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不同的人生裏,梁瑀生壓根沒去北京讀書,三十來年始終圍繞濟南打轉;他對體育運動毫無興趣,隻愛讀書寫字,沒事投投稿子,畢業進國企當了名公務員,生活平淡如水。交往幾年的女朋友沒能走到最後,於是他不幸成了一條光棍,部門領導熱心的替他介紹一圈女朋友未果,拍著大腿賭咒發誓:不能讓小梁這麽單著,太不和諧了!於是今晚他準時下班,趕赴咖啡廳相親。推開大門的時候他嗅到冰冷海風,突然有點困惑:我沒有女朋友嗎?一個纖瘦敏捷的黑發女生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令他看不清對方麵孔。


    和他有點像的還有趙邯鄲。


    這位仁兄從小身體就弱,冬天下場雪別的小朋友高高興興堆雪人打雪仗,他裹著棉衣從幼兒園回家都能受寒,重感冒發燒順帶打針吃藥。於是趙邯鄲成了大熊貓,家長從醫院開了證明,從小學到大學的體育課都不用參加,總被班主任重點關照。


    臨近歲末天寒地凍,趙邯鄲被老爸老媽“心肝寶貝”的關在家中,百無聊賴播著電視節目。咦,體育頻道放著奧運比賽,一名選手左臂張弓,拉緊弓弦的右手微鬆,一根長箭流星般激射而出“漂亮!”趙邯鄲揮舞手臂嗷嗷歡呼,倒把父親嚇得一哆嗦。“不就是射箭麽,有什麽意思?”他老人家倒背雙手走了,留下躍躍欲試的趙邯鄲。


    兩隻手臂學人家擺個架勢,是這樣?他架著不存在的弓箭閉起一隻眼睛瞄準還別說,這玩意兒還挺有意思。


    與此同時歸國探親的楚妍剛剛住進親戚家附近的酒店。她的父母都在英國長大,祖父旁支親戚卻留在國內,對於“發達了”的海外親戚一家非常熱情,誇楚妍“除了頭發黃點眼睛藍點,和中國人沒兩樣。”


    楚妍聳聳肩膀不置評價。


    全家都是無神論者的緣故,楚妍自己也沒有什麽信仰,回趟國倒跟著堂兄堂姐逛廟宇拜佛祖,去北京的時候還參觀雍和宮,燒了三柱高香。


    為什麽我沒有信上帝?偶爾楚妍也會迷惑,昨晚夢中見到一位慈祥和藹的老牧師等在簡陋教堂裏,請她讀一段聖經他年紀大了,行動很困難了。他姓什麽來著,傑克遜?楚妍苦苦思索著。


    至於沈百福完全沒有任何煩惱。


    銀行月初新來一批實習生,個個拜了師傅,有個漂亮女生剛好被分給師傅老賈,於是沈百福名正言順升級成師兄。教業務、講規定、走關係、有事沒事護著她昨天師妹守櫃台犯了點小錯,被長著兩顆大尖牙的顧客訓得狗血淋頭,趴著小聲哭。沈百福怒了,衝出櫃台挽衣袖要抽那男的,幸好被師傅和值班經理拽了回來。事後他乖乖寫了份兩千字的檢查,要不是他老爹認識行長非得被開除不可。


    “我請你吃飯。”師妹這麽說著。


    她可真好看。下巴尖尖惹人憐愛,大眼睛黑白分明,肌膚白的像初雪,笑起來眼睛彎成一座拱橋沈百福恨不得化身石橋,但求她日日從橋上過。


    忙不迭答應:“好好,吃什麽菜?我吃什麽都行,我什麽都吃。”


    師妹咯咯笑的不停,一溜煙跑掉了,他連忙追:“小葉,小葉!”


    與此同時,酆都城出現在疾步而行的二等座五人視野裏。


    “到了!”長途跋涉之後的彭博累得臉頰發紅,用力捏緊小半瓶聖水,發力拽著被繩索牽在身後的關裕豪魂魄:“都tm給我拚了!”


    不用他動員,其餘四名隊員早已使出全身解數。老張老朱緊緊護衛在陣型左右,汗水鮮血浸濕衣裳;周丹寧則像把尖刀般筆直刺入擋路的夜叉惡鬼陣營,雙手各握著一把灑滿聖水的長刀連劈帶砍,身上也中了幾下狠的。斷後一人傷得最輕,不時揮舞著一麵小小杏黃旗大批緊追不舍的敵人對它頗為畏懼,不得不縮在包圍圈之外,可旗麵幾道裂痕也越來越深。


    即將升入一等座行列的五人都是從屍山血海中拚殺過來的,期間還經曆過大屠殺,這場鬼門關任務雖說艱難卻也做了充分準備。各人的守護神先後被召喚出來,除了彭博周丹寧還能堅持,其餘三人早已黯淡無光。


    距離酆都城越近,夜叉惡鬼越多。他們比豐都鬼城那些泥雕木塑可怖的多,不時發出刺人心肺的尖嘯鬼號,磨著牙齒準備擇人而噬。事實也是如此,打前鋒的周丹寧精疲力盡之下躲閃不及,被他們在肩膀狠狠啃下兩塊肉去,幸好被彭博拚命救回。周丹寧倒也硬氣,百忙中從衣袋裏取出強力繃帶草草裹住,繼續提刀開路。


    “老張老朱,都給我撐著。”彭博扯著脖子喊,從懷中取出枚照明/彈惡狠狠擲在地麵,隻見一道耀眼紅光衝天而起。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不遠處突然也亮起璀璨銀光,一個守護神籠罩住五人身影朝著二等座隊伍疾衝,為首正是三等座薛鴻文。他們顯然在這裏等待許久,見到信號立刻衝過來匯合。


    惡鬼很快把注意力轉移到三等座身上。盡管遠處彭博幾人大喊“別碰他們”,薛鴻文依然本能地提刀便刺手中長刀突然像冰雪鑄就,凍得他雙手僵硬再也拿不住,整個人也逐漸冰封。好在守護神銀光像太陽一般驅散冰寒,薛鴻文手腳也慢慢能動了。


    “曹,耳朵幹什麽的?說了別碰聽不見?”急匆匆趕過來的彭博幾人替他們解了圍,匆匆把聖水灑在五人兵器上,空瓶子順手一摔正是從淩耀祖團隊手中得到那瓶。“這幫狗東西碰上就凍冰,沒守護神早完蛋了。不對,沒有護身符也打不著。”


    當下幾隻守護神分立身周,緩過勁兒來的薛鴻文和周丹寧並肩衝鋒,兩名三等座男生幫老朱老張護住左右,薑杏毛呢裙跟在彭博身旁,剩下一人斷後。


    雖然三等座幾人戰鬥力一般,倒把防彈衣、警用裝備武裝到牙齒,兵器也非常鋒利,總算發揮很大作用;有生力軍幫忙的二等座也省力不少,十人扯著關裕豪魂魄行進相當迅速。


    埋伏在附近的新人也陸續趕來,有四人順利並入兩隊,也有幾人運氣不好被惡鬼夜叉隔在外頭,慘叫幾聲就沒了動靜,胡亂揮舞刀劍的薑杏毛呢裙嚇得緊緊閉上眼睛。


    眼瞧曙光在望,亡靈早已避在一旁,擋在城門之前的惡鬼夜叉卻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彭博也不耽擱,喊聲“小心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張朱砂繪就的符咒,咬破指尖滴在上頭。


    隻聽雷聲滾滾,幾道驟然劈下的雪亮閃電晃得眾人什麽都看不見了。再睜開眼睛,酆都城門看的清清楚楚,前方黃泉路上的惡鬼夜叉都消失了,隻留下縷縷青煙。


    “茅山派的五雷符果然厲害。”可惜隻有一張。眼瞧著後方惡鬼蜂擁而至,彭博不敢耽擱,指揮眾人拚死拚活陸續衝出酆都城門。


    奇怪,僅僅一門之隔,緊追不舍的敵人卻沒了蹤影,隻有黑乎乎的酆都城池矗立麵前,慘白燈籠閃著悠悠光芒,匾額上“幽冥地府鬼門關”清清楚楚。無盡荒野飄飄蕩蕩無數青白陰魂,逐漸朝這裏匯攏。


    我們活下來了。逃出生天的三等座和新人們急急忙忙看看車票,大喊“萬歲”,薑杏和毛呢裙蹲在地上哭泣;二等座顧不上別的,由彭博掏出巫山派事先給的“返魂符”貼在木呆呆的關裕豪魂魄天靈蓋,隻見他愣了愣,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慢慢消失了。


    “草....”彭博幾人這才鬆了口氣。老朱老張四仰八叉躺倒在地,斷後那人一邊“哎呦呦”一邊惋惜地看著斷成幾截的杏黃旗這個護身符徹底廢了。周丹寧咬牙捂著肩膀,想裹傷手舉到半空卻幾次提不起來,還是薑杏過來幫忙;彭博指著酆都城池破口大罵,罵了半天想不出新花樣,這才招招手:“tm的鬼門關,算老子倒了血黴。走,回去老子得好好睡一覺。”


    薑杏呆了呆,“哎,不是還得接應福哥他們嗎?”


    “接應你mb”平時彭博不至於對年輕女生惡語相向,何況人家還挺漂亮;今天實在險死還生,沒心情憐香惜玉。“誰愛接應誰接應:裏頭什麽樣你自己眼瞎?走,先回巫山派,找方文鏡看看能不能再換幾張五雷符,這玩意還真tm管用。”


    作者有話要說:  手無縛雞之力的柏寒,真讓人不適應啊。杭州真是好地方。


    第185章 酆都十


    2017年11月15日


    “別啊, 裏麵那麽多鬼啊怪的,你們是半路就往回返的,他們要走到奈何橋呢。”雖然有點害怕, 薑杏依然大聲說:“我們這麽多人才衝出來, 福哥他們隻有五個再說不是說好了麽?”


    瞪著眼睛的彭博口水噴得老高。“傻b不傻b?你也不想想,柏寒他們什麽兵器什麽裝備?姓梁的那本《金剛經》是廢物點心?沈百福佛珠是吃素的?那兩條鳥蛇聽說過沒有?美杜莎蛇發,還吃了酒吞童子的眼珠, 連翅膀都長出來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這小新人居然攛掇大家回去送死, 彭博越說越怒,挽著袖子就想動手。薑杏嚇得縮著脖子躲到薛鴻文身後, 老朱倒把隊長攔下來:“跟一小孩計較什麽?”


    喘過口氣的周丹寧倒是皺著眉頭, 回身指指城門:“不都說好了麽?門口接應一把。”


    不等彭博說話,躺在地上的斷後那人就揚著隻剩旗杆的杏黃旗嘟囔:“接應?憑什麽接應?接應還是送死?要去你自己去。”


    彭博也哼哼幾聲,突然喊了聲“快看, 看著!”幾名二等座盯緊車票, 車票背麵那行“帶回重慶居民關裕豪的魂魄, 協助其還陽”無聲無息消失了,顯然巫山派“返魂符”很是靈驗,關裕豪魂魄已經回到重慶第一醫院的身體裏了。


    “牛b!”二等座四人歡呼雀躍,擁抱慶賀著商量好好喝一頓;周丹寧也鬆了口氣,喃喃說,“得等等福哥他們,怎麽著, 什麽時候回去?”


    難關已過,沒必要再拘著麵子,何況周丹寧下場就並入柏寒團隊了。彭博伸個懶腰看看手表,忿忿不平地說:“這剛幾點?趕著回去送死?誰想去誰去,我是不去。”


    眼瞧著周丹寧搖搖頭,帶著黯淡許多的守護神坐在酆都城池門前休整,一旁薑杏心急火燎地搖著薛鴻文胳膊:“隊長,我們得幫幫福哥才行二等座怎麽這樣啊!”


    雖然隻經曆四場任務,薛鴻文倒很沉得住氣,指指不遠處或坐或立的彭博四人壓低聲音:“他們才不走呢,要走還等到現在?”


    說得有理任務都搞定了,還留在這裏幹嘛?薑杏頓時踏實不少,聽他又說:“梁哥跟我說了,接應他們肯定不虧待咱們。”


    “梁哥隊裏可都是寶貝。”這位三等座隊長不時看看酆都城池,貪婪和恐懼激烈交鋒:“富貴險中求啊....”


    此時此刻,“都是寶貝”的柏寒正在發愁。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想想就令人心馳神往,可明明身處城市,籠罩身畔的冰冷海風就令人相當困惑了。


    到底怎麽回事?柏寒把房間窗戶關嚴,又拉上窗簾,房門也緊緊關閉。潮濕鹹腥的海風又出現了,圍繞著柏寒形成小小旋風,吹得後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對,柏寒盯著牆麵海報和擺得滿滿的書架,再看看垂在床鋪外的床單動都不動一下,海風隻是針對我本人的?


    很像恐怖片裏的情形,是不是鬧鬼啊?柏寒不敢多想,更不想一個人待著,趕快開門逃跑。母親依然抱著電話沒完沒了,話題還是股票;她有點餓,進廚房才發現灶台案板有薄薄灰塵從來不開火嗎?我媽媽廚藝明明很好啊?


    從冰箱拿塊麵包填肚子,又掰塊火腿腸到陽台喂貓。曬著太陽呼嚕呼嚕的大白貓顯然吃飽了,對擺到嘴邊的食物看也不看一眼,令柏寒很是沮喪。忽然之間,它變成一隻板凳似的小黑狗一口將火腿腸吞掉,搖著尾巴舔柏寒手指;後者眨眨眼睛,發覺麵前大白貓依然愛答不理。


    我怎麽總有幻覺?她憂心忡忡出了家門。梁園雖好,終非故鄉,終於回到闊別一年之久的杭州令柏寒身心舒爽,漫無目的遊蕩在熟悉街道,小小煩惱也拋到九霄雲外。


    咦,前方是家跆拳道館,她想也不想推門而入。一位身著黑邊白袍的年輕人迎上前來招呼,“hi,想學跆拳道嗎?減肥塑型還能防身自衛,現在最流行了,碰上流氓色狼直接撂倒。”


    “哎呀,你新來的?”柏寒不接人家遞來的宣傳圖冊,像回到自己家似的輕車熟路朝後麵走,倒把那人說的莫名其妙。


    一位中年男教練正站在練功場中央糾正學員姿勢,倒背雙手非常嚴肅。“站穩了,別動。腿再提高點,上不去了?給我到邊上踢腿去。你這馬步紮成什麽樣子?”他自己擺了個馬步示範,“看清楚了,力從地起,腿上沒勁別想踢到人。”


    師傅也在啊?嗯,還沒放假呢,手腳發癢的柏寒徑直脫鞋朝裏走去,打算和幾位師兄弟好好切磋切磋,卻被年輕人拉住:“哎,小姐這是練功場,不適合初學者,您想體驗體驗得去實習場地,那邊有老師陪著....”


    對啊?我又不會打拳,我幹嘛去?柏寒被自己搞的莫名其妙,耳邊那年輕人兀自“現在年末有活動,您可以辦張體驗卡,才兩百塊錢,時間是一周,不限時不限次隨便來;等您體驗到跆拳道的樂趣....”


    跆拳道的樂趣?柏寒盯緊練功場一側,五、六位腰紮黑帶的年輕人正分成三組激烈對練,拳來腿往十分精彩。沒多久他們陸續停下休整,由一位功夫最高的男生示範連環旋風腿這是師傅拿手絕招,在國內跆拳道也是有名的。


    看上去大師兄功夫更好了,場外柏寒躍躍欲試,學著他的樣子右腿飛踢可惜她隻踢到一半便閃了腰,哎呦哎呦摔在地板,倒把接待年輕人嚇壞了。


    柏寒是揉著腰離開跆拳道館的,一瘸一拐沮喪極了,吸引路人不少目光。糟糕,我好像精神分裂了,她被這個念頭嚇壞了,決定盡快回家,走出兩步又猶豫了這裏距離她最喜歡的書店隻有幾百米了。


    與其說是書店,“貓的天空之城”書店更像一座小清新咖啡廳。這是棟童話小屋般的兩層小樓,視野中到處可見花花綠綠的明信片、書簽,鮮花綠草點綴角落,各色書籍把書架填的滿滿當當;一層靠近窗戶被設計成咖啡角,幾隻小貓在那裏自由活動。


    買杯咖啡擼了會貓咪書店名稱由此而來,柏寒信步走到二層文學書架。近年網絡文學大行其道,武俠倒被擠到偏遠位置,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金大俠“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古龍《絕代雙驕》《楚留香》....


    找到了。柏寒呆呆盯著《雲海玉弓緣》和《萍蹤俠影》,把注意力集中在書脊作者上:梁羽生。


    雖然沒都拜讀過,這位武俠大家的代表作柏寒還是不陌生的。胡亂翻了幾頁把書塞回書架,不不不我不是來看書的我是來看梁羽生的三個並列黑字中間那個字支離破碎重新組合成“瑀”字這樣順眼多了。


    梁瑀生。柏寒腦海中出現一位高大俊朗的成年男子,身手敏捷、背負長刀,行走在黑暗中的時候跟隨著一個銀光閃閃、披甲仗劍的身影。他揮舞長刀的時候非常帥氣,輕而易舉削斷敵人兵器,刀鞘鑲嵌著一顆海水般深邃的藍寶石名字就叫琉璃?


    梁瑀生。他給我背《俠客行》,沒錯,那是一座幽暗邪氣的森林,周遭窺伺著青白陰魂,他朗聲誦讀“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梁瑀生。我們畢竟不是神仙,時常也會受傷,柏寒記得他拄著刀鞘一瘸一拐的身影,叫他“長短腳”。那次自己被一柄長矛貫穿了,身體被他背負著奔向列車,靈魂卻越升越高....


    不行,實在太疼了。柏寒掙紮著抱住腦袋,卻阻擋不了太陽穴突突跳動,血液像沸騰的滾水咕嘟嘟冒著泡兒。


    我得去醫院,這個念頭剛剛出現,不時出沒的冰冷海風驟然席卷而至,化成遮天蔽日的龍卷風令柏寒寸步難行。是鷹?還是什麽大鳥?什麽動物飛到頭頂抓撓撲騰,還用翅膀扇她的頭發臉龐。柏寒張大眼睛,驚恐地發覺自己什麽也看不見襲擊自己的怪物是透明的。


    她尖叫著用手臂遮住頭臉,能感覺到對方柔軟溫暖的翅膀,好像是隻天鵝呢。咦?另一隻翅膀怎麽像蝙蝠翼膜般冰冷柔韌?這是什麽東西?好不容易把那透明怪物推到一邊,後背又有響動,居然還有一隻,四隻堅硬腳爪大力抓撓她背心。


    還不是鳥類,是蜥蜴還是蛇?柏寒被這種設想嚇到了,本能地拔腿想逃卻動不了地方,同時一絲喜悅慢慢爬上心頭我居然會高興?難道我認識它們?


    趁著她發呆,兩隻透明怪物急匆匆飛到柏寒肩頭,不等站穩便齊齊張口咬住她兩邊麵頰別別別咬我,小青小藍別....


    小青小藍?柏寒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幅畫麵:蟒蛇身軀盤成一堆,滿頭秀發是嘶嘶作響的毒蛇,上身高高直立,豔麗動人的麵孔沒有表情,陽光照在暗金鱗片反射著幽幽藍光。盡管這女人閉著眼睛,柏寒依然本能地意識到對方在打量自己,屏住呼吸不敢動。幾分鍾之後,她擺動頭顱,兩縷秀發兩條小蛇落在塵埃發出輕響。


    是美杜莎!它們是我的小蛇!柏寒無聲大叫,眼瞧著它倆突然像彈簧般激射而出,咬緊二等座李立忠臉頰和喉嚨不放後者是第一個死在它倆嘴下之人。


    它倆怎麽會長出翅膀?因為吃了酒吞童子的眼珠、毒龍草和伊麗莎白的心髒柏寒記得一清二楚,沒錯,上場任務還吞掉了八岐大蛇的八顆內丹。


    我這是在哪裏?身周書店像鏡子一般支離破碎化成塵埃,隨即圍繞柏寒盤旋飛舞。柏寒扶住肩膀兩隻小龍,閉緊雙眼拚命回憶。我是柏寒,不不,不是這個不會跆拳道的柏寒,我的爸爸媽媽感情很好,從不吵架,我的小黑狗也在家中等著我呢我還有兩場任務就能回家了,沒錯,我在第十六場任務裏,楚妍的鬼門關,梁哥百福老趙都在我身邊這裏是酆都,陰曹地府,奈何橋!我剛剛喝過孟婆湯!


    睜開眼睛滿眼赤紅洶湧,奔湧澎湃的暗紅河流從腳下奔騰而過,令柏寒倒退一步險些失去平衡,還好紮穩馬步。腳下是條窄窄石橋,橋麵不少亡者正邁著呆板步伐朝岸邊走去,那裏有座高聳石台,離得近了能看到石台正中有處混沌所在,亡者順序登上一躍而下,想來便是輪回台。再往右看,無數亡者從橋頭孟婆手中接過湯水一飲而盡,慢慢走上橋來。


    不遠處的梁瑀生也像隻吊線木偶般前進,距離橋頭並不遠了就這麽一會兒工夫,我們居然從橋下走到橋頂了?還捧著湯碗的柏寒想也不想便推開身前亡者朝他奔跑,左腳剛離開橋麵便動彈不得:太冷了。


    看不見的冰雪順著腳底、腳踝和小腿朝上蔓延,所過之處每寸肌膚、每滴血液、每根毛發都被凍結冰封,僅僅幾秒鍾柏寒雙腿就不能動彈了。這是怎麽回事?巫山派隻說不能出聲不能逆行,沒說過這種情況啊?算了,她們也沒登過奈何橋。


    這可怎麽辦?柏寒無計可施,突然想起剛才黃泉路上逆行的二等座迎敵情形:他們碰到鬼差便動不了,和我現在一樣。


    “小田切貢!”將將被冰封到脖頸的柏寒大聲喊道,什麽不能泄露陽氣早被扔到一旁。一隻銀光閃閃的大黑狗驟然出現在身前,伸著懶腰抖動身體;柏寒就像在陽光下消融的雪花逐漸能動彈了。“走,大黑!”


    奈何橋堪堪隻能容三人並肩而行,兩邊沒有扶手,兩名亡者被心急如焚的柏寒擠下石橋像塊石頭般撲通一聲墜入血河。糟糕,他們會不會淹死?哎,他們已經死了啊。柏寒很有些歉疚,卻也無可奈何,疾衝幾步扳住梁瑀生臂膀。


    周身冰冷僵硬,雙眼慘白無神,活像個死人喝下孟婆湯就變成這樣子?柏寒用力搖晃梁瑀生臂膀,又拍打他麵頰,“梁哥,梁哥!”


    對方毫無回應,雙腳堅定不移地朝著對岸移動,柏寒根本拉扯不住。咦?餘光多了些什麽,柏寒凝神細瞧,倒吸一口涼氣:一隻,兩隻,越來越多的惡鬼夜叉像雨後發芽的種子似的從地裏冒出來,手中握著鋼叉,遠遠朝她獰笑。


    糟糕,泄露陽氣了!柏寒背上發涼,使勁兒掐住他手臂,兩道深深血印赫然在目,他卻依然毫無反應。泉水?早沒有了,羽毛也戴在他鼻端,眼角忽然瞥過兩隻空中飛舞的小龍,柏寒急中生智,一口咬在他臉頰上。


    仿佛降臨虛無縹緲的夢境:血河石橋不見蹤影,惡鬼夜叉也杳無音訊,眼前隻有優雅清淨的西餐廳。兩位成年男女滿臉生疏而禮貌的微笑,菜肴隻上了湯和沙拉,桌角擺著紅玫瑰。


    是梁哥!柏寒盯住那位男人,帶著黑框眼鏡,西服革履文質彬彬像是來相親的;右邊那女人也穿著一字領小禮服,長發特意打理成波浪卷。


    盡管形勢緊急,柏寒依然本能地察覺:他們好像確實在相親,忍不住大喊:“梁瑀生,梁瑀生!”


    對方兩人朝這邊望來,頓時嚇得呆住了,半天才驚叫著逃開,那女人把椅子都帶倒了。“這是什麽?”


    他一定認不出我了。糟糕,怎麽過不去?麵前仿佛有道透明玻璃,無論怎麽敲打都巋然不動,柏寒急的大叫“梁哥,是我,柏寒!你不記得我了?”


    正拎著手機打110的梁瑀生愣了愣神,仔細盯住柏寒麵孔,仿佛曾經見過她似的。那女人卻嚇得夠嗆,拉著餐廳經理“快報警啊,這是什麽啊?”旁邊還有膽大顧客拿出手機錄視頻。


    怎麽回事?原本車廂門洞大小的透明屏障四角突然逐漸消失,柏寒拚命敲打著,“梁瑀生,梁哥長短腳,這是陰曹地府啊,奈何橋孟婆湯,你不記得了?”


    “我是柏寒啊!”我是你女朋友,我喜歡你。她忽然有些難過,一時也想不出什麽話,忽然解開左腕裹住念珠的手帕揚在空中上麵繡著煙雨西湖、荷花蓮葉和雷峰塔。那是柏寒24歲生日禮物,梁瑀生從夜行僵屍中亞特蘭蒂斯城中尋到,和楚妍的皇冠、葉菡的鑽石項鏈、沈百福的玉佛翡翠相比並不算貴重,卻給了她大大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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