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列克謝最後的力量也消耗殆盡,黃銅大鍾轟然炸開,碎片飛往了加貝利城的各個角落,最大的一塊正中辛西婭一夥與凱姆特追兵中間,透過銅鍾碎片折射出一個個驚疑不定的麵孔,辛西婭看到了,聖殿騎士團也看到了。


    “真是精彩非凡的演講,你說是吧,我的團長大人?”


    在隻有火把燃燒的地牢內,瓦倫丁似笑非笑的看著麵色不佳的考斯特,隨著他的調侃一出,後者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


    “嘖嘖嘖,你這樣子真可怕,所以你要怎麽選?是向新主獻媚,還是為舊主報仇?”


    最後,考斯特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哼了一聲轉身就走,看都沒看一眼依然昏迷不醒的克裏斯多夫一眼。


    “一根筋就是這點好啊。”


    瓦倫丁聳了聳肩,意味深長的瞥了眼毫無聲息的外事大臣,慢吞吞的順著大開的牢房門走了出去。


    關押著三個白癡屬下牢房並不難找,異端審判局總是有自己的一套聯係係統。


    瓦倫丁靠在牢房門上,伸手敲了敲門,“喂,你們要裝死到什麽時候?”


    “找我們有什麽事啊,首領?”安迪嘻嘻哈哈的聲音透過門傳了出來,“現在可是停職休假中哦。”


    “給你們三個加班費,跟我去皇宮接個麻煩的老頭子。”


    第12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步


    克裏斯多夫一動不動的躺在冰涼的地麵上,似乎對牢房裏發生的事情毫無所覺,瓦倫丁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他依然保持著昏睡的姿態,等到確認對方不會再殺個回馬槍了,他才猛的睜開眼楮爬了起來。


    捂著嘴堵回自己的喘息聲,這位凱姆特帝國的外事大臣感覺到心髒在劇烈的跳動,不僅是因為跟死神擦肩而過,更是因為他所聽到的那些話語。


    現任凱姆特皇帝奧古斯都是前皇後與聖光教的阿列克謝大主教偷情生下的私生子——他都能想象中這條秘聞會在整個帝國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老國王其他的子嗣都已經在那場血雨腥風的帝位爭奪占中消耗殆盡,奧古斯都是他名義上僅剩的兒子,除非這時候再蹦出來一個可信的私生子女,不然皇室就是徹底絕了後,這已經足以讓那些野心勃勃的大貴族們心思活絡了,畢竟還有哪個爵位能比國王還大嗎?


    其實阿列克謝說的是真是假根本無關緊要,他隻是為有心人提供了兩個絕佳的借口︰


    第一,奧古斯都並不是正統的繼承人,而是一個竊取帝王權柄的賊。


    第二,奧古斯都與阿克辛合謀殺害了先教皇格裏高利六世,還把罪名嫁禍給了異端審判局的瓦倫丁。


    前者挑撥凱姆特帝國內部穩定,後者則把刀鋒一同對準了新任教皇,把先手後手都占了個幹淨,迫使他們隻能被動應戰,簡直惡毒至極,不愧是阿列克謝死前留下的致命一擊。


    克裏斯多夫是奧古斯都三大執政班底之一,是他的鐵杆支持者,哪怕此刻心神受到來自阿列克謝自白的強烈衝擊,也不會輕易更改自己的立場,比起去思考國王的身世,他更加關心如何在這場毀滅性的風波裏將己方的損失降到最低。


    但無論他想到了什麽對策,繼續呆在這間該死的牢房都不會有任何幫助。


    作為投靠蛛後計劃的執行人之一,克裏斯多夫相當清楚此時此刻這座秘密監獄有多危險,哪怕他本人在擊劍方麵也是一把好手,放到異端審判局麵前就完全不夠看,更何況這裏足足關了四名審判官,單從危險度來看,足以媲美惡龍巢穴。


    他很清楚,硬碰硬無異於自殺,可他更清楚,隻要他不主動撞上去,對方隻怕沒時間去理會他這種小蝦米。別忘了,被稱為“聖人在世”的巴勒特主教至今還停留在皇宮中,以他能夠在這種情況下還特意關照瓦倫丁來看,二人私下的關係足以讓後者去冒一次險。


    對方的目標是皇宮,這點毫無疑問。


    而克裏斯多夫的目標也同樣是皇宮。


    在確認了監獄裏隻剩下他一個人後,外事大臣手腳麻利的打開了監獄內部的密道,由於狹窄的密道隻能容一人爬行通過,等到他從出口爬上街道,合體剪裁的燕尾服已經變成了一塊髒亂不堪的破布。


    此時加貝利城已經徹底變了模樣,接連的爆炸毀掉了這座第一都城的威嚴和歧視,隨處可見的斷壁殘垣取代巍峨雄偉的曾經成為了主流,主幹道更是被人攔腰炸斷,尚未散去的元素亂流就像是一道道傷疤印在加貝利的肌膚上。


    顧不得整理自己這副狼狽到極點的模樣,克裏斯多夫隨手攔下了一隊騎馬經過的衛兵,在領頭人震驚的目光下一把將他掀下了馬,搶過韁繩就驅使著胯下的馬匹向皇宮方向疾馳。


    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在心裏默念,祈禱著自己能夠趕上。


    或許是祈禱起了作用,抑或是蛛後顯了靈,克裏斯多夫趕到皇宮的時候,宮廷內部依然是一片平靜,守門的衛兵有些焦躁的走來走去,但臉上唯獨沒有擔憂之色。


    怎麽回事,異端審判局迷路了?


    發散著不切合實際的臆想,他刷臉順利進入了凱姆特皇宮,奧古斯都是個相當寬宏的帝王,一點也不介意臣下自由的出入他的後花園。皇宮內部如表麵上一樣平靜,可越平靜,克裏斯多夫就覺得越壓抑,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不知何時就會徹底爆發。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一路狂奔到皇宮的核心區域,驚慌的外事大臣卻意外撲了個空,臥室、書房、議事廳、花園……所有奧古斯都可能在的地方全被找了個遍,卻一無所獲。奧古斯都喜愛獨行的性格在此刻暴露出了巨大的弊端,這麽多的侍女侍從竟沒有一個能說出帝王的去向。


    “冷靜,冷靜……”克裏斯多夫揉亂了短發,“那個爛酒鬼死哪裏去了……”


    揉著揉著,他突然靈光一閃,整個人都頓了一下,“……是那裏。”


    自言自語的吐出這三個字,克裏斯多夫轉身開始狂奔。


    先是各國使臣炸市區,後有阿列克謝自曝醜事,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是奧古斯都也不會瘋到找不到人影的地步,可偏偏他常去的地方又確實沒人。


    這樣想來,他就隻有一個地方能去了。


    在奧古斯都繼承王位之後,王太後就搬去了專門為她建造的小禮堂,日日夜夜侍奉聖光,將屬於皇後的房間留給了未來的兒媳。而這座禮堂由奧古斯都親自督造,就在皇宮主殿的後麵。


    事實證明,克裏斯多夫絲毫沒有愧對“奧古斯都心腹”這個人設,在禮堂門口看見羅爾德這位內務大管家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陛下在裏麵嗎?”克裏斯多夫跑到羅爾德身前停了下來,“我有緊急的事要稟告陛下!”


    麵色嚴肅的羅爾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事有多緊急,但恐怕陛下現在誰也見不了。”


    “……什麽?”被拒絕的克裏斯多夫楞了楞。


    “相信我,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陛下進去多長時間了?”外事大臣焦躁不安的問道。


    “已經有差不多二十分鍾了。”羅爾德抬手看了看懷表回答道。


    奧古斯都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與母親麵對麵談話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年幼的時候是她不想,後來是他不想,這樣算來,他們大概已經生疏到連“母子”這個稱呼都有點名不副實了吧?


    凱姆特的王太後背對著兒子跪在聖光像前,纖細背影依然窈窕,並沒有其他貴婦人不可避免的臃腫發胖。


    “你來啦。”她輕聲說道,站起來轉過身,被時光銘刻痕跡的臉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絕代風姿,她的氣質就像是醇酒,由歲月醞釀出無可比擬的香氣,哪怕是已近暮年,這個女人依然美麗的可怕。


    看著母親淡然的神情,奧古斯都感覺胸膛內一陣氣血上湧,他很清楚這並不尋常,體內的某樣東西正在崩塌,情緒在瞬間就滑落到了崩潰邊緣,他極力想挽回卻無能為力。於是,他來到了這裏,壓抑著自己的歇斯底裏,來尋求疏遠多年的母親的幫助。


    “嗬,一看你這副強裝鎮定的樣子,我就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了。”冷笑蔓延上了他的嘴角。


    “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放任他帶走你。”王太後冷靜的回答。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炸彈,徹底引爆了奧古斯都本來就岌岌可危的理智。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他狀若瘋癲的叫喊道,“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他背叛了我?!”


    王太後也在瞬間變了臉色,她拋棄掉了冷靜自持的表象,小跑著來到一臉痛苦捂住腦袋的奧古斯都身前,驚慌的把他抱進了懷裏,“親愛的,你怎麽了?他對你做了什麽?”


    懷中的青年已經由麵露痛苦轉變成了渾身痙攣,王太後非常了解自己這個小兒子,他根本不是會為自己其實是私生子這點小事而痛苦的弱者。在冷酷無情上,他與親生父親一脈相承,但在無情的宮廷鬥爭裏,這才是正確的生存之道。王太後相信就算某一天有十七八個男人竄出來自稱自己的情夫,奧古斯都隻會笑笑就一筆帶過,正是吃準了這一點,她才能在剛開始時表現的如此冷淡。


    而現在,本該無動於衷的青年卻在瞬間情緒全麵崩盤,甚至都失去了正常的行動能力,早已不是天真少女的王太後瞬間就將嫌疑人鎖定在了自己的老情人身上。


    阿列克謝的自曝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他不僅動搖了奧古斯都皇室正統的地位,給他扣上了謀殺教皇的帽子,最重要的是,引爆了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後手。


    而這個後手,將毀滅他的親生兒子。


    “別害怕,奧古斯都,別害怕,”想通了一切的王太後摟緊了正在痛苦掙紮的青年,“母親在這裏,母親會保護你的……”


    “……陛下?!發生了什麽事?”


    像是聽到了禮堂裏的異動,克裏斯多夫不顧羅爾德的阻攔硬是創了進來,可一看清禮堂內部的情況,他整個人就楞住了,連帶著身後一臉不讚同的大總管也楞住了。


    隻見他們無所不能的陛下正躺在地上痛苦的抽搐,而一向與陛下關係冷淡的王太後卻以保護者的姿態擁抱著他。


    “陛下?!”


    二人反應過來以後想要跑過來查看情況,被王太後厲聲喝止。


    “放肆!滾開!”


    “……殿下?”克裏斯多夫被王太後過激的反應嚇了一大跳。


    這時候到底還是羅爾德沉穩,他停住了腳步,對著王太後行了一禮,“殿下請息怒,我們隻是想要查看陛下的情況,想辦法緩解他的痛苦。”


    “你們誰也幫不了他,這一關隻能靠他自己挺過去,”沒有人比王太後更了解自己那位老情人的行事作風了,“他會沒事的,因為他是我的兒子,但在他恢複正常之前,你們所有人都不允許靠近這裏半步!”


    王室的威嚴不容褻瀆,帝王的權威不同削減,王太後很清楚,一旦今天讓這兩個人靠前,就會打破奧古斯都在臣下心目中的“神性”。人們總是很容易去崇拜跟隨未知的神秘,卻很少會起崇拜跟隨自己的同類,而親手照顧受傷的帝王,往往是意識到對方也是“人”的開始。


    “可是王太後殿下,”回過神的克裏斯多夫推開了擋在身前的羅爾德,不無焦急的說道,“異端審判局的人已經在瓦倫丁的帶領下成功越獄,他們的目標首當其衝就是皇宮,為了應對他們的襲擊,陛下必須醒過來主持大局才行。”


    “異端審判局的人?”王太後聞言搖了搖頭,“比起這群乳臭未幹的審判官,皇宮內最大的威脅另有其人。”


    這一句倒是把眼前的兩個皇帝心腹給難住了,二人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迷惑。


    像是為了點醒他們,一陣喧嘩聲從禮堂外傳了過來,克裏斯多夫顧不上在王太後麵前失禮這個問題,直接三步並兩步衝出了小禮堂,直接抓住了一個驚慌失措的侍女問了逼問。


    侍女的話顛三倒四說不明白,克裏斯多夫遙遙望著騷動的中心分明是關押巴特勒主教的區域,想起王太後的警告,心中的不安越發濃烈。


    他晃了晃腦袋不再胡思亂想,轉頭又回到了禮堂內,隻不過這一次,他恭敬的對著王太後鞠了一躬。


    “如今騷亂已起,還希望殿下能出麵主持大局。”


    “不,我不能離開這裏,”王太後看著奧古斯都下意識抓緊她的手搖了搖頭,“你們隻需要做一件,在陛下恢複之前,無論是誰來了,都不能讓他們靠近這裏。”


    兩名心腹一齊點頭,他們突然有一種預感,今晚,將會決定凱姆特帝國日後的命運。


    第12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一步


    壓抑的氛圍在凱姆特帝國的皇宮內彌漫,幾乎每一個在宮廷內行走的人碰上麵,都會交換一個晦澀的眼神,而這種緊張的情緒在聖光教派遣團的房間裏就拐了個大彎兒,徹底變成恐慌。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外表看上剛滿十五六歲的少年修士在房間內來來回回的踱步,豆大的汗珠接連從發際滑下,臉色更是近乎慘白。


    少年是孤兒出身,父母留給他的隻有一個長到讓人記不住的名字,至於血統偏向哪個種族、應當從屬哪個國家,更是不會有一個準確的答案。像少年這樣的普通修士在聖城遍地都是,要說他與其他人有這麽不同,大概隻有擔任樞機主教領袖巴勒特的內侍了。


    如果說給教皇當內侍是一次豪賭,給巴勒特當內侍就是純粹的美差了。


    “那位紅衣主教大人性情寬厚,從不會提出任何一項難為人的要求,甚至在大部分時間裏,他根本就不需要你。”


    在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時,上一任內侍如此貼心的傳授經驗,然後對方就歡歡喜喜的收拾行李榮升了神甫,把照顧主教起居的重任交到了他的肩膀上。


    跟隨巴勒特主教前往凱姆特帝國參加盟約大會是少年上任以來第一個重要任務,從聖城出發到現在,巴勒特主教也像前輩說的那樣好相處……這會是一趟極為舒適的旅行,如果阿列克謝沒有突然蹦出來爆料凱姆特皇帝奧古斯都是謀殺前任教皇的凶手的話。


    在聽到鍾聲時,少年嚇得幾乎要暈過去,可當他連滾帶爬的衝進巴勒特主教的房間時,卻看到對方老神在在的進行著晚禱,似乎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危險的處境。


    作為一名旁觀者,少年不得不承認,阿列克謝對於細節的描述很有說服力,這意味著他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然而,這對於巴勒特主教來說可不太妙。


    阿列克謝對奧古斯都的指控成立的話,那異端審判局的瓦倫丁裁決長就是一頭悲催的替罪羊,而將這位替罪羊下獄的正是他所服侍的巴勒特主教。


    少年並沒有真正的跟瓦倫丁裁決長接觸過,頂多算是跟其他小夥伴一起圍觀過他那出色的樣貌,但單從異端審判局人人聞之色變的口碑來看,顯然這位聖城第一美人不會是什麽深明大義的溫柔人物。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瓦倫丁洗脫罪名後不會跟自家主教相親相愛的一起吃聖餐,少年絕望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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