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落定,回蕩識海之中,虛無縹緲,而下一刻楚月之意識便已脫離自身識海,眼前景物為之一變。


    出雲山法壇之上,大雨已歇,靈氣光幕凝實無比,內中白發老嫗手持權杖,正時不時朝光幕之上攻去,可任其如何施為,卻終究無法破除此陣,脫困而去。


    老嫗此時心中對楚月頗為忌憚,心中更是懷疑對方此刻陷入短暫呆滯之中,根本就是引自己動手的假象。如若自己當真施展秘術,不知又會麵臨何種算計。


    而屆時於自己而言,再好也不過斬殺眼前此女,但代價卻是修為倒退至凝氣境巔峰,屆時這副皮相恐怕再難維持下去,自己真要饑不擇食,尋人奪舍。


    可如此一來,仙宗道統便算是斷絕於自己之手,既愧對宗主臨終所托,亦是陷自身於危難之中。因為自己一旦斬殺此女,必會引來其背後宗門注意,屆時自己以凝氣境修為,即便繼續藏身於玄霜國內,也勢必要提心吊膽。


    此刻老嫗無法脫困而出,反而越發冷靜,盤算衡量之下,已漸漸打消施展禁術的念頭,因為她已看出眼前之人並非是想取自己的性命,而是想從自己口中得知情報。


    “咳...”


    楚月恢複意識,眼見老嫗似是沒有看到自己一般,仍舊在試圖破陣,此時輕咳出聲,算是提醒。


    後者聞聲一愣,此時也停下手中揮舞的權杖,看向楚月的同時,麵帶狐疑之色。


    “我有一事要問你,如果你肯配合,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聽到眼前女子如此開口,老嫗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是頗為黯然,想不到自己竟也有被人威脅的一日,偏偏如今又無法隨心所欲,隻能暗自忍下。


    不過其雖打消了魚死網破的念頭,卻仍是沒有忘記一逞口舌之利,此時開口之間,反客為主。


    “老身清楚,你想從我這裏得知一些信息,例如老身為何會出現在此,為何會幹擾你破境,再例如與那王都之中的妖物究竟是何關係。實不相瞞,老身此行的確是受人所托,換人人情,因此沒有必要與你生死相搏。


    如今大意中伏,老身承認無法輕易破陣離去,此刻的確受製於你。但無論你信與不信,老身確有一項底牌尚未施展,隻是此術耗損極大,於老身而言得不償失。


    現下你我僵局已成,不如做筆交易如何?”


    眼見對方身在甕中,卻仍舊如此強硬,楚月不禁眉頭微皺。不過其對於對方口中所說的底牌,倒是真的有幾分猜想,並不覺得對方一定是在信口胡謅。


    因為此老嫗方才施展的手段,絕非南玄州任何宗門所傳之術,更加不是一般邪修手段。雖然那些黑霧看上去與邪修術力極為相似,但其中差別以楚月的神識,卻還是不難發現。


    楚月雖不知此人所言是真是假,但若對方所言無誤的話,以其開元境巔峰的實力,卻能與那位聖主進行某種交易欠下人情,而非是上下級的關係,便說明此老嫗身上,能有讓那位聖主忌憚之物。


    否則那位聖主不下玄丹中期實力,又怎會做給一名開元境人族修士人情,此中道理,未嚐可知。


    “你身後女子所存氣息,與此人有幾分相近之處,二者可能另有聯係。”


    就在楚月盤算之際,黑袍人的聲音卻忽然自腦海之中響起,若是沒有之前識海之內的一幕,她此刻定會警覺。但此時約定初成,她並不覺得對方會在此時發難,因此便接納了此項信息。


    楚月回身看向早已昏迷不醒的玄霜公主,又看向這白發老嫗,最終點了點頭道:


    “我答應若你給出我想要的答案,可以讓你離開,隻是日後你不可再為那位聖主做事。”


    於楚月而言,出雲山法壇之安排,本就是為了引出那位聖主,找尋其弱點。而如今那位聖主既然沒有現身,眼下又有這樣一個送上門來的情報,楚月自然不會放過。


    至於此人方才施為,使得出雲山上下頗有死傷之事,卻正如楚月先前說得那般。出雲山之人的死活,其實她真的不大在意,隻是不願違背道心而已。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老身之前便說過,此行前來本就是為了還他人情,此刻人情已還,斷無可能為其所用。”


    說起這位聖主之時,白發老嫗似乎心中頗有微詞,很是不滿,麵上憎惡之意不加絲毫掩飾。不過至於究竟是發自真心,還是想要博取楚月的認同感,卻是隻有她自己清楚。


    半息過後,老嫗緩緩開口,也不拖泥帶水,真將所知之事,一一道來。


    “老身百餘年前,曾被人追殺,因此欠下那妖物一個人情。前日他派人取來當年信物,要老身還掉這個人情,拖住你三日時間,要你無法專心破境。而三日之後,無論無論成功與否,這個人情都算還了。


    老身權衡之下,自然選擇還他這個人情,雖然知曉你的修為可能已達虛丹之境,但若隻是幹擾破境的話,卻並非隻有正麵交手一條路可行。”


    說到這裏,老嫗似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危險,趕忙將話題一轉,接著開口道:


    “我知道,你想聽的並不隻是這些,關於那妖物,老身所知者也可一並告知與你。當年老身剛剛與此妖物相識之時,它不過是隻是開元境實力,而老身當日正藏身王宮之中,因行跡暴露,被七名裝作散修的宗門修士追殺。


    走投無路之下,老身遁入乾元殿外的深淵之中,卻不想遇見了此妖。而其更是憑借地利,與當時施展禁術的老身聯手,將這七名修士盡數斬殺,而其當場便突破至了轉脈之境。


    若非當日老身禁術加身,時間尚在,恐怕也難逃一死。而這許多年來,老身都不曾見他出過王都一步,今日回想起當日種種,那深淵之下的血泉,怕是其本源所在,與之相輔相成,方有當日戰力。


    在那之後,老身便一直藏身於玄霜境內,一是為了躲避當年那七名修士各自背後的宗門,二來卻是為了防他,擔心此人害怕老身暴露其秘密所在,殺我滅口。


    直至前日,此妖物方才遣人送來信物,要老身出山相助,仔細想來,應是早就知道老身藏身之所。而這許多年來未曾出現,恐怕不是不想斬殺老身,而是出於什麽原因,無法真正離開王都。


    嗬嗬..亦或是當年老身施展禁術之時,給他的衝擊太大,以至於不敢前來。”


    老嫗言至末尾,忽然間笑出聲來,似是頗為得意。但其此言,卻不排除耀武揚威,以震懾楚月之心。


    好在楚月並不在意,而是仔細思考對方所言,至於其可信程度,楚月倒是沒有太過懷疑。因為她覺得老嫗在此事之上,應該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無論她修行如何,卻始終是人族,而那位聖主則是妖物。


    妖修與人修自然有可能交好,但卻未必能夠交心,至少這個交心的過程一定十分艱辛,而單看老嫗方才所展示出的性格,斷不像是有此等耐心之人。


    楚月稍作整理之後,將自己之前的猜想印證了一番,不過心下卻也捕捉到了一個重點。那便是據老嫗所說,乾元殿深坑之下,存在一處血泉,而那位聖主在血泉之中,戰力非同小可。


    老嫗雖未說明當年追殺她的七名修士究竟是什麽修為,但在楚月的估算之中,少說也是轉脈修士。老嫗的所謂禁術威力如何她並不知曉,也沒有機會印證,但卻不可排除那位聖主於此中的戰績。


    可是這樣一來,倘若那少年堂主和乾炎宗長老當真聽了自己的話,今日前往深坑一探究竟,隻怕後果凶多吉少。雖然當日自己隻是給出情報,去與不去皆是對方選擇,但如今得知此事過後,楚月卻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畢竟此點可以算是自己的情報有誤....


    “我還有一個問題。”


    老嫗聞言,抬頭看向楚月,此時在她心中,除了當年的那個秘密之外,其實沒有什麽值得隱瞞。至於眼前的丫頭,既然交易已成,也沒有必要隱瞞或欺騙於她。


    看這丫頭的架勢,似是與那妖物素有仇怨,今日之後,二者之中必有一傷。如若這丫頭身死於王都,自己今日所言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而若這丫頭最後得勝,今日自己所言,也許便成了一種契機。


    因此自己無論站在哪一邊,皆都沒有損失,如此兩利並行,自然言無不盡。


    “但說無妨。”


    隻是老嫗四字過後,心中便有些後悔,因為楚月所問之事,牽扯到了她的底線。


    “你方才所用的手段並非邪修術法,亦非我所知的南玄宗門之術,若我沒有看錯的話,你方才控製那些所利用的手段應是蠱蟲。南玄之內,擅使蠱蟲者自然有之,但大多皆為世俗方士。


    如你這般以蠱毒為主修煉之人,我想來想去,都隻剩下一個宗門。我不想知道你和那宗門是什麽關係,隻想要知道你身上為何與她有相似的氣息。”


    楚月淡淡開口,聽在老嫗耳中,已然讓她心底生寒,甚至將方才打消的念頭,重新拾起。如若眼前之人看破了自己的身份,並且有意圖謀,那即便是付出境界跌落的代價,今日也一定要讓對方身死於此。


    可楚月的最後一句話,卻如一盆冷水一般,撲滅其心中火焰。老嫗強自鎮定之下,這才朝著前方玄霜公主的方向望去,許久過後,方才眉頭微皺,吐出一句...


    “原來是她,怪不得有幾分眼熟,此女體內的蠱毒,的確與我有關。隻是此蠱於她而言有利無害,而當年種此蠱毒之人也並非老身,而是其至親之人,若非如此,此蠱根本無法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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