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戀戀時光


    戈樾琇不知道自己能在這個世界待多久,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是五十年,但戈樾琇知道不管是一年還是五十年,她都不會忘記這一刻。


    顧瀾生騎著白色駿馬來找戈樾琇的這一刻。


    從馬背上下來的動作也沒多帥氣,甚至於襯衫還沾著汙泥,一雙鞋鞋底更是結著厚厚的泥巴,背了個雙肩包,傻裏傻氣邋裏邋遢的。


    他還給她帶來了花,花也很是不怎麽樣。


    長在田埂上,長在小河邊,長在橋縫裏,醜的漂亮的剛剛形成花骨朵的已經凋謝的,隨手摘來,再扯幾株狗尾巴草捆上,隨便得像玩過家家的倆孩子,做錯事一方把花往前一遞:呐,給,快把鼻涕擦一擦。


    也許是顧瀾生騎馬出現的出場形式讓在場的客人覺得新鮮,所有人眼睛都聚焦在他身上。


    顧瀾生沒少和戈樾琇吹牛,他沒少見過大場麵。


    這個號稱沒少見過大場麵的年輕小夥在那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腳還沒站穩就差點來一個匍匐在地。


    還好,穩住身體了。


    眾目睽睽之下,走向她的腳步還算平穩。


    停在她麵前。


    變戲法般,把一束花遞交到她麵前。


    “在路上隨手摘的。”


    騎馬來找戈樾琇並不是故意為之,途中為躲避一頭忽然闖出的牛,顧瀾生直接把車開進山溝裏,車壞了,因距離目的地不遠,附近一名農場主把他的馬借給他。


    這樣邋裏邋遢上門讓顧瀾生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就在路邊摘了一捆野花。


    接過花。


    “戈樾琇,我不知道你們家會有這麽多客人。”顧瀾生說。“戈樾琇,要是知道有這麽多客人在,我應該租一輛林肯車再雇一名司機,當然,禮服也是少不了。”顧瀾生說。“真糟糕,顧瀾生讓戈樾琇丟臉了。”一副很是自責的模樣。


    往前。


    手搭在顧瀾生肩膀上,身體輕輕倚在了過去,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一點也不,一點也不丟臉。”


    顧瀾生總是在她最為關鍵的時刻出現。


    每次出現都會讓她打從心裏嘮叨著,謝天謝地,顧瀾生出現了。


    這一次,亦然。


    再朝他貼近一些。


    低聲說告知:來的好,來得好極了。


    他沒再說話。


    時間仿佛回到某年某月某日,也許是在某個集市,也許是在某個街角,也許是在某個站台,隻有他們兩個,周遭都是陌生人,累了頭一歪就找到他的肩膀,不趕時間,她想在他肩上賴多久就賴多久。


    有人在咳嗽,咳嗽聲很是刻意。


    幾聲咳嗽後是“坨坨”。


    這是外公在提醒她來著:快把人帶到外公麵前。


    拉著顧瀾生的手來到賀知章麵前。


    客人們似乎已經把她搶茶杯的事情給忘了,要不是看到呆立在一邊的張純情,戈樾琇也都差點忘了,數分鍾前發生的事情。


    該圓場的得圓場。


    堆上笑臉,上前和張純情道歉,說她很抱歉把她嚇了一跳,她之所以那樣做是因為看到有小蟲掉落在杯子裏,棋盤就擺在懸鈴木下,懸鈴木一到冬天蟲子特別多。


    大多數人表情:原來是這樣。


    張純情信不信戈樾琇不曉得,但她知道宋猷烈是不相信的,即使他把不相信藏得很好,至於外公——


    顯然,老人家現在更關心騎馬出現的年輕男子。


    想必,老頭子已經在心裏打起了小算盤:和坨坨年紀相當,短短數分鍾兩人間的肢體語言足以說明坨坨和該名年輕男子關係匪淺。


    阿烈都把姑娘帶到他麵前,坨坨帶個小夥子出現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很好,這非常好。


    老頭子顯然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騎馬出現的年輕男子姓甚名誰,和坨坨認識了多久。


    但……


    戈樾琇看了一眼棋局,還沒結束呢,距離結束也應該快了,心裏哀歎,外公在生日前天吃下十五連敗是避免不了了。


    附在賀知章耳邊竊竊私語一番,拉著顧瀾生離開。


    外公和宋猷烈重新回到各自座位上,繼續未完的棋賽。


    顧瀾生問她都和外公說了什麽。


    她和他說,顧瀾生你現在看起來像流浪漢。


    “那要怎麽辦?”他語氣憂愁。


    把顧瀾生帶到房間,打開雙肩包,找出看起來像樣一點的襯衫,再找了一條幹淨的褲子。


    拿著襯衫西褲,等在浴室門外。


    在把顧瀾生帶到外公麵前時,她還得先行自我介紹一番。


    “我的爸爸叫戈鴻煊,沒錯,就是非洲人口中的那位‘礦石之王’,而我,就是外人眼中神秘莫測的‘水晶蘭’。”


    戈樾琇一直知道,那些人私自給了她一個“水晶蘭”的綽號。


    水晶蘭:高海拔地區產物,長於陰暗潮濕的環境,渾身通透不能見天日,靠腐蝕周圍生物為生。


    水晶蘭還有一個別名叫死亡之花,因為,到最後,存活下來的就隻有水晶蘭。


    介於以上特點,戈樾琇很反感那些人管她叫水晶蘭,但絞盡腦汁,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出任何言論來駁斥。


    換言之,那些人管她叫“水晶蘭”具備一定道理。


    顧瀾生是知道戈鴻煊的,知道戈鴻煊也知道那位被冠名為“水晶蘭”的小妞。


    初來非洲,因沒來得及換外幣,身無分文的兩人找到了戈鴻煊支援中心。


    在支援中心工作人員幫助下,換到若幹外幣,還吃到了免費晚餐,晚餐期間,他們談起了戈鴻煊這號人物,由戈鴻煊這號人物再談到他的獨生女。


    顧瀾生對戈鴻煊獨生女“水晶蘭”事跡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還信誓旦旦說,那一定是會在商場一口氣花上十萬歐隻為了順利把一個十歐元打火機偷偷放進愛馬仕包的小妞。


    “那樣的小妞我見多了。”當時顧瀾生是這麽說來著。對了,當時他還調侃她說人家姓戈你也姓戈,怎麽就……怎麽錢包裏三天兩頭就沒錢。


    三天兩頭錢包沒錢是因為她對紙幣沒什麽概念,而在非洲用到卡的機會很少。


    思想間,浴室門打開一道縫,從門縫裏伸出一隻手。


    顧瀾生這是想嘛?皺眉,推開浴室門。


    然後——


    “戈樾琇,你又……”顧瀾生氣急敗壞。


    拍了拍腦殼,顧瀾生已經警告過她不下十次,他在洗澡時不能隨隨便便打開浴室門。


    想起,關上門。


    但是,還是看到了,三分之一臀部也算是看到了。


    顧醫生臀部肌肉很緊致。


    十四世紀建築為背景,穿淺咖色條紋襯衫,用一條石榴紅方帕巾把長發紮成馬尾辮的女人,女人肌膚勝雪,胸部飽滿,紅唇豔豔,這足以構成一幅影像,在某個、某些青年夢裏一次次徜徉。


    但,眼前這一幕,這不是影像。


    用石榴紅方帕巾把長發紮成馬尾辮的女人是戈樾琇。


    戈樾琇正在給他打理行頭。


    那股勁頭就別提多認真了,因為,在晚餐來臨前五分鍾,她要把他帶到她外公麵前。


    現在,她正糾結於讓他穿皮鞋還是球鞋。


    看著她。


    如果,臉色能紅潤一點就好了。


    第一眼見到她時就皺起眉頭,不是因自身狼狽,而是因為她那太過於蒼白的臉色。


    那蒼白臉色讓他——


    “戈樾琇,你這是被餓多久?”


    戈樾琇,你這是被餓了多久於眼前女人而言,不會成立。


    顧瀾生目光移到窗外。


    很快,他就找到那位老先生。


    那位老先生他知道,站在老先生身邊的青年更是鼎鼎有名。


    賀知章,宋猷烈。


    顧瀾生想過戈樾琇身世不凡,但顧瀾生還是沒想到戈樾琇會是戈鴻煊的獨生女。


    戈姓氏很少見,姓戈的名人更是屈指可數。


    壓根,顧瀾生就不想把戈樾琇和戈鴻煊扯到一起。


    即使這個時代日新月異,但人與人間的階級觀念從來就未曾消失過。


    金字塔箴言:在底下的人仰望他們時,他們正仰望著上麵的人。


    顧瀾生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目光從老先生身上移到青年身上。


    老先生看他的目光是熱忱的,青年看他的目光十分冷淡。


    那麽,戈樾琇和那青年是什麽關係呢?


    摩爾曼斯克,他同時遇到冰場上的少年和描著藍色眼線的女孩。


    若在細細追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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