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印。”出乎王江寧的意料,鍾濤自己竟然直接講了出來。


    “沒錯,沒錯,就是曲文秀交給你的銅雀印。”王江寧上前湊了一步。聽到銅雀印的名字,連呂衝元也禁不住豎起了耳朵。


    “曲夫人可還好?”鍾濤卻沒接話茬,而是先問起了曲文秀的情況。


    王江寧遲疑了一下,便簡單地把曲文秀已經自殺的事情說了一遍。


    “孽緣啊,孽緣啊。”鍾濤唏噓不已。但他話鋒也轉得甚快,隻歎了兩句,便問道:“這個銅雀印,到底是什麽來曆,為什麽你們都想要得到它?”


    他這一問,倒是讓王江寧有些吃驚,他本以為能從鍾濤口中得到更多銅雀印的線索,沒想到這鍾濤知道得好像比他自己還少。


    -


    “當時曲夫人隻說讓我幫著保管一些時日,可沒說過這東西到底有何意義啊。我本來也以為隻是小事一件,哪知道自從拿了這印,便是災禍不斷,要不是我命大,早就交待了。我設下這火燒寺的計策,那也是莫有辦法,就像恁說的,金蟬脫殼。”鍾濤說話一快,河南口音便重了很多,讓王江寧聽得有些費勁。


    “鍾濤,現在這局麵,已經是紙包不住火了。我敢打賭,到不了天亮,洛陽城裏想找到你的那些人定然就會聽到風聲,趁現在還有時間,你把銅雀印交給我,我保證你的安全。”王江寧也知道此刻夜長夢多,幹脆也不兜彎子了。


    鍾濤頓時把鄙夷寫到了臉上,他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王江寧,再看看梅檀、呂衝元、李錯等人,目光隻在李錯身上多停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看人還是看她手中的刀。完了這才又正視王江寧道:“眼下雖然是你們幾個人占上風,可是你們既不知道我要麵對的到底是什麽人,又如此托大,我不妨也實話和你說,這銅雀印,我雖然不知道到底有什麽用,不過在你們之前,除了想要我性命的,也有願意出高價買的。鍾某是生意人,之前那幾撥人出的價一個比一個高,我都沒答應,就憑你們幾個,居然想空手套白狼,還,還保證我的安全?嘖嘖。”


    -


    他話音剛落,王江寧第一反應不是回話,而是下意識地先緊張地看向李錯。


    果然,李錯的火爆脾氣頓時就要發作,“噌”的一下一把彎刀就架在了鍾濤的脖子上。感受到彎刀傳來的詭異寒氣,鍾濤立刻氣勢全無,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隻敢用眼神向王江寧求救。


    “姓鍾的,你聽好了,老娘可不管你什麽鳥雀印,是老娘的對頭要找這東西。我們和你客客氣氣說話,你別不知好歹。今天你要麽乖乖把印交出來,要麽老娘就拿你練練刀工,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肥肉片下來。放心,一百零八刀要你的命,前一百零七刀決不讓你死。”李錯在鍾濤耳邊輕聲說著,像是在說什麽很普通的事情,嚇得鍾濤腿都開始哆嗦。


    王江寧衝鍾濤聳了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表示自己對李錯的行為完全是無能為力的。


    鍾濤頓時感覺到李錯冰冷的刀鋒已經慢慢往自己脖子下方劃過去了。


    “等等,等等!你們好歹要告訴我,這個銅雀印到底有什麽用啊?”鍾濤強行做著最後的掙紮。


    王江寧張開嘴,卻一時半會不知該從哪裏說起,隻得求救似的望向梅檀。梅檀無奈地推一推眼鏡,開口向鍾濤介紹說爭奪這銅雀印的人似乎和前清的一些保皇勢力有關,而這些人的確是殺人不眨眼之徒。梅檀到底是讀書人,三言兩語就把錯綜複雜的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


    -


    “竟然是清朝餘孽。”鍾濤聽完,似乎對以艾梁為首的這些保皇勢力頗為忌憚,下意識地咽了一下口水。“難怪老許死得不明不白,八成就是這些人下的毒手。”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憤恨地說道。


    “老許?就是住你隔壁的那個許勝?”王江寧十分警覺地問道。


    “正是。老許以前是大當鋪的首眼,後來跟了我,我這邊有什麽貨要出,也都是他出去交涉。就昨天吧,老許說又有人想出高價買銅雀印,直接找到他這裏來了。我當時很吃驚,因為老許其實也很少親自出麵,幹我們這行那都是安全第一。老許說這回找來的人也頗為奇怪,他當時在鎮上擺攤賣畫,平時都是他的幾個夥計出麵跑生意,結果昨天找到他的,是一輛馬車,和四個騎著馬的漢子。那四人都是光頭,一身黑衣,紅腰帶,看著就不是善茬。”


    王江寧和梅檀立刻對視一眼,光頭、一身黑衣、紅腰帶,那不就是之前那群清朝餘孽的打扮?


    第四十二章 空穴來風


    王江寧立刻示意李錯先把刀放下,聽聽情況再說。李錯不情不願地把刀拿遠了一些,卻依然保持隨時都能出刀的狀態。


    “老許也是老江湖,世麵見多了,當時也沒慌張,畢竟光天化日的,對方人也不多。老許說那四人似乎隻是隨從,正主是在馬車上的。隻不過老許始終也沒見著正主的樣子。是從那馬車上下來一個小姑娘和老許說話的,一上來就要買銅雀印,而且直接開了十根金條的天價。老許當時拿了個架子,隨口要加價,那小姑娘返身回到馬車上似乎和車裏的人商量了一下,出來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而且是任由老許開價,開多少他們都給。”


    “馬車?”


    “小姑娘?長什麽樣?”


    王江寧和梅檀都不約而同地緊張起來,特別是王江寧有些不敢相信,不可能這麽巧吧?


    “我也沒看到啊我哪知道長什麽樣。隻是聽老許說是個看起來像是小丫鬟的姑娘,一口的直隸口音,肯定不是本地人,也肯定不是南方人。不過老許說,以他的經驗來看,既然是帶著小丫鬟,車裏麵應該也是個女人,而且那馬車的布置很是華美,車上還有股香氣。”鍾濤聽出來王江寧語氣中的異樣,也著重解釋了一下。


    -


    “繼續說,老許答應了嗎?”王江寧明顯感受到梅檀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自然是沒答應。幹我們這行,最怕的不是東西賣不出去,而是買東西的人不問價。世間凡事皆有價,若是買家連價都不問,那隻能說明他們誌在必得,同時這樣東西對他們又極為重要。能賣出去是一碼事,有沒有命花就是另一碼事了。老許是老江湖,這種事也沒碰到過幾次,他一看這情況不對,就打了個馬虎眼,說要請示東家再開價。對方竟然也同意了。昨晚他給我一說,我就感覺情況不對。哪知道,正說著話,老許就在我麵前,突然兩眼一翻咽氣了,竟是一點征兆都沒有,人就這麽死了。”鍾濤想起前一晚的事情,依然是心有餘悸,說著說著又有點發抖。


    “毫無征兆?”王江寧疑惑地問。


    “毫無征兆。而且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身上沒有任何外傷。我嚇壞了,手下人也嚇壞了。賺錢是重要,命更重要啊。老許的死八成就和那馬車有關。我當時心想,對方既然能直接找到老許,還要了他的命,那找到我豈不也是輕輕鬆鬆?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來個金蟬脫殼,才設計了這火燒白馬寺的計策。在我房間裏被燒死的那人是白天跟著老許見過那馬車的夥計,我怕留下他是個禍患,走漏了風聲,這才,這才……我也是嚇傻了,唉。”鍾濤雖然滿是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不過王江寧根本不相信他是什麽良心發現,能把自己的手下活活燒死,這種人為了保全自己真是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


    -


    “鍾濤,你也說這銅雀印,有人是誌在必得,留在你身上,那你就是個活靶子。現在你想把這東西賣出高價也已經不可能了,活人才有命花錢。再說了,這印本來也不是你的,是曲文秀交給你保管的。你把印交給我,我有辦法保你平安無事。”王江寧再次十分誠懇地好言相勸。


    “你說你是首都警察廳派來的,我是願意信你,可你有什麽本事能保我平安無事?”鍾濤依然不肯相信。


    “從此地向東,馮將軍的西北軍有一支部隊,我和他們快槍連的張連長是故交。你交出銅雀印,我們連夜送你到張連長的軍營裏避難。我想那些清朝餘孽就是本事再大,也不敢去軍營裏造次吧。”王江寧把張奇又搬了出來。他也不是信口誑鍾濤,他確實是打算把鍾濤送到張奇的軍營裏暫時安置的。


    “張連長?九命虎張奇?”鍾濤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


    “對對對,九命虎張奇。”王江寧忙不迭地點了點頭。九命虎張奇,王江寧在心裏默默感慨了一下,張奇這威名真是用命搏出來的啊。“你看,我這到洛陽警察局的介紹信都是張連長給開的。”生怕鍾濤不信,王江寧忽然想起來梅檀還問張奇要過一張到警察局找人的介紹信,便說了出來。那時候他還嘲笑梅檀真是迂腐書生,找警察能有什麽用,還開什麽勞什子的介紹信。萬沒想到還真是梅檀這個報警找人的套路派上了大用場,現在連介紹信都沒浪費。


    梅檀很配合地拿出介紹信給鍾濤看。


    “果然是九命虎張奇的印信。”鍾濤隻看了一眼就輕聲讚歎道。


    “沒忽悠你吧。”王江寧得意揚揚地說道。這介紹信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隨便瞅了一眼差點沒笑出聲來。張奇到底是沒念過書,這信自然是找別人寫的,奇的是這信尾簽的名字,竟然是三個字,“弓、長、奇”,要不是還加蓋有軍隊的印章,王江寧怕是要以為這信是偽造的了。


    “罷了,反正這銅雀印於我也是凶物,錢是好東西命更要緊。你們送我到張奇的軍營,我便把銅雀印交給你們,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鍾濤迅速做出了決斷。


    王江寧還沒來得及說話,李錯先用刀背拍著鍾濤的臉蛋語帶威脅地問道:“你倒是先把那個印拿出來看看啊,既然現在大家都在一條船上了還是要坦誠一點嘛。”


    “到了軍營,我不還是一樣命在你們手上?鍾某斷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鍾濤被李錯拍得躲又不敢躲,生怕她刀一滑臉上就要開花了。


    “少他媽廢話,先拿出來看看,本姑娘看完就還你,你也別看他,這裏本姑娘說了算!”李錯根本不吃鍾濤那一套,見鍾濤似乎想向王江寧求援,立刻斬釘截鐵地說。


    “她說了算。”王江寧十分配合地指了指李錯,示意自己無能為力。


    “我們說到做到,先看看印,然後我們送你到軍營。”梅檀也十分鄭重地做出了自己的承諾。


    “好吧。”鍾濤也不知道到底是被李錯嚇的還是真相信了梅檀坦蕩的承諾,總算是同意了先驗過印再說。不過見他答應之後毫無動靜,李錯的刀自然也沒放下。


    “印確實在我身上,隻是這裏沒法取,要找個地方來取。”見李錯的刀還在自己臉邊晃悠,鍾濤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


    “為什麽還要找個地方取?”李錯有些奇怪地問道。


    -


    白馬寺的茅廁旁。


    李錯和梅檀都捂著鼻子皺著眉頭在外麵等著,裏麵不時傳來鍾濤的哼哼聲。


    “可讓我好找,你們躲在這裏幹什麽?集體上廁所啊?”呂衝元歡快的聲音從後麵傳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葉老四他們呢?”見呂衝元一蹦一跳地跑了過來,李錯捏著鼻子細聲細氣地問道。


    “道爺我使出了捆龍索絕技,一根繩子把五個人都捆了個結實,旁邊還有好幾個白白胖胖的大和尚看著,跑不了。”這茅廁旁邊點著兩盞燈,看得也算清楚。呂衝元也聞到了這裏刺鼻的味道,也學著李錯的樣子捏著鼻子說話。“你們到底在這裏幹嗎啊,王江寧和那個鍾濤呢?”


    呂衝元話音未落,王江寧的怒吼聲就從茅廁裏飄了出來。


    “你自己衝!衝個十遍八遍的千萬給洗幹淨了!不然老子一腳把你踹糞坑裏!”


    “咋回事?”呂衝元更蒙了,歪著頭問李錯。李錯卻隻是捏著鼻子,竟不理他。呂衝元沒辦法,隻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梅檀。


    “他把銅雀印藏在了直腸裏。”梅檀用三四副白手套捂著鼻子,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直腸?那是啥地方?”呂衝元一愣,他雖然略懂中醫,可對直腸是啥東西完全沒有概念。


    “屁股裏!他把那玩意兒塞進了屁股裏!”王江寧從茅廁裏衝了出來,用圍巾包著口鼻,表情十分痛苦。


    “啥?”呂衝元張大了嘴,一臉的不敢相信。


    -


    “唉,我說先不要看吧,你們非要看。”鍾濤這時候也訕訕地從茅廁出來了,頗有些難為情地撓了撓頭。所有人都注意到,他手上抓著一個小小的古銅色的東西。


    “別動!衝幹淨了嗎!”李錯率先指著鍾濤手上的東西尖叫道。也不知道她是氣惱還是什麽,竟然把刀都掏出來了。


    “衝幹淨了衝幹淨了!本來也是用油布包著的,剛才把和尚們用來衝廁所的水缸都舀空了!絕對幹幹淨淨!”鍾濤給李錯這一吼嚇得夠嗆,匆忙擺手示意。


    “王江寧你去拿來看看。”李錯頤指氣使地吩咐道。


    “我不去!剛才你們非要讓我進去盯著他取東西,我都差點吐了。現在還要我去拿?”王江寧頓時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


    “人體生理和古董鑒定都不是我的專業。”梅檀率先撇清。


    “我是個女人啊!”李錯的理由更簡單充分。


    “喂,你們到底看不看啊,我費這麽大勁取出來的!”旁邊的鍾濤十分不滿地嘟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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