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古怪疑惑地望了楚衍一眼,又看到那人手指一動,好幾個儲物袋就爭先恐後撲進羅永懷裏。


    “沒什麽好東西,你拿著吧,就當是替我領路的報酬。”楚衍輕描淡寫地說。


    “前輩要我領路去哪裏?”羅永近乎麻木地問,他全然猜不到楚衍的舉動有何用意。


    僅憑楚衍這等逆天修為,他在這座洞府中橫行肆意無人敢擋,哪還用自己帶路?


    大能還真認認真真思考了一會,隨後輕輕鬆鬆地說:“就去你摘凝碧花的地方好了。畢竟要把其他人引過來,我不能到處亂晃行蹤飄忽。總得給他們一個合適的借口,那些人才有發揮的餘地啊。”


    語氣是輕描淡寫毫不在意的,那背後卻有無法掩飾的殺意森寒。也讓一股寒意順著羅永的脊背向上攀爬,冷得他縮了縮脖子。


    羅永這回確信,這位名叫楚衍的大能,就是來此地攪混水砸場子的。不管是雲中城的修士,還是其餘各大門派世家,恐怕都討不了什麽好。


    他猶豫了刹那,又吞吞吐吐地問,“在下明白前輩修為高深罕有敵手,隻是前輩就不怕惹來太上派真人麽?百裏之外就有一位太上派李真人特意坐鎮……”


    “李真人?”楚衍古怪地重複了一遍,唇邊一抹笑意驟然升起,“我怕的就是太上派不來,舊友重逢再好不過。”


    說完話楚衍一抖袖走在最前麵,他身姿挺拔格外顯眼,步伐不急不緩卻有種無法言說的堅定氣魄,仿佛他於絕境中也能硬生生辟出一條生路來。


    羅永幾乎看得愣了,他好一會才緊跟在楚衍身後,又反應過來自己怕是又說錯了話。


    在羅永想來,楚衍修為再高,他也不過是比元嬰期高出一重境界的化神期罷了。楚衍境界碾壓一刀殺死九個元嬰修士,自然輕鬆愜意。


    若是楚衍與同等境界修士拚殺起來,事情就有些麻煩了。且他對付的又是太上派這種勢力非凡的門派,增援快又護短,到時楚衍怕是占不了什麽便宜。


    更深遠的情況推演,羅永根本不敢細想。他算是發現了,陪在楚衍身邊的自己,每時每刻都要替他的安全忐忑不安,而這人恍然無絕根本不在意。


    究竟是狂傲自大不知好歹,還是楚衍自有底氣修為非凡,羅永也猜不出來。他一路悶頭跟著楚衍,三繞兩繞就到了一處僻靜幽靜的小花園,滿地都是橘黃深藍瑩紫的花朵,花瓣重疊綺麗無比。那花瓣看似柔弱不堪,風一吹卻有輕靈悅耳的聲響傳出,似玉石相擊悠遠空徹。


    是凝碧花,數都數不清的凝碧花,羅永情不自禁吸了口冷氣。


    這處花園可比羅永過去采花的地方好上太多,不光花朵繁茂周圍更是無人打擾,比羅永摘上一朵花都要勾心鬥角小心翼翼,強出了千倍百倍。


    自己在青衣魔尊的洞府裏晃蕩了足足兩年,從來不知道竟有這麽一塊地方,著實令人驚訝,偏偏楚衍就知道此地直接領羅永來這裏。


    與其說楚衍需要自己帶路,倒不如說他隨意找了個借口把羅永帶在身邊,還給了好處替他出頭,不明緣由著實古怪。


    究竟自己和楚衍有何淵源,值得這人另眼相待?羅永思緒蕩漾,一時半會都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看中你資質出眾,更非你相貌好看討人喜歡。”似能讀心的楚衍噗嗤一笑,他被羅永陰晴不定的表情逗笑了,“別瞎猜了,反正你猜不出來。”


    羅永喉間聲音古怪,他想說些什麽,卻找不出合適的詞語,隻得訥訥無語地看向那人。


    楚衍眸中有波光蕩漾戲謔閃光,似渾身雪白的狐狸在月光下懶洋洋地晃動著尾巴,妖魅輕靈蠱惑人心。


    他從殺戮紅塵歲月洗禮中穿過,仍是少年模樣少年心性,不染塵土無有憂思,看得羅永惆悵了一下。


    真是古怪又稀罕的共鳴,仿佛許久以前,自己也曾如此得意如此暢快。別人刁難他直接出手,沒有顧忌不必瑟縮,亦能維持著一顆本心晶瑩剔透片塵不染。


    這一下莫名惆悵,讓羅永直接掐碎了一朵凝碧花,還恍然不覺惆悵無解。


    等到楚衍挪開了視線,羅永對著那朵已經毀掉的凝碧花苦思冥想,反倒沒了之前小心翼翼留得性命的謹慎。


    那輕快無憂終究隻是瞬間,羅永一搖頭之後,還是專心致誌地采花。


    自己想要逍遙自在不被欺辱,他至少也得有那人的能耐啊。


    楚衍何等修為,他又是何等修為?一個元嬰修士在上界雖算不上多稀有,倒也並不罕見,比羅永有能為的人多了去。


    “誰讓你們在此采花,可有雲中城的許可?”


    難得的清淨也沒維持太久,羅永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渾身上下免不了一哆嗦。


    他自然能聽清那人是誰,可不就是僅有一麵之緣,卻故意為難他兩次,已然被羅永狠狠記在心底的雲中城修士麽?


    這回他帶了好幾個修士來,浩浩蕩蕩排開一列,氣勢客觀非比尋常。羅永仔細一數,差點笑出聲來。


    七個雲中城修士,皆是元嬰修為。比起之前埋伏他們的那群人還差些,根本不夠楚衍一刀砍的。


    偏偏那看門修士挺胸抬頭得意得很,不懷好意的目光在楚衍臉上停留好久,都舍不得挪開。


    “無有許可,但我們買了門票。”楚衍答。


    “門票是門票,許可是許可,根本不能混為一談。”看門修士輕蔑地揚眉笑了,格外地陰險惹人厭,“凡事都要講究規矩,我雲中城各位大能費了好大力氣,甚至不惜折損修為,才將這洞府中的機關陣法除去大半,豈能容得你……”


    話還沒說完,楚衍就舒心快意地一點頭,“既然你們雲中城也講規矩,那就太好了。我問你,一個修士回到自己的洞府,發現別人未經許可就撬開他家大門,還收門票錢任由他人隨意參觀,他是不是應該生氣應該憤怒?”


    羅永本來以為,不管發生怎樣的事情他都不會他太驚訝。但他現在忍不住等圓眼睛呼吸急促,就因楚衍剛才那段輕描淡寫的話。


    原來楚衍竟是青衣魔尊麽,難怪他對這座洞府了如指掌,又有如此修為這般果決。


    仔細一想之後,羅永又忍不住搖搖頭,心中反倒有點失望。


    不,傳言中青衣魔尊生性奢華最喜排場,每到一處地方皆由仆從掃地焚香排除閑人,之後又有美貌侍女在前領路。而青衣魔尊隻在空中他那架雲踏上,腳尖都不肯沾染塵土。


    這樣驕傲的人,是絕不肯像楚衍這般偽裝低調,甚至忍氣吞聲潛入這座洞府中的。


    羅永的悵然旁人全不知道,看門修士越發輕慢了,他特意拖長聲調一字字說:“自當如此,如果是青衣魔尊返回此地,雲中城自然要歸還整座洞府。而且城主還會親自上門請罪,就為求得青衣魔尊的原諒。莫不是閣下想說,你就是那位青衣魔尊吧?”


    看門修士話鋒一轉,語氣尖銳肆意嘲弄道:“可上界之人都知道,青衣魔尊已經死了好久了。當日玄奇山李真人親自出手斬殺此魔頭,無數修士看到他神魂俱滅墜往下界。難道閣下就是青衣魔尊轉世而來,才有這麽大的語氣這麽大的脾氣,也不怕閃了舌頭。”


    和他一並前來的雲中城修士,全都肆無忌憚地一起笑了。


    那笑聲是譏諷的是涼薄的,有貓戲老鼠的從容不迫,更有不懷好意的殘忍冷厲,聽得羅永寒毛直立。不為自己不為楚衍,隻為這些不知好歹沒長眼睛的雲中城修士。


    “既然你們講道理就好。”楚衍眉目舒展,他真心實意地微笑了,“我的確不是他,不過倒也能算此處半個主人,自有處置你們的權力。”


    楚衍是真心實意地開心,眼眸含光唇角帶笑,似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年,為自己找到解決事端的合適辦法而歡心不已。


    微笑如烈酒入喉滋味甘暢,落入腹中才覺火焰騰起燒穿心肺,亦如明月當空皎潔清麗,落到地上晃動的不是月光,而是遍地銀白閃閃發亮的碎屑。


    綺麗清豔而妖美,無法準確形容亦不能言說。


    縱然此時氣氛緊繃一觸即發,好些人還是看得怔了怔,他們情不自禁眼眸沉暗喉結顫抖。


    如此麗色如此姿容,難怪惹來這等天大災劫。被拉來當幫手的雲中城修士,都免不得在心中遺憾地搖了搖頭。


    “閣下如何能算是此地半個主人,莫非你是青衣魔修曾經親近的某個爐鼎,仗著主人寵愛就肆無忌憚起來?”看門修士輕聲細語地反問,語氣輕浮無比,說出的話卻令人浮想聯翩。


    爐鼎根本不算修士,他們容貌豔美資質低微,水性楊花從無常形。為了依附更強大更了不起的修士,許多爐鼎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一想到楚衍之前言語暗示,皆有如此意思,諸多修士凝望楚衍的目光,又複雜輕蔑了幾成,已然近乎冒犯。


    而楚衍還是平靜端然地站在原地,他沒生氣也沒動怒,仿佛他一無所知無有感覺一般。


    楚衍越是如此反應,羅永心中越是悚然驚駭,他已然想不到這幾個人會有怎樣的淒慘結果。


    “不過這也沒關係,誰叫你長了一張好臉,這就是你的本錢你的仰仗。”看門修士不知死活地湊近幾步,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楚衍的麵容,“跟著我可比跟著青衣魔尊好多了,至少我還會長長久久地活著,而他早就死了。”


    死字剛從看門修士唇邊吐出,餘聲回蕩並未消失,他的頭顱就高高揚起直飛上天,恍如時間定格萬物停止。


    從傷口中迸濺而出的不是血跡,清清靜靜什麽都沒有。看門修士的腦袋還能茫然無措地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明白為何轉瞬之間,自己就落入此等絕境。


    究竟發生了什麽,看門修士無有感應不知所以,他甚至察覺不到疼痛。


    說完那句話之後,他的嘴唇還未徹底合攏,就發現整個世界變得又高又狹小。脖子往下也是輕飄飄空蕩蕩的,什麽都感知不到,就連動彈一下手指也做不到。


    看門修士目光駭然地向下,才看到自己頭身分離的慘狀,他淒厲又不甘地放聲大叫,是驚懼是不甘是難以置信。


    他身上還有防禦玄器隨時運轉,足能抵得住化神修士奮力一擊,怎麽可能莫名奇妙地落入這等境地?這模樣好看卻滿口大話的人究竟是誰,怎會有如此修為如此魄力?他知道自己是誰麽,傷了自己之後,整個雲中城修士都會替他報仇!


    然而看門修士想得再多,他都沒機會說出來。


    那顆高高拋向空中的頭顱還沒落地,還未達到頂點之前,就已化為晶瑩璀璨的碎片,星星點點像日光萬裏,合著風散落滿地,古怪得好看古怪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光是頭顱沒有了,連帶著看門修士的肉身神魂也蕩然無存,盡數化為晶瑩古怪的碎片,紛紛揚揚落向地麵。


    顏色各異花瓣繁多的滿地凝碧花,好像突然得了莫大滋養一般,變得鮮豔變得精神,變著法子地伸展花瓣,還有了若有若無的一股清幽香氣。


    隨行的雲中城修士們,這才覺得莫名驚駭。看門修士死了,連帶著他們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如果能將這兩人就地斬殺,沒準他們還能找到一條生路。可他們剛才都沒看得清那人究竟是怎樣死的,又有何辦法對付這兩個人呢?


    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皆是黑漆漆的絕望與木然,好些人已經心生退意。


    “說錯話就要負責,我剛才生氣了,所以出手失了分寸。”楚衍似是苦惱地一皺眉,還是嘴唇殷紅看得人心癢癢的模樣,卻再無一人有此何輕蔑想法。


    僅此一句話還不算完,他又厚顏無恥地反問道:“想來各位都能理解我,對不對?”


    明擺著是仗勢欺人,可他們又能說什麽呢?


    雲中城修士們想要苦笑,卻發現自己麵容僵硬,連扯動一下都十分困難,更別提微笑了。


    楚衍頓時鬆了一口氣,眉開眼笑地說:“既然各位不說話,那就是默認。能在你們死前得到認可,大概雲中城主也不會怪我。”


    什麽稀奇古怪的話,明明他們還活著!就算是大能修士,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吧,還沒動手就把他們當做死人!


    修士們想要詰問想要發怒,然而他們毫無辦法,全都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他們衣襟骨骼皮膚頭發,盡數化為金色的璀璨碎片,嘭地一聲炸裂開來,比煙花綺麗好看。


    唯獨最靠後站著的一個修士還活著,倒也比死強不了多少。他腿發軟頭皮發麻,險些支撐不住直接倒在地上。


    等他一看到身邊的凝碧花時,頓時一哆嗦又勉強站住了。


    陽光還是明媚金亮的,地上的凝碧花朵朵豔麗鮮豔。明明沒有刺鼻的血腥味,平和寧靜一切如此,卻讓這幸存者幾欲嘔吐快要眩暈。


    他不知道楚衍殺了那麽多人,獨獨留下他自己究竟有何用意。是為了緩慢泄憤地折磨,又或是他其實早就中了那可怕的術法,那人留下他,隻是為了欣賞他垂死前的掙紮。


    該求饒該是應該泄憤地罵上兩句,應該逃跑又或站在原地等死?心存修士的腦子渾渾噩噩的,他似笑非笑幾欲落淚,仿佛整個人都變得瘋瘋癲癲了。


    “放心,你不會死。”楚衍還特意走近些,直視著他的眼睛,也仿佛看進了他神魂之中,“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總得留個人去雲中城報信吧。閣下剛才站得最靠後,我出刀時沒砍到你,這是你自己運氣好,不用感謝我。”


    誰要感謝他,感謝這罪大惡極的魔修?他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還未來得及慶幸,又被楚衍委托向雲中城主送信,已然是死定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還不如讓這魔修給他一個痛快。


    諸多念頭在幸存修士心中一晃,又被楚衍截斷了,“我不殺你,雲中城主也未必想殺你。請閣下幫我這個忙,好麽?”


    第116章


    那樣輕柔客氣的腔調,仿佛楚衍正在和身份地位相當的大能交談,而非在威脅一個他一個指頭就能碾死的無能晚輩。


    如此客氣的大能,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幸存修士免不得一愣,他又苦澀地搖了搖頭道:“前輩恐怕不知,剛才領頭的人究竟是誰。若你隨便殺了個普通修士,雲中城主也不會震怒。偏偏你殺了他最喜歡的子孫小輩,雲中城主震怒之下,必會殺我替孫少爺陪葬。”


    “我還不如請前輩出手,給我一個痛快。”


    他是低著頭戰戰兢兢說出這番話的,已經近乎請求近乎謙卑。


    幸存修士更著重點明了看門修士的身份,就希望這位模樣年輕人卻厲害的大能,能夠知分寸懂進退,別在為難自己這個小人物。


    回雲中城主動送死是絕不可能的,幸存修士竟期盼著楚衍會突發善心,看在他態度夠謙卑的份上,饒他一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人都想攻略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之克羅地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之克羅地亞並收藏人人都想攻略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