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不用多問,王江寧隻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肯定是李錯回來了。


    不好!剛才那一槍李錯肯定能聽見,但她未必知道這裏藏著猛獸!縱然她有馬,但如果是遭遇猛獸的突然襲擊,那也是難說得緊。


    “李姑娘,林子裏有猛獸!千萬小心!”王江寧一時想不出好辦法,隻得衝著林子喊一嗓子,向李錯示警。


    然而這一嗓子卻是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馬蹄聲越來越近,這回連王江寧都能聽見了。王江寧心中更憂,他此刻也顧不得許多,跳起來舉著槍就衝進了林子。呂衝元急得一跺腳,隻得跟了上去。


    王江寧隻跑了幾步,就瞅見林子裏有四五匹馬,用一根繩子牽著,馬上卻沒有人。他又往前進了幾步,卻看見了更讓他心驚肉跳的一幕!


    一個人背對著自己半蹲在地上,那黑色的畜生似乎正在和那人撕咬,而那人的裝束,不是李錯又是何人?


    -


    “李姑娘!”王江寧顫聲喊了出來。


    “幹嗎?”出乎王江寧的意料,李錯的聲音竟是毫無異樣。


    “幸好你沒事!快讓開我一槍打死這畜生!”王江寧此刻依然看不清那畜生的樣子,李錯正好擋在他身前。


    “王江寧你有病啊,打我的狗?剛才那槍是不是就是你打的,啊?”李錯站起身來指著王江寧的鼻子喝問道。


    “你的,狗?”李錯站起來往旁邊一讓,王江寧這才看清楚,那黑色的畜生果然是一條大狗。這狗個頭很大,渾身漆黑,隻有一雙大眼睛亮閃閃的,此刻搖著尾巴圍著李錯蹭著,倒是看起來溫順得很。


    呂衝元這時候也跟了過來,小道士看了看李錯又看了看王江寧,抬手就把王江寧依然舉著的槍給壓了下去。


    “讓你不要亂開槍吧,你看看,得虧是你槍法不好,不然萬一打到李姑娘的狗可怎麽得了。你啊你啊。”


    “就你話多!”王江寧衝著呂衝元吼道。


    “得,我閉嘴。李姑娘果然好本事,這麽快就把馬弄來啦,我先把馬牽回去,你倆慢慢說話。”呂衝元也是不客氣,自顧自的就去牽馬。這些馬都是用一根繩子拴好了的,此時也十分順從地跟著呂衝元走了。


    “到底怎麽回事啊?這是你的狗?它怎麽來這裏的?它剛才還要咬我啊。”王江寧把槍收起來,卻還是不太敢靠近那條大黑狗。王江寧小時候被狗咬過,他對狗一向是敬而遠之的,更不要說這麽大的狗了。


    “月餅是我自小養在寨子裏的,那天事發突然,大家都散了。我也沒想到它竟然能千裏迢迢跟過來,一直能找到這裏。這一路它肯定吃了不少苦頭,瘦了不少。”李錯十分憐愛地揉著大狗的脖子,那狗也十分享受地歪著頭。


    “從寨子追到這裏?”王江寧吃了一驚。從李錯的寨子到這裏少說也有兩三百公裏,古人說忠犬千裏尋主,看來李錯這條狗也差不了多少了。


    -


    “你別躲那麽遠啊,過來認識一下。月餅不會亂咬人的。”李錯衝王江寧招了招手。


    “別,我認識它就行了,慢慢再讓它認識我。”小時候被狗咬的印象太過深刻,此刻的王江寧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想不到你這麽怕狗。”李錯饒有興趣地笑了笑,背著手衝王江寧走了過來。“那你剛才還一個人衝過來救我,比那個小道士跑得還快,你很擔心我?”


    “我,我剛才又不知道這是條狗,我還以為是狼啊豹啊什麽的。”王江寧被李錯看得又不自在起來,轉頭就自顧自地往回走。


    “狼啊豹啊,難道不比狗更嚇人?”李錯繼續乘勝追擊地問道,臉上笑得更燦爛了,大黑狗月餅在旁邊也饒有興致地圍觀著,搖著尾巴跟在主人身後。


    “我們快回去啦,他們還等著呢。”王江寧低著頭,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謝謝你。”沉靜了片刻,身後李錯的聲音似乎落寞了許多。


    王江寧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猶豫著要不要回頭再說點什麽,卻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麽。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也不再動,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隻有月餅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讓王江寧反應過來時間還在一點一點地消逝著。


    -


    “快走吧,那些馬難伺候得很,不知道小道士能否應付得了。”李錯突然又語氣如常地喊著,加快步伐超過王江寧。


    月餅跟著李錯往前走,正好撞到王江寧,這一撞倒是把王江寧飄忽的心也撞了回來,他急忙跟了上去。


    “這馬你從哪裏弄來的啊?”王江寧出聲問道。


    “問寺裏的和尚借的。我之前就聞到那寺裏有馬臭味,不過也是沒想到這寺裏竟然養了不少馬。”李錯輕描淡寫地說著。


    “借的?”王江寧頓時哭笑不得。李錯口裏的“借”,他太熟悉了,肯定不是偷就是搶來的。


    “廟裏的和尚要這麽多馬何用,還不如借給我們辦要緊事。你皺什麽眉頭啊,我們把車留在這裏,算是抵押給他們了,這車肯定比幾匹馬值錢多了。夠講義氣了吧?”李錯下巴一揚,一臉的得意。


    “夠義氣,夠義氣。”王江寧隻得說道。拿著偷來的警車借花獻佛,大概這世上也隻有李錯能這麽冠冕堂皇地扯到義氣。


    -


    王江寧回到車前,發現眾人絲毫沒有耽誤,早就把行李都裝載在馬匹上了。李錯一共帶回來五匹馬,他們卻足足有七個人,顯然有兩匹馬需要雙騎。


    “我一匹,鍾老板一匹,大教授一匹,王江寧和小道士一匹,葉老四和小魯一匹。沒問題吧?”李錯迅速分配好了馬匹。


    王江寧雖然並不願意和呂衝元騎一匹馬,可是此刻也確實沒有辦法,隻得點頭答應。就在眾人都準備上馬出發的時候,梅檀示意自己有問題。


    “這馬沒有馬鞍,我不會騎。”梅檀整了整自己的風衣,十分淡然地說。


    第四十四章 聲東擊西


    “這馬沒有馬鞍,我不會騎。”梅檀整了整自己的風衣,十分淡然地說。


    “讓他帶你。”王江寧立刻指著呂衝元說道。


    “別,王江寧還是你帶大教授在前麵開道,這地方不安全,小道士身手不錯,讓他自己騎一匹和我一起在後麵壓陣。”李錯衝王江寧輕輕眨了眨眼。王江寧立刻會意,李錯表麵上說是壓陣,其實是怕鍾濤伺機逃跑。雖然鍾濤三人到現在表現得都很友好,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有什麽歪腦筋。李錯和呂衝元在後麵看著,確實是更令人放心點。


    “那行。”王江寧一口答應下來,扶著梅檀就上了馬。轉頭一看,大夥也都準備完畢,便吆喝著上路出發了。李錯讓自己那條大黑狗月餅在前麵開路,王江寧和梅檀一馬當先,中間是鍾濤三人,李錯自己和呂衝元則在隊伍後麵壓陣。


    洛陽城附近的道路雖然比不得城市裏平坦的官道,但也不算難走。眾人折騰了一夜,又累又餓,再加上馬匹的顛簸,個個都犯起困來。


    -


    王江寧沒話找話地和背後的梅檀說話,生怕自己在馬背上睡著。他倒是聽說書的說過古代有騎兵能在馬背上睡覺,但他認為自己絕沒有這等本事,在馬上萬一真睡著了跌下馬來丟麵子是小,摔破腦袋事大。


    “教授,你也不用太過擔心,聽鍾濤的意思,如果那輛馬車上真是陳婷婷,那她很可能還活著。畢竟就如你所說,打撈到她屍體這件事,除了陶長根一個人的描述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證據和證人,說不定隻是障眼法。”王江寧努力讓自己的大腦思考起來。


    “嗯。”梅檀隻是用鼻子應了一聲。


    不過王江寧也不在意梅檀的反應,他隻是單純的想用說話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現在不管是艾梁還是陳婷婷,都是衝著這銅雀印來的,但他們卻不知道這印裏的東西已經沒了。隻要我們把鍾濤平安送到張奇的軍營,那印在我們手上,到時候再把對印感興趣的這些人都引出來,我的案子和你的學生,也許都能有個了結。”王江寧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這個案子,真的值得你如此豁出性命嗎?”梅檀忽然出聲,出乎王江寧的意料。


    “我師父常說,賺錢才是要緊事,破案不過是為了完成客戶的委托,畢竟不能砸了李英雄探事社的招牌。可是師父還經常說,錢雖然是個好東西,但是命更重要。他老人家這輩子活得最聰明的,就是從來不碰要去搏命的案子。本來我也和他一樣,可是這一次,前前後後賠進來多少條人命我都快數不清了,按說如果我師父在這裏,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讓我追查下去了,可是我現在隻要一閉眼,總會想起小黑皮。”王江寧微微歎了一口氣,他也是難得能把心頭牽掛的事情說出來。梅檀這種冷冰冰的性格是一個絕佳的傾訴者,對王江寧來說,說出來就行了,他並不需要太多的回應。


    -


    “小黑皮這個名字,我聽呂衝元說起過,是你的那個乞丐小朋友?”梅檀輕聲問道。


    “是。我跟他相識好幾年了,然而直到他死,我都不知道他真名到底是什麽。你尋找陳婷婷好歹還有希望,而小黑皮是真真正正的死在了我的麵前。我本來以為那隻是一次尋常的搜集線索,哪知道小黑皮……”王江寧緊咬住牙齒,之前的困意已經被憤怒壓製得無影無蹤了。


    “你不是已經為他報仇了嗎?”


    “可是幕後真凶到現在也沒抓到。那個青麵老頭以及他的手下,和艾梁的手下裝扮非常像。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給小黑皮一個交代,給我自己一個交代。”仿佛覺得氣氛有些過於凝重,王江寧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沒等梅檀接話就把話頭轉到梅檀身上,略帶調侃地說道,“其實教授,我更佩服你。為了你的學生,能和我們這些人一起出生入死。我說句實話,本來我還以為你和陳婷婷是,有什麽關係,後來看到你和徐小姐,那個樣子……”


    “陳婷婷是個特別有潛力的學生。”梅檀沉默片刻,又忽然開口,“其實,我在想另一件事。”


    -


    “什麽?”王江寧隨口應道。


    “李姑娘這條狗,來得很奇怪。”梅檀伸出手,指了指跑在前麵呼哧呼哧的大黑狗月餅。


    “這有何奇怪,忠犬千裏尋主的故事你沒聽過?狗鼻子靈光著呢,李姑娘是它的主人,它順著氣味尋過來,很正常啊。何況從李姑娘的寨子到這裏也不是太遠。你怕是不知道吧,警察廳裏專門養的警犬,搜人搜屍那都厲害得很呢。”王江寧一聽梅檀神秘兮兮的口氣居然說的是這件事,不以為然地嘖了嘖舌。


    “狗的嗅覺靈敏是沒錯,可你不要忘了,我們從張奇的軍營到洛陽是坐著軍車來的。而從洛陽到這裏,更是坐的小轎車。”梅檀一字一句地說道。


    “坐車?”聽到梅檀這話,王江寧頓時打了個激靈,好像是哪裏不對勁。


    “再靈敏的嗅覺,也是要以氣味為前提的。如果我們是步行甚至騎馬,這狗順著李姑娘的氣味跟過來是正常。可是我們兩次都是坐車。汽車不但速度快,而且相對封閉,特別是從洛陽城到白馬寺這段,小轎車的密封性更是要好得多,能留下多少氣味給狗追蹤?它竟然兩次都能跟著我們找過來,這狗的嗅覺未免靈得過頭了。我雖然學植物為主,但動物學也有所涉獵,這條狗如果真的是自己跟過來,從科學角度說不通。”梅檀顯然是深思熟慮過,一口氣說來毫不遲疑。


    “沒錯,這是太奇怪了。”王江寧恨不得拿磚頭拍一拍自己的腦袋。梅檀說的這些並不是多複雜的事情,可是這樣簡單的推理,自己卻沒有想到。


    “這條狗能追到這裏,隻有兩種可能。”梅檀繼續說著。


    “要麽是被人帶到這裏來的,要麽,是跟著其他它熟悉的人過來的。”王江寧被梅檀這麽一點,思維迅速就跟了上來。


    “沒錯。”梅檀見王江寧反應過來了,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


    此刻正好走到一處林中空地,王江寧立刻決定先把情況和眾人商議一下,便轉頭對後麵喊著:“我們在這裏稍微休息一下。”


    他話音未落,在隊伍最後押隊的呂衝元和李錯已經快馬繞過鍾濤三人跟了上來。王江寧立刻意識到,肯定是有情況了。


    “不能在這裏休息。”李錯率先小聲說道。


    “我們好像被人跟蹤了。”呂衝元十分警覺地顧目四盼。


    王江寧和梅檀對望一眼,旋即就把剛才關於大黑狗月餅的推測也說了出來。


    “有道理。”聽完王江寧的推斷,李錯立刻恍然大悟,揮手召喚了月餅過來,一邊揉著狗頭一邊歎了口氣,“從前寨子裏有不少熟人喂過月餅,這次它可能是跟著寨子裏哪個跑掉的人過來的。”


    “你剛才說我們被人跟蹤了?”王江寧轉頭問呂衝元。


    “聽動靜像是有人跟著我們,但是我不太確定。這林子裏動靜太繁雜了,停下靜聽的時候那動靜就沒了。也有可能是我聽錯了,不過如果真的是有人跟著我們,對方肯定是有備而來而且來者不善。”呂衝元露出了很少見的疑惑神情。


    “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鍾濤三人這時也湊了過來。見王江寧他們幾個在這裏小聲嘀咕著,鍾濤臉上立刻露出懷疑的表情。


    “沒事沒事,繼續出發。鍾老板,您的馬上有水袋吧?我討口水喝。”王江寧一看鍾濤的表情就知道他對自己的信任此刻還非常脆弱,任何可能的疑慮都會讓這個人和他的兩個手下立即站在己方四人的對立麵。


    “鍾老板,我說您聽著,我們可能被人跟蹤了。”王江寧裝作討水喝的樣子,湊到鍾濤的馬前小聲對鍾濤說道。


    “啊?”鍾濤畢竟是老江湖,隻小小地震驚了一下,便又裝出一副鎮靜模樣。不過他滴溜亂轉的眼珠泄露了他內心的慌亂。


    “萬不可露餡,等會兒讓李姑娘帶你們繼續先行,我和道長在後麵解決這些跟子。”王江寧說完,也不管鍾濤答應不答應,還了水袋又回到自己的馬前。


    “咱倆換換,你功夫好,在前麵開路我放心,我和小道士殿後。”王江寧對李錯說。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我和小道士斷後,你帶著他們快跑,咱們在下麵的鎮子會合。突然換隊伍他們肯定要起疑心了。”李錯輕輕一笑,不等王江寧同意,自顧自的轉身就要回到隊伍後麵。


    -


    “我說,你們怎麽就沒人關心關心我?”呂衝元嘟囔著抱怨了一句,跟著李錯也回去了。


    王江寧知道這時候也沒法扯皮,隻得繼續和梅檀上馬出發,他大聲喝了一句:“歇夠啦,繼續上路。”這一聲卻是喝給跟子聽的。馬隊剛一動身,他瞅準機會又輕輕回頭對鍾濤三人低聲說了一句:“跟緊我,看我的馬跑了就跑。”


    隊伍一開拔,呂衝元和李錯雖然也跟著一起走,但速度明顯比王江寧他們慢了不少,眼瞅著二人與大部隊距離越來越大,王江寧突然抽出鞭子衝著馬腿就是一下,“教授,坐穩了!”王江寧倒也不敢抽得太狠,畢竟背後還有個梅檀。


    看到王江寧突然加速,鍾濤和他兩個手下也毫不遲疑,紛紛揮鞭狂奔,眨眼間這五人三馬就消失在了林子裏,隻剩下呂衝元和李錯斷後。


    見王江寧他們已經跑遠,呂衝元和李錯一前一後也都調轉了馬頭,死死地盯著後方林子裏若隱若現的鬼祟身影。


    不多時,五個穿黑色夜行衣的勁裝漢子從林子裏慢慢走了出來。這五人都蒙著麵,手上提著明晃晃的環首刀。


    五人在距離呂李二人兩三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雙方一言不發地對峙著,唯有黑衣人眼中閃爍的凶光,讓這場麵看起來十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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