無法知情?不過並非本山之敵!”


    秋菊笑道:“雷音穀主雖接過夫人賜藥,但未即服,顯然心懼夫人暗中陷害!”


    石夫人無限感慨道:“彼以詐來,我以誠往,雷音穀主日後敗


    亡之因,端在不能坦誠共事爾!”


    冬梅默默不語,似滿懷心事,忽麵色一驚道:“傷雷音穀主之人既非本山所為,夫人焉知係本山之友?”


    石夫人微笑道:“具有如此身手且對本山了如指掌的能有誰?”


    二婢互望了一眼,冬梅眸露驚喜之色道:“莫非是他來了!”


    情不自禁牽著秋菊手腕,想欲向石紅芍所居園中掠去。


    石夫人低喝道:“且慢,你們趕去也見不著,芍兒這孩子自覺在雷音穀主手下吃了暗虧,誓欲報複不可,故激使少俠施計使雷音穀主顏麵無光,如不是他,還有何人?”


    秋菊玉靨一紅,道:“婢子們尚未睹及少俠廬山本來麵目,僅從夫人小姐語中得知少俠俊逸如玉,才華絕世,潘安重生,翩翩不羈,婢子意欲窺視少俠一眼,也可慶欣小姐終身有托!夫人得此乘龍佳婿。”


    石夫人聞言笑罵道:“有什麽好瞧的,你等日後還不是需與小姐一同嫁過去!”


    秋菊冬梅不禁羞紅上頰,跺足嬌嗔道:“夫人……”


    身如驚鴻翩然疾閃掠去。


    秋菊冬梅身如飛燕掠入園中,忽聞一陰沉笑聲隨風飄傳入耳,二婢不禁心中一震,循聲望去,隻見拘魂學究立在紫藤花架下望他們招手,不禁大喜,縱身躍去,身形甫落,同聲喚道:“少俠!”


    拘魂學究雙眉微皺道:“我之不願來此,即是防口風敗露行藏故爾。”


    冬梅衽福道:“婢子知罪!小姐何在?”


    拘魂學究搖首答道:“尚未相見,何能知之。”


    秋菊不禁-怔,道:“方才計傷雷音穀主是否少俠所為?”


    拘魂學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樓欄上突出春蘭嬌俏身影,顯然為語聲驚動,春梅瞥見拘魂學究,迅速轉身內入。


    拘魂學究亦已察覺,飄然進入書閣抬級登樓而上,隻見石紅芍嫣然含笑盈盈相迎於棧口。


    石紅芍落落大方,攜手相牽入得居室。


    四婢忙得不亦樂乎,紛紛送上香茗,酒萊紛陪,夏蓮玉靨一紅,道:“少俠,此處並無外人,請複本來麵目,以免小姐受驚!”


    拘魂學究暗歎一聲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舒翔飛何辜,情孽難贖,隻恐身難由已了!”


    不禁望了石紅芍一眼,隻覺石紅芍眸露幽怨之色,緩緩褪下麵具黑袍。


    四婢頓然目迷神眩,隻見舒翔飛麵如冠玉,星目懸鼻,唇紅齒白,猿臂蜂腰,挺拔不群,俊美男子比比皆是,但舒翔飛卻另有一種稀有的翩翩氣質,不由看得呆了,真個看煞衛介。


    石紅芍嫵媚一笑,輕喝道:“你們還不退下!”


    四婢如夢初醒,靨泛緋紅,低鬟一笑,退了出去。


    石紅芍突閃身坐入舒翔飛懷中,杏眼一紅,不禁伏身嚶嚶啜泣。


    舒翔飛心中不由泛起愧疚之念,無限憐愛,摟著石紅芍的嬌軀,就著雲鬟低語道:“芍妹,莫非受了什麽委屈不成?”


    石紅芍淒楚答道:“除了你,還有什麽人敢欺侮我?”


    舒翔飛一臉茫然之色,急道:“在下怎敢,芍妹請勿冤屈在下,若讓令堂得知,未免愧對!”


    石紅芍微仰首嗔道:“我知道,你心目中隻有蘭姐姐一人!”


    舒翔飛玉麵一紅,道:“芍妹有所不知,胡薇蘭是在下師姐,在下敬她如師,豈可相提並論,芍妹天人,麗絕人寰,得蒙垂愛,在下受寵若驚,無奈家父尚下落不明,怎能論及兒女之私,何況……何況……”


    一連說了兩個何況,餘言似礙難出口。


    石紅芍嫵媚一笑道:“不要何況何況,我替你說了吧,何況令尊雄心未泯,日後必成敵對,既愛其女自不能傷害其父,心懷畏忌,是麽?”


    舒翔飛心神猛凜,豈料胡薇蘭石紅芍兩女均有人所不及的超人智慧,日後倘成敵對,石中輝如有石紅芍為輔,則不啻如虎添翼,忙笑了笑,道:“芍妹想到那裏去了。”


    “哼!我猜到你心坎裏去了。”


    石紅芍佯嗔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雖然我爹為邪術所害,你若救治卻不過舉手之勞,竟然和我謊言防陰人衝撞,不但懼我識破,而且以我爹之昏迷,遂你綏靖武林凶邪之誌,若我爹過早更醒,此項圖謀恐盡付之流水!”


    舒翔飛內心驚異莫名,撫抓石紅芍雲鬢,笑道:“異日若你我為敵,芍妹將成為在下心腹之患,辛虧在下獨蒙芍妹垂青,得長侍妝台,作終身不二之臣。”


    石紅芍玉靨緋紅,嬌嗔道:“說得好聽,恐你口不應心!”


    舒翔飛俊臉一紅,道:“在下向來說一不二,芍妹不信,在下即矢天誓日也是枉然!”


    石紅芍翹首嬌笑道:“好,我相信你就是,不過從今以後我要相隨不離。”


    舒翔飛大驚失色道:“這怎麽行!”


    石紅芍似依人小鳥般,偎在舒翔飛懷中,逗人憐愛,淒然一笑,悄語道:“翔哥,不知怎的一日不見便難自己,性情大變,喜怒無常,已不像當日幽嫻賢淑的石紅芍,翔哥難道忍心袖手不管麽?”


    舒翔飛憶起胡薇蘭蘭句贈言,歎息一聲道:“兩情若真永長久,豈僅在朝朝與暮暮。”


    他知石紅芍為患得患失心理作祟,這也難怪石紅芍,自己若拘魂學究身份不被她揭破,石紅芍絕不致如此情凝,主動既在石紅芍,若易身而處,自己又當何如。


    石紅芍螓首微翹,星眸含情,凝視在舒翔飛臉上,呼吸急促,胸脯上下顫動,意亂情迷,蓮靨緋紅,春意盎然,舒翔飛暗歎了一聲,憶起昨晚情景,不禁低首望兩片櫻唇緊緊湊了上去。


    石紅芍嚶嚀一聲,丁香半吐,緊緊吮住。


    人非太上,豈能忘情,此刻舒翔飛縱是柳下惠再世,也無法不動心。


    卻不料窗外四婢點破窗紙窺視房內情景。


    四婢與石紅芍名雖主仆,卻誼同姊妹,見石紅芍性情大變,無不憂心惶惶,衷心冀望兩人好事得諧,結為連理。


    見狀均知好事可成,各各紅著一張臉悄無聲息退了開去。


    兩情繾綣,錦帳春濃,被翻江浪,真個隻羨鴛鴦不羨仙。


    舒翔飛擁著石紅芍玉體,口中低吟道:“青螺添遠山,兩嬌靨穩時圓,抱雲勾雪近燈看,升處不堪憐,今生但願無離別,花月下綠屏前,雙蠶成繭共纏錦,更結後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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