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朱昭儀緊緊咬住了下唇,事到如今,這禮,她是不行也得行了,否則,不說薑皇後和太後會不會罰她,至少禦史是一定會拿著這件事大做文章的。她才剛因為閔國公夫人之事受了罰,娘家也被下旨申飭,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萬萬不能再出岔子了。


    “嬪妾……給……淑妃娘娘請安……給……穆妃娘娘請安……”


    朱昭儀福了福身,無論是話語還是動作都十分僵硬,顯然,這對於她而言,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免禮吧,朱昭儀。本宮知道,你從前位份高,除了皇後與本宮外,你還不曾給其他的後妃行過禮。不過,這等事,你還是得盡快適應起來才行。今兒個是穆妃體諒你,才沒有說什麽,否則,便是問罪於你,也是師出有名。”李淑妃依舊和聲細語的,這絲溫柔卻未盡達眼底:“你如今這禮,行得實在不得體,往輕了說,是你規矩沒學好,往重了說,是你沒有規矩、目無尊卑,更有甚者,是對皇上和皇後降了你位份,心存怨懟。”


    盡管朱昭儀已經如此狼狽了,曾在她手裏吃過虧的李淑妃卻不願意這麽輕鬆就放過她。李淑妃麵上帶著溫婉的笑意,吐出的話語,卻比刀子還淩厲,幾乎是朱昭儀哪兒疼,她就往哪兒戳,還順手給朱昭儀扣上了一頂大帽子。


    朱昭儀目眥欲裂,恨不得把李淑妃給生吞活剝了。她想辯駁,李淑妃卻沒有給她張口的機會:“不過,本宮與你相處這麽久,自然知道朱昭儀你不是這樣的人。想來,隻是一時還不適應吧?這一次兩次的,穆妃應該還等得,宮裏頭其餘的妃嬪們想來也會理解你。你也不必太擔心,凡事有一就有二,習慣了就好。”


    穆妃瞥了侃侃而談的李淑妃一眼,心道,好人壞人,可都讓李淑妃一個人給做了。不過,她本也懶得與朱昭儀及李淑妃攪合,隨她們去吧。先時若不是朱昭儀仗著資格老,總愛給穆妃找不痛快,隻怕穆妃都不會多看朱昭儀一眼。如今,李淑妃與朱昭儀鬥法,她隻管看熱鬧就是。


    至於朱昭儀,一口氣還沒出來,就聽李淑妃假惺惺的做好人,把她所有的話都給堵死了,心裏頭別提有多窩火了。李淑妃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語,更是讓朱昭儀恨不得撲上前去把她那張溫婉而寬容的臉給撓花。


    什麽叫做有一就有二?李淑妃究竟是在說,她往後要不斷的給穆妃行禮,還是在說,穆妃隻是個開始?往後,還會不斷湧現出別的妃嬪,位居她之上?


    朱昭儀也許不聰明,但是她對於人的惡意,是相當敏-感的。她可以篤定,李淑妃說的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朱昭儀這麽看著本宮做什麽?”李淑妃薄唇輕啟,嘴角自始至終維持著恰到好處的弧度,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怎麽,朱昭儀莫非對本宮有什麽不滿?”


    朱昭儀迅速地低下頭,掩藏住自己眼中不經意間流瀉出來的恨意:“回娘娘,沒有。”


    “是嗎?那就再好不過了,本宮可不希望時時有人用這樣失禮的眼神看著本宮。若是朱昭儀總是這樣……本宮可是會十分為難的。”


    這時候,去太後宮中傳信兒的人一臉喜氣地回來了:“娘娘,太後知道穆妃娘娘有了身子,高興得不得了,說要封穆妃娘娘為惠安夫人呢,旨意約莫待會兒就下來了。”


    “哦?這倒真是一件極好的事,恭喜你了。”薑皇後笑著對新出爐的惠安夫人道。


    “都是托了娘娘的福。”惠安夫人抿嘴一笑。太後此舉看似是在顯示對她的榮寵,實則那封號又何嚐不是在告訴她,要安分守己?幸而她入宮時就想得明白,絕不會去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否則,隻怕遲早有一日要如朱昭儀這般,一步一步失了聖心啊。


    一時間,鳳儀宮中賀聲不斷,惠安夫人成為了今日真正的主角。這回,輪到李淑妃笑不出來了。


    穆妃才剛有孕,就升了一級,若是誕下皇子皇女,豈不是要與她平起平坐了?


    李淑妃看了眼與薑皇後親親熱熱說著話的惠安夫人,本能的感覺到了威脅。惠安夫人得皇上喜歡,得太後皇後看重,日後,有薑皇後的提攜,她的位置,指不定真的會趕上甚至超過自己……


    看著如今惠安夫人懷孕時宮裏頭熱鬧喜慶的景象,李淑妃就不由得想起當年她懷著大公主時宮裏頭冷清的情形。無論是懷孕的過程中,還是產下大公主後,李淑妃都沒有得到分毫封賞,太後和皇上聽聞大公主出生,也隻是象征性地賜下了一些東西,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宮中人大公主並不受寵……


    兩相對比之下,李淑妃心裏頭要是能夠痛快就怪了。


    不過,李淑妃很聰明的沒有把這些情緒表現出來,她懷大公主時為什麽不招人待見,她自己心知肚明。自打入宮後,她一直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唯獨在那件事上,疏忽了那麽一次,就失了皇上和太後的信任。如今,她萬萬不能再被人拿住不是了。


    在調整好情緒之後,李淑妃也湊上前,與惠安夫人溫言說了幾句話,多是些養胎心得。惠安夫人含笑聽了,謝過了李淑妃的好意,一時間,鳳儀宮裏姊妹情深,其樂融融。


    不多時,明宣帝的旨意也到了,賞賜了惠安夫人許多珍貴的藥材以及幼童的用品,又怕惠安夫人在宮裏頭煩悶,特許惠安夫人的娘家人在穆妃孕期中時常進宮來陪伴穆妃。這道旨意一出,眾妃嬪看向惠安夫人的眼神越發不一般。惠安夫人肚子裏的孩子還未出生,便這樣受重視,無論是男是女,想來日後的前程也不會差了去。屆時,惠安夫人還不是母憑子貴?


    惠安夫人接受著各個妃嬪或嫉妒或豔羨或思量的眼神,已有幾分不自在。今日,她這風頭也出得過了些,懷了龍嗣本就是一件紮眼的事,又接連得了太後和皇上如此隆重的賞賜,心中憂慮自己成了眾妃嬪的靶子。


    薑皇後仿佛察覺到了惠安夫人的不安,薑皇後輕輕拍了下惠安夫人的手,給了惠安夫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既然惠安夫人知情識趣,又有要投靠薑皇後的意思,薑皇後自然要護著幾分。


    薑皇後正準備說話,卻見小團子從她懷裏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貼近穆妃的肚子,清澈的黑瞳中滿是好奇:“小寶寶?”她看了看惠安夫人,又看了看薑皇後,似乎是在向這兩人求證。


    原來,在薑皇後與惠安夫人說話的時候,小團子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呢,雖然她肯定聽不懂多少,但某個高頻詞還是被她給捕捉到了。


    惠安夫人一見了這蓮藕似的胖娃娃,心裏頭就十分歡喜。如今她自己也是做母親的人了,對於小孩子,心裏又多了一分前所未有的柔軟。她笑著朝小團子招了招手:“我肚子裏頭有個小寶寶,小公主要不要來看一看?不過如今小寶寶才兩個多月,還看不大出來呢。”


    薑皇後忙道:“你如今胎位還沒坐穩,小孩子沒輕沒重的,可別讓她靠近你。”


    雖然小團子素來乖巧,薑皇後卻不大敢冒這個險。萬一惠安夫人磕了碰了,可說不清。


    不料,惠安夫人對於小團子的信心倒是比薑皇後還足:“娘娘未免也太謹慎了些,小公主可乖著呢,臣妾巴不得多與小公主親近親近,好生出個像小公主一樣聰明可愛的孩子來。”


    惠安夫人說著,繼續朝小團子招手。


    小團子巴巴兒地瞅著薑皇後,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中帶著些征詢之意。惠安夫人見狀,也看向薑皇後,眼中露出些許懇求之色。


    薑皇後見了這一大一小兩雙狗狗般的眼睛,不由有些好笑:“罷了,若硬拉著不讓福兒靠近你,本宮倒成壞人了。”說著,又叮囑小團子:“惠安夫人肚子裏有小寶寶了,福兒過去看的時候可要乖乖的,不然會嚇著小寶寶的,知道嗎?”


    小團子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小寶寶~”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卻沒有對皇後的話做出回應,也不知道她究竟聽沒聽懂。


    小團子稀奇地圍著惠安夫人轉了一會兒,突然跑回薑皇後的身邊,輕輕扯了扯薑皇後的袖子:“小寶寶……母後……請安!”她還牢牢記著所有人要給“母後”請安這一茬呢。


    記著還不算,還學著妃嬪請安的姿勢,朝著薑皇後福了福身,誰知一個沒站穩,像隻球兒似的滾到了地上。幸而如今天還有些涼,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小團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沒摔疼,咕嚕嚕滾了兩圈兒就自己爬了起來。


    薑皇後身邊兒的大宮女趕忙用溫水給小團子擦了擦小手和小臉,將小團子抱到偏殿,將一早便備好的衣服給小團子換上。


    等小團子打理完畢,重新被送回來的時候,薑皇後將小團子抱回懷裏,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小丫頭,究竟是在請安呢,還是在嚇我們呢?”剛剛小團子摔倒的那一瞬,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裏,就怕小團子哪兒摔傷了。


    小團子才不管這些呢,她一張小臉紅撲撲的,興奮地指著惠安夫人的肚子:“小寶寶,母後,請安!”


    薑皇後憐愛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知道了,小寶寶給本宮請過安了,福兒可以消停會兒了吧?”


    “小寶寶,玩!”


    “小寶寶還在惠安夫人肚子裏,還不能跟福兒玩呢。福兒要是聽話,等小寶寶出來,就讓福兒和小寶寶玩,好不好?”


    “嗯!”小團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在惠安夫人的肚子上比劃了一個類似於保護的動作。也許連小團子都不知道這個動作有什麽含義,惠安夫人卻看得心裏一暖:“小公主真是個好孩子。”


    “是啊,福兒一直很乖。”


    薑皇後一把將小團子抱在懷裏,站了起來:“福兒的話倒是提醒了本宮,是時候該去給母後請安了。” 又環視諸位宮妃:“雖然本宮也很想留諸位說話,但母後的規矩,你們是知道的。從三品貴嬪位份以上的妃嬪隨本宮去給母後請安,其餘的妃嬪們,便各自散了吧,待本宮得了閑,再來找你們說話兒。”


    薑皇後都發話了,低位妃嬪豈敢不從?她們可沒有朱昭儀那等連皇後都敢叫板的底氣。


    第23章


    最後,跟在薑皇後身後去給太後請安的,也就隻有李淑妃、惠安夫人、朱昭儀、柳淑儀、莊修容和周貴嬪六人。往日,總是薑皇後在前,李淑妃稍稍落後,朱妃與穆妃並排走著,並不理會身後的柳淑儀、莊修容和周貴嬪。


    如今,降了位分的朱昭儀卻隻能看著薑皇後、李淑妃和惠安夫人走在前麵,自己則不得不與柳淑儀、莊修容為伍,心頭別提有多窩火了。


    柳淑儀見不得朱昭儀這嘴臉,當下便挽著莊修容的手道,一雙明媚的杏眼中波光流轉,兩蹙柳眉微微豎起:“有人這是瞧不上咱們呢。兩隻勢利眼,一顆富貴心,隻知道追著前頭的娘娘們打轉,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個兒是個沒福分的。”


    她已經忍朱昭儀忍了很久了。


    從前,朱昭儀還是朱妃、柳淑儀還是柳婕妤的時候,她就一直忍著朱昭儀。那時候,朱昭儀出身好,自個兒肚子爭氣,位份又高,柳淑儀便是從朱昭儀那兒受了些氣,也隻得強忍著。可如今,柳淑儀的父親剛升了金吾將軍,掌管禁軍事物,深得明宣帝信任,柳淑儀自己也從柳婕妤之位連升兩級,與朱昭儀平起平坐,見朱昭儀待自己態度依舊如故,自然憤懣。


    這位昭儀娘娘得罪了皇上和皇後,自己降了位份不說,還牽連到了家裏。如今,宮裏頭的高位妃嬪更是沒有一個待見她,莫非到如今,她還認不清形勢?


    柳淑儀的想法其實很好理解,作為一個新升上來的高位妃嬪,她要在朱昭儀麵前彰顯自己的分量,好讓朱昭儀明白,自己已經不是她可以隨意欺辱的了。李淑妃和惠安夫人身份高貴,柳淑儀一時攀不上,於是柳淑儀選擇了與朱昭儀和她自己同等品級的莊修容作為盟友,想要給朱昭儀一個下馬威。


    奈何莊修容潛心禮佛已久,並不願摻和到這些是非中,柳淑儀來與她說話,她也始終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說了幾句後,柳淑儀自己也覺得沒意思,索性退而求其次,去尋落後她們一步的周貴嬪說話。


    朱昭儀見狀,唇角一勾,便露出些譏諷之色。李淑妃和惠安夫人諷刺她倒也罷了,畢竟是較量了多年的老對手,一時占據下風,她雖意難平,卻也不是不能接受。柳淑儀又是個什麽東西?如今,她不過一時落魄,就什麽阿貓阿狗都敢來挑-釁她了!柳淑儀自以為連升兩級就能夠騎到她頭上了?做夢!


    “咱們的淑儀娘娘真是好笑,巴巴兒的去找莊修容說話,誰知道人家理都不理你。淑儀娘娘倒是懂得變通,竟折節下交,連個芝麻官的女兒都找來說話兒,真是笑死本宮了……柳淑儀,你知道莊修容為什麽不理你麽?就是因為你自甘下-賤-啊!”朱昭儀輕掩朱唇,一雙漂亮的眼睛中,滿是惡意。


    她這話一出口,柳淑儀、莊修容以及周貴嬪三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莊修容不想摻和這些是非,到了朱昭儀口中,竟成為了看不上柳淑儀。她若是繼續作壁上觀,怕是要將柳淑儀這個勢頭正猛的新晉妃嬪給得罪狠了。莊修容歎了口氣,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在這宮裏頭,想要平平靜靜的過自己的日子,幾乎是癡人說夢。


    擺在她眼前的,無非兩種選擇。一種是默認了朱昭儀的說法,站在朱昭儀身後看著朱昭儀與柳淑儀相互舌戰,另一種則是向柳淑儀表態,站在柳淑儀身邊反駁朱昭儀。


    莊修容在選擇了第二種,雖然朱昭儀目前看著比柳淑儀勢大,但朱昭儀不是一個腦子清楚的人,把自己綁上她的船,不是明智的做法。當然,與柳淑儀為伍,哪怕隻是暫時的,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對於莊修容來說,選擇柳淑儀,也隻是兩害相較取其輕罷了。


    至於周貴嬪,起初也許未必對柳淑儀的話題有多感興趣,但被朱昭儀這麽一激,她卻是不得不與柳淑儀抱成團對抗朱昭儀了,否則,還不得被人欺負死!今日敢言語上羞-辱她,明日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朱昭儀不知道,正是她的一番話,使得三名心思各異的妃嬪團結了起來。


    “朱昭儀說笑了,我不過是近日精力不濟,這才沒有接柳淑儀的話,怎麽就成了看不起柳淑儀了?皇後娘娘時常教導後宮的姐妹們,進了後宮,便是一家人了,要和睦相處,萬莫尋-釁生事。故而,昭儀敢說這話,我卻不敢應。進了這宮裏頭,便都是姐妹,我比柳淑儀和周貴嬪入宮早,便忝稱一聲姐姐,做姐姐的,難道還會瞧不起自家姊妹麽?”


    朱昭儀、柳淑儀與莊修容論品級是相同的,莊修容說起話來也少了很多顧慮,直接就將朱昭儀的話全部駁了回去。


    朱昭儀沒有料到,率先出言反駁她的,竟是一直悶聲不響的莊修容,心情頓時愈發煩躁。自她失勢後,這一個兩個的,都不把她放在眼裏了麽?


    “你是在說本宮尋-釁生事,挑撥你和柳淑儀之間的關係?”


    莊修容眉目淡然,穿著與打扮在一種高位妃嬪中十分樸素,身上陣陣檀香,有種出塵的氣質。


    “朱昭儀何必明知故問?我有什麽地方說錯了麽?”莊修容從來不喜歡打啞謎,聞言搖了搖頭,唇邊劃過一絲輕歎:“朱昭儀,你魔障了。自打昭儀你失了妃位,便時時覺得周圍的人都在嘲笑你,因而敵視周圍所有人,用最刻薄的言辭來挖苦周圍人,卻不知,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你這又是何苦?旁人不痛快,你心裏頭莫非就痛快了麽?”


    在莊修容看來,有果必有因。這次的口舌之爭,雖看似是柳淑儀挑起的,但如果不是柳淑儀受了朱昭儀太多的閑氣,又何至於如此?朱昭儀在被降為後,也隻是在皇後、李淑妃和惠安夫人等幾個高位者麵前收斂了些許,到了柳淑儀等原本地位不如她的人麵前,許是為了滿足她那可憐的自尊心,竟比原來更囂張。也難怪柳淑儀按捺不住,要與她發生爭執。


    周貴嬪聞言,也抹著眼淚道:“嬪妾素知娘娘看不起嬪妾。隻是,嬪妾的出身,在宮裏頭原也不是什麽秘密,蒙皇上垂憐,太後娘娘恩典,這才讓嬪妾忝居貴嬪之位。嬪妾自認謹言慎行,從未得罪過娘娘,娘娘又何苦拿嬪妾的出身作伐子,來挖苦淑儀娘娘?”


    “娘娘若隻是看不起嬪妾,嬪妾認了,可娘娘怎麽能因為淑儀娘娘與嬪妾說了幾句話,就罵淑儀娘娘自甘下-賤-呢?莫不是每個與嬪妾往來的人,都要被娘娘這樣指責?娘娘這是要在後宮裏頭孤立嬪妾麽?娘娘這是要逼死嬪妾啊!”


    周貴嬪身材嬌小,一張白白淨淨的瓜子臉,模樣雖說不上有多精致,一身纖纖弱女的氣質卻是我見猶憐,她這一哭,便如梨花帶雨,惹得人愈發憐惜。柳淑儀連忙執了她的手安慰道:“好妹妹,快別哭了,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哪裏還能因為父親的官職高低被分為三六九等?妹妹是皇上親選、太後娘娘欽定的貴嬪,哪裏就低-賤了?旁人若是對咱們以禮相待,咱們自然也要報之以禮,可若是有小人見不得人好,非要挖苦咱們作樂,咱們合該拿出一宮主位的氣度狠狠地還回去才是。”


    說著,柳淑儀的目光似有若無的從朱昭儀身上劃過:“這臉呢,不是別人給的,都是自己掙的。有似咱們這等麵皮子薄的,可也有那等……給臉不要臉的。妹妹可千萬要振作起來,不要被人欺負了去,人善就是容易被人欺。”


    “你說誰給臉不要臉!”朱昭儀被人當麵這麽罵,氣得鼻子都歪了。


    柳淑儀似笑非笑的對她對視:“我可沒有指名道姓,昭儀娘娘若非要對號入座,我也沒有辦法。”


    “你!”


    “昭儀娘娘,容我提醒你,這樣用手指著我和貴嬪妹妹,可不是宮妃該有的禮節。昭儀你出自世家大族,想來接受的禮儀教養是最好的,你說對嗎?”


    朱昭儀不就仗著自個兒出身高看不起柳淑儀和周貴嬪麽?柳淑儀偏要在她得意的地方狠狠踩她一腳。


    ——你朱昭儀不是自詡大族出身麽?那你世家大族的教養在哪裏?若你隻有一個出身,沒有與之匹配的氣度和涵養,你照樣要被人恥笑!


    “本宮沒有涵養,柳淑儀端的是好涵養!周氏不過是個微末小官之女,柳淑儀你竟與她稱姐道妹,當真讓本宮開了眼界。想來柳淑儀之家出自微末,柳淑儀與周氏,頗有些同病相憐吧!”在柳淑儀剛入宮時,柳淑儀之父才從四品,官職也算不得高,朱昭儀被柳淑儀刺激得已經開始口不擇言了:“柳淑儀你自己願意與這樣的人往來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要把宮裏頭其他人也給拖下水,沒的讓人以為本宮也跟你似的,什麽阿貓阿狗都往身邊兒帶!”


    周貴嬪聽到這兒,終於忍不住了:“嬪妾的父親是官職不顯,但也沒有讓人這樣折-辱的道理!嬪妾的父親,雖沒有什麽大才能,但一直在朝中勤勤懇懇做官,兢兢業業為皇上辦事。嬪妾從不覺得父親這樣有什麽不好!娘娘如今竟將嬪妾的父親視如阿貓阿狗之流,嬪妾絕不能認!嬪妾的父親也許並不偉大,可他堂堂正正做人,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百姓,在家裏,他也是一個好父親,嬪妾不覺得有這樣一個父親可-恥,請娘娘收回您的話!”


    柳淑儀亦蹙著眉道:“昭儀請慎言,前朝之事,不是你我後宮妃嬪能夠妄言的。昭儀連朝廷命官都看不起,膽敢出言折辱,此話若是傳了出去,怕是要寒了官員們的心!這豈不是在為皇上抹黑?屆時,皇上又豈能輕饒了昭儀!”


    莊修容這次倒沒有說太多話,她隻輕飄飄一句“閔國公夫人前車之鑒未遠矣,望朱昭儀三思”便將朱昭儀尚未出口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凡事隻要牽涉到了前朝,就會變得複雜起來。


    閔國公夫人究竟是為何從王妃被貶為了國公夫人,朱昭儀最清楚不過。


    聽了莊修容的話,朱昭儀驚出了一身冷汗。


    宮中從來不是個不問出身的地方,因為出身低微而備受歧視的小官之女並不少,這已經是宮裏頭默認的規則了,朱昭儀不知道,為何偏偏她在此事上栽了跟頭。


    也許,這根本就是眼前的柳淑儀、莊修容及周貴嬪聯手給她設下的一個陷阱,她毫無所覺,便一頭栽了進去……


    墜在後麵的四位妃嬪鬧得這樣厲害,薑皇後、李淑妃及惠安夫人自然不會察覺不到。


    若隻是尋常的口角,薑皇後也不耐煩管,如今,這事兒已經上升到“後宮妃嬪歧視朝廷命官”的級別了,再放任不管,隻怕口無遮攔的朱昭儀會捅出更大的簍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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