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她站起身來,踩滅沙圖,折回城中購買所需物料。


    是夜,林府高高的圍牆邊,出現一個一身黑色勁裝的小巧身影。


    那身影用一根長竹在地上一撐,輕巧地躍上了牆頭。


    隻見她口中叼著一把匕首,在牆頭張望了一下,隨即揉身躍下,著地時僅留下貓撲一般的微響。


    那身影一落地便隱沒入樹影花叢之中,沿著陰暗處一路迅速向內院摸去,似乎對這裏的環境極為熟悉。


    此人正是周曉曉,她白日裏仔細思慮,占著原身周杜鵑敏捷的身手武藝,又將周杜鵑幼時隨父親在林府居住的記憶搜尋了幾遍,趁夜前來劫人。


    內院的兩名值夜的家丁正提著燈籠走動,草叢中傳來輕微的窸窣聲。


    “是貓嗎?”


    其中一人伸著燈籠張望。


    突然眼前黑影一晃,兩人同時感到後腦勺一股大力襲來,頓時失去知覺,委頓在地。


    周曉曉出現在兩人身後,將昏迷的兩人拖到假山背後,剝下兩人的外衣。


    自己換上一套,另一套收攏備用。


    又輕車熟路地摸到庫房,找到火油引線等物,在隱蔽處澆上火油,拉出一條長長的引線,巧設機關,掐算好起火時間,點燃引線。


    布置好這一切,周曉曉貓行向著林秉直的住處而去。


    在一間華麗奢靡的臥房內,俞行知仰麵躺在一張雕花圓桌上。


    在他的對麵好整以暇地坐著一個男人,用惡心且淫褻的視線上下打量著他。


    那個男人的舌頭不時舔著牙齒發出猥瑣的嘖嘖聲,用一種興奮壓抑的語調幽幽說道:“莫要說我不給你機會,我再問一次,是誰,幫你從我大哥手中逃了出來。”


    俞行知一言不發側過頭去,但他內心確實感到深切的恐懼。


    他不敢去想自己要遭受怎樣的奇恥大辱。


    當那像蛇一樣又冰冷又惡心的手指爬上自己臉部的皮膚時,他深恨自己一時軟弱,沒有在落入這個變態手中之前果斷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閉上雙眼,那個人,她應該安全逃脫了吧,這大概是自己墜入深淵之前,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林秉直此刻感到興奮異常,他伸手鉗住俞行知的臉,他想起少時自己隨父親和大哥去京都,遠遠見過這位俞家五郎,那時他如明珠一般被眾人捧著,自己甚至沒有和他說話的資格。


    如今這個京都裏最光華奪目的少年公子,居然也有落到自己手中,任由自己肆意妄為的一天。


    “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就休怪我無情。”他把那如蘭似玉的麵孔掰過來,笑盈盈地說道,“我會讓你後悔投胎做了人。”


    可是他沒在俞行知眼中看到想象中的恐懼,而是看到俞行知眨了眨眼,露出一個詫異的表情來。


    同時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嚨,一個冷冷的聲音在他腦後響起:“你再碰他半下,我讓你立刻做不了人!”


    第6章


    林秉直平日占著家裏權勢在這邊陲小城橫行霸道,實則外強中幹,內裏是個空心草包,比不上其大哥狠辣之萬一。


    此刻,那冷森森的匕首在脖子上一架,頓時嚇得他兩股戰戰,口中隻不住地求饒。


    因慣知其林秉直懦弱本性,平日他父兄從不將要緊事交付於他,隻任憑他日日遊手好閑。


    此次林秉仁本是秘密獨居別院刑訊迫害俞行知,豈料遭遇山匪,走丟了從京都隱秘綁票來的俞行知。


    情急之下隻得調集城中老宅人手協同追捕,誰料到讓平日無所事事的二世祖林秉直誤打誤撞給逮到人。


    林秉直見獵心喜,一來想遂了自己淫|欲,二來想自己先拷問清楚,也好在父兄麵前掙一把麵子。


    因此雖抓到俞行知,卻隱瞞不報,機緣巧合也因此便宜了周曉曉行事。


    周曉曉將林秉直五花大綁,口中堵住棉布,方才解開俞行知的繩索,將他扶下地來。


    俞行知一把握住周曉曉的手,口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想說你不該來這裏,然而若不是得其相救,自己難逃奇恥大辱。又想說多虧你前來,可是讓她隻身犯險卻絕非自己所願。


    周曉曉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幸好你沒事。我帶你走。”


    “不,不可!”俞行知凝望著她,一字一句道,“你為我隻身犯險,解我奇恥大辱。此深恩厚德我銘感五內。隻是我傷重難行,此地又戒備森嚴。請你聽我一言,速速離去,勿以我為念。”


    周曉曉待要回話。俞行知將她向前一拉,輕輕在懷中擁了一下。


    俞行知從小家教甚嚴,言行向來循規蹈矩,知法守禮。若是平日裏他無論如何做不出這等舉動,隻是此時他心存死誌,難免放縱的自己心底所願。


    “你將這把匕首留給我,讓我手刃此人,我……也就沒有什麽遺憾了。”他在周曉曉耳邊輕聲道。


    “你胡扯個屁!”周曉曉一把將他推個跌咧,氣得連粗話都冒了出來,“我這千辛萬苦,冒著風險地跑進來。難道就是為了給你遞把刀自裁的嗎?”


    她不由分說給俞行知換上家丁的服裝,又掏出兩塊黑炭,把俞行知的頭臉摸得一片烏黑。


    這時屋外漸漸嘈雜起來,有人隔著窗子喚道:“二爺,庫房那邊走水了。福瑞已帶人過去了。二爺休驚。”


    周曉曉拉過林秉直,用利刃頂著他的後背,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我說一句你跟一句。多說半個字,休怪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唬得林秉直將頭點得似小雞啄米。


    周曉曉拔出他口中破布,耳語一句。


    林秉直便衝著窗外大吼一聲:“都給老子滾!”


    周曉曉又悄聲說一句:“誰擾了爺的興致,爺讓他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林秉直學著喊了一遍。


    眼看著周曉曉隨即將一個水杯咣當一聲砸在窗戶上。果然窗外的人立刻散去,就連原先守在外麵伺候的,也生怕被遷怒而離得遠了些。


    林秉直心裏暗暗叫苦,這是哪裏來的賊婆娘,竟然對他平日裏訓人的口氣一清二楚。這下別指望外麵的那些個蠢貨進來相救。


    周曉曉堵住林秉仁口鼻,將其踩翻在地,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為那對死在他手中善良的醫生父子報了仇。


    林府的管家福瑞覺得近日真是諸事不順,先是兩日前山裏的別院遭了山匪,別院遭山匪本也不算什麽大事。誰知道大公子偏偏不知何時,悄悄地帶人住在裏麵,在匪患中受了傷。慶幸得是隻受了輕傷,不然京都裏的老爺還不摘了自己的腦袋瓜子。


    不過在亂中大公子走失了一名要緊的犯人,現拿了名帖請府尊大老爺發下海捕文書,正以尋找逃奴的名義四鄰八鄉地搜捕。


    小公子聽聞了此事,也來了興致,每日雞飛狗跳地打點人馬,說是要幫大哥找人。抓了不少無辜之人,鬧了幾次笑話。


    今日不知又拿了什麽人,關在房內折騰,竟是連走水也不管不顧了,這府內也沒別的主子,隻得自己拿主意。隻是好好的庫房不知何由,竟然起來如此大火。


    福瑞指揮滿院子救火的人忙亂得跑來跑去。


    忽瞧見一個小廝背著一個頭臉都被熏得黑漆的傷員向著外院奔去。這個背人的小廝看似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哪個院子的。他背上之人被煙火熏得一臉烏黑,不知道死活。


    “這廝是哪個?怎生傷得如此?”福瑞攔住了他們。


    那小廝喘了口氣,托了托背上的人道:“回福爺的話。這是二門外李嬸家的老五,因見庫房走了水進來幫忙,被煙熏著了,小的正背他回去找他老子娘。”


    “唉,速去,速去。” 福瑞揮手讓他們離去。


    看著那小廝身量雖然不高,背著一個人卻毫不吃力,溜煙兒地跑了。福瑞心想:這小子說話伶俐清爽,力氣還大,不知是誰家的小子,等忙過了今夜再打聽著提攜提攜。看是否得用。


    卻不知假扮成小廝正是周曉曉,此刻周曉曉大步狂奔,不敢回頭,手中緊握藏在袖中的尖刀。趴在她背上假做昏迷正是俞行知,也是緊張得一身冷汗。


    好在有驚無險,周曉曉就這樣背著俞行知,堂而皇之地穿過眾人,因得著火,一片混亂,也無人再來詢問,兩人來到馬廄,周曉曉牽出一匹駿馬,攜俞行知上馬,打馬向東城飛奔而去。


    兩人來到城東,有一處廢棄的城隍廟,此刻天色微明,街道上尚且空無一人,周曉曉帶著俞行知進入破廟,一把掀開佛龕下厚重的台圍。


    隻見地上原是周曉曉早先布置的一床被褥,上丟著幾個亂七八糟的包裹。


    周曉曉將俞行知塞進供桌底下,說道:“你在這裏等我。”說完轉身即走,卻被一隻手握住手腕。她轉回頭,看見俞行知拉住她的手臂。


    俞行知輕輕喚了聲:“杜鵑。”


    緩緩搖頭露出不讚同的神色來。


    周曉曉笑了,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我其實還有個名字,叫周曉曉,你也可以叫我曉曉。”


    她將俞行知的手掰下來,“你在這裏等著我,我很快回來,不必擔心。”


    東城門方開不久,進出城的隻有稀稀落落的三兩個人,守城的兵士正百無聊奈地打著哈欠,城內一姓鄭的通判親率兩個都頭並一二百士兵,疾奔而來。鄭通判在城門口勒馬站定,口中呼喝:“莫要走了強賊!”下令封鎖城門,許進不許出。當值的城門守備急忙迎向前來。


    “不知發生何事?通判如此著急?”


    “你卻是不知,今日淩晨有一惡賊,竟於林府中縱火行凶,傷了林小公子性命。府台大人震怒,下令封鎖四麵城門,並令我等四處嚴查,限時捉拿凶手。”


    城門守備頓足道:“這可怎生是好,方才城門初開之時,已有不少人口出入。其中一人便是騎著林府馬匹,出城去了。”


    “確有此事?你可仔細看清了?”


    “小人素來和林府二公子也有些往來,林府馬臀上的標記和林府仆役的著裝卻是識得。”


    “那馬上是一人還是兩人?馬上人容貌幾何你可清楚?”


    那時候城門初開,幾個守備都還在躲懶摸魚,隻叫一小兵去開城門。這守備也隻是遠遠看見林府的下人打馬出城,因林府素來行事張揚,也懶怠詢問。


    這下因恐上官見責,隻得胡掰道:“因那馬跑得飛快,小的們不曾看清容貌,那馬背上當先一個騎士,身後好似背著……對背著一個人。出了城門沿著官道一路而去了。”


    這姓鄭的通判心中一喜,心道這緝拿賊人的功勞需得落在自家身上了。一麵派人回去通告,一麵打點起人馬快馬追去。


    城門口正一片混亂中,一個年輕的農夫,拖著一輛空板車悠悠哉哉的進城來。


    鄭通判等人從農夫身邊疾馳而過,無人留意這麵色蠟黃平平無奇的莊漢。這莊漢回首看著滾滾而去的人馬,眨了眨那雙與麵容不太相稱的靈巧的眼睛,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來。


    原來周曉曉心知攜帶重傷的俞行知不易逃跑。是以使了一計,自己穿著林府仆役的服飾,背著一條卷起的棉被一早衝出城外。實著把俞行知藏在城隍廟內。到的城外不遠,換上自己早先藏好的服飾,喬做進城的農夫,再度混進城來。卻引得追兵出城追去。


    第7章


    蓬萊客棧是城東一家十來年的老店。


    因著價格公道,環境整潔受到眾多來往邛城的行腳商人的喜愛。


    今日一大早,便有一麵色蠟黃的莊稼漢拖著個平板車前來投店,車上坐著個身懷六甲的年輕婦人。那婦人麵色蒼白,圍著塊厚厚的頭巾,身上搭著條棉被,顯是病了。


    店小二殷勤上前招呼。


    那莊漢言道:“小子本是城東一百裏地牛家村人。因著婆娘懷了娃,身上有些不爽利,昨日特來尋杏仁堂的大夫抓藥看病。本想今日一早回村去,怎知方才到城門口,說府台大老爺下得禁令,封鎖四城,捉拿要犯,隻讓進不讓出。沒奈何,投貴寶店且住幾日。”


    店小二道:“客官來得正好,小店二樓有暖和的上房,整好教娘子修養。一日隻需費錢二十文。”


    莊漢拿出一吊錢遞給小二,笑道:“還煩勞小哥找間安靜齊整的房間。”


    小二殷勤道:“客官且隨小的來,您和娘子隻管寬心歇下,小人稍後去城門打聽,何故封的城門,何時解禁,好教客官早早知曉。”


    那莊漢便抱起那婦人,隨小二進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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