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潔十分遺憾,對方雖然按照長輩的要求轉交了東西,但自見麵後便很少開口說話。他對她沒興趣,接了個電話後便立刻離開,顯然是相親中慣例的借口和禮貌。她很失望,眼巴巴地看著他離開咖啡店,知道以後恐怕沒有再見的機會。


    王文遠稍微有點急切,齊蘆在電話裏的語氣很不好,帶了點兒慌亂。她發來的定位是海城大後門的一個奶茶店,他推門進去,便見她坐在門口的小桌邊,旁邊坐了個麵色不是很好的年輕男子。


    他有點疑惑,走過去道,“齊蘆——”


    齊蘆點頭,伸手拉著他的左手,十指相扣的方式。他稍微皺了一下眉頭,想掙開,但見那男子緊繃的臉,沒掙。


    “介紹一下,這是我現在的男朋友,王文遠。”齊蘆拉了他坐到自己那一邊,道,“這是我師兄,卓凡。”


    男朋友?王文遠僵了一下。


    至於師兄?前男友吧?


    王文遠坐下,衝卓凡點點頭,伸出右手,“你好。”


    卓凡沒伸手,看著齊蘆道,“你什麽意思?”


    齊蘆的手很小,手指很細。她在微微發抖,掌心有些汗水,並不如看起來那麽鎮定。王文遠認識她好幾張麵具,在伍葦麵前的跋扈,在歐陽北麵前的冷淡,在伍安蘭麵前的沉默可靠,在他麵前很有些理所當然。種種表現,唯獨沒有害怕。他再看一眼卓凡,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沒什麽意思,就認識認識。”她很努力地心平氣和。


    王文遠被晾了一下,也不尷尬,慢慢收回手。她這才看了他一眼,有點心虛,有點哀求。


    “以前你說你畢業後要追求事業,不考慮婚姻。”卓凡有些不服氣,“我們分手沒多久,這麽快就交新男朋友了?”


    齊蘆死死抓著王文遠的手,“分手?什麽時候?不是單方麵被甩嗎?”


    卓凡咬牙,“我寫了一封信交給伍葦,請她轉交。”


    她想說話,王文遠捏了捏她的手。她閉口,他問,“什麽時候?”


    卓凡臉鐵青,沒回答。齊蘆在前年上半年出的車禍,之後人事不省。他去看過幾次,情況非常不好,醫生也不肯鬆口給個好結果。信是抱著萬分之一不可能的態度,在前年年底寫的。


    王文遠見他沒回答,了然道,“給一個沉睡不醒的人寫信分手,卓先生的道德感真好。”


    “伍葦是不是沒給你?”卓凡聽了王文遠第一句話便曉得自己贏不了他的邏輯,轉而發難。


    確實沒給,那種絕望的時候男朋友還雪上加霜,能收下信已經是很好脾氣了。


    齊蘆扯了扯嘴角,眼睛裏有點兒諷刺。


    “我和何欣,不是你想的那樣——”卓凡依然努力解釋。


    王文遠見她那表情,站起來低頭看她道,“要走嗎?”


    齊蘆點點頭,捧起旁邊的書便要走。卓凡一把壓著書,低吼道,“你為什麽選他?”


    王文遠想伸手,齊蘆攔了一下,定定地看著卓凡,“要聽嗎?”


    顯然是要聽。


    “他有錢——”


    王文遠悶了一下,這是什麽狗屁理由。


    卓凡卻很失望,吃驚地看著齊蘆。


    “長得帥,年輕有為,還沒三十歲已經是四海集團的總裁了。”齊蘆說得很快,不給卓凡開口的機會,“之前你提議畢業就結婚,我沒同意,說要努力工作幾年追求事業。其實是騙你的,原因很簡單,你窮。”


    卓凡顯然沒料到這個答案,短暫的吃驚之後是羞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終於第一回正眼看王文遠,王文遠衝他笑一笑,再一次伸出手,“卓凡,認識你很高興。”


    王文遠表情很坦然,伸出來的手代表了成熟男人的寬容和大度。氣勢上,卓凡輸了。他心知肚明,深深看一眼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一聲不吭地轉身走掉。


    齊蘆緊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失力道,“走了,我們走。”


    王文遠點頭,沒放開她,右手去抓課本,帶著她走出奶茶店。


    她在想自己的事情,視線沒焦點,深一腳淺一腳,本能地跟隨王文遠的方向。他也不說話,帶著她在學校裏繞了一小圈,從前門去停車場。


    直到抵達車邊,王文遠沒空手拿車鑰匙,將課本放在車前蓋上,齊蘆才清醒過來。


    她低頭看看自己被他抓得有點發紅的右手,王文遠趕緊鬆開,掩飾不自在地翻找鑰匙。


    齊蘆恍然,“王文遠,你喜歡我呀?”


    王文遠依然一副寵辱不驚的死樣子,可耳後小小一塊皮膚悄悄發紅。


    作者有話要說:  王文遠:沒有否認,就是承認。


    ps:敲黑板,今天牽到手了,十指相扣


    ☆、第九章


    王文遠被齊蘆一句話問得心驚膽顫,差點落荒而逃。他強自鎮定,將平時那個自己拉出來,勉強對她道,“胡說八道。”


    反擊太虛弱,根本撼動不了齊蘆分毫。她現在沒功夫深究,隻說了一句,“是不是,你自己曉得。”


    細細密密的汗水從毛孔出來,全身皮膚被紮得麻癢。他冷著臉帶她上車,啟動,踩油門,奔回蔚藍小區。


    慶幸的是一路上齊蘆沒再多說話,隻低頭把玩右手,左手撫著手背上的紅痕,不知在想些什麽。


    沉默會讓曖昧發酵,令王文遠坐立難安。如果能說點什麽,起碼緩解了尷尬。


    幸而剛開年,許多人並沒有返城上班,因此道路十分空曠。從海城大到蔚藍小區,半個小時的車程隻開了十五分鍾。


    抵達小區門口,王文遠丟下一句“我回公司辦事”便想走。


    齊蘆慢吞吞滑下車,對他道,“今天的事情,誰也不準說,特別是伍葦和歐陽北。我隻是,請你幫個忙而已——”


    王文遠點頭,對她揮手,退車準備出去。開出小區沒多遠,王文遠重重地舒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水。齊蘆太可怕了,跟歐陽北比起來可怕的方向不同,但程度差不多。他感覺自己往後恐怕無所遁形,開始認真考慮歐陽北讓他去隔壁省打造海灣新城的建議。


    車開出半路,整個人終於冷靜下來,這才發現齊蘆將課本拉副駕位上了。他再歎一口氣,認命地掉頭回去,送書。


    王文遠把車暫停在小區門口,急匆匆往裏走。穿過一條綠蔭長廊,抵達單元門,然而眼角餘光卻瞥見齊蘆坐在涼亭裏。


    小區綠化很好,到處都是小塊綠地和活動場所,並且設計采用江南園林的空間布局,十分講究一個透字。因此,他現在能看到齊蘆,但要走過去卻要繞一小段花道。他轉方向,視線一直沒離開她,直到看見她抬手用力擦眼睛才停住。


    她好像,在哭。


    歐陽北私下對他說過,“丈母娘生的這倆女兒,聰明都長在老大身上了。你別看齊蘆不聲不響的,眼睛就跟刀子一樣,掃個眼尾就能刮下來我一層皮。丈母娘跟伍葦說話都不好使,可她就不一樣了。她讓伍葦往東,伍葦就算心裏不願意,肯定也聽的。”


    “你小心點,別被她抓著咱們把柄。不然,我和伍葦離婚了,你也要完蛋。”


    王文遠在樹邊站了許久,春寒料峭,四肢發涼。沒想到,被歐陽北這樣忌憚的齊蘆也有脆弱的時候。他低頭看了看課本,碰了一下手邊的樹枝,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齊蘆被響動驚了一下,手忙腳亂地抹臉,不想人看見她這時候的樣子。世事不如人意,王文遠捧著幾本書從樹後麵轉出來。她咬唇,最最不願意的事情發生了。


    王文遠已經恢複了往常冷靜的樣子,似乎不在意她發紅的眼圈,也不在意她被眼淚和寒風作得幹裂的臉,徑直朝她走過來。這下,輪到她不自在了。


    她強烈懷疑他是故意的,畢竟一般的紳士遇上別人的隱私,都是假裝沒看見轉身離開而已。他在她難堪的時候出來,什麽意思?


    她有點警戒地看著他,他將書遞給她。她接了書,圓眼睛瞪著他,裏麵還有沒來得及散去的淚光。


    他俯身,將書放她手裏,“在哭?”


    是,是在哭,但能別問嗎?


    齊蘆沒吭聲,有點氣地看著他。


    “那種男人,不值得。”


    她當然知道不值得,但哭是情緒反應,不代表任何意義。並且,卓凡的選擇不能說錯,在那時候,不必對人性過於苛責。她隻覺得人在社會中屬被動的存在,能夠做的選擇十分有限。


    王文遠喉結動了動,想說什麽又沒說。


    所以,趕緊走吧,別在這裏討厭了。齊蘆抓緊書,開始妄想。


    王文遠視線遊移,她的臉實在窄,尖下巴配上有點腫的眼皮,比平時還可憐了幾分。他心裏有點癢,又因距離湊太近能聞到她身上一陣陣的冷香。是衝動,也是情難自禁,他低頭飛快地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齊蘆吃驚極了,怎麽也沒想到平時有點蔫的男人敢幹這樣的事。她微微張口,一點舌尖掃過她的舌尖,淡淡的煙草味。


    太過親密的接觸嚇了她一大跳,她猛然站起來,書落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音。


    王文遠這才清醒過來,直起身,低頭看著她。


    “你——”她捂住嘴。


    他稍微偏了下頭,“這是安慰,世上還有很多好男人——”


    安慰?


    齊蘆的腦子雖然漿糊了一下,但回神極快,“把占人便宜說得這麽別致,你還是第一個。”


    王文遠尷尬了,確實很荒唐。


    “沒看出來,你膽子還挺大的呀。”齊蘆臉上染了紅暈,“我媽說你是老實人?有你這樣的老實人嗎?”


    他攤手,“我道歉——”


    “道歉?”齊蘆直盯著他,“隻要道歉就能為所欲為?這是道歉能解決的?”


    “那你想怎麽樣?”


    齊蘆狠狠刮他一眼,推開他,什麽都沒說躬身撿書。


    事情搞砸了,這是王文遠唯一的念頭。


    齊蘆撿了書跑回家,將書丟茶幾上,急匆匆回房。關門的力氣稍大了點,聲音響亮。


    伍安蘭從房間探頭出來,“齊蘆,回來了?吃午飯沒有?”


    “我有點累了,先睡一會兒再吃飯。”她應了一聲,將身體埋在被子裏。


    半晌,王文遠來了一條沒頭沒尾的短信,“對不起。”


    第一回,他動的是手;第二回,他動的是嘴;


    老實人?對老板大姨子都敢動手動腳的老實人?


    齊蘆很不讚同地看著手機屏幕,斟酌了一會兒,“你又占我便宜。”


    王文遠大概有些無地自容了,不敢繼續說話。


    “所以,你怎麽說?”


    “你想怎麽辦?隻要你說得出,我就能做到。”


    她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來要怎麽辦,輸入好幾次都刪掉,最後道,“我得想想。”


    王文遠默認了她的提議,沒再回短信。她等了幾分鍾,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如釋重負,在床上翻了個身,將卓凡和何欣的微信號以及上麵資料備注的電話號碼全拉黑名單去了。


    齊蘆這一想便是小半月,中間因為歐陽北和伍葦沒回海城,在微信群裏溝通了幾次行程問題。她一說話,原本和房太子聊得好好的王文遠便不見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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