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冷眼道:“哦?你很向往做爐鼎嗎?”


    白芙蓉尾巴一緊:“怎麽會,怎麽會,大佬你接著說。”


    朱雀翻白眼,將夜風吹亂的頭發扯到耳後,白芙蓉注意到,這廝的發尾竟然是火紅色的:“你知道就好。”


    “將軍我很少認可人修。”


    “你可別進來了還想著出去——人要知好歹噢。”說完用手指頭推了一下白芙蓉的大腦門,火神將灼熱的妖力燙的白芙蓉嘶一聲。


    朱雀哼聲:“嬌貴。”


    半晌朱雀又哼唧一聲,“宮裏廚子做飯這麽難吃嗎?”


    白芙蓉歎氣:“好吃的很。”


    朱雀拍白芙蓉後腦勺的力氣讓白掌櫃覺得自己馬上要變成一隻禿子:“那為何跑上來?”


    白芙蓉:“吹捧尬嘲,太無聊了。”


    朱雀噴笑,聲音宛如長嘯。


    “神君為何不入宴?”


    “戴罪之人,沒有資格。”


    “……”


    “叫我將軍。”


    “好的。”


    白芙蓉謹慎打量朱雀神君。


    她是真沒想到屋頂上有人,本來是想爬上來看看星星看月亮的——結果這可好,走不脫逃不掉。


    而且……三百年牢獄之災,火神將的性情麵貌已和當年芥子江畔的朱雀神君,大有不同。


    白芙蓉感到很危險,也很憐憫。


    於是她自覺從乾坤袋中掏出牡丹酒,遞給火神將,朱雀瞧這妮子上道的很,接過一口喝完,砸了。


    白芙蓉再遞,他喝完,又砸了。


    白芙蓉又遞。


    朱雀:“……”


    朱雀盯著她:“你搞什麽?”


    頂著四方神獸的威壓,白芙蓉心中諞自己真是個勇士:“無事,方才殿中答應了新皇要將牡丹酒分成與皇家,掛牌他名。”


    “所以多送幾壇給將軍。”


    “再次再喝,就要錢了。”


    朱雀抹掉嘴上的酒水,“當年芥子江邊建閘口,鍘人如麻的白尚書,會這麽好心?”


    白芙蓉狡黠道:“至少我配方是交出去了。”


    朱雀嗤笑,片刻後起了一個話題:“多謝那日的神酒了。”


    “助我到飛升期。”


    “晉升上界指日可待,不用再死耗著這個偉大王朝了。”


    白芙蓉:“……”


    他心中有怨又有愛,對這王朝,他愛恨不得,白掌櫃此刻忽然能夠明白朱雀的感情。


    “那國師怎麽辦呢?”白芙蓉忽然出聲道,夜風吹散了她的聲音,讓問題如薄雲般消散。


    朱雀沒吱聲,最後慢慢答道:“東邊還有青龍神君陪他。”


    白芙蓉搖頭:“神君這話差矣。”


    “白虎神君和國師不對付——這您肯定知道。”


    “老黃曆,兩者的主公兄弟相殘,他倆互相仇視可以理解。”


    “那青龍神君根本就心不在焉,效忠唐朝之心了了——他也隻是如他所言,幫了二公子幾十年——”


    朱雀將手中第三個酒壇子砰一聲砸碎,瓷片碎渣濺起,劃傷了白芙蓉的手,她聽朱雀平淡道:“別在我麵前提李世民。”


    白芙蓉任由手掌鮮血流淌,麵色不動:“我提的是二公子。”


    朱雀:“有何區別?”


    白芙蓉:“當然有區別。”


    朱雀:“……”


    白芙蓉:“將軍要是飛升了,那國師可就真要孤孤零零留守大唐幾百年了。”


    這話說的平平淡淡,沒什麽語氣波瀾,卻聽的朱雀心髒一揪。


    他自己是個什麽尿性朱雀自然曉得,玄武是他最好的兄弟,他幫過他多少次都已經算不清了。


    陰執明是什麽尿性朱雀也是清楚的,責任感滔天,如他原型那般沉穩固執,像個老王八,背著王朝的重任,做拉船纖夫,一步一步拖著曆史前進。


    一想到白芙蓉說的可能——陰國師一個人孤零零落在此間,朱雀無法不難過。


    “如果說來,白芙蓉,我很感謝你的到來。”朱雀語出驚人,搞得旁邊刻瓦片做機關圖樣的白掌櫃一跳。


    “怎麽說?”


    朱雀:“神獸壽命漫長,而玄武曆來是壽命最長的。”


    “人修從來隻羨慕玄武長壽,卻不知道長壽能活到所有親近之人死絕——他都不會消亡。”


    “這算什麽福報?”惡報還差不多。


    白芙蓉垂眸,沒搭話。


    朱雀卻不依不饒接著道:“無論我會不會停滯飛升期,十有八九最終我兄弟玄武都要孤單單一二年。”


    “你要說什麽,人修也有活的長的,能做朋友——哪裏能一樣呢?”


    “他們沒有參與陰執明之前的五六百年,做不了最真的朋友。”


    朱雀拍拍白芙蓉的肩頭,語帶深意道:“年少成摯交,這話不是沒道理的。”


    白芙蓉:“……”


    朱雀:“所以,白芙蓉,你這九轉歸雲鏡也算是全了緣數。”


    “一次次到來,都在關鍵的節點。”


    “至少給陰執明一個念想。”


    “我們都死絕了,他也還有一個混沌時空中的老友,會在一個意外驚喜的時刻到來。”火神將的語氣帶著少見的溫柔。


    白芙蓉扣著瓦片,沒說話。


    道理她都懂,所以才更難過。


    這已經是第八次了。


    陰國師這朋友她自然是認得,但是生別離的痛苦卻遙無盡頭。


    朱雀見白掌櫃小小一隻被他說的有點情緒低落,笑了笑,打響指掌中點燃一叢朱雀真火:“今日不憂來日事。”


    “再說了,飛升期沒那麽好渡——我才晉升四五天好嗎?”


    “喏,送給你。”說著,將淡紅近乎白色的朱雀真火遞到白芙蓉眼前。


    白芙蓉:“……”


    白芙蓉被這撲麵的熱浪搞得睫毛都要燒著了:“將軍這是何意?”


    朱雀噓她:“看你那針鼻兒似的膽子。”


    “好東西——放乾坤袋裏——這可是老子的真火,你摸摸。”


    白芙蓉:“……”


    白芙蓉被這猥瑣的語氣搞得渾身發毛:“爪子不會被燒掉嗎?”


    朱雀將軍爆炸了:“讓你摸你就摸。”


    白掌櫃秒慫,伸出爪子。


    火焰真的不傷手,反倒溫溫柔柔,像是小靈物一樣舔著白芙蓉的掌心。


    朱雀扯開白芙蓉的乾坤袋,將火焰丟進去:“送你了。”


    “我朱雀是天地間火元素的集合。”


    “你不是喜歡煉器做機關嗎?有了這火,天下再沒有你融不了的金屬。”


    “——嘖,瞧你那嘴,都快咧到褲腰帶了。”嘴臉,嘴臉啊,朱雀神君嫌棄道。


    白芙蓉喜得差點從屋頂上蹦起來,聽著朱雀賊兮兮道以後新兵的趁手兵器就勞煩工部了——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啥新兵?”


    朱雀:“……”


    朱雀:“前幾天新帝大赦天下重新啟用我給的任命是什麽你還記得嗎?”


    白芙蓉心中麻爪爪,想起來幾日前工部地庫和姬千裏的對話,實誠道:“不好意思,忘了。”


    朱雀:“……”


    朱雀一把把白掌櫃一撮呆毛燒掉:“帶神將營啊,蠢貨。”


    第80章 公報私仇


    校場中演練著一排排威武赫赫的神獸們, 密密麻麻,一眼望去, 如百獸開會。


    白芙蓉站在校場高大的圍牆上頭,扶著垛棍,手搭涼棚眯眼望那一排排隊伍。


    姬千裏全然不似白掌櫃這沒輕身術的凡人般狼狽,人家輕輕鬆鬆蹲在牆頭,左搖右晃,細看才發現這廝壓根腳沒沾地, 正鑽研著白芙蓉交給她的機關圖紙, 一麵嘴上調侃道:“我說白奶奶,您到底瞅個啥?”


    “神將營是朱雀大佬領頭, 都是神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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