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這段日子他看起來快活極了,但是他也警惕著樂極生悲之事。在享受著強大的力量,門派的青睞,師尊的嗬護之時,與此同時,他也在惴惴不安,正是得到過,所以他更是千百倍地不願失去。


    孔淮已經多日未見人影,即使三人同居一處洞府,他也卻像是不知如何是好一般,不做聲。


    這對蔣涵正來說暫時算是好事,他唯恐孔淮另有打算,在片刻風平浪靜過後,便會重新出來,將一切公之於眾,攪得天翻地覆,將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東西打破。


    他倒是懊悔起了當初在秘境之時沒能處之而後快,不過,顯然孔淮不像他擔憂的一般,而是將沉默貫徹到底,翌日便宣布了閉關三月。


    蔣涵正也算明白了,孔淮如今逃避的姿態,會將當日之事公之於眾的可能性不大。


    一來,眾人不一定相信他對自己惡行的說辭,畢竟他對自己長久以來建立的形象還是有幾分自信的,再說,他最後的不恥行為,為了能脫身而加害於他,想必一向清高的孔淮自己也難以說出口。


    不過也多虧了他,有了那場洞穴坍塌,才激起他的潛能,算是因禍得福。


    說來,那場傳承帶給他的福祉不小,不僅僅是遮蓋他擅自解開內丹封印的借口。


    通過這場傳承,他得到了大乘期修士的修行經驗,受益頗多,不僅學習了更高深的心法與口訣,還將上古劍譜研究了個精通。


    這些招式與功法不是立竿見影的,蔣涵正越是練習,越能發現其中精妙之處,盡管他已經對自己的進步速度感到滿意,但實際上,他的修為仍舊增長的出乎他意料的快。


    這一切都使得蔣涵正的修為超過了一成未變的赫朗。


    這也無可厚非,赫朗無心於修煉,而蔣涵正又諸多機遇與勤奮加身,初見之時的距離已經由這一個個的奇跡給拉近。


    以往的蔣涵正隻會擔憂自己的修為不能更快地增進,可現在的他,卻第一次煩惱起來,若是自己鋒芒過盛,師尊會不會便放心於他,讓他出師,不再專心在他身上了?


    這個問題困擾著他,言行上也出現了不小的異常,赫朗得知之後,忍俊不禁之時,卻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


    他身處在這個世界之中,原應該順著這世界的規則行事,但是長久以來,他卻依舊我行我素,將自己當做教書夫子一般,而鮮少傳授到武學上的真材實料於徒兒。


    如若再這般下去,他這個做師尊的修為還不如自己的徒兒,真是貽笑大方了。


    可其實說實話,也不是赫朗不想修煉,而是他的突破的確遇到了瓶頸。


    原身的修為的確可以傲視同齡人,可自從他情陷孔淮之後,心已經被情之一字攪亂,再難專注於修煉之上,他接管這具身體之時,丹田已經滯澀多時,他平日連洞府與門派都很少出,用不上大量的靈力,於是也沒有刻意修煉。


    此時徒弟突破連連,這才讓他有了一絲壓力,提醒著他也需要加強自己的實力。


    可赫朗並不是真正在這個世界生活了數百年的原身,自然無法在短短時間內找到世界的規則與本源,對如何衝破瓶頸也有一絲迷茫。


    無定真人聽聞他有此煩惱之後,百忙之中為他出了不少主意。


    這首先,無定便是勸他找一個道侶。


    雖說大部分修士都習慣保持元陽之身來保全精氣,可陰陽調和,不同靈根融合相生,也是一種修煉的法子。


    無定性子爽朗,完全不覺這是什麽敏感話題,反而越想越覺得可行。


    正好他也十分好奇,究竟是如何的女修才能與他這師兄相處得來,態度不免興奮了些。


    “師兄喜歡何種靈根的?或者是樣貌,身形,師從??”無定問得起勁,全然不顧赫朗尷尬的神色。


    兩人此次在無定的洞府上約談,而他這洞府內的弟子又眾多,來來往往,赫朗難得一來,他們更是時刻關注兩人的動向,聽得了一言半語,便傳了出去。


    不到一月,天山門派上下就多了許多消息。


    “你們可聽清了?無上真人要尋道侶啦?”


    “什麽?無上真人要尋道侶?嘖嘖……誰能與真人與之相配呐?那可是修了千百年的福分!”


    如若是什麽閑話也罷,可無上真人的大事,的確是能引來門派上下關注的,盡管蔣涵正再怎麽兩耳不聞窗外事,也不會不知道。


    怪不得師尊這些天老是去無定真人處,原來是商量些喜事去了。


    如此這般,他用不著多久,便能看到師母了?依照師尊待女修的那般的彬彬有禮,師母必定也能享盡師尊的滿腔溫柔,而兩人之間非比尋常的親密關係也是無人能比的。


    他們之間會互生情愫,水乳交融,舉案齊眉,相伴一生。


    蔣涵正的身子猛然一震,瞳孔微縮,隨即渾身失力地倒在師尊的床上,揪著他的床褥汲取他身上的氣息,眉頭緊鎖未曾鬆過。


    他隻是在埋怨命運的變化無常,為何在一切順風順水之時,又會出現一些煩心事讓他不得安寧。


    他剛擠走孔淮,不一會就又要出現別的人礙他的眼?蔣涵正咬了咬牙,目露糾結。


    他與孔淮如何明爭暗鬥,師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且偏心於他,所以他最後才能壓在孔淮頭上。


    可師母地位非同一般,師尊會敬她愛她,僅僅是這一點,便正中蔣涵正的要害,讓他無力掙紮。


    如若他能安分,甘心隻做一個徒弟也罷,可隨著光陰流逝,他明白自己所求不僅於此,但如若師尊不願予他這般寧靜,他又要如何自處呢?


    他清楚的知道師尊並不是何時都會傾付自己的耐心與溫柔之人,而孔淮便是因為奢求與糾纏,最後才落得讓師尊待他冷漠的下場。


    而他又何嚐不是呢,如若師尊有一天,將專注待他的真心轉移到了他人身上,他隻會比孔淮更加崩潰。


    這種敏感與苦惱,讓他警醒,自己對師尊的可能不僅是單純的師徒之情,他如此地羨慕未來的師母,便是因為他也想與師尊那般親近,甚至是氣息交融,肌膚相貼。


    可師徒之間的界限又要如何逾越呢?盡管師尊待他有求必應,可他的這個所求,師尊是否又會應?他不敢衝動,隻因師尊的拒絕與疏離,也是他無法承受的可能。


    當晚,蔣涵正便搬出了赫朗的寢室,結束了這一個多月賴在此處借口療養的生活。


    如果僅僅是如此便罷了,可赫朗卻越發覺得不對勁,以往他問話,徒兒都會恭恭敬敬,一五一十全數傾訴,可如今,他隻簡單問了他一句話,便讓他支支吾吾,目光閃躲,似乎不敢靠近自己。


    “舍得搬走了?不賴皮了?”


    “多虧師尊悉心照料,徒兒已痊愈,不敢再叨擾師尊。”蔣涵正這話說的禮貌,未免有一絲生分。


    赫朗歪頭,對他露出一個戲謔的微笑,“是誰說即便傷好了也不想走,隻想留下來伺候師尊的?”


    蔣涵正喉頭一哽,直冒酸氣,“沒了徒兒不也是好事嗎,反正會有師母來伺候您的。”怕師尊察覺異樣,他便低著頭不敢看他麵色。


    赫朗一愣,瞬間便得知他興許是知道無定師弟要為自己尋道侶的事情了。


    不過此事他一開始就已經婉言拒絕,一直是無定見他清心寡欲,所以幹著急罷了。


    旁人所對他的印象,都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之類,不過也不是赫朗願意這般的,他苦笑,自己從前也有如同毛頭小子一般懷著滿腔愛意,不顧世俗追逐赫征的時候。


    他又何嚐不想品味那種心髒為另一個人全力跳動的雀躍感呢,隻是他曾經品嚐過的苦澀要多於這份甜蜜,到最後,一切成空,他的情魄被抽出之後,也無法再因愛而產生悸動,如今自然也不會想找什麽道侶,辜負對方一生一雙人的期盼。


    “為師對情愛之事並不上心,不想就此耽誤他人。”


    蔣涵正聽了這句解釋,心結豁然開朗,得知他親口而出的想法,自然也不難想門派之中的果風言風語算不得真。


    隻是,能與師尊結為道侶便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哪裏能算是耽誤呢?蔣涵正心直口快,立即應道:“徒兒、徒兒不怕被耽誤!”


    兩人皆是一愣,隻是赫朗最先反應過來,並無惱怒,卻是微微一笑,點了點他的額頭,問道:“如此這般,你不僅要當為師的徒弟,還要做道侶了?”


    蔣涵正身子一僵,猜不準師尊是否認真,也不敢點頭,隻能紅著臉落荒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  朗朗已經被前幾個世界開化了,不會再別扭的→_→


    ☆、鼎爐


    逃走之後的蔣涵正氣喘如牛,一切激動與畏懼都糅雜在一起,讓他心髒劇烈跳動,似乎要從嗓子眼裏出來,他差一些便要點頭稱是了,可是師尊的語氣隨意,似乎不過在開一個玩笑,他又如何敢點頭,暴露自己真實的意圖?


    一顆心因為他這一句話而七上八下,什麽矜持與禮儀都瞬間崩潰,擊得他方寸大亂,可與此同時,卻又心存著一絲絲僥幸,師尊待他這般好,或許不會將他的心思視作洪水猛獸呢?


    而的確,赫朗的問話並無玩笑之意,隻是在詢問他的心思。


    日夜相處下來,他不可能意識不到徒兒對自己超乎常人的依賴,以及他注視自己的炙熱,也都被他收在眼中。


    他經曆過幾個世界,未必完全看不清他朦朧的心,隻是他認為蔣涵正既然此時還選擇著逃避,那便是證明他尚未堅定自己的內心。


    如此說來,他在這條路上還尚有回頭的餘地,他雖不排斥蔣涵正的心意,但有師尊一身份在身,他不可能主動回應。


    雖說修仙界中也不是沒有同性道侶,但畢竟這是少中之少,而人呢,總會將少數人視為異類,蔣涵正少年時期便承受了太多流言蜚語,赫朗自然不願意再讓如今風光的他重新品嚐這份不該有的罵名。


    而且,陰陽調和,雙修相生,這對修煉也是一個天大的好處。即使單純於蔣涵正的修煉來說,他自然也更希望他能從未成形的情感漩渦中脫離出來,另尋良人。


    於是,更多的,赫朗也是想著是否還有機會讓他回歸正途。


    如若蔣涵正得知他的師尊是這麽一個想法,怕是要悔青了腸子。


    雖然無定為赫朗尋道侶的注意被赫朗拒絕了,但是顯然他的熱心尚未被消磨完,道侶風波尚未消失,他又為赫朗安排了數十個鼎爐。


    這數十人之中,皆是根骨良好,靈根優異者,雖說鼎爐是供修士采精補陽之用之人,他們卻還也還是願意,畢竟能與真人親近也是一種福分,由此積攢下的照拂想必也不會少。


    而這其中,除了女修,甚至還出現了幾位男修,按無定的解釋來,就是未清楚師兄的喜好,於是便各種都尋了些來,供他選擇。


    赫朗雖然不甚了解,但是也知道采精補陽之過程是需要兩人親近的,自然也不會答應,隻是掃了一眼這站得整齊的青年弟子,便微愣了一瞬。


    不因為別的,隻因為其中一人像極了故人。


    無定麵上一喜,以為他是有看中了的人,立馬將行列之中的男修拉了出來介紹。


    “師兄眼光夠好的啊,這小子是霍亦楊,我的徒弟,還有個稱號是天山五劍之一,乃是這些人之中修為最高的!也配得上做師兄你的鼎爐了吧?您老人家終於舍得找個人……了……”無定說得眉飛色舞,卻又發現赫朗的神情不對勁,說著說著也放緩了語速。


    赫朗的思緒一下子便被牽扯回了數年前,清澈堅定的雙眸也變得有一絲朦朧,恍若隔世。


    麵前的青年男子身形頎長,高大結實,麵上生氣昂揚,雙眉如劍,鼻梁挺拔,嘴唇微薄,眼角張揚地挑起,若是再換個囂張跋扈的神情,那便與甄溥陽的模樣有幾分相似了。


    真是他清楚地知道,這的確是個巧合,一個能將他思緒攪亂的巧合。


    霍亦楊自然不會忽略赫朗打量自己的目光,見他一副對自己感興趣的模樣,原本淡然的麵色也染上一分局促的羞澀於喜意,謹記著禮儀,微笑著請安,道了聲師伯好。


    赫朗點頭應下,卻還是再次抬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一直站在一旁的無定不做聲了,他知道他的徒兒生得好,可是師兄自己那兩個徒兒也是一等一的俊俏麵孔,想必是另有原因,便也陷入了思考。


    赫朗眯眼,垂眸,發現自己的確有些在意這個與甄溥陽相似的容貌。


    幾個世界過去,他自己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歲月變更,是十年,亦或是二十年?三十年?但是這漫長的歲月之中,他卻很少會想起故人,因為一個個新世界的人物已經充滿了他的腦海與生活,他無暇再去為前世之人感傷。


    但此時再思及陌生又熟悉的眉眼,赫朗卻又覺得回憶像海浪翻湧般,一陣陣拍打上來,細細想來,真是如同大夢一場。


    注視麵前之人,他清醒的頭腦的確罕見地恍惚了,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一襲龍袍的身影,總是高高地仰著頭顱,蔑視眾人,偶爾對他頤指氣使,卻又在下一秒跑到他跟前,嘟嘟囔囔地說些好話,像個少年一樣說些幼稚話。


    他們的結局也使得甄溥陽在他的回憶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婚典當晚,一襲紅衣的他如同惡鬼附體,瘋狂如斯,點燃了整間臥房,在火光漫天中嘶吼著要與他共赴黃泉,殉情而死。


    可他或許未想到,自己不過是一縷遊魂,沒有生死之說,這輩子也無法到地獄與他相聚。他是重新“活”過來了,那陽兒呢?他的確是真真切切地死了罷?


    及其缺乏安全感的他,在地獄尋不見他之後,又會多麽孤獨呢?


    赫朗心頭一沉,微微吐了一口氣,看向呆立著的霍亦楊與無定,輕聲道:“那便是他了。”


    “誒。”無定回神來,立即應了一聲,又轉身對霍亦楊叮囑頗多。


    “師伯看上你了是福氣,可知?你這師伯千百年來都不近什麽人的,除了新收的那徒弟……你也看到了,蔣涵正現在可是平步青雲,你師伯多有本事你便知道了,你可得好好侍奉,雖說要損你元陽,可如何說來,與師伯親近都虧不著你的,聽仔細了?”


    霍亦楊連連稱是,低眉順眼,瞧起來性子溫順乖巧。


    赫朗皺眉,張口卻啞然,這一點倒是與陽兒截然相反,他實在很難想象那個人會有向誰妥協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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