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不實,就是一刀!”


    “我們的服裝很特別……一眼便可辨認出來……回去時,必須在頭上紮根帶子,就不會遭到盤問。”


    “那根帶子在哪裏?”


    “係在小的腰上。”


    “別無其他’”


    “是的。”


    “嘿嘿!”


    “不,不,慢點……小的全是實話……務乞朋友高抬貴手。”


    “就老夫所知,在狹穀末端,經常懸有一盞燈。進入穀地之前,必須搖燈為號,才能通過。”


    “你為什麽不提那盞燈?”


    “不不,護法以上之人物,才用得著那盞燈。卸班之武土,隻須在喝問時答出等級和姓名便可以了。”


    “如何問?如何答?”


    “如口果下麵喝問:‘誰’?我就隻須答:‘七等武士孫大鍾!’”


    “下去之後,回到什麽地方?”


    “左首靠山壁第三棟石室,便是我們三十六名七等武士的居住之所,小的是進門右拐第十八號床鋪。”


    “就在那排石牢的緊隔壁?”


    “您都知道,為何還要問?”


    “這個你不用管,看牢的都是什麽人?”


    “第一棟的五等武士。”


    “你們彼此之間都很熟?”


    “並不個個熟。平時相見,亦甚少交談,因為我們這些武士,是憑武功分等,他們五等武士總好像有點瞧不起我們這些七等武士。”


    “你們這些武士平常可否自由出入?”


    “不能。”


    “必須奉有命令?”


    “尚須領得信牌。”


    “誰有這種發放命令及信牌之權?”


    “護法以上。”


    “都是實話?”


    “都是實話,務乞饒命。”


    “饒命?嘿嘿!我饒了你,誰來饒我?朋友你隻好委屈了!”


    三更時分,守衛在第一座石牢前麵的那名五等武士,忽然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他轉過頭去,正待喝問時,喉結骨已遭來人一把叉住。


    出手之人,正是剛剛交班四穀的那名七等武士孫大鍾應天無常。


    應天無常製服那名五等武士之後,看清左右無人,忙將那武士拖去牢房陰暗中,剝下對方外衣,搜出開牢鎖匙,然後打開牢門,躡足摸入牢內,一麵輕聲呼喚道:“阿鳳,阿鳳,是我……老郭來了……”


    牢內黑洞洞一片,未聞任何回應。


    應天無常暗暗吃驚,心想:那丫頭難道給關去別處不成?


    屋角忽然傳來一個低弱的聲音道:“爹爹……爹爹……”


    應天無常連忙走過去道:“阿鳳,我是老郭!”


    “爹爹……我叫了……爹爹,爹爹,爹爹……媽,您別打,鳳兒在叫了……爹爹……爹爹……”


    應天無常心中一酸,止不住老淚縱橫,當下伸手搖了搖,輕聲又道:“丫頭醒醒,我是郭老頭!”


    “是的,爹爹,我,我叫了……隻求媽別打……”


    丫頭由囈語而逐漸提高聲浪,最後竟然在地上翻滾著哭喊起來。


    應天無常無計可施,隻得狠心出手,將丫頭穴道點住,然後凝氣運功,以內家真力沉聲傳音道:“丫頭,你聽著,我是老郭,百珍園的老郭,現在是老郭在跟你丫頭說話。丫頭,你聽到了嗎?”


    這種短距離凝音發話,在第三者不聞一絲聲息,而在受話之一方,則往往不啻雷鳴耳際。


    這時,應天無常一雙利目,已能適應黑暗。他見妮子眼皮微微動了一下,這才接下去說道:


    “老漢這次為了你丫頭,吃盡了千辛萬苦。單在外麵山中,就潛伏了七日夜之久,你丫頭若是神智清醒,能聽懂老漢的話,那麽,我們便都還有一線生機;否則,老漢便隻有陪你丫頭死在這座三絕總舵中了!”


    小妮子在地上輕輕扭動了一下。


    應天無常沉聲接著道:“別忙,丫頭,現在還不到解穴道的時候。老漢得先問你丫頭幾句話,你丫頭可用點頭或搖頭表示,問完了再為你解穴。老漢首先要問的是:你丫頭願不願隨老漢離開此地?”


    妮子點點頭。


    “能走嗎?”


    妮子再點點頭。


    “武功沒被廢去?”


    妮子搖頭,表示沒有。


    應天無常道:“老漢已將地勢踏勘清楚。隻要能出此穀,便有脫身之望,隻是要出此穀,顯非易事,你丫頭可知道別的出穀之路?”


    妮子搖搖頭。應天無常沉吟了片刻道:“你丫頭天性好強,老漢比誰都清楚,所以老漢對你丫頭表示能走一節,頗表懷疑。瞧你丫頭虛弱成這付樣子,老漢不能無憂。假如半路被捉回來,你我全隻有死路一條。老漢望你丫頭好好考慮一下,你丫頭要是無法支撐,老漢可以在舵內找個地方,躲上一二天,等你好一點,再行設法!”


    妮子連連搖頭,神情顯得焦急。應天無常伸手為她拍開穴道,低低說道:“你丫頭有話不妨說出來,不過,聲音可要輕一點!”


    妮子穴道解開,深深吸入一口氣,待周身血脈舒展後,方自地上一躍而起,顫聲激動地道:“我,沒有話說,我要馬上走!”


    應天無常伸手一拉,沉聲說道:“外麵到處都是哨位,狹穀中更是五步一樁,十步一卡;你可知道這樣衝出去,無異送死?”


    妮子堅持道:“死在外麵,也比死在裏麵好!假如實在衝不出去,我就先去三絕石宮中殺死那個老醜鬼!”


    應天無常道:“要有這麽容易,還會輪到你丫頭!”


    妮子著急道:“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難道一直坐在這裏,等天亮之後,再讓他們活捉起來你才甘心?”


    應天無常思索著道:“你丫頭稍安毋躁,法子並非沒有,隻不過唉!既然你丫頭等不得,就這樣決定吧!那邊第三幢石屋裏的七等武士,每兩個時辰,換一次班,今夜在天亮之前,尚有一次交班。我們伏在門外暗處,到時候望你丫頭手腳利落些,一擊不中,就什麽都完了。相反的隻要能混過狹穀的大半段,縱然遇上一點阻礙,亦不算太嚴重,你丫頭聽清楚沒有?”


    妮子不耐煩地催促道:“清清楚楚,快走吧!”


    突然間,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應天無常神色一緊道:“且慢!大概是查哨的護法來了,待老夫出去應付一下。”


    負責下半夜巡舵之責的,是三堂一名周姓護法。他一見一號牢前那名五等武士,手橫鐵棍,站得筆挺,不禁讚許地點點頭。一麵繼續向前走,一麵於心底想著道:“舵中武士,要都能有這般精神,就叫人放心了!”


    五更將盡,穀外狹道中,突然號箭連發。


    呼喝之聲大作,多彩的火焰,如靈蛇進竄,顯係兩側之樁卡於狹道中發現奸細。


    信號傳來,這邊穀中,頓時引起一片騷動。


    三堂護法在驢男獨孤陽率領之下,一個個身形如矢,爭先搶向傳警之處。


    好大伯則帶著二、四、六、八、十一、十二諸太保分搜全舵。


    在穀道中,應天無常和金紫鳳,正被阻於離穀口約半裏處-老一少身份敗露之原因,是因為兩人已走過應接之哨位,仍向前疾行不停。當上麵的幫徒起疑查問時,小妮子沉不住氣,揚手便是一石子,結果那名幫徒雖杖打瞎一隻眼睛,但那股殺豬般的痛叫,卻將其他樁卡上的幫徒全給一下驚動!


    這叫,老少兩人,雖以兩名幫徒身上抄來之飛鏢,創退好幾名幫徒,惟因夜色昏黑,狹道中又無騰展餘地,兩人身上也分別中了一鏢。金紫鳳鏢中左臂,深不及骨,尚無大礙;應天無常一鏢中在後背近心處,情形就嚴重得多了。隻是老少兩人,心思相同,雖然全都中了鏢,卻誰也沒有向誰提起。


    應天無常突然低吼一聲:“丫頭,你殿後!”


    錯肩槍出一步,咬牙硬向前麵那幾名攔路幫徒衝去!


    那幾名幫徒雖說僅是三絕幫中的六七等武士,但因穀道太仄,且人人手上有刀,要想加以殲滅,固然不算太難,但若想不被亂刀所傷,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再一點便是:兩人困處穀道中,上遮下攔,前拒後擋,時間已經不短。如不能迅速殺出穀外,容得穀內大批敵攫趕至,他們這一老一少,就永遠別想還能生離此穀!


    所以,這位應天無常現在算是狠定心腸,隻要能將小主人救離魔窟,他本人的一條老命,則早置於生死兩可之間,要不要都無所謂了!


    就在這時候,小妮子突於身後驚呼道:“老郭,不好……”


    “什麽事?”


    “來人了!”


    “在哪裏’”


    “後麵,好多……”


    應天無常忙喝道:“丫頭別回頭,快跟定老郭向前衝!”


    喝聲中,十指箕張,呼的一聲向迎麵一名幫徒抓去!


    那名幫徒尚想以手中利刃來削應天無常的手臂,誰知應天無常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根本不管抓的是人是刀。結果,應天無常刀是奪下了,左手拇指,卻給切去一節!


    應天無常一刀在手,威風大振,“霍霍”聲中,人隨刀進,又一連除去三四名幫徒!


    老少兩人,眨眼奔至穀口。


    穀道中,人影兔起鶻落,驢男以及那批三堂護法,已追來三十丈之內!


    應天無常返身站定,刀尖一揮道:“丫頭快跑!”


    小妮子喘著道:“你,你……”


    應天無常厲聲道:“你丫頭再嚕蘇一句,我老郭刀一橫,馬上死給你丫頭看!”


    小妮子忙叫道:“好,好,我依你!”


    一麵跌跌撞撞向林中奔去。


    應天無常連忙傳音喝道:“不!向右轉,對了,爬過兩座山頭,便是千歲府!”


    小妮子人影消失,這邊驢男及三堂護法恰好趕至。


    應天無常從容轉正身軀,望了自己一雙血手,歎一口氣,丟去單刀。雖然背後傷口正在汩汩不停地流著血,但隻要金紫風那丫頭能夠脫身而去,就已夠他這位應天無常心滿意是的了!


    五天之後的一個黃昏時分,在暮靄蒼茫中,嶽陽金湯堡前,忽然出現三位令人意想不到的貴賓,帶來一個使人倉惶失措的消息!


    這三位貴賓是:“富國侯”葛平章以及他的兩名得意弟子。


    另外那個使人震驚的消息是:據小靈猿唐誌中說,“美髯公”齊天衛在獲知三絕總舵就設在同一座避秦嶺之後,當天就傳齊座下十二名弟子,由千歲府出發,向後山搜去。小靈猿不敢勸阻,隻得星夜馳赴辰州迷山莊。


    “富國侯”葛平章得到這消息,除頓足嗟歎外,一刻不敢耽擱,馬上輕裝簡從,趕來金湯堡。


    至於那位傳訊的小靈猿,因放心不下應天無常,已又趕去漆家河。


    金湯堡這邊聽了,深知事態嚴重。降魔師徒經過一番緊急計議,決定馬上點兵赴援。


    人手之分派為:“奇正手”錢易之錢總管率雙尉兄弟佟宗義、謝奕方及三絕鷹歐陽孚等人留守本堡;辛維正則帶霹靂雙翼朱子美、朱子鬱兩兄弟及行空天馬李吉衝,隨富國候由白洋河這邊攻向三絕總舵!


    富國侯的那兩名弟子,均精水上功夫,屆時奪船渡河,當無問題。


    人手泥定,略事整頓,準備下半夜出發。


    在出發之前,辛維正又命那個叫玲玲的丫頭發出一道假報告。說是金湯堡中,降魔正加緊督促二徒勤練六甲靈飛掌,望總舵方麵,應多予留意。


    預計這通報告,可能會早一二天到達葫蘆穀,這樣也許能收到使魔頭們鬆懈防範之效。


    在富國侯葛平章到達金湯堡的前三天,避秦嶺千歲府美髯公齊天衛領著十二名弟子,向後山進發。


    師徒一行,在翻過第一座山頭時,忽然在荒草中發現一名滿身汙泥,臉色憔悴,氣息奄奄的少女。這一名一息僅存的少女,正是僥幸逃離虎口的金紫風。當下由美髯公指派兩名弟子,將小妮子送返千歲府救治,餘下之師徒十一人,則繼續披荊斬棘,向後山一路搜索過來!


    由於師徒一行無法確定那座三絕總舵之坐落方向,在山中足足摸索了兩天兩夜,方於無意中,在葫蘆穀外,發現那片被應天無常縱火燒去的焦林。


    美髯公在發現那片焦林之後,立命十名弟子,四下散開,分頭搜索。


    最後一名駱姓弟子找到那條狹穀。美髯公毫不考慮,手臂一揮,率先大踏步向穀道中走去!


    大弟子韋士豪搶上前去,向師父勸諄道:“穀道如此狹窄,尚望……”


    誰知一語未畢,一陣亂鎳,已如飛雨般當空擻射而至!


    師徒十數人,不假思索,手臂一揚,同時劈出一股掌風。那一蓬由岩頂暗處打出之鏢雨,在遇上這股渾厚無匹之內家真勁後,頓如葉舞秋空,偏鋒走勢,自相撞擊,於是一片叮當聲中,紛紛無力墜地!


    韋士豪接著向師父匆匆進言道:“士豪已思得一計,請師父先行退出穀外!”


    出穀之後,美髯公向大弟子注目沉聲道:“計將安出?”


    韋士豪說道:“賊人仗此天然險阻,可說有利有弊,換言之:賊人既能將我們阻於穀外,我們也就將賊人困於穀內……”


    美髯公點點頭道:“老夫懂你意思了。”


    當夜,葫蘆穀外,轟隆之聲,不絕於耳,一陣陣濃煙和火光,滾滾騰騰,直衝霄漢!


    不一會,急訊報入三絕石宮:“敵人已將穀道用火藥炸塌,如不急予阻止,恐有閉塞之慮,請幫主速作定奪!”


    煞相聞報,勃然大怒道:“好個不知死活的長胡老兒!”


    接著揮手傳令道:“帶嚴大爽來!”


    片刻之後,由第二、第四兩名太保帶進那位神情板滯,雙目中卻閃爍一股懾人寒芒的烏皮金剛嚴大爽。


    煞相沉聲問道:“你那最後三招劍式習會沒有?”


    烏皮金剛木然回答道:“習會兩招。”


    煞相皺眉說道:“這最後三招,雖然難了些,但前前後後,已達三月之久,時間並不算太短,要早知如此,倒不如奇算子或了塵和尚留下來習劍了。”


    烏皮金剛僵立著,一聲不響。他雖然立在那裏,跟別人一樣聽著,但從那股冷漠而呈迷茫的神情看來,顯然他並不能理解煞相現在這番話的含義。


    二太保從旁插口道:“劍王武學,非同凡俗,尤其是這最後三招。幫主一再說它是劍王整套武學之精華,那齊老兒閑散多年,加上年事已高,也許連第二招都用不上,就能將那老兒解決,亦未可知。”


    煞相點點頭道:“孤家不過是說這廝資質太差而已,對付那老兒一個人,當然用不著三招全會!”


    頭一抬,又道:“聽說那老兒還帶來十名弟子,這些後生小輩,均具五爵中男字人物之身手,一點大意不得。你們先去替孤家將言副幫主請來!”


    約於黎明時分,魔幫人手全部派定。由副幫主好大伯言天平率領烏皮金剛、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等五名太保,及拳、刀、劍三堂六名護法,出穀迎戰美髯師徒。


    好大伯一行出穀,來至狹道尾端,果然前路已阻,無法通過。


    一行隻好退回來,攀登峰頂,由峰頂上的崎嶇山路,摸索前行。這樣,足足走了兩個多時辰,方才繞道來至穀外。


    在穀外林蔭深處,美髯師徒一行個個席地憩坐,養精蓄銳,以逸待勞。


    這時,擔任守望的七弟子喬大鈞,忽然瞥及對麵山腰上,一下出現十數條人影,知道魔幫不堪毀穀之激,已如預期領人來到,忙自樹頂縱身跳下,入林報告道:“來了!”


    韋士豪抬頭道:“來了多少人?”


    喬大鈞道:“十來個。”


    韋士豪道:“帶頭之人是誰?”


    喬大鈞道:“距離太遠,未能看清楚。”


    韋士豪點頭道:“你再帶桂元和允達二弟出去,在高處繼續守望,也讓這些賊子嚐嚐到處找不著人的滋味!”


    又過了頓飯光景,喬大鈞忽於林外傳音報告道:“朝這邊走過來了!”


    韋士豪傳音問道:“誰人帶領?”“


    喬大鈞傳音答道:“極像是好大伯言天平。”


    美髯公起身冷冷道:“老夫倒要看這廝當上副幫主之後,有什麽不同!”


    眾弟子相繼起身,魚貫出林。


    近麵,一二十丈外,好大伯乍見美髯公自林中走出,不期然心中一凜,同時停下腳步。


    美髯公寒著麵孔,大步走過去,銀髯飄拂,威相懾人。


    好大伯急忙轉身向烏皮金剛吩咐道:“知道麽?幫主要你殺的人,就是現在過來的這個長胡子老鬼!”


    烏皮金剛木然點頭道:“知道了!”


    好大伯低聲又道:“這老鬼一身功力驚人,出手猛不可當,你必須一上手便用那兩招,殺不了這老鬼你自己就完蛋……”


    一聲雷喝,突然傳來:“姓言的,轉過身來!”


    好大伯神情一變,忙叱道:“快去!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這老鬼就是要不了你的命,雷幫主也一定不會饒過你!”


    烏皮金剛沒說什麽,哢啷一聲,摘出寶劍,劍鞘信手一拋,昂然迎了上去!


    美髯公怒目厲聲道:“換姓言的出來!”


    烏皮金剛充耳不聞,劍貼肘後,目光微垂,左手禽中二指一並,突然就地盤旋起來。


    韋士豪搶出一步,低聲道:“這廝交弟子……”


    美髯公神色微微一變,橫臂攔著道:“不!這廝似已盡得劍王武學之精竅。你們都給我退遠點,待為師先來試他一試,看這廝已有幾成火候。”


    說話之間,烏皮金剛身形灑開,如同一道旋風般驀向師徒立身之處撲了過來!


    氣漩中央著一道金光,閃閃爍爍,仿佛驟雨之前,隱現天空雲層間的一道怒電,氣勢好不驚人!


    韋士豪不敢阻礙手腳,急忙一個倒縱,退去三四丈外。


    美髯公神情凝重,胸前銀髯,無風自動,但身軀卻仍屹立原處,未曾挪移分毫。


    烏皮金剛由身形所帶起的那道氣漩,愈轉愈近。


    氣漩中那片閃爍劍光,也隨之暴伸暴縮,有如毒蟒吐信,捉摸難定!


    美髯公屹立如故!


    不可避免一刹那,終於來臨!


    美髯公的巨靈之掌,跟烏皮金剛那道蟒信似的劍光,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發出。隨著這一瞬間過去,兩邊數十雙肉眼所能見到的是:美髯公向後退出一大步,烏皮金剛則如斷線風箏般,高高拋起,遠遠飛出,然後“劈啪”一聲,在一塊青石上摔了個肚破腸流,骨碎筋折!


    這一邊,自好大伯以下,無不大驚失色,魂飛膽裂。劍王武學,都不管用,這邊還有誰是這老兒之敵手?


    就在好大伯與太保及三堂護法等人驚惶不定之際,一舉樹威的美髯公,忽然轉過身去,向眾弟子擺一擺手,發出一道撤退的手勢,然後領先向林中安步走去,眾弟子麵露惑色,相繼跟去林中。


    好大伯自語道:“老兒這一擊,一定耗卻本身不少真氣。不過話雖如此,仍不宜輕舉妄動,橫豎老兒不會離去,還是先向幫主請示一下,比較妥當!”


    說著,也向眾魔頭一揮手,循原路向穀中退去。


    走在最後麵的七弟子喬大鈞,偶而回頭返望,不禁咦了一聲道:“賊子們忽然全都不見了,你道怪不怪?”


    林中,韋士豪突然失聲道:“師父,您的胡子”


    “都染紅了是不是?不必驚慌,孩子,這便是師父帶你們退下的原因。底下,你們將師父的屍首運返千歲府,不必舉喪;然後,你們,可趕去辰州迷山莊……告訴你們那位葛叔叔…-


    要他轉告所有的人……三王武學,不可掉以輕心……以後,以後……凡遇上像今天……嚴大爽這樣的人……千萬……小心在意……”


    三絕石宮中,煞相聽完好大伯的報告,眼珠轉了轉,忽然放聲大笑!


    好大伯微呈不安道:“幫主何事發笑?”


    煞相笑聲一收,揮手道:“沒有什麽,沒有什麽,很好,很好,那老鬼暫且不去管他,請言兄轉令獨孤堂主,帶人先去清理一下穀道!”


    好大伯退去後,煞相回到密室,淫婦黃氏道:“情形如何?”


    煞相得意地笑笑道:“情形相當令人滿意。嚴大爽當場送命那老兒大概還可以支持一陣子,相信決無法挨回千歲府就是了!”


    說著,將穀外經過情形,為淫婦複述廠一遍,最後說道:“以那老兒之剛強性格,設非身中致命之傷,焉有半途歇手之理?可笑姓言的,枉居伯位,竟連這點判斷力都沒有!”


    黃氏淫婦點點頭,然後說道:“這也不能怪言老兒,自三王去世後,一公一侯,高高稱尊,兩榜中人,誰還不是……”


    淫婦輕輕咳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煞相四下打量了一眼問道:“幾個丫頭抄好沒有?”


    黃氏淫婦連忙說道:“抄好了,在這裏,一共十一份,你早上出去沒有多久,兩個丫頭就送過來了,你看看有沒有抄錯。”


    邊說邊自梳妝台中取出一疊手稿,煞相接過來。正翻閱間,傳音密洞中忽然送來報告道:


    “祁堂主已將雨露卿迷魂娘子帶到!”


    煞相大喜道:“好極了,好極了,想不到老祁還真能辦事!”


    黃氏淫婦側目悠悠然道:“這房間要不要奴家馬上讓一讓?”


    煞相一怔,皺眉道:“瞧你,又來了!”


    說著,一拍手中那疊抄稿道:“老實告訴你,這十一份刀訣,分發十一太保之後,為了劍王那最後三招,以及刀王的一式千回百轉,孤家照樣要坐關。”


    黃氏淫婦微感意外道:“什麽時候?”


    “今夜開始。”


    “要坐多久?”


    “最少亦須七七四十九天。”


    “不坐不行麽’”


    “要想身兼三王之長,永霸武林,名垂千古,自然要吃一點苦,好在孤家也就隻剩下這一部分了……”


    淫婦歎了一口氣,沒有開口。


    煞相笑了笑,又道:“這-下你心肝兒總該放心了吧?孤家可以提出保證,隻要你心肝兒願意,從現在開始,出關後也一樣,孤家可以水遠不見這位迷魂娘子之麵!”


    淫婦睨了他一跟道:“這又何苦?”


    口中盡管這樣說,眉目之間,卻止不住流露出一片欣慰與滿足之色。


    煞相挨去身邊,低聲笑道:“要齋戒了,可得……”


    淫婦狠命擰了他一把啐道:“去,去,去,人家還等在外麵,虧你好意思。昨晚到瑰在,才隔了不過六七個時辰,又這樣了!”


    煞相一笑起身,走去傳音洞口,向外麵交代道:“由言副幫主全權處理,孤家另行有事,不得空!”


    富國侯等一行來到白洋河,正是煞相在三絕石宮一座密室中坐關的第七天。


    這座密室,深隱山腹中,僅煞相及黃氏淫婦知道有這樣一座密室存在,以及清楚它的出入啟閉之法。


    這天夜裏,在密室中,煞相對著石壁上貼的那一頁刀訣,左比右劃,始終不得其要領。


    他放下手中刀,盤膝坐回原處,開始瞑目思索。


    這一式千回百轉,為什麽老是練不好呢?


    七天了,時間不能算短,在練拳王和劍王武學時,從未發生過這種情形,這可證明並不是他功力或領悟力不夠啊,是了!


    這一招變化複雜,連基本姿式在內,共有十三種轉換,準是在謄繪時,圖解方麵發生錯誤!


    要找出錯誤所在,井非難事,隻須將密藏之原本,取出核對一下便行了!


    煞相想到這裏,迅速自地上站起,撥開石門秘鈕,走進外麵黑暗的甬道中。


    他將三王武學之原本,分三處藏在這座石宮中。開啟石櫃之鎖匙雖然放在他跟黃氏淫婦居住的臥室內,但秘芨藏放之地點,則從未與黃氏淫婦言及。因為這女人感興趣的,隻有一件事。武功不武功,她平常談都懶得談起!


    這座石宮,共分兩部分,前宮住的是親信衛士十三太保;後宮較前宮占地尤廣,秘道縱橫,密室近百,卻隻住著他跟黃氏淫婦,以及少數幾名貼身丫頭。


    值此深夜,一個人走在閱無人聲的山腹甬道中,嚴格說來,是夠寂寞,也夠恐怖的;但是,在這時的煞相,卻覺得惟有這樣,才稱安全。


    甬道中沒有燈光,全靠寶珠或磷片照明。外人來此,也許寸步難行,但如熟知地形者,則不難循著一定的步式,暢行無阻。


    經過七八道石門,煞相來至那間坐落後宮中心,總領無數秘道的臥室外。


    煞相舉起手臂,摸向暗鈕,準備下按,就在這一刹那,煞相一條手臂,突於半空中驀地僵住!


    使煞相手臂發僵的,是來自臥室內,一陣細微的異樣聲息。


    那是一陣低促的籲喘,夾雜著一陣輕輕的震動……


    煞相呆在那裏,良久無法動彈。他起初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那聲息太明晰,也太耳熟了。使得他不須思考,便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


    好煞相,拿得起,放得下,牙根一咬,立即按捺下破門而入的第一個念頭。


    他倒退著,縮回七八步,輕輕打開另一道暗門,由另一條地道,躡步繞去臥室的左後方。


    伸手緩緩撥開石板,然後貼上耳朵。


    “娘娘……我、我……卑座……真的不曉得……怎樣說才好……我,我……小的……興奮得發狂……卻又怕得……怕得要命……”


    “有什麽好怕的?”


    “幫主……他……他……要突然回來了,怎麽辦?”


    “他不會回來的。”


    “娘娘怎麽知道?”


    “他要是想回來,一定會先跟奴家講。今晚奴家送飯過去時,他還發狠說,那一招什麽轉呀轉的,害得他這幾天傷透腦筋,無淪如何,他都得在今夜,將它徹底悟透不可。”


    “這樣一說,小的就放心了。”


    “你不覺得,擔驚受怕,反而更有趣嗎?”


    “娘娘別說笑話。”


    “那死鬼說的嘛!”


    “嗅,對了,還有一句話,小的想問娘娘,不知娘娘會不會見怪。”


    “一句什麽話?”


    “就是,咳咳,我們幫主,當年無論人品、武功、地位,都不算怎麽樣,不知道娘娘,當初怎會……”


    “這還不簡單?”


    “恕小的愚昧。”


    “‘方便’和‘可靠’啊!”


    “方便?嗅,是的,這個小的懂,他跟娘娘是內親,出入金湯堡,來去自如,隻要將幾個丫頭買通,隨時隨地有機會。可靠之說,又作何解?”


    “你剛才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就因為他的人品、武功、地位,處處不如人啊!”


    “娘娘意思是說”


    “奴家看中他,是他的運氣。他在感激之餘,巴結還來不及,自然不敢稍生驕滿之心。


    再說,以他的武功和地位,一旦泄露出去,準死不活!這種情形之下,你說可靠不可靠?”


    “娘娘心思好精細!”


    “娘娘,小的,還,還有一句話……就是,娘娘……為何會獨獨垂青於卑座……不知,娘娘……可否說與卑座知道。”


    “你自己心裏沒有數?死人!”


    “小的實實在在不知道。”


    “你的外號如何稱呼?”


    “驢男獨孤陽。”


    “這不就得了?”


    “啊,難道幫主他……他……不太行?”


    “還算可以,不過,他每次都靠藥物,又喜歡用那些邪門花樣折騰人,自然不及你這樣自自然然。”


    “士為知己者死。娘娘,隻您這一句話,小的,小的,就是為娘娘送掉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那位蔡大娘如何?”


    “別提了!”


    “怎麽呢?”


    “一上手就窮叫嚷,回回一樣,也看不出是真是假。”


    “那位迷魂娘子呢?”


    “小的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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