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墨的視線隨著趙晏平的動向動了動,卻依舊一言不發。


    趙晏平見他如此,生氣的轉過了身去洗漱準備睡覺,不再理他。卻沒想,這時他忽然從後麵將她抱住,將臉埋進她的發間。然後收緊雙臂,她的後背緊緊地貼近了他的胸膛。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他說。


    她大概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貼近過陸墨了,當他身上的味道將她包圍時,她發現,她竟是如此的想念。


    陸墨開始吻她的脖頸,耳朵,臉頰。他將她轉過身來,吻她的嘴唇。


    他們即將離居,或許再過幾個月便要和離。這一點,趙晏平十分的清楚。


    可她想大概她是瘋了,不然怎會一點推開他的想法都沒有?


    她任由他擺布,甚至動作上還有些迎合。她隻覺得身體越來越軟,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不知怎麽,她腦海中忽然顯現出第一次被他壓在身下時,她控製不住的流眼淚的情景來。


    那時候她有一句話想問卻沒有問出口。


    今夜,同樣她也有一句話想問。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的臉,一如她初見他時的英俊。有時候她妄自菲薄的想:他怎麽會喜歡她呢?他那樣一個完美的人,該有比她更美好的人才配得上他呀。


    既然已經如此的不確信,那她的問題還要在問嗎?


    她糾結著,直到事情做完,陸墨倒在她身側。


    他伸直手臂放在她的腦袋下麵,另一隻手將她攬進懷中。像以前的每個夜晚一樣。


    然後就在他快要睡著了的時候,他聽見趙晏平用手指輕輕地戳了戳他的眼皮。他剛要睜眼問她什麽事,便聽見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問道:“陸墨,你到底愛不愛我?”


    ……


    直到胸膛的肌膚能感受到來自她呼出的均勻的氣息時,陸墨睜開眼。看著她熟睡之後溫順的眉眼,他的心頭忽然隱隱的泛酸。


    這麽多年,夜複一夜夢見的不就是眼前的這個姑娘嗎?


    指尖悄悄纏上她背後光滑的發絲,他溫聲道:“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放飛自我了~~~


    ☆、《晏晏餘生》之廿


    趙晏平醒來時,看見窗欞上附著一層雪。雪的邊緣有些融化,形成一條圓滑的波浪線。容州也算是南方了,但趙府卻設了地龍。由此可見,她是怕冷的。


    趙晏平想,到底是添了多少的碳,才令昨夜下的新雪清晨裏便已經融化了邊緣。


    她翻了個身,手臂舒展開伸進了床榻的另一側。


    指腹的繭與棉質的床單一直摩擦到手臂伸直,她有些落寞的想到:即便是這樣暖的屋子裏,他躺過的地方還是一片冰涼。


    應是她剛睡著他便走了吧。


    門外輕響,趙晏平聽著,大概是四喜媳婦端了洗臉水進來。


    果然,一會兒她便走到裏間來,手裏拿著一封信在她塌邊說道:“夫人,容州那邊加急送過來的信,今晨剛到。”


    趙晏平起身打開,是紀寧的筆跡。


    上麵寫道:王旭近日動作頻繁,各店麵已經派人監管。回容州,需謹慎。


    趙晏平看過之後蹭的坐起,這他媽的不是生搶嗎!


    趙晏平氣憤的難以自持,起身便要去那紫雲閣將阮紫嫻這個不要臉的揪出來揍一頓。當初誆著我說是要二中選一,如今可好,不禁硬塞進來一個阮紫嫻,容州鋪子那也沒罷手。好個不要臉!


    趙晏平氣憤難當的朝外走去,卻被四喜媳婦衝過來攔腰抱住,隻聽她苦勸道:“如今形式於您是大大的不利,夫人莫要莽撞行事啊!”


    趙晏平被她抱著依舊腳步不停,聽了這話嗤笑出聲,臉上的殺氣越來越重。她說:“老娘身為主母教訓妾室天經地義!怎麽,我花錢買來的連打一下都受不得?”


    說著便一把掙脫四喜媳婦的禁錮,氣衝衝的一路衝進紫雲閣。


    阮紫嫻還在熟睡中,隻覺得頭上忽然傳來劇烈的疼痛,疼到她以為整個頭皮都要被掀起來了。


    阮紫嫻手腳撲騰的睜開了眼,隻見趙晏平正揪著她的頭發將她往床下拖。她趕忙一手護住自己的頭發,一手扒住床欄盡量使自己不掉下去。她忍著怒氣問道:“姐姐一大早的這是做什麽?”


    “做什麽?教訓你!身為妾室好吃懶做,主母都起了還在這裏呼呼大睡,今天我就給你長長教訓!”趙晏平說著手上加重了力道,阮紫嫻隨之也用力扒住了床欄力圖穩住身形。


    可她實在是太低估了趙晏平的力氣,也低估了她現在的憤怒程度。隻見趙晏平一腳蹬在床沿上,兩隻手抓住一同用力。阮紫嫻立馬身子便被拉下去一大半,腰部擔在床沿上,上身懸空,搖搖欲墜。


    她出於怕掉下去的本能反應,那隻抓著頭發的手便也抓住了一旁的床欄。兩隻手用力,堪堪穩住身形。隻是她這抓著自己頭發的手一鬆,趙晏平的氣力可是絲毫未減,隻聽‘嘶啦’一聲,阮紫嫻的頭皮便被她撕下去了一塊。


    這下兩人都愣住了,阮紫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反身下來便要同趙晏平廝打。趙晏平一個耳光扇過去,立馬將哭鬧的阮紫嫻打沒了聲。


    趙晏平這時剛好看到了立在門口福叔,也不知他是何時過來的,隻知道他一句話也沒說,就那樣站在門口看著她撒完了氣。


    趙晏平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癱倒在雪蕊懷裏,蓬頭亂發衣衫襤褸的阮紫嫻一眼,滿意的挑了挑眉。


    臘月的清晨冷的刺骨,隻是寒霜不僅白了鬢發,還淩厲了眼角眉梢。她撫了撫身上的褶皺,攜了四喜媳婦,昂首闊步的從福叔麵前離開了。


    陸墨下了朝回到府中時,趙晏平的行裝均已準備妥當。他從排的整齊的車隊經過,隻淡淡的看了一眼,麵上是不聞不問不關心的冷漠神色。


    阮紫嫻已經梳了鬢發,換了衣裳。隻是頭上纏了一大塊紗布,用來凸顯她收到的傷害的嚴重性。雪蕊扶著她出來迎陸墨,麵上掛著可憐委屈的神情。趙晏平這時剛好攜了四喜媳婦出來,把最後一包東西放到了車上。


    看著他們這郎情妾意的模樣,嘴角難看的扯了扯。


    阮紫嫻一隻手攀在陸墨的肩膀上,嬌聲並了眼淚來訴說早上從趙晏平手裏受到的折磨。


    陸墨麵無表情的聽完,沒有說話。


    阮紫嫻嬌嗔的搖了搖他的手臂:“夫君,你可得為妾身做主啊。”


    陸墨看著站在庭中的趙晏平,冷冷的開口道:“不用擔心,有些東西,他會加倍償還的。”


    阮紫嫻高興地嬌笑道:“我就知道夫君一定會為我秉持公道的。”


    “雪蕊,阮小姐有傷在身,扶她進去吧。”陸墨目不斜視的吩咐道。


    “讓妾身也送送姐姐吧,恐怕今日一別此生便不得見了呢。”阮紫嫻假裝大度的說道。


    陸墨沒理會她,視線一直隨著趙晏平的動向移動。


    四喜媳婦鋪好了車,轉頭鑽了出來示意趙晏平已經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


    趙晏平見狀,攬裙蹬上了轎凳。


    陸墨這時卻在背後叫住她:“且慢,路途遙遠,我這有本書你正好可以看看解悶。”說著便讓四喜去書房取了來。


    四喜手腳麻利的進屋去取了來,立在一旁的福叔多看了他幾眼。


    這小子前幾天不還行屍走肉似的,怎麽臨了四喜媳婦都要走了,他卻來了精神頭?


    阮紫嫻聽了這話本來有些不高興,想著趙晏平都準備離家出走了他還想著送她本書以免她路上煩悶?


    可當四喜拿著那本書從她身旁經過時,她實在是沒忍住彎著嘴角笑了。


    陸墨在一旁冷冷的說道:“這本《女則》主要是講為人婦者該如何修身持家,正適合你看看。無論以後你是再嫁也好,還是獨居也罷,都是有益無害的。”


    趙晏平從四喜手中接過,低頭翻看了一眼。


    阮紫嫻在一旁嬌笑道:“夫君也別太氣人了,我雖是年紀小些也不得不替姐姐說句公道話。這《女則》實在是多餘了些,悍妒雖是可改,可這‘無所出’倒是教人想改卻如何改得了呢?姐姐你說是吧?”阮紫嫻說完挑釁的看著立在下麵庭中的趙晏平。


    趙晏平沒有理會阮紫嫻,隻是低頭看著手中那本《女則》的夾頁,不禁心頭有些酸澀。


    隻見一枚玲瓏剔透的羊脂玉夾在書的中間,正是當年她一直霸占著不還的那個。


    玉還是老樣子,下端係了一個紅穗子。趙晏平撫了撫,卻露出了下麵的字條來。上麵寫著:“容州凶險,暫避離州。風雨欲來,安身等我。”


    趙晏平抬頭看向階前立著的那冷眼冷麵的人,視線已經被淚模糊了。


    四喜媳婦攙著她將她扶上了車,她的視線卻始終都定格在一個方向。


    她想:軍國大事我不懂的,但眼前你的涼薄我已有了切膚之感。陸墨,趁著咱們走的還不遠,我再等等你。


    出了城,遠遠地回頭望著這座宏偉璀璨的都城時,所有人都不免有些感歎。


    趙晏平癡癡的望著,看的一旁的四喜媳婦心裏泛酸。


    “夫人,既然這麽舍不得,幹嘛非要走?”她問道。


    “海陵,人這一輩子太長。所以信任這個東西就變得非常重要。”趙晏平回道。海陵是四喜媳婦的閨名。


    “自信這個東西也非常重要。”過了許久,趙晏平又說了這一句。她看了看旁邊的四喜媳婦,問道:“四喜信任你嗎?”


    “應該信任吧。”她有些不確定的說道:“臨走前他同我說,別擔心,興許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暗花明又一村?”趙晏平嗬嗬的笑了兩聲,“他也為你們的分離而努力想些出路呢。”


    “他對你可是上心?”她又問道。


    說到這些四喜媳婦顯得有些羞澀,但不管是語氣裏還是麵容上都是幸福的神色。她說:“我們家過的很是貧困,父親身體不好,家中兄弟姊妹又多,負累。他不一樣,他是大人身邊最得力年輕的隨從,上焱城中也是有名的。說了這門親事之後我原也覺得配不上他,但他對我很好。很敬重。就教人真的覺得舉案齊眉這四個字是這樣美好又幸運。”


    她其實是答非所問的,趙晏平聽得出來。


    這叫她又不得不聯想到自己身上。他對她也很好,雖說不上敬重,卻也不曾蔑視過什麽。以前他總是仗著自己是‘讀聖賢書’的,對她的市井有幾分鄙視。


    但那畢竟是他還沒動情的時候,與十一年後的他不可同日而語。


    好吧,她也承認,興許是她自己心中有魔障。因著這魔障她從陸墨身上總也得不到足夠的安全感,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靠著她不顧一切的孤勇。


    她朝著他邁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走到他麵前。


    行到第三日,他們在槁州城歇腳。槁州城是個小城,像樣的大客棧都找不出幾家。趙晏平一行人安頓在了盧仙會客棧後,她便帶著四喜媳婦上了街。


    一路上她們兩人聊了很多她和四喜的事情,畢竟,趙晏平覺得兩個人若是能好好地在一起便不要分開。


    為商的人有個通病,就是看見商機很難不把握。槁州城離著容州隻有四天的行程,非常適合她拓展她的生意。


    繞行了半日,回到客棧時天已經漆黑了。四娘一見她回來臉色有些不好,她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同她打唇語道:“飯菜不幹淨。”


    趙晏平看懂了之後,神色立即變得有些緊張。她想到容州可能會有凶險,卻沒想到半路便會有人截殺。


    作者有話要說:  使用規則內,該打就得打,不能慣著他!


    ☆、《晏晏餘生》之廿一


    趙晏平有些慌神,她把四喜媳婦叫過來一同商議,四喜媳婦有些害怕的說道:“不如我們就此啟程,今晚便不在槁州城歇了。”


    四娘說道:“出了城,荒無人煙的,隻怕他們動起手來更加的無所顧忌了。”


    趙晏平讚同道:“四娘說得對,此時隻能靜待,不宜擅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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