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電梯間裏的人都轉過頭來望著他,而他始終看著她,“一會兒你……”他手指著上麵,意思是要她跟著他上樓。


    童童也望著小可,說不出什麽來,但霎時回憶起前些日子的種種,儼然醒悟,小可與周嘉樹之間……


    湯奕可折下目光,點了頭。


    “叮”的一聲,到達湯奕可與同行的人下榻的樓層,童童再望她一眼,就示意小夢他們一起走出電梯,留下了她,也留下一句,“過會兒給你打電話!”


    電梯門徐徐關上,幾秒鍾之間,又再開啟。湯奕可跟在周嘉樹身後走出電梯,來到他的套房門前。阿全將房卡遞來,周嘉樹刷開房門,請她先進去,他跟阿全低聲說了句話,隨後進來,關上了房門。


    周嘉樹的房間,明顯比阿全他們的房間幹淨多了,這一種幹淨是氣息上的,因為沙發上也是搭有幾件衣服的。


    湯奕可轉過身來,“你想說什麽?”


    周嘉樹被她問住,尋思一陣,然後笑起來,“不知道。”


    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又是夜晚,燈光柔和的暈開來,她的心頭仿佛翻開了一本書,她很想看清書上的文字,她知道上麵寫得都是遐想,卻怎麽也看不清,這時,有一陣風將書頁刮起,驚醒了她,她就說著,“那我……就……”


    話來不及說出口,周嘉樹已走到她的眼前,她下意識往後退,直到身後抵著窗沿,整個人幾乎要坐進飄窗之時,她推住他的雙肩,他本來就不是打算強迫她做什麽,所以他落下了眼簾,身子也退開了些,但她隻是要將身上的包包摘下,再想望進他的眼睛裏,卻沒有這個機會,一瞬間就被他吻住了。


    她心頭上的書頁,嘩嘩地翻動著,而他慢慢地,淺淺地,親吻她的嘴唇,就像這個飄窗一樣淺,她的後腦勺已經抵著窗玻璃了。事發的突然,她抱住他的時候,手勾住了紗簾,當下她分不清指尖的觸感,是他的襯衫,還是紗簾,但仍是可以明確地感受到他背上的骨骼。


    等他們分開一些,周嘉樹聲音喑啞地說,“對不起……”


    湯奕可搖搖頭,然後說,“我也想要。”


    周嘉樹稍有一怔,又再次吻上她,然而她推了他一下,他幾乎無需思考,本能地領會其意,翻身坐上飄窗,再讓她坐在他的腿上,這個姿勢就舒服多了,他們吻得更放的開和持久,他的手在撫摸她的腰、輕輕□□她的後頸,他的舌頭伸進她的牙齒間,與她癡纏起來……


    一共吻了三次,他們的氣息仍然相互糾纏著,他親昵地蹭著她的鼻子。


    他們的曖昧期宣告結束,接下來,就將麵臨選擇。


    周嘉樹此刻格外明亮的眼睛望住她,“小可,我……”


    湯奕可似乎猜到了他要說什麽,打斷了他,“會被發現的。”她從周嘉樹的身上下來,坐進沙發裏。


    周嘉樹也走過來,坐在她麵前的茶幾上,“我沒有想過要隱瞞。”


    湯奕可直視著他,直白地說,“你不要粉絲了嗎?”


    現如今,誰能擁有勢如破竹的人氣,誰就能走上更平坦的道路。在人氣的掠奪上,男明星比女明星更有優勢,其優勢,在於他不僅可以被喜愛,也成為一個造夢者,造夢者是不能心有所屬的,一旦他的心上人有了具體的模樣,他的一切就都有了具體的模樣,他變回了一個普通的男人,與夢幻脫節,甚至成為苦悶。但世間上的美夢何止他一個?大有人願意犧牲自己的私欲,勝任這個造夢者。世態如此,誰能幸免。


    “我可以靠觀眾,可以靠我爸,我不缺戲拍,我不需要粉絲。”


    “你不說這句話之前,我一直覺得你比我要成熟,聽到你說這句話,我又發現,你還是有符合年齡的地方。”湯奕可的言下之意,顯然是指他的意氣用事。


    周嘉樹的表情沉了下來,連嘴巴也抿到一起。


    湯奕可自己也後悔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太自以為是,太居高臨下,認為自己比他想得透徹,沒有顧及他的感受、他的心意。


    她說話很少不過腦子,難得有這麽一次,居然將傷害施加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


    大概是她害怕的情緒作祟,倘若夢境破碎在他這裏的粉絲,漸漸離他而去是必然的結果,那麽中間的經過,還需要他心有所屬的對象來承擔。


    就像她與何勁博之間,明明隻有一點同甘苦共患難的情誼,也為她招來了不堪入耳的謾罵,給她起下/流的綽號,再給她冠上心機婊的頭銜,已然不能客觀看待她這個人。這些她可以無所謂,因為這般激進地攻擊她的人,隻是極少數。


    但此刻一想,極少數的人都能掀起不小的風浪,逼得公司出麵澄清她的緋聞,如果她與周嘉樹真的在一起,又將給她的團隊帶來多少麻煩?


    何況,不止是這樣……


    湯奕可說,“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失去一條捷徑,你已經很棒很棒了,要是將來因為人氣不夠,錯失你心儀的機會,我怕你會恨我的。“


    周嘉樹無奈地說,“你不要把我想得這麽壞吧?”


    他似乎已經不生她的氣了,這一點上,他確實比她更成熟一些,換成她,誰要用那麽自以為是的口吻,否定她的想法,她還能氣上一會兒。


    湯奕可忽然傾向他,握住他的手,“我們投幣決定吧?”他一下子沒有聽明白,她又問,“你有硬幣嗎?”


    周嘉樹起身繞到另一張沙發邊上,從搭在那兒的外套裏,翻出一隻老幹部風格的皮夾,找到一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幣。


    湯奕可接下硬幣,順勢坐在沙發底下、鋪著混紡地毯的地上。他也坐到地上,聽著她認真地宣布規則,“這個華盛頓,是不在一起,這個老鷹……”


    “白頭海雕。”周嘉樹說。


    “好吧,如果是白頭海雕,就在一起。”語畢,湯奕可將硬幣放在拇指上,往上一頂,隻瞧它高高拋上半空,接著掉落到她手背上,她再用手掌蓋住。


    他不禁讚歎出聲,“哇!”


    她好笑的問,“你不會嗎?”


    “沒有你動作漂亮。”


    湯奕可笑了笑,翻開手掌,看到了人頭像,就說,“我再扔一次,給你展示一下。”


    於是,她又拋一次,結果仍是george washington的側臉頭像。這個george washington未免太可惡了,這樣的節骨眼上,來找存在感?


    湯奕可將硬幣還給他,抱住膝蓋,瞧著他低垂眼眸,若有所思地把玩著硬幣,過了好一會兒,她出聲說,“可能我們還被角色影響,明天早上起來,就會覺得天還是一樣藍,花還是一樣香……”


    周嘉樹笑出來,“你在說什麽。”


    “我是想說,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好好想清楚,準備好承擔各自的責任和後果,再來做決定。”


    他似有若無地歎了一聲,然後溫柔地點了點頭。


    湯奕可很慶幸自己遇上的是周嘉樹,他也是個理智而清醒的人。也許正因為他是這樣的人,她才願意與他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緊接著,他們都聽到了手機的振動。周嘉樹從褲兜裏掏出自己的手機來,不是他的響。


    湯奕可自地上起來,從她的包裏找到手機,來電顯示是童童,她接起來就說著,“嗯,我下來了。”


    掛下電話,她就拎起包來,對他說,“我走了。”走到房門前,她又回頭說,“明天我就要飛到意大利,還是西班牙,開始不停、不停的工作了,欠你的大餐,隻能等以後補上了。”


    等到她把話說完,周嘉樹才將她拉進懷中,深深歎了一口氣,聲音貼著她的耳朵說,“我放棄說服你,隻是忽然覺得,你說的對,我還是太年輕,我沒有辦法讓你能有安全感,但我真想……”他的話語頓住,收緊了胳膊,“我們永遠都走不出這個房間。”


    他實在將她抱得很緊,湯奕可感覺他的肩膀是那麽寬闊,可以為她擋風遮雨,她很有安全感,卻不能任他擋在前頭,承受所有的壓力,所以他的最後一句話,讓她淚從中來,“不是你的問題,是我還不夠厲害,要是我得了奧斯卡影後,他們就會說,‘哇,周嘉樹真有眼光’。”


    周嘉樹聽到她的聲音不對,就鬆開了她,摸上她的臉,為她抹掉眼淚,“別哭別哭,弄得好像以後都不見麵了一樣。”


    他這般哄人的語氣,她隻得撒個嬌,算作禮尚往來,“可是我明天就走了,還要進組拍戲,不知道下次見麵,要等到哪年。”


    “拍個戲就兩、三個月的時間,難道你拍完不回上海了?還是說,你走出這個門,馬上就要找別人談對象了?”


    湯奕可破涕為笑。


    他也笑了笑,然後認真地說,“以後,要是發生什麽事,請你第一個想到我。”


    第38章


    湯奕可一個人走進電梯間時,心情已然平複了。她對著鏡子擦掉暈到下眼瞼的妝,再將紙巾攥進手心,拇指特意抹過嘴唇,看見指腹幹幹淨淨,就想到了他的吻……


    她走出電梯,來到童童的房間外按門鈴,等了一會兒,童童開了門,眼睛睜大大地瞧著她,“你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湯奕可神情如常說著,“我就是來跟你一聲,我回來了,免得你沒見到我不安心。”


    童童“哦”一聲,跟著說,“那你快回去洗澡睡覺吧。”


    湯奕可抿唇一笑,“明天見。”


    童童目送著她走回她自己的房間,忍不住喚出,“小可——”


    湯奕可站在套間門前,朝她望過來,“嗯?”


    童童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說,“沒事了,你早點休息。”


    小可正值年少時,就經曆了父母從冷戰到離異,原生家庭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影響,本應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她卻比同齡人要懂事得多,明白自己的喜怒哀樂不是最重要的,遇到困難,先選擇自己消化,但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她還要假裝活潑開朗。這些事情,她隻跟童童提起過一次,當時她開玩笑說,她的演技是從小磨練出來的。


    如今,小可不說她與周嘉樹之間的事,肯定已有她自己的決斷,這個‘決斷’顯然是不需要別人再操心了。


    可是,童童又不禁替她惋惜,花樣年華,不談一場戀愛,真是焚琴煮鶴,況且,對象還是周嘉樹,就算從最俗的角度考量他,也非常令人心動——長得帥,年紀輕,又有錢。而且他的家庭條件可以說是十分優渥,不需要他擔起養活全家的重任,除了是個公眾人物之外,找不到其他缺點。


    唉,童童想,終歸是她還沒有升級到芳芳姐的境界,認清愛情的本質,就像是一紮啤酒上的泡沫,叫你忍不住用嘴去接,但它既不如下麵的啤酒爽口,又容易消逝。唯有事業才是可持續發展的。正如芳芳姐經常勉勵她們說,“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男人多半是靠不住的,好難得找出一個好像靠得住的男人,比如你們的孟老師,毛病多,還不鍾意女人。”


    一想到孟老師,她忘記跟小可說,等到結束雜誌拍攝的工作,他們可以參與錄製《歌王》決賽,又一想,也不是要緊事兒,明天再說吧。


    紐約的天氣相當不給麵子,昨天湯奕可才說“一覺起來,天還是一樣藍”,然而今天的天上一團陰雲,她被鬧鍾叫醒,賴一陣床,又將自己窩進沙發,望著窗外的陰雨天,發一會兒呆,才進浴室洗漱。


    她將手機擱一旁,紮起頭發,打開水龍頭接一杯水,剛開始刷牙,就收到童童發來的微信:起床了嗎?


    湯奕可一邊握著電動牙刷,一邊回複童童一個打哈欠的表情包。


    童童再回:不著急,我們十二點半出發。


    湯奕可看一眼時間,十點二十分,是不用著急,但也容不得她慢慢悠悠地收拾。


    她收起自己的電動牙刷,嘴角沾著牙膏泡沫,揪來發帶套上,準備洗臉,手機屏幕亮起提示微信收到一條新消息,她以為是童童,暫時不予理睬,隻彎下腰洗臉。


    抹完護膚品,她還晾晾手,才拿起手機來,剛才收到的消息,竟然是周嘉樹發來的。她點進對話窗口,看見他發來的一張照片——他戴著深藍色的棒球帽、灰色的口罩,劉海被帽簷壓得塌下來遮住眉毛,隻剩一雙漂亮的眼睛裸/露著,望著鏡頭,雖然隻有肩膀以上入鏡,但可以知道他穿著淺黃色的夾克,裏麵又是白色的運動外套。


    湯奕可愣了半晌,回複他:什麽?


    等不到她放下手機,整理一下梳妝台再來看回複,周嘉樹已經發來他的回答:自拍。


    湯奕可笑了下,問他:是問你發這個給我做什麽?


    周嘉樹回說:匯報一下今天的狀態。


    因為不能隨心隨意地擁抱自己的情感,又在一個陰天起床,她的心本來如同浸泡過冰水的海綿,被他這一句話,一下子捏成棉花糖,還是在燃燒的壁爐前稍稍烤過的那種。但她臉上隱了笑意,他這樣不好,很容易讓他們兩個人都迷失界線,早晚曝光於眾人眼前。


    她想跟他說清楚,今後要有點距離,一點點就行,真要措詞的時候,又不情願,還是回複:你把兩件外套穿在一起?


    周嘉樹回:冷啊。


    湯奕可走出浴室,到窗戶前摸了下玻璃,確實冰涼涼的。她順勢坐進沙發,才豎起手機,隻見周嘉樹發來的消息:你還沒出門吧?外頭挺冷的,記得多穿兩件。


    她依言而行事,拉開衣櫃拎出一件白色的毛線開衫,穿於同色的針織吊帶衫外麵,配一條寬褲管的牛仔褲,又回到浴室的梳妝鏡前,給自己上一層底妝,點了點兒口紅,收納好所有的日常用品,再回頭拎出所有的衣服鋪到床上,打開行李箱。收拾畢,童童也來按門鈴了。


    在趕往機場的路上,湯奕可隻得吃一盒沙律,搭配一杯冰美式,當作早午飯,她提醒著保姆車上的眾人,“往後工作的時候,要是我脾氣不好,你們可得原諒我,沒有碳水化合物,我分分鍾都想耍大牌。”


    大家一陣切切地笑,都不當一回事兒,湯奕可心中更悲涼了。


    吃到剩下小半盒的生菜,她將盒子放一邊,百無聊賴地刷起微博,忽然想到她似乎還沒有關注周嘉樹,於是點進他的微博,意外發現他最新的一則微博是:金色的雪花,送給你。[圖片]。


    他應是站到馬路對麵,才使得鏡頭正正的,將酒店大門照下來,以及兩旁的玻璃窗。夜幕下,那酒店大門簷上,與窗玻璃裏頭的小燈泡,一點一點的,像是灑落的金粉。


    他沒有@任何人,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金色雪花的含義,可她做賊心虛,隻保存下這一張照片,仍是沒有關注他,就退出了他的微博。


    巧的是,剛剛退出他的微博,就收到他的微信消息:我登機了。


    還能說些什麽呢?湯奕可回複:一路平安。


    周嘉樹回過來:會的。


    湯奕可托住下巴,冥思苦想,如何既不超出朋友之間的關懷,又可以跟對方多說幾句話,但真要等到她想出方案來,他也已經起飛,於是,她發了兩個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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