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維正一橫心道:“萬事通。”


    那漢子點點頭道:“就是本人。台端哪裏來?有何見教?”


    辛維正忙賠笑道:“想請教一個地方。”


    那漢子又眨了眨眼道:“什麽地方?”


    辛維正道:“水雲在。”


    那漢子哦了一下,低聲道:“閣下可是唐兄。”


    辛維正大感意外道:“原來”


    那漢子微微一笑道:“是的,請唐兄報告一下經過,至於酬勞,早為唐兄準備多時了!”


    辛維正皺皺眉頭道:“那麽水雲莊,究竟有沒有這樣一處地方?”


    那漢子搖頭笑道:“沒有。”


    辛維正微怔道:“那麽”


    漢子低聲道:“就因為事實上沒有這個地方,所以斷定,你問來問去,最後必然會問到我這兒來。”


    這份巧心安排,委實令人不得不說一聲佩服!


    辛維正前後望了一眼道:“這裏說話方便麽?”


    漢子頭一搖,低聲說道:“不,到後院廚房裏去!”


    進入後院廚房,漢子掩上門,自灶後薪堆中,取出一隻小布袋,含笑擱到桌上道:“現在唐見可以說了。”


    辛維正於心底迅速盤算著:“如今,他共有兩個辦法,可資采行,他該采取哪一個辦法好?


    這兩個辦法是:拿下這廝。逼問口供。或者,故意失手被擒!


    終於,他飛快地作下決定,采取第二項辦法;失手被擒!因為他知道,這種人武功雖然有限,但多半都有著熬刑的本領。他如采取第一種辦法,其結果不是問不出所以然來,便可能誤信謊言,步人陷講。而采取第二種辦法,他自信可憑一身功力,施展“移脈走位’大法,使對方無法真正點中自己的主要穴道,並隨時均可借丹田一口氣,還我自由之身!


    這樣做最大的好處,便是有機會深人虎穴,去接近那位幕後主腦;眼前隻要他故意危言聳聽一番,他相信眼前這漢子是絕對不敢擅自私了的!


    辛維正算計一定,立即露出一臉貪婪之色,向灶後那堆薪材溜了一眼,口中幹咳著說道:“後麵這堆幹柴中,金子大概藏得不少吧?”


    那漢子果然大吃一驚,張目訝然道:“唐兄……這……話……什麽意思?”


    辛維正手往腰間一叉,獰聲嘿嘿道:“唐兄?嘿嘿!明年這個時候,那位唐兄大概可做周年忌展了!”


    緊跟著,麵孔一寒,沉聲喝道:“是個識相的,金子有多少快快掃數搬出來,孝敬與你家大爺。否則,哼哼!對不起得很,那個姓唐的便是前車之鑒!”


    那漢子眼珠骨碌骨碌一轉,突然將桌子一把推翻,同時躍身撲將過來!


    辛維正當然不能這樣容易就‘失手’。當下一閃身,避開來勢,橫裏掃出一腿!


    那漢子見他身手泛泛,勇氣頓告大增。一個空心騰跳讓開下盤,立掌如刀,以一式大鵬展翅,斜刺裏疾劈而下!


    辛維正虎吼一聲,擺出拚命姿勢,急急收腿蹲身,左臂一舉,橫架金梁,明示對方要來一個強封硬拆!


    那漢子嘿嘿一聲冷關,五指一曲,突然化劈為抓:辛維正故作收招不及,一聲驚呼,左臂隨之落入敵方掌握!


    漢子一招得手,哈哈大笑!


    他熟練地將辛維正的手臂一拗一翻,環貼後背,空著的另一隻手,出指如風,疾點了辛維正雙肩的“天宗穴”!


    辛維正雙臂一軟,不再掙紮。


    漢子為小心計,膝蓋一頂,又以撞擊法,點了辛維正左腿彎“合陽”“承筋’之間的酸麻穴!


    辛維正被頂之下,既不‘酸’、亦不“麻”,不過,他仍然輕輕哼了一聲,同時一屈腿栽坐下去。


    漢子放開手,縱聲大笑,笑畢,抬足一踢,硒然問道:“金子多得很,朋友還有意思否?”


    辛維正不則一聲,他得摸清這廝意向,才好決定如何應付。


    可是,出人意外的,漢子僅諷刺了這麽一句,即未再說什麽。這時走去雜物架上,取來一塊破布,以及一捆粗繩,把他嘴巴塞住,又將手足上了綁,然後出房反鎖了柴門,揚長而去!


    從身手上估計,這廝顯然隻是一個起碼角色,那麽,這廝現在是不是去向比他高一級的頭兒打報告去了呢?


    辛維正業已下定決心,不破謎團,決不罷手,這時隻有耐心等候。


    約莫過去頓飯光景,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柴房門打開,先前那位萬事通領著另外兩名漢子,不聲不響地走進室中。


    萬事通伸手向辛維正一指,兩名漢子,立即像啞巴似的走過來;一個張著麻口袋,一個則以一方黑絨布,將他雙眼緊緊蒙住,手法熟練之至;蒙上眼睛,裝人麻袋之後,辛維正雖覺渾身子一輕,知道已給抬離地麵。


    辛維正隻憑著一份敏銳的感覺,體會著正被兩名漢子,將他當做一袋貨物般,抬向前院,抬出廟門,抬過草地,抬向大街在抬經廟前那片空地時,他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那些老人們的談笑聲;但是,一到大街上,方向便迷失了;他對這座華容縣城,地形並不熟悉。


    不一會,人聲漸稀,兩個漢子腳底下,也似乎在逐漸加快;他知道大概已經出了城門了。


    出的是哪一方的城門呢?


    此刻約為辰巳之交,太陽應在東南方,他感覺身體的右半邊似乎稍為暖和些。這樣一加推算,答案得出來了,此刻走的方向,是朝正東!


    換句話說,剛才是出的華容東城門,目前也許正在向著嶽陽進發!


    真是太滑稽了,他從嶽陽來,現在又被拖回嶽陽去……啊,不……這怎麽可能呢?


    嶽陽在霹靂子的勢力範圍之內,而且,在不久的將來,君山且將有一場風雲大會,那位收買天神鬼兵的神秘人物。他真的竟敢將大本營設在嶽陽附近?


    辛維正惑然思付著,估計又走了七八裏光景,忽然聽到一陣浪濤拍岸聲,辛維正不禁諫然一驚!


    不對,兩個家夥走的不是官道!


    說得明白點,兩個家夥抄的是捷徑,正在走向遙對君山的洞庭湖邊!


    浪濤拍岸聲,愈來愈清晰,很顯然的,已離湖邊不遠了;辛維正越想越覺不妙,兩個家夥別是想將他扔去湖心吧?


    他今天一身武功,雖已漸登大雅之堂,但對於水性,卻一竅不通;屆時身處碧波中流,縱能掙脫樊縛,又奈洶洶洪流何?


    “啪’的一聲,辛維亞的背脊骨,忽與地麵來了個大衝,兩個家夥大概跑累了,不耐輕輕放落,而將擔子一下摔下肩來。


    辛維亞咬牙暗罵一聲該死,他要不是另懷目的,此刻不跳出來,一人賞上一個大巴掌才怪!


    “崔”


    一聲刺耳的怪口哨,劃空而起。


    “崔”


    湖麵上遙遙傳來一聲回應,不消多久,水聲花花,似有一隻小船從湖麵上劃了過來。


    一名漢子走上前去,不知低低說了幾句什麽話,另外的一名漢子,立將麻袋提起。接著,槳聲嘶呀,辛維正感到一陣陣輕微的眩暈,知道已被送上船,正由小船載著,劃向湖心!


    辛維正愈來愈驚奇了,難道他最後要被送去的地方,竟是君山?


    小船航行湖麵,時間相當長久,照水路行程估計,要去君山大概不會錯的了!


    一陣陣冷風吹來,令人不無寒意。辛維正饑腸轆轆,滋味相當不好受,他猜想此刻定已將近天黑,算起來他已錯過兩餐了!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船身猛地一震,接著便穩定下來。


    隨後,他再度被人甩上肩頭,從那人一腳高,一腳低的步伐看來那個扛著他的人,顯然正走在一條崎嶇的山路上。


    這樣,向前走了大約五百分步光景,那人忽然停頓下來。


    辛維正心想:“天黑,難行路,該歇下來喘口氣了,朋友!


    不過,他顯然沒有猜對。


    那人停下腳步,隨即將麻袋放落地麵。


    這一次這個家夥總算夠朋友,手腳相當輕。


    不然,在這種路麵上,如果再來一次,那可夠瞧的!


    那人放下麻袋,向前走出幾步,口中悶哼一聲,似乎在將什麽東西奮力推向一邊有巨石阻道?


    又猜錯了!


    當那人轉身再挾起麻袋.繼續向前走去時,辛維正迅即弄清是怎麽回事!


    從漢子微微弓著身軀,一步步探身而下,不難猜知,漢子適才無疑是推動一座秘密石門,而現在正沿著下伸隧道,走向山腹!


    辛維正弄清這一點後,不禁又驚又喜。


    照這情形看來,他將能會見到那名,不知其用心何在,隻曉得在武林中,必然有著巨大財勢,和眾多爪牙的神秘人物,大概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了。


    不過,使人擔心者,也就在此,在來到這種可怕的禁地之後,他是否還有機會活著走出去?


    經過無數次轉折,漢子忽然再度停頓下來。


    遠處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道:“誰?”


    漢子恭答道:“賣魚的!”


    少女接問道:“魚有多少?”


    漢子回答道:“三十六尾!”


    兩下問答,無疑是一種見麵切口。


    所謂‘三十六尾’,也必然就是現下這個漢子的“代號”!


    隻聽那少女輕輕哦了一下,又問道:“為何現在來?”


    漢子應聲答道:“帶來點新鮮貨,想請娘娘賞收!”


    什麽?娘娘?辛維正不禁微微一怔。這位幕後主腦人物,原來竟是一名女流之輩?


    但聽那少女又哦了一下道:“那裏網得的!”


    漢子低聲答道:“丁家渡,三號筏子上!”


    那少女忽然說道:“我看放生算了!”


    漢子吃了一驚道:“為什麽?”


    少女懶懶地說道:“娘娘不在。”


    漢子輕輕一歎道:“隻好如此了!”


    漢子歎息著,身子一轉,及循原路退了出來。


    辛維正一顆心,開始怦怦跳動。漢子與少女後麵的幾句對答,其實也不難懂。


    而最令人全身發毛的,便是最後那“放生”兩字:“放生’者也,顯然是“扔入湖心”


    之隱語,當然,他要解決這名漢子,並不是一件難事,問題是,這兒是湖心一座孤島,值此黑夜,宰掉這廝以後又怎辦?


    前麵隧道,還有相當一段,假如在走出隧道之前,還想不出其他辦法,那就隻好走一步算一步,先宰了這廝再說了!


    就在這時候,洞口那一邊,忽然傳來一陣笑語,漢子一凝神,修而停下腳步,驚喜地道:“啊,娘娘來了……”


    笑語聲愈來愈近,漢子上前數步,單膝一屈道:“賣魚的叩見娘娘!”


    一個婦人的聲音問道:“哪裏來的?”


    漢子恭答道:“小的張四九!”


    婦人又問道;‘來有什麽事?”


    漢子答道:“丁家渡口,三號筏子上網得一點時鮮貨,特差小的轉呈娘娘賞收。”


    婦人問道:“帶來禮單沒有?”


    漢子答道:“帶了!”


    婦人說道:“拿來看看。”


    漢子起身上前;‘娘娘過目。”


    婦人吩咐道:“春桃,將燈籠提過來一點!”


    停了片刻,隻聽那婦人輕輕一啊道:“有這等事?”


    語音略頓,淡淡接著道:“秋月,賞這位張兄弟一錠整的!”


    跟著是那位漢子以頭碰地的聲音:“謝娘娘厚賜!”


    再接著,漢子的腳步聲,於隧道中逐漸遠去,辛維正這邊,又給提了起來。


    辛維正知道,他已遠離“小人”,從現在開始,又得跟“女子”打交道了!


    又向隧道裏麵走入,一路上,左拐右折,經過好幾道秘門之啟閉,最後,一行終於停了下來。


    辛維正漸漸有點心慌。山腹中之隧道,如此錯綜複雜,他將來如何才能找得出口途徑?


    隻聽婦人交代道:“娘娘等一等還要問話,不要蹩壞了他,打開麻袋,放他出來活動活動,順便喂他一點飲食!”


    然後,婦人帶著同來的兩名丫環、向後麵走了進去。


    另一名丫環移步走過來,用剪刀將麻袋剪開,並將口中破布,及蒙眼布帶,一並除去。


    辛維正為求逼真起見,故意呻吟了一陣,方始緩緩睜開眼皮。


    喝!好華麗的陳設!


    紅木家具,繡錦門簾,頭頂上是四盞繪絹六角宮燈,四壁除琴、弓、蕭、劍之外,尚張掛著多幅名家書畫。


    而這裏,顯然隻是一座容廳,一座客廳中,已然豪華如此內室部分自然更不消說得的了!


    辛維正看清環境,接著便向那名女婢打量過去。


    拒知不看猶可,一看之下,可真倒盡胃口,隻見那名女婢此刻也正在向他端詳著,一雙三角眼,又黃又腫,好像在兩團死肉內,深深嵌著兩顆活動的烏豆,獅子鼻,海蚌嘴,稀稀疏疏的幾根眉毛,似有似無,最令人惡心的,是那身打扮,綠套褲,紅夾祆,額前梳著一抹劉海,俗不可耐之至,居然堆滿一臉親切笑意。


    “我叫美媚……”


    辛維正連忙閉上眼睛。他不是怕看那張醜陋的臉孔,而是擔心繼續看下去,他也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美媚勾腰湊前少許,低聲又道:“相公……”


    廳後走道上,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美媚神色一變,改口沉聲喝道:“想吃點什麽,快說!”


    辛維正心想:“這樣倒還使人好過些。”


    角門啟處,一名淡裝婦人走了進來,後麵跟著兩名使女,其一提著油紙風燈。


    那婦人一身淺黃,臉上垂著一幅同色紗巾。


    婦人走去一張太妃椅上坐下,揮揮手說道:“美嵋不要對他這樣凶,去端一碗蓮賣粥來,給他喂下就是了!”


    辛維正閃目看清婦人身後,那叫“春桃’和“秋月’的兩名使女,雖不若這名‘美媚”


    之不堪入目,但也強不到哪裏去,心中不禁暗暗納罕:這名女魔頭,她本人看起來倒不怎樣,怎麽盡用了這些醜丫頭?


    不一會,一碗蓮羹粥端來,辛維正犯不著跟自己肚皮使氣,當下也就老實不客氣的全給吃了。


    婦人開始盤問道:“那位小靈猿唐誌中,是你殺害的麽?”


    辛維正坦然回答道:“有這回事!”


    婦人忽然手一指道:“美媚將他臉上易容藥擦去!”


    美娟走去東邊案幾上,取來一隻木盤,盤中盛著一見狀如洗筆缸的瓷盂,以及一堆剪成一方方的棉花。


    辛維亞回複本來麵目之後,婦人突然扭轉臉去,跟身後兩婢不知說了幾句什麽話,這才轉過臉來問道:“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做辛維亞?”


    辛維正暗吃一驚,口中答道:“是的!”


    婦人接著問道:“你投入嶽陽金湯堡,在那座百珍果園做事,是否懷有某種目的?”


    辛維正答道:“沒有。”


    婦人又向道:“後來又為什麽離開的?”


    辛維正答道:“不想幹了!”


    婦人注目道:“小靈猿跟你跟到什麽地方,被你發現的?”


    辛維正忽然低下頭去,不則一聲。


    婦人催促道:“說啊!”


    辛維亞置若罔聞,不理如故。


    他這時為什麽忽然拒絕回答了呢?


    不!他不是拒絕回答,而是無暇回答!


    因為他此刻正全心全神,在捕捉著一個飄忽的記憶,這女人那雙眼神,看來好生熟悉,過去是在哪兒見過的呢?


    可是,任他苦苦思索,始終不得要領。


    其實,這也難怪,一個人走在外麵,每日裏,所見到的人,何止百十,又怎能記得那麽許多?


    辛維正隻好暫時放棄思考,緩緩抬起頭來道:“萍鄉!”


    他將路程截去一小段,因為滬溪大接近武功山了。


    婦人目光閃動,接著道:“短短兩個字,也用得著想上如此之久麽?”


    辛維正談談說道:“在下是在考慮有無接受芳駕如此盤問之必要!”


    婦人哦了一下,微笑道:“考慮之結果,認為仍以接受為宜?”


    辛線正點頭道:“是的,同時認為,底下應該輪到在下來發問了!”


    婦人又哦了一下道:“你想問什麽?”


    辛維正冷冷說道:“在下想問芳駕是誰?這兒是什麽地方?你們為什麽要打發那個姓唐的跟蹤我這樣個無名小子?”


    婦人微微一笑道:“不用妄自菲薄,小兄弟,你真的隻是一個無名小子麽?”


    辛維正佯怒道:“這算回答?”


    婦人又笑了笑道:“回答了你,又有何用?”


    辛維正怒聲道:“為何無用?”


    婦人含笑說道:“你以為你還有機會活著走出去?”


    辛維正嘿了一聲,點頭道:“很好!既然遲早難免一死,那麽大家都省點口舌吧!”


    婦人上下打量了兩眼忽然問道:“小弟今年多大了?”


    李維正雙目微睜,閉口不答。


    婦人和悅地接著道:“年紀輕輕的,不要自絕生路,小兄弟你走出此間的機會雖然不多,但活下去的機會,卻並非完全沒有辛維正張目曬然道:“隻要我再將最後這個問題回答了,是不是?”


    婦人未及理會,重新轉過頭去,不知又跟兩婢說了幾句什麽話,隻見兩婢分別朝他溜了一瞥,不住點頭,表示同意。於是,婦人轉過身來向那醜婢揮手吩咐道:“美媚,去倒杯酒來!”


    美媚微微一怔,欠身道:“請示娘娘”


    婦人頭一擺道:“五鬥櫃第三格,貼有藍色標簽的那一種。”


    美媚應了一聲是,轉身向廳後走去,不一會,自後麵端出一隻漆盤,盤中放著一隻白玉杯,杯中盛著滿滿一杯酒。


    婦人手一揮道:“叫他飲下去!”


    辛維正頭一仰,雙目微閉,作拒飲狀,其實在暗中凝神運聚真氣,以備一搏。


    因為這一杯酒,他知道,不是毒藥,便是迷藥,無論如何飲不得。他次一步需要考慮的是,底下,他是直接躍身撲去?還是抓起這個叫美媚的女婢,先擲過去,以分敵心神?


    辛維正正在轉念間,耳中忽聽那個美媚柔聲說道:“相公,請飲了這杯酒。”


    辛維正雙目微睜,冷冷一笑道:“飲了這杯酒?嘿”


    美媚溫婉地接著道:“相公隻須張開嘴巴便得了。”


    說著,放下漆盤,騰出左手,向他下頜托親,右手則擎著那隻酒杯,準備往他口中傾注。


    辛維正星目一閃,冷冷接下去道:“你以為小爺不敢麽?”


    頭一仰,張口任由那醜婢將一杯酒灌了下去。


    婦人不禁點了點頭,稱讚道:“這丫頭越來越幹練了。”


    辛維正一杯藥酒人腹,機伶伶一個冷戰,雙目中頓時失卻光彩,呆呆地坐在那裏,好似剛自睡夢中醒來一般。


    婦人輕輕呼喚道:“辛少使”


    辛維正前後左右,扭頭茫然望了一眼,然後瞪向婦人,自語般呐呐道:“誰在說話?”


    婦人注目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辛維正搖頭道:“記不得了。”


    婦人點點頭,顯然甚表滿意。


    接著,轉過頭去,向那名叫秋月的女婢說道:“秋月,你去揀套合適的衣服來,替他換上。”


    然後又向那個叫春桃的女婢說道:“你去拿首飾。”


    辛維正呆坐著,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


    婦人接著轉過身來,藹容說道:“記住你以後的名字叫‘玉奴’。”


    “‘玉奴’?”


    “記得了?”


    “記得了。”


    “是這兒的女婢之一!”


    “是這兒的女婢之一。”


    “是娘娘差人將你從嶽陽城中買來的!”


    “是娘娘差人將我從嶽陽城中買來的。”


    “以後,在這裏,你要聽美媚的話,她叫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知道麽?”


    “知道。”


    “說一遍聽聽!”


    “以後,在這裏,我要聽美媚的話,她叫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我叫玉奴,我是娘娘……”


    婦人揮手道:“這樣就好了。”


    婦人說著,偏過臉去,正要再向那名五婢吩咐什麽時,廳外院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婦人臉色一變,沉聲喝道:“誰?”


    腳步聲停歇,一個惶恐的男人,低聲答道:“小的馬大。”


    婦人臉色略緩,哦了一下道:“什麽事?”


    馬大低低回答道:“老爺剛剛回堡。”


    婦人猛然一呆道:“沒有看錯?”


    馬大肯定地道:“放的是三色焰火,一共三次,小的絕對沒有看錯!”


    婦人沉聲道:“知道了,你去吧!”


    這時正碰著春桃秋月兩名女婢,分別捧著一包衣物從廳後走出來,婦人匆匆站起身來,揮手喝道:“擱下,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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