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裏,十一竟能看出他眼底的探究,麵龐上本來被冷風吹得有些下去的熱意便又湧了上來。


    她輕聲道:“我說了,給我一點時間。——等你出征回來,應該差不多了吧?到時……咱們成親!”


    她從小行.事果決,於感情上也從不肯拖泥帶水,方有當年十五歲示愛寧獻太子,以及察覺異常後揮劍斷情、寸步不肯容讓之決絕。


    如今她既已下定決心,此時再不遲疑,竟俯身親上他的唇。


    她的唇形美好小巧,宛若溫柔綻開的小小玫瑰。(河蟹……)


    “十一!”


    韓天遙啞了聲線,含糊地喚了她一聲,將她緊擁於懷中。


    ---------下方有很多隻小河蟹在爬著玩兒---------


    這晚韓天遙沒有回韓府。


    他們回綴瓊軒的路上,原放在路邊的綾紗燈籠已不見了,齊小觀、小瓏兒都托辭沒過來用晚膳。


    想來齊小觀帶小瓏兒離開時在梅林邊發現了他們的燈籠,再問到侍兒,知曉十一等曾去尋他們,卻也尷尬羞慚,一時便不肯露麵了。


    用過晚膳,韓天遙並未離去,徑自要水洗漱過,便在十一臥房內盤桓。


    二人共曆一場患難,同一屋簷下相處的時候不短,但他一貫君子,縱然傾心十一,也從不會無禮糾纏。


    但今夜,是十一自己說,她會是他的妻。


    若不是即將到來的這場戰爭,也許十一永不會開口說出這句話;若不是即將到來的這場戰爭,韓天遙將有足夠的耐心在她身邊守候等待,直到她心門完全開啟的那一天。


    可韓天遙已經沒有時間了。


    他隻有十一的承諾,以及連十一自己都不能確定的那份感情。


    屋裏的炭燒得極旺,兩人臉上都被熏得泛著薄薄紅暈。十一早脫了外袍,對襟襦衣下係著條藕色素裙,愈發顯得身材頎長優雅,麵如朝花初綻。


    十一問:“你不打算回去?”


    韓天遙黑眸如夜,靜靜地凝望她,“我怕一覺醒來,你就反悔了。橫豎回去也沒事,我便在這裏守你一.夜,若你反悔了,可以立刻告訴我。隻是過了今夜,我可不許你再反悔。”


    十一頓了頓,走到他身畔仰頭看著他宛若刀斧斫就的鮮明輪廓,眸心若有星河晃動,璀璨卻微有恍惚。


    半晌,她環住他的腰,低歎道:“好吧……其實我也怕自己反悔。”


    韓天遙與她纏.綿片刻,默不作聲將她攔腰抱起,置於床榻之上。


    外麵很冷,兩人身上卻都很燙。


    韓天遙的唇卻有些涼,貼到她麵頰時恰到好處地緩解著她麵頰的赤燙。


    十一微闔了眼,品嚐著對方給自己帶來的悸動,並感受著彼此對自己的沉溺。


    這樣的男子,共過患難,同過生死,且誌趣相投,可以並轡江湖,可以琴酒相和,於她的確已是最好的,最合適的。她的確不該反悔,的確應該斬斷自己可能反悔的道路。


    她伸手解開了韓天遙的衣帶。


    韓天遙吸氣,唇一點一點遊移而下……


    眼前女子身段之美好,絕不遜於那宛若天人的絕美容顏。


    中衣裏麵便是絲質的荼白抹胸,繡著燕兒雙雙,正逍逍遙遙嬉戲於春日的杏枝。她胸口起伏,那燕子便振振而顫,直欲破衣飛出。


    “唔——”


    十一纖長如凝脂的臂腕環過他脖頸,光滑的肌.膚竟因那刺激浮起了一層粟粒。


    韓天遙微笑著安撫她不安的軀體,將她擁縛住自己的臂腕握住,取下。


    細軟的臂膀自他寬大的掌心滑過,觸感宛如最名貴的絲綢,卻有著令人心旌神蕩的柔暖。


    目光瞥處,那玉白的肌膚上卻有朱砂一點,殷.紅奪目,小巧如米珠,正是守宮砂。


    十一雖然雙頰緋紅,秀眉微蹙,並無半分抗拒之意。


    韓天遙眸光愈發地深邃,聽她極不均勻的呼吸,卻慢慢牽過旁邊的錦衾,掩住那令人幾乎無法抗拒的嬌美身軀。


    十一被輕輕鬆開時,才察覺自己已被錦衾整個兒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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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天見!《江山誰主》不河蟹的讀者群號:239264079,開門暗號:11或十一。


    曲春.夢沉酣(五)


    韓天遙披起衣衫,仔細整理好衣冠,才俯身按住衾被,含笑凝視著恍若夢中的十一。


    他道:“等我回來,等我們成親那日吧!”


    十一尚有些迷迷糊糊,伸出手指來抵住自己的額,水潤迷離的清眸看著他,下意識地“哦”了一聲儼。


    韓天遙抓過她的臂腕,重新塞入衾被中,伸手將那衾被壓得結結實實,卻又親住了她。


    他的動作不似方才和緩,疾風驟雨般用力,似要將她整個人吞噬入腹稔。


    十一完全被動,偏被壓製得動彈不得,竟給憋得滿麵緋紅,好久都喘不過氣來。


    而韓天遙已放開她,在她耳邊輕輕道:“若我平安歸來,我會立刻娶你。等朝中穩定,我便重建一座花濃別院。無需百花齊放,隻需有我夫人一枝獨豔,便已今生無憾!”


    十一眼底迷離逝去,卻愈加水潤清瑩,“天遙,遙……”


    韓天遙親親她的眼睫,“還有,莫忘了我剛才所說的話。刀兵無眼,天意莫測,若那個萬一成了真……我真的回不來了,你要立刻忘了我,不許再想著我,更不許作踐自己,沉溺酒鄉,醉生夢死。”


    他頓了頓,又笑道:“寧獻太子有靈,這兩年必定泉下難安。我自私得很,絕不想泉下不安。所以,如今不那麽喜歡我,不打緊。隻是我回來後,你就得把我看得比寧獻太子更重。因為我會是你夫婿!”


    他的笑容裏有武將的自信和豪氣,放曠倜儻的話語難掩情深無限。


    深深地再看她一眼,韓天遙轉身離去,輕輕掩上了門。


    ---------如果那是一種自私,該以什麽來回報你的自私----------


    十一抱著溫暖的錦衾坐起,看著他輕掩的門,唇角不覺向上一彎,便微笑起來。


    她的笑容越來越大,咯咯地笑出聲來,然後將臉龐埋到了柔軟的衾被中,肩背陣陣地抽.動。


    許久後抬起,笑意仍在,眼角有淚痕。


    她低低道:“韓天遙,我等你回來。等你回來,娶我。”


    她給了韓天遙不讓她反悔的機會,韓天遙卻沒有動她。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韓天遙並無十全的把握去許諾那未來的幸福。


    他怕他回不來,卻跟她有了夫妻之實,有了比寧獻太子更深的糾纏;他怕她終於愛他更甚於寧獻太子,卻受到更沉重更致命的打擊;他怕他成了第二個寧獻太子,卻不能出現第二個韓天遙,將她拉出絕望深淵。


    他承諾不起,承擔不起。


    所以,他便是再期盼她能全心待他,也不想她陷得更深。


    在他沒有平安歸來之前,她不那麽在乎他,也許更好,——因為,他已太在乎她。


    天很冷,屋中卻很暖和。


    原來,若人的心中有陽光,便可滿室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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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亮,便有人飛奔向濟王府,將最新的軍情卷宗抄送過去。


    宋與泓尚有倦意,喝了口濃茶,站起身親將路上折的兩枝朱砂梅插到青瓷大花觚裏,深深地嗅了嗅那寒梅清芬,方才坐下來打開卷宗。


    塗風走了進來,待說不說。


    宋與泓問:“什麽事?”


    塗風遲疑片刻,方道:“殿下,南安候夜間沒有回府,似乎宿在了瓊華園。”


    宋與泓頓了頓,“這個……也不奇怪。當年我喝多了,或一時犯困,也會歇宿於瓊華園。”


    塗風道:“可與往日不一樣……劇兒說,近來南安候常去糾纏郡主,二人談琴論曲,非常投契,倒與當年和寧獻太子相處的情形仿佛。而且,昨晚南安候是在綴瓊軒洗漱更衣的,並在郡主房中待了半宿,才起身到齊三公子那院裏去住。想來,應該是怕整宿住在綴瓊軒會惹人閑話,於郡主聲名不利。”


    宋與泓冷笑道:“若朝顏看上誰,還怕惹人閑話?何況……”


    他英氣的眉眼閃過疲倦和無力,聲音也低沉下去,“便是朝顏真與韓天遙寢宿一處,我又能如何?她……她終究會嫁人,終究不會是我的妻子。”


    塗風幾乎急得跺腳,“殿下!你安排屬下覆滅花濃別院、嫁禍施銘遠之時,何等城府謀略!十萬忠勇軍重要,郡主難道不重要?”


    宋與泓苦笑,“塗風,你錯了!郡主比十萬忠勇軍重要多了!正因為郡主重要,我才不能去動韓天遙。她好容易走出來,怎能讓她再傷心!”


    “可如果有一日,南安侯察覺了真.相,或郡主的心完全偏向了南安侯那邊,變生肘掖,恐怕……”


    “那至少,該是和靺鞨人這場大戰結束後的事了吧?”宋與泓沉思,“那時候,忠勇軍是怎樣的情形,韓天遙又是怎樣的情形……都難說得很!”


    塗風眼睛忽然亮了,笑道:“不錯,刀槍無眼,戰場上本就是人命最不值錢,天知到時候會出怎樣的意外!何況,待南安侯離京,殿下也有的是機會去陪伴安撫郡主。郡主不過看著殿下已經娶妃,這才刻意避著嫌疑,待殿下又豈會無情?”


    宋與泓指間翻著卷宗,滿腔心緒卻不知飄到了哪裏。


    半晌,他低低道:“塗風,去給聶聽嵐透個消息吧!”


    塗風眼睛一亮,“屬下這就去安排!”


    塗風轉身離去,宋與泓匆匆翻過那卷宗,皺眉歎了口氣,又扶向花觚裏的朱砂梅。


    因朝顏郡主的刻意冷落,宋與詢在瓊華園並不太受歡迎。多少年了,在月洞窗外陪伴小朝顏賞梅的人,一直是他,宋與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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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魏兵馬壓境,邊關告急文書一封封如紙片般飛往朝中。


    因回絕歲貢之事正是由於十一、宋與泓、韓天遙等人力諫,朝中主和派非議極大。


    好在楚帝一意維護,雲皇後也有意修複母女關係,並未因此責怪宋與泓等,隻令諸軍厲兵秣馬,準備應戰。


    十一和宋與泓一個是皇後養女,一個是皇子,大臣們尚有些顧忌;於是當初表態開戰後願意領兵北擊魏人的韓天遙被擠兌抨擊得最厲害。


    韓天遙並不退縮,倚仗韓家往日的威望和濟王的支持,每日與樞密院重臣及眾武將商議戰事,同時調配兵力,準備糧草,預備出發。


    等聶聽嵐找到機會去見韓天遙時,已經是韓天遙離京的前一天了。


    聶聽嵐之父聶子明已於去年病逝,聶家兄弟護送其靈柩回鄉,並需循製守孝,故而聶家老宅暫時空置,隻餘一名管事帶著幾名灑掃的仆役守屋子。


    也不知聶聽嵐找了什麽借口,這晚居然住於老宅,夜深後便悄悄來見韓天遙。


    韓天遙早已得到消息,預先在韓府一處不起眼的院子裏候著。


    聶聽嵐一見他穩如磐石坐於燈下的身影,眼圈便已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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