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連女兒都見不到一麵,你的心可真狠啊!”


    “淳妹妹說的是哪兒的話。將小公主送去給李充容撫養,是皇後娘娘的意思,跟本宮又有何幹?況且是妹妹你對宋嬪意圖不軌才有了今日的結果,怎麽反倒把所有不是都扣到我的頭上了?”


    墨心一把抓住了路小漫的手,帶著她向後退,一直退到聽不到他們說話的位置為止。


    “小漫,你不是還要去看看其他幾個染了風寒的姐妹嗎?不如就把貴妃娘娘的藥交給我吧。”


    路小漫不傻,她知道淳才人與容貴妃所說的事情一定與當日宋才人小產有關,無論其中內情是怎樣,她都不想也不能知道。


    “那就謝謝墨心姐姐了。我師父把服用的方法都寫在裏麵,勞煩姐姐看一看。”


    “我知道了,你去吧。”


    路小漫背著藥箱去又去了重華園的宮舍,給那幾個宮女診了脈,路小漫記下了她們的脈象,開了方子,回去之後還得讓安致君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妥。


    雪已經化了,冬日的暖陽透過枝頭一片一片傾注在地麵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路小漫踩著樹枝的影子,一跳一跳地行在園中。


    前麵就是重華園的觀景亭了,亭子在融雪之後的園中就似一幅水墨畫角落上的點睛之筆。


    亭中立著一個身影,修長而優雅,那人的手中執著一隻玉製的蕭,一襲素色的錦衣在淺風中微揚,還頗有幾分飄渺之姿。


    路小漫一眼就認出那背影是軒轅流霜的。容貴妃是他的母妃,他在這裏出現不足為奇。路小漫想起那日自己彈射陳順被對方抓住的情形,不免心虛,於是低下頭來打算繞過去。


    “怎麽偷偷摸摸的,也不過來問安。難不成你想用彈弓打我了?”


    軒轅流霜緩緩轉身,揚起的唇角笑意如故,但她永遠忘不了那一日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壓力,那是一個路小漫完全不了解的軒轅流霜。


    想想也好笑,他是皇子而她隻是一個小宮女,雲泥之別,她如何看得清他?


    “殿下安好。”路小漫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軒轅流霜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這麽低眉順目的樣子我可看不習慣。”


    “殿下,太醫院裏還有些事,奴婢就不打攪殿下吹簫的雅興了。”


    這些文鄒鄒的話,說的路小漫的舌頭都快打結了。


    “本來還想邀你來亭中坐坐,不過想你也不懂音律,對牛彈琴沒有什麽意思。”


    軒轅流霜揮了揮手,路小漫如蒙大赦。


    望著她的背影,軒轅流霜好笑地搖了搖頭,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路小漫走了沒多遠,就聽見嘩啦一聲響,是什麽傾翻了。她頓了頓,還是回過頭去。


    觀景亭裏看不見軒轅流霜的身影了,路小漫覺著奇怪,側過耳去,似乎隱隱能聽見喘息的聲音。


    路小漫心中湧起不好的感覺,飛奔了過去。


    隻見亭子裏的八仙桌上酒壺倒了,她一上前,腳尖就踢著酒杯。


    怎麽回事?


    “啪!啪!”敲打的聲音響起,路小漫趕緊繞到另一麵,赫然驚覺軒轅流霜倒在地上,一手扣住自己的咽喉似乎無法呼吸,另一手以蕭敲擊地麵來吸引路小漫的注意。


    路小漫趕緊奔了過去,隻見他一雙眼睛用力地睜大,張大了嘴巴,臉色越來越慘白,一張難得的絕世容顏扭曲了起來,看得路小漫心驚肉跳。


    路小漫瞬間明白一定是酒有問題,她大聲叫了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手忙腳亂。


    宮人們聽見叫喊聲趕了過來,看見軒轅流霜的模樣都嚇了一跳。


    “還愣著做什麽!快送殿下去太醫院!”


    看這情形等人去找太醫,再到太醫趕來重華園,隻怕軒轅流霜的命都沒了。


    他們奔去尋找步攆,路小漫扣著軒轅流霜的手腕,感覺到他的脈象紊亂急促,且無論如何都無法呼吸一般,路小漫猜想他的氣喉隻怕閉塞了。


    路小漫用手指沾了點兒撒在桌上的酒水,放到鼻間聞了聞。


    這並不是什麽濃烈的酒,路小漫在太醫院裏待了那麽久,對於各種草藥除了識別它們的形態之外,安致君也特別讓她留意了它們的氣味。


    雖然淡的很,又和酒的氣味融合在一起,路小漫隱隱識別出酒中也許參雜了微量的西域毒芹。


    安致君說過,這種藥材本身是有毒的,但將它磨成粉末灑在創口上卻能達到收膿的效果。隻是如果誤食了毒芹,它會刺激咽喉收緊,甚至閉塞,導致誤食者窒息而死。但是毒芹的這種收縮作用是有時效的,片刻便會消弭。


    隻是路小漫不肯定酒中的一定是西域毒芹,也不知道軒轅流霜到底飲下了多少。


    “殿下!看著我!看著我!隻要你忍住了就會過去的!”路小漫用力按住軒轅流霜的肩膀,不想他因為抽搐而傷著自己。


    軒轅流霜扣緊了路小漫的手腕,他的眼睛撐的很大,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喘息,那樣的痛苦與恐懼,路小漫有種錯覺,她自己也無法呼吸了。


    “你會沒事的!軒轅流霜!隻要熬到藥效過去就好了!相信我!”


    路小漫知道自己根本不值得相信,她說這些隻是想要對方不要輕易放棄罷了。她此刻隻恨自己怎麽沒有再勤奮一點,連安致君的皮毛都沒有學到。


    說不定軒轅流霜就會成為第一個因為自己醫術不佳而死在她麵前的人。


    她著急啊,眼眶都濕了。


    那些人怎麽還沒回來?他到底喝了多少下去?怎麽到現在毒芹的效力還沒有過去?


    軒轅流霜越來越痛苦,路小漫知道自己不得不鋌而走險了。


    “殿下!殿下!”她按住軒轅流霜的肩膀,“我的醫術很差,連落針也學了沒多久,但是殿下這個樣子根本堅持不到太醫院,殿下願意讓路小漫施針試一試嗎?我會以針灸刺穴來緩和你喉部的阻塞,這樣您才可以喘過氣來!”


    軒轅流霜望著路小漫,果斷地點了點頭。


    路小漫打開藥箱,扶住軒轅流霜的脖頸,以手指測量穴位,將銀針紮進去,輕輕旋轉。每一下她都小心無比,連呼吸都不敢,額上的汗水滲了出來。


    軒轅流霜握緊了拳頭,直到路小漫三、四針下去,他的拳頭緩緩舒展開來。


    就在此時,容貴妃與一眾宮人趕了過來,看見路小漫將銀針拔起的時候,容貴妃叫喊了起來,“你在做什麽?”


    路小漫被她這麽一吼,嚇的手中的銀針都跌落在了地上。


    此時她在反應過來,自己醫術不精,貿然給皇子施針,隻怕要大禍臨頭啊!


    就在她瑟縮時,手腕被用力地握住,路小漫低下頭來,就看見軒轅流霜對她緩緩眨了眨眼睛,他的手指在她的腕上輕點了點,那是他對她的安慰,也是認可。


    路小漫用力咽下口水,額頭磕在地上。


    “娘娘,四皇子的酒水中似乎參入了西域毒芹,導致氣喉閉塞,為了讓殿下能喘過氣來,奴婢隻好冒險施針。請娘娘恕罪!”


    容貴妃推開路小漫,抱起軒轅流霜,怒斥道:“你連是不是西域毒芹令流霜喘不過氣來都不確定,竟敢私自施針,你……。”


    軒轅流霜卻握著路小漫的手指來到自己的喉間。


    路小漫替他將銀針旋出,軒轅流霜嘶啞著嗓音開口道:“母妃……就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問罪別人,以後……再有什麽隻怕無人敢來救你的兒子了……。”


    “流霜!你怎麽樣了?”容貴妃扶起軒轅流霜,宮人們紛紛上前,軒轅流霜卻揮開了他們,自己起身。


    略微搖晃了一下,他還是站住了身子。


    “流霜,你的喉嚨沒事吧?”


    “我方才不是說出話來了嗎?”軒轅流霜走過低著頭的路小漫身旁,自己上了步攆,靠著椅背,懶洋洋說了聲,“走吧,去太醫院。”


    四個太監抬起步攆,行過路小漫時,軒轅流霜的手指在她的頭頂點了點,“還跪在這裏做什麽,回太醫院了。”


    路小漫趕緊起身,跟在軒轅流霜身後。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容貴妃,隻見她立於觀景亭內,神色擔憂。


    而軒轅流霜卻似乎對容貴妃不屑一顧。


    步攆來到太醫院,一眾太醫都迎了出來,安致君還在皇上那兒,這兒資曆最老的隻有杜太醫。


    杜太醫看了一眼跟在步攆旁的路小漫,不禁露出擔心的神色。


    心裏忐忑不安的也包括路小漫,此時安致君還沒回太醫院,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軒轅流霜對於自己私自施針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軒轅流霜來到低著頭的杜太醫身旁,將他扶起,十分有禮道:“杜太醫,今日我不慎服用了一些東西,導致無法喘息,如今緩過來了,請杜太醫為我看看身體可還有什麽不妥。”


    “殿下請入內。”


    杜太醫與軒轅流霜入了太醫院內,軒轅流霜似乎想到了什麽,笑意盈盈地回過頭來,“路小漫,你不跟來好好與杜太醫學學?”


    “啊?哦!”路小漫抬起頭來,趕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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