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轉頭往程讓那邊瞅了眼,看見他視線一直若有似無地望著她的方向,她微微勾起嘴角,隨即又矜持地壓了下去。


    為了不讓堂姐擔心,她解釋道:“那是程家二郎,是我未婚夫。”


    林沁瞪大眼睛,她知道自家堂妹已經定了親,卻沒料到今日還能碰上。她來回看了這兩人幾眼,堂妹看著就軟萌可愛,那少年?不合審美。


    她默默咽下對程讓的不滿,違心道:“原來認識啊,看起來他對你還挺上心的。”


    阿沅再看過去時,程讓對著她又笑了,淩厲的眉眼瞬間溫柔下來,她沒忍住也笑得微眯了眼。旁的客人瞅見這一幕,總算明白過來,那少年可不是獨身一人來買首飾的,人家心上人還在呢。


    林沁簡直沒眼看,哼了一聲,讓店小二將她剛剛挑的首飾都包起來,轉了轉眼珠,指著程讓道:“過去讓坐那兒的那個人付錢。”


    作者有話要說:  趕在我生日結束以前,爬上來發了我最近最長的一章!


    林沁:一位審美清奇的女子。


    阿沅:程讓變帥了!


    林沁os:咦~醜。


    第28章


    久別又重逢,佳人心有思。


    阿沅詫異,拉了拉林沁的袖子想阻止,但是店小二極有眼色,打著算盤就往程讓那邊去了。


    阿沅就看見程讓愣了一下,然後爽快地掏出錢袋遞過去。小二眉開眼笑,那兩位姑娘買的首飾都是店裏頂貴的,這下賺大發了。


    她覺得肉很疼,那可是程讓的血汗錢,居然買了這些她一輩子都戴不了幾次的玩意兒!


    林沁抬手肘輕撞她腰,壓低聲音道:“這就心疼了?他的錢不給你花,還留著給誰?他家中沒有侍妾吧?”


    阿沅眼神一凜,半年沒見,她還真對程讓家中情況不甚了解。鑒於他有被江三郎騙去喝花酒的前科,她眯了眯眼,想著待會該好好盤問下。


    林家另外幾位姑娘也注意到她們兩個的動作,二姑娘林淑好奇問道:“那位公子是誰?”另外兩位姑娘雖沒說話,但都圍在她們身邊,眼底好奇之意明顯。


    林沁道:“那是我們阿沅的未婚夫,你們別瞎打聽。”


    那幾位姑娘的眼神瞬間不同了,特別是林淑,她也定了親,未婚夫是家中的庶子。像她們這樣的庶女,不過都是各個家族中用來聯姻的工具罷了,哪像嫡女千嬌百寵的,定下的郎君也如此英武不凡。


    她隱晦地看了那邊的少年一眼,少年卻全部心神隻放在人群中的黃衣姑娘身上。


    阿沅心念一轉,趕緊擺了個嬌羞的表情,將幾位堂姐堂妹糊弄過去。


    等各人終於買到自己心儀的首飾,阿沅終於鬆了口氣,好歹程讓不用像財神爺一樣杵在那兒被人看了。她小聲跟林沁說了一聲,便過去找他。


    不等她說話,程讓將手上的首飾盒捧到她麵前,“阿沅,好久不見。”


    她抿嘴,手上還抱著小手爐,空不出手來接啊。就這麽扭捏一下的工夫,程讓察言觀色的本事就顯露出來了,他趕緊將盒子收回去,提議道:“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外邊有太陽。”


    店內雖也有火爐,但因為要打開門做生意,隻有入口處兩扇屏風擋風,室內還沒有陽光照射,偏陰冷。


    阿沅隻猶豫了一瞬,回頭和林沁對了下眼神,就跟著程讓出了門。


    待在原地的林沁:阿沅妹妹剛剛的眼神是什麽意思?——嗯?這就走了?東西都沒拿呢!


    外邊的陽光很溫暖,天色清朗,沿街店鋪簷下都掛著紅燈籠,紅彤彤一片特別喜慶。巷子口的柳樹葉上裹著一層冰淩,反射出璀璨的光。


    這樣的人世太過美好,會讓人以為不夠真實。


    “你今日怎麽也在這家店裏?”程讓太高了,阿沅隻能微仰著頭和他說話。


    程讓示意了下手上的盒子,“來給你買禮物。這是京城最好的首飾店,上次那綰帶也是在這買的。”


    從某些方麵來說,程讓還真是一個死心眼的人。


    阿沅想笑,但不知為什麽心裏堵著,隻能勉強扯了扯嘴角,道:“你今日休沐,不在家裏歇著?”


    話音剛落,程讓突然拽著她手腕,把她拉到身後。阿沅還沒反應過來,隻聽見一道渾厚的男聲:“言襄今日興致不錯啊。”


    程讓的嗓音已經不像在清州時那般沙啞,聲線難得亮了些:“微臣見過二殿下。”


    阿沅一愣,在他身後低下頭,跟著行了禮。


    二皇子直接把視線對上她,問道:“這位姑娘是?”


    程讓垂眸,頗不耐地蹙眉,這二皇子廢話怎麽這麽多?天天纏著他到底要幹什麽?


    他沒說話,二皇子哈哈兩聲,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原來言襄今日是與佳人有約,我就不打擾了。改日若有空,再請言襄一起喝上一杯,如何?”


    程讓不好拒絕,點頭應下。二皇子又笑著說了兩句,這才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阿沅眸色冷淡,程讓如今竟然已經卷入了皇室紛爭嗎?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推測,當今陛下在位時間不到三年了……


    “阿讓,你和二皇子交好?”私心裏,她不想聽到肯定的答案。


    幸而程讓隻是稍思索了下,就搖頭道:“我與幾位皇子往來均不多,今日碰上二皇子大概是湊巧吧。”


    他沒說實話,阿沅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根本沒在看她。他在下意識說謊。


    頓時一陣無力之感襲來,曆史的車輪滾滾而過,身處其中的從來沒有人是操縱者。她從另一個時空穿越而來,將自己苟延殘喘的生命與他的綁定,每踏出一步都在想前麵是錦繡前程還是萬丈深淵。


    縱然她知道程讓的結局又如何?她根本沒有辦法改變結局。有時候她甚至覺得程讓並不是時空救助的受益者,自己才是。如果和程讓一起在他二十四歲那年死去,那她就多了十年的性命,而程讓什麽都沒有。


    他隻有帶著滿身榮光長眠地下。


    阿沅不說話,程讓一下子慌了,“阿沅你別生氣,你若是不想,我就不和二皇子去喝酒!”


    “他是皇子,你是臣子。”阿沅歎氣,“臣子哪裏能想不去就不去的?”


    程讓動了動嘴,還是忍住了反駁,阿沅說的一定是對的,他不能讓阿沅沒麵子。


    其實他也不是不知道二皇子找他有什麽事,不過是想借由他拉攏他父親罷了。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經年及弱冠、在朝輔政,陛下卻還未封王,這樣隻能助長他們的野心。


    如今朝上兩位皇子的派別之爭已初露端倪,而他因為秋獮一戰成名,更因為皇帝曾有意將四公主嫁與他,而二皇子與四公主是同母親兄妹,因此二皇子這些日子一直纏著他。


    今日二皇子已經看見他與佳人有約,應該不會每次拉著他說四公主的事了吧?


    程讓看了看隻到自己胸膛高的小姑娘,滿足地笑了,這一生隻要有阿沅在身邊就夠了。


    第29章


    豆蔻催年華,年少兩心知。


    程讓將自己買的首飾盒放進了阿沅來時坐的馬車,猶豫了一瞬,卻又跳上了馬車,向她伸出了手。


    阿沅驚訝,左右看了看,街上人來人往,但大都隻注意著自己前方的路,沒有人刻意盯著他們兩個人。她便也伸出手,小小軟軟的手掌輕搭上少年的掌心。


    不過一晃神的時間,阿沅已經進了馬車,和程讓相對而坐。


    少年麵色如常,她側頭摳了摳手心,一層薄薄的汗。


    程讓先打破馬車裏的沉寂:“歲末我比較忙,等我放年假時再帶你去城外看梅花。”他想了想又問道,“伯父打算什麽時候啟程回清州?”


    阿沅腦筋一轉,計上心來想都逗一下他。


    “如果我不回清州了,你會高興嗎?”


    程讓那一瞬間的表情難以描述,欣喜又糾結,猶豫半晌道:“那你一個人留下來?要不要住我家?”


    這少年想得有點多啊。


    阿沅哭笑不得:“你想什麽呢?我就算一個人在京,也該住我伯父家,住你家算什麽?”


    少年的眉眼立馬耷拉下來,嘴角的失落掩都掩不住。不過想到阿沅有可能留在京中,他又充滿希望道:“那你真的不回清州了麽?”


    “我阿父也不回。”這話一出來,程讓一下就懂了。聯想到自家為何現在留在京中,他馬上有了答案——林太守將要在京中任職。


    這意味著他和阿沅還會待在同一座城中,他休沐時就可以去看她真人,而不再僅僅是睹物思人。


    不過這樣一來,有些事還是必須要坦白的,不然的話,阿沅若是在別人那兒聽到一些胡話,生氣了可怎麽辦?


    打定主意,他收斂表情嚴肅道:“阿沅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阿沅一愣,想起之前三堂姐說的,微微睜大眼睛,這人不會真有侍妾了吧?


    “之前陛下想為我賜婚……”


    程讓剛說出口,就看見小姑娘眼眶慢慢紅了,她皮膚白皙,微微紅一點就很明顯。就這麽停頓一下的時間,那雙圓圓的杏眼裏就已經水光瀲灩,一滴淚珠吊在眼眶下,欲滴未滴。


    他的話就這麽哽在喉嚨裏,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阿沅你哪兒不舒服?”他也顧不得男女之防,趕緊上手探她額頭,慌亂中還用手指直接替她揩了淚。


    阿沅吸了吸鼻子,半闔眼瞼,小聲道:“你答應了?”


    程讓這才知道她怎麽一下子哭了,剛剛那陣焦急還沒緩過來,下意識道:“我當然沒有!阿沅你要相信我!”


    等緩過來後,他想笑又不太敢,雖然半壓著嘴角,但很容易聽出他話裏的愉悅,“你哭什麽呀……難道還不相信我?”


    阿沅撚著帕子拭眼角,特意癟著嘴說話:“京城和清州隔這麽遠,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在京城喝花酒……”


    這事大概是程讓的死穴,每次一提起來,他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理直氣壯。誰叫這事在清州傳得太廣,他都被未來丈母娘明裏暗裏說了一頓。


    他瞬間氣勢低了下去,小聲反駁道:“我沒去喝花酒,是江見杞騙我去的。”


    “那你還去了。”阿沅盯著他,眼眶還是紅紅的,特別惹人憐惜。雖然她說出來的話在別人看來是十足十的無理取鬧,但外表太具有欺騙性,任誰看了這姑娘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都狠不下心來惹她傷心。


    程讓終於體會到了書裏寫的那種“心都碎了”的感覺,唔,感覺還不賴。


    “我錯了。”他立馬改口,“我來京城之後都沒和姑娘說過話!”他說這話還真是一點都不虛,羽林軍平時訓練任務重,一月有三日休沐,空出的時間他不是去給阿沅買東西,就是在給阿沅寫信。


    阿沅眼底的濕意差不多已經散去,這一秒哭出眼淚的絕技是她前世很小時候練就的,過了這麽多年也還是爐火純青。


    “陛下想為你賜婚,賜的是哪家?”她把話題繞了回來。


    程讓這時候再不敢隱瞞,直接道:“陛下就說了那麽一次,還是在九月秋獮圍場上,當時他是想將四公主許嫁,不過我沒答應,另求了《百駿圖》做獎賞。應該沒有人當回事,就是二皇子近日有那個意思。”


    他窺了窺阿沅的臉色,不見怒意,繼續道:“我都沒見過公主,公主也未必知道我這個人,就是二皇子有些煩人。阿沅,我不想和他去喝酒。”


    最後一句竟然隱隱帶了委屈的告狀之意。身材頎長的少年委屈地半垂著頭,像是等著對麵的女孩順毛。


    阿沅沒忍住摸了一把他的頭頂,少年的發絲比較粗,摸起來的感覺遠沒有摸自己秀發來得好。


    “那就不去了。”她順著他的話道,二皇子想替妹妹撬牆角?做夢去吧。


    程讓看著她收回手,感覺意猶未盡,阿沅的手又小又軟,抓著時仿佛沒有骨頭,讓人都不敢用力。可惜他沒能多感受一下。


    馬車外的過路人聲音嘈雜,貨郎的叫賣,孩子的嬉鬧,姑娘們的輕聲細語,全然交織在一處。程讓凝神聽了會兒,道:“你堂姐要過來了,你們等下還要去哪裏?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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