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俏驚奇地抬眼望著小凡,隻曉得小凡一個人在阮家打雜,卻不曉得她爹娘也在省城。


    “傻姑娘,那鍋裏不是還有著不少?我去給你舀些出來留著。”阿俏笑著說,“你先取個草捂子,將湯盅捂了,趁熱先給你爹娘送去。”


    “這太好了!”小凡一蹦三尺高,說著連忙按照阿俏吩咐的去尋草捂子去。


    阿俏望著小凡的身影,倒是也記了起來:小凡家裏的事,她還從來沒問過,也不曉得這小凡的家人是做哪個行當的。


    待到小凡回來,阿俏一問,這才曉得,餘家人其實也是為阮家做事的,隻不過不是在阮家大院,而是在“五福醬園”。


    阿俏知道這五福醬園,醬園主營醬油,兼營各色花式醬、醃漬醬菜,腐乳鹹鴨蛋什麽的也都帶著做一些。這“五福醬園”本來是阮家的產業,是曾祖父阮元煦嫌外頭醬園釀出來的醬油不夠好,便幹脆自己開了一家出來。


    據阿俏所知,因為這“五福醬園”做的本就是薄利多銷的生意,阮家嫌這生意不夠賺錢,就幹脆尋了個機會將其賣掉,收攏了一筆資金。


    如今阿俏聽了小凡所說,餘家夫妻兩個還在“五福醬園”裏做事,那便意味著:這時候,這醬園,阮家……還未賣?


    果然接下來小凡就愁眉苦臉地說:“我爹娘說了,二太太尋他們去說過一次,說這‘五福醬園’,要賣呢!”


    阿俏心想:果不其然!


    小凡一開口,全是疑惑:“三小姐,明明我爹娘在‘五福醬園’是用心做事的,醬園的生意也還算不錯,可為何二太太說要賣呢?”


    阿俏想,這大概是阮家將生意的重心移到了“阮家菜”上,從一席變成了三席,雖然收益增加,可是成本也大增。所以阮家就考慮著將醬園賣掉,攏些現錢供阮家大院這裏使用。


    “三小姐,能不能勞煩您跟二太太解釋一聲,醬園……能不能別賣?”小凡怯生生地請求,“醬園賣了,小凡要回到爹娘那裏去,是不是就要和小姐分開了?”


    阿俏凝神一想,若是餘家夫婦兩個是和醬園簽的契約,的確可能如此。如今她很看好小凡,希望這個淳樸的丫頭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自然不希望小凡離開阮家。可阮家若是連醬園都賣了,更加不可能重新將餘家夫婦雇回來,那麽,難道要她放棄小凡?


    “你先別著急!”阿俏說這話,其實也是在安慰自己,“買賣商鋪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兒?”


    “改天我去學堂的時候,先去醬園看看,然後想想該怎麽勸勸我娘。”


    阿俏的娘寧淑是個做事爽利的人,說要給阿俏尋一間女校,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她當即帶了阿俏去學校見過了女校長,雙方的印象都很不錯。


    女校的校長姓肖。肖校長測試了阿俏的文字與國學水平之後,又與寧淑談過,也覺得阿俏以後將主要的精力都放在算術和學習記賬算賬上頭就好。於是寧淑就與學校那邊約定了,阿俏每天上午去學校半天,隻上算術相關的課程。這樣阿俏放學回家,就有整個下午的時間,要麽能在阮正源的書房裏多讀會兒書,要麽能在阮家自己的大廚房裏跟高師傅學點兒阮家菜式的做法。


    阿俏覺得那位肖姓校長看起來很嚴苛,但是在她上學的這件事上卻從她的實際情況出發,為她切身考慮、靈活安排。因此阿俏對這位校長印象很好。


    每天隻上半天學的安排也讓她很高興,這樣便意味著她每天都有機會出門,而且有半天的時間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去五福醬園看看。


    寧淑帶阿俏去過學校之後,又帶她去百貨公司添置衣物。寧淑想要給阿俏置辦兩身旗袍,阿俏卻不願意,依舊選了那些適合女學生裝束的襖衫襖裙。寧淑實在過意不去,硬逼著阿俏去試了一件象牙白滾海棠紅邊的純色旗袍。阿俏試了覺得正合適,再加上這旗袍是純色的,她終於還是接受了母親的好意,將這件旗袍收了下來。


    如此,阿俏就開始了每天去學校上學的生涯。


    這天她修完了上午的功課,將新得的書本都小心裝在挎包裏,向老師與新同窗們道一聲別,出校門往與阮家大院相對的方向轉去,走了大約十五分鍾,就到了“五福醬園”的門口。


    “這位大娘,我想買瓶蝦籽醬油,能試試味兒麽?”阿俏笑著向在醬園前麵店麵裏的大嬸兒打招呼。


    “這個自然!”這位嬸子,自然就是小凡的娘,餘嬸兒了。她聽見阿俏要蝦籽醬油,立即去盛了一個小碟,從醬缸裏舀了淺淺的一勺醬油出來,遞給阿俏。


    阿俏瞅了瞅顏色,見有一點點的蝦籽浮在的表麵,就曉得這醬油是用新鮮蝦籽做成的。她湊上去聞了聞,一股鮮香便撲鼻而至,再用指尖點點,送入口中一嚐,隻覺鹹度適中,而舌根處則隱隱地覺出一股子甜味。


    “確實是好醬油!”阿俏讚了一句,“大娘,我打二兩,多少錢?”


    “姑娘打三兩吧,三兩一個角子,二兩還真找不開。”餘嬸兒搓著手說。


    阿俏心想,這麽便宜,這物價,簡直和潯鎮的差不多了,看來這醬園正是走的薄利多銷路線。“大娘,我還是打二兩,想再買點兒其他的醬菜,一共給你一角,行麽?”


    “行,行!”餘嬸兒忙不迭地取了印著“五福”字樣的粗瓷小缸子出來,說:“姑娘要哪幾種,我來給你裝。”


    阿俏就隨意點了幾種,餘嬸兒將每個小瓷缸都裝得滿滿當當的,一個扣一個扣好,最上麵一層加個蓋兒,然後用繩紮住,綁個提手,遞給阿俏。


    “姑娘,瓷缸瓷瓶這回先送你,下回來我們這兒,記得帶上這些個,大娘給你洗幹淨了裝新的。”


    阿俏聽了這話,心裏舒暢,覺得這餘嬸兒看似憨憨的,其實很會做生意,招徠的都是回頭客。她付了錢之後,故意不走,裝作好奇,在醬園裏東看西看一陣。在她逗留的這段時間裏,果然又來了兩撥客人,看起來都是熟客,餘嬸兒熱情招呼。雖然也不過是做了一角兩角的生意,可是這樣看下來,一天的流水也不少,扣去成本,這間醬園賺不了太多,但是絕對可以維持。


    這樣一處產業,阮家為什麽一定要賣呢?


    帶著這個疑問,阿俏回了阮家。待到晚間寧淑忙完了阮家的生意,阿俏就纏上了她,“娘啊,學校裏剛剛教了算賬與看賬,讓我們自己找些實例對照著看看,家裏這麽多生意,娘借我一本賬簿看看吧!”


    寧淑不疑有他,就帶著阿俏去了賬房,點上燈,將阮家名下生意的賬冊都取了出來。


    阿俏一眼瞥見了寫著“五福醬園”的賬冊,伸手就取了過來。“娘,這個能借我看幾天嗎?”


    寧淑點點頭,“行,不過隻能幾天,等過了月底,就要尋買家了。回頭賬冊還得給娘,知道嗎?”


    阿俏裝作好奇,問:“娘啊,家裏有個醬園不是挺好,為啥一定要賣呢?”


    寧淑聽見女兒開口詢問,想了想答道:“眼下家裏要用錢的地方很多,這醬園的生意與席麵的生意有點兒格格不入,還要費神打點,能找到合適的買主就幹脆賣了,也少耗費些心思。”


    說話之間,她望著賬房外麵的某個方向,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阿俏心裏明白,寧淑望著的方向不是別處,而是阮清瑤住的小樓。她也不點破,抱著賬冊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晚間阿俏洗漱過,就抱著學校發的課本與醬園的賬冊坐在床上,湊在小台燈下琢磨醬園的收支情況。


    她還沒法兒完全看懂這些賬冊,好多地方隻能對著課本生啃。但是有一點她能夠肯定,醬園現在收支平衡,是個十分穩定的小本買賣。


    而阮家之所以想要在這個時候將醬園拋售,也是覺得醬園經營很穩定,現在是拋售的最好時機。


    阿俏趴在榻上,雙臂撐著下巴發呆。


    突然她一骨碌坐了起來,盯著眼前的賬冊,突然想到:既然阮家要賣,她為什麽不幹脆自己把這醬園買下來?


    第16章


    阿俏並不認同阮家要賣掉“五福醬園”的做法。


    她認為醬園的生意與阮家現在的生意可以互相補充。阮家現在做的宴客席麵,菜式雍容華貴,是供那等一擲千金的豪客,或是家纏萬貫的富商享用的。


    而醬園則不同,醬園的出產雖然平平無奇,卻是平頭百姓們每天都會吃到用到的東西。世道無常,萬一以後阮家菜的席麵沒法兒再擺了,醬園卻能成為阮家的後路。


    眼看著如今“五福醬園”的生意已經穩定下來,積累了口碑和回頭客,阮家卻著急要將醬園出手……


    想到這裏,阿俏光著腳從床榻上下來,從床底下拖出她從潯鎮帶來的皮箱。皮箱的夾層裏有一個信封,那信封裏裝著一張支票,在省城的銀行裏“見票即兌”的。


    這是阿俏的舅舅寧沛在阿俏離開潯鎮的時候塞到她手裏的東西,是舅舅舅母的一點心意,也是給她用來救急的錢。


    然而她望著支票上寫著的“壹佰圓”,不由歎了一口氣。舅舅舅母心意拳拳,一百元現洋,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是小數目了。然而在生意場上,這一點錢,幾乎如杯水車薪,沒有什麽用。


    即便如此,阿俏還是在第二天去銀行將這一百元現洋兌了出來。阮家留給她的時間不多,她得在到月底的這幾天之內想個辦法,要麽勸說阮家保留醬園,要麽就賺足盤下“五福醬園”的錢。


    她拜托小凡去向餘家夫婦打聽了一下市麵上的行情,得知要盤下這樣一個自釀出產的醬園,大約需要三千現洋。她也大概探了探寧淑的口風,曉得阮家的心理價位也差不多是這個價。


    這天阿俏下了課,自己拎著個小挎包回家,一路走一路隻管想著心事,裝著書本的小挎包被她拎在手上,一搖一搖地在空中晃蕩。


    突然,阿俏停下了腳步,立在一座宏大的拱門跟前出了神。


    她認得這裏——這座宏大的拱門內,就是省城唯一一座跑馬場。跑馬場標準跑道外麵則建有階梯狀的看台,看台旁邊有出售競猜馬|彩的小亭子。拱門旁則貼著一張巨大的海報,海報上穿著英武的騎士正在縱馬疾馳。海報上方掛著橫幅,橫幅上有一行大字:“全國總商會預祝本省年度賽馬會圓滿成功”。


    等一下——阿俏突然記起了上輩子她唯一看過的一場賽馬。那時正值她剛到省城不久,諸事不順,心情苦悶之際,也是路過這跑馬場,見門口無人值守,就溜進去看了一場賽馬。


    她對那場賽馬的結果印象非常深,記得是一匹叫做“飛花”的賽馬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贏了最後的決賽。她甚至還記得第二天的報紙上曾有頭條文章大書特書,盛讚了這一場勝利。具體是怎麽勝的,她已經記不清楚了,隻大約記得這匹賽馬在預賽和半決賽中都保存了實力,每次都隻是驚險晉級,到了決賽的時候這“飛花”卻突然發力,一舉奪魁。


    阿俏記起這件事,就趕緊去讀那海報下方印著的小字。果然,她在參賽的名單上找到了“飛花”的名字,隻是不像別的賽馬都注明了主人的姓氏與籍貫,“飛花”的名字後麵隻寫了兩個小字——“本省”。


    看到這裏,阿俏唇邊不由露出了些許笑容。她轉身就走,腳步也隨之輕快起來。春風一起,城中道路上桐絮紛飛,如同花瓣片片飛舞。阿俏一麵走一麵想:果然天無絕人之路,春城無處不“飛花”。


    很快就到了賽馬會的正日子。本省的賽馬會是一年一度的盛事,跑馬場跟前人山人海。


    沈家的司機將車開到跑馬場門口,沈謙從車中下來,從胸前的口袋內掏出懷表看了看,隨即抬頭,在跑馬場那座高大的拱門下四顧尋人。


    “士安,”遠遠的有人衝他招呼,“這裏!”


    沈謙也笑著打了聲招呼:“傅五爺來得好早!”說著大步流星往來人那裏趕了過去。


    傅五爺與沈謙相熟,上上下下將沈謙打量了一番,當即伸手拍了拍沈謙的肩,笑著說:“以前總見你穿著長袍馬褂的樣子,沒想到這樣西裝革履地也一樣豐神如玉,沈督軍有子如此,一定驕傲得不得了吧!”


    沈謙微笑著謙虛:“五爺您還是這麽喜歡說客氣話!”


    傅五爺登時哈哈大笑,拍著沈謙的肩膀說:“走!五爺初到貴寶地,送你一份見麵禮吧!”說著徑直往出售馬彩的地方走去。


    沈謙雙眉微皺,緊跟在傅五爺身後,知道這傅五爺精擅相馬,他來得早,該是已經將參加決賽的馬都相過一遍了。


    出售馬|彩的亭子外懸掛著一塊巨大的牌子,上麵標注著各參賽馬匹的馬|彩賠率。奪冠“熱門”的賠率都差不多,二賠一到三賠一不等,而壓線進入決賽的“飛花”無人看好,奪冠的賠率如今已經飆到了四十賠一。


    傅五爺看了看這塊牌子,忍不住哈哈笑道:“看起來世人與傅某,英雄所見略同。”


    他便掏了支票本出來,將他相中的兩匹名馬各自押了一千銀元,同時笑道:“五爺相中的是這兩匹,無論哪一匹奪冠,這彩~金,五爺都贈與你做見麵禮。”


    沈謙唇邊稍許掛上了幾分玩味的笑,柔聲說:“五爺,您第一次到本省,該是士安給您接風洗塵才對。”


    說著他就緩步上前,準備在那排名最後、賠率最高的“飛花”身上下注。


    “在下以為,這‘飛花’大器晚成,或許是最能頂住壓力,一舉奪魁的。”沈謙一麵取出票本,一麵向傅五爺解釋,“若是這匹馬最終能夠奪冠,所有的彩~金,在下都雙手奉上,贈與五爺。上海之事,還要求五爺多多從中斡旋!”


    傅五爺盯著沈謙,心想這孩子看著相貌堂堂,內裏莫不是個傻的?


    “士安啊,”五爺拍了拍沈謙的肩,“五爺擅長相馬,適才已經相過所有的賽馬。那一匹,沒有冠軍相。五爺是不想你白白拋費。”


    沈謙似乎料中了傅五爺會這樣說,忍不住笑道:“五爺可千萬莫要以貌取人,隻要能及時振作,焉知它不能後來居上?”


    傅五爺聽了這話,心頭輕輕一震,知道沈謙是在以馬喻人,以這場賽馬比擬這時局。他略一思索,就點點頭,說:“好!若是真的如你所言,最後由你贏了這一場豪賭,五爺就賣你一個麵子,你要的東西,五爺擔保,一定如你所願,從上海給你送過來。”


    這話正中沈謙下懷,當下就在票簿上簽了字,遞給售賣馬彩的人,淡淡地說:“押兩千,‘飛花’!”


    賣馬彩的人聽到這麽大的數目盡數押在了最不被看好的賽馬身上,吃了一驚,小聲說:“怎麽又來一個,今天真是邪門兒了!”


    沈謙聽見這話,不動神色,隻在一旁安靜地等待,過了片刻,隨口一問:“還有旁人押注‘飛花’麽?”


    那人馬上答道:“有,就剛才,還是個年輕姑娘。下注沒有您這麽大,隻有一百元。”


    沈謙神色不變,也不繼續追問,隻淡淡地說:“沒什麽,請替本人下注吧!”


    這一場賽馬會的決賽乃是萬米競賽。“飛花”在最後五圈的時候才開始異軍突起,旁人幾乎還未注意到它的時候,這匹駿馬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衝到了第三名。


    四圈、三圈……眼看那“飛花”漸漸地趕了上去,跑馬場中歡聲雷動,四方盡是彩聲與助威呐喊聲。


    傅五爺在貴賓席上,早已忍不住扶著椅背站了起來,隻覺得血管中的熱血正在沸騰。須知若是這“飛花”當真奪冠,沈謙適才下了兩千銀元,按照賠率四十來算,他將淨得八萬——果然是接風洗塵的好禮,連數字都這樣的吉利。


    他一偏頭,卻見沈謙施施然地坐在椅背上,正偏過頭低聲向沈家的仆人吩咐些什麽。一切,似乎盡在沈謙算中,一切都由他掌握。


    “好你個士安!”傅五爺突然明白了,什麽“大器晚成”,什麽“沒有冠軍相”,這怕都是沈謙故意示弱,保留實力的結果——而那匹“飛花”,則根本就是沈家的賽馬。


    “五爺,”沈謙卻起身,在傅五爺耳邊壓低了聲音說:“五爺是忠義之士,自然知道那件東西對國人有多重要。八萬銀元的彩~金,在下是心甘情願,拱手奉上,惟盼五爺在上海灘斡旋之際,能助五爺一臂之力。”


    傅五爺聽沈謙說得真誠,忍不住說:“難怪青紅兩幫,都敬你一聲‘小爺叔’,能運籌於帷幄之中,偏又仗義疏財,連我傅五也不免對你刮目相看。既然如此,士安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半年之後,一定會給你一個結果!”


    沈謙聽見傅五給了承諾,知道此人言出必踐,這件事情至此便大有希望了。他心頭終究是喜悅,麵上流露出由衷的微笑。


    這時沈家的仆人已經轉了回來,湊到沈謙耳邊,小聲地說:“查到了,確實是個年輕姑娘,您……要不要親自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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