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一臉嚴肅,呂仲明隻得乖乖起身,走到後院的屏風裏,從縫內朝外張望,心想說不定秦瓊有話,想問尉遲恭。


    孰料羅士信卻打開門,沒讓尉遲恭進來,漠然道:“他出去了。”


    尉遲恭朝裏麵看,秦瓊在廳內說:“明天再來罷。”


    尉遲恭看看秦瓊,又看羅士信,笑著問:“你是仲明的哥哥?你倆挺像。”


    羅士信:“?”


    像?呂仲明莫名其妙,哪裏像了?我和羅士信像嗎?


    “套近乎也沒有用。”羅士信打量尉遲恭,一副生人勿近你敢摸一下老子就動手把你的shi揍出來的表情,隨口道:“出去等罷。”


    尉遲恭脾氣也是好,莞爾一笑,朝羅士信拱手,退後幾步,羅士信便關上了門,上了門閂。


    還好還好,羅士信關門那一下不是用摔的,已經很客氣了。


    呂仲明從屏風後走出來,羅士信問秦瓊:“我跟小二愣子長得很像麽?”


    “小二愣子是說我嗎!”呂仲明登時悲壯地吼道。羅士信一不小心把平日裏與秦瓊給呂仲明起的外號說出口了,兩人登時道:“噓……”示意他尉遲恭還在外麵,小心被聽見


    呂仲明:“……”


    呂仲明道:“我很二麽?”


    “沒有啊。”秦瓊道:“誰說你二了?我幫你揍他。”


    呂仲明總覺得自己又被調戲了,一臉憤怒,羅士信卻不羈一笑,大大咧咧摟著呂仲明,朝秦瓊道:“叔寶,你覺得我倆像麽?”


    “一樣的二。”秦瓊道:“我讀書去了。”


    尉遲恭多半還在外麵等著,秦瓊便拿著本書,吊兒郎當地坐在樓梯上看,羅士信則手裏玩著一把小刀,自斟自飲地喝酒。


    呂仲明就像隻不高興的鬥雞,現在看誰都不順眼,羅士信又一本正經地問呂仲明,說:“仲明,你覺得咱倆像?”


    呂仲明看了羅士信一會,說:“你像我爹。”


    羅士信道:“乖兒子,聽話。”


    呂仲明徹底無語,探頭探腦地看外頭,羅士信抬眼瞥他,呂仲明便也瞪著他,打量羅士信,忽然發現這家夥確實和自己老爸有點像……不是長得像,而是一副老子說什麽,你就得給我照著做什麽的神態,像極了。


    想當年在金鼇島上時,自己總是不耐煩呂布,然而離開了他身邊以後,卻想他想得要死。哎……老爸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呂仲明想了一會,開始用對付自己爹的那一套對付羅士信,先是旁側敲擊一下,打探軍情,看看羅士信和老爸的邏輯是否相似,便問道:“為什麽不讓我和尉遲玩。”


    羅士信:“不為什麽。老子看他不順眼。”


    果然是這樣,連回答都一模一樣的!呂仲明心裏竊喜,說:“讓我去吧,我保證很快回來。”


    羅士信道:“不行。”


    呂仲明:“我開著門,你看著,我們說,不超過十句。”


    羅士信:“不行。”


    呂仲明:“五句?三句?絕交也得給人個交代罷,我讓他以後不要再來找我,行了吧。”


    羅士信簡直是拿呂仲明沒辦法,頗有點不耐煩道:“有什麽好說的?”


    呂仲明知道成交了,便起身去開門,羅士信道:“我點頭了嗎?”


    呂仲明知道繼續開門,羅士信肯定不會揍自己,便磨磨蹭蹭,把門開了。然而外麵尉遲恭已經走了。


    秦瓊:“你是不是總是拿這一套對付你爹?”


    呂仲明嘿嘿笑,被看出來了,又覺得尉遲恭挺可憐的,不知道哪兒惹了羅士信,秦瓊都沒說什麽,羅士信卻有點排斥尉遲恭。


    “你羅大哥怕你被人騙了。”秦瓊笑道。


    呂仲明道:“他不會的。”


    “鮮卑騙子多。”羅士信冷冷道:“你不知道,外頭也危險,你忘了,楊廣還在通緝咱們呢。那炭頭盯著你看,那眼神,一副想把你吃了的樣子,跟他混一處做什麽?”


    呂仲明知道羅士信疼他,但又實在頭疼,要怎麽跟他解釋,尉遲恭不是壞人,奈何羅士信腦子裏塞滿了刨花,說也不聽,便百無聊賴,回後院去。


    羅士信:“又去哪?”


    呂仲明:“睡午覺——”


    羅士信便不管他了,回到後院時,忽見一人騎在牆上,朝他吹了聲口哨,正是尉遲恭。


    尉遲恭笑道:“仲明!”


    呂仲明笑了起來,尉遲恭招手道:“來,出來!帶你去逛逛!”


    呂仲明趁著羅士信不知道,毛手毛腳爬上牆去,翻出院子外,溜走了。


    雪過天晴,尉遲恭換上了那天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鹿皮褲,狼皮夾襖與帽子,搖身一變,絲毫看不出是個鐵匠,又成了個鮮卑俊男。


    呂仲明道:“怎麽來了?”


    尉遲恭道:“想找你說說話。”


    尉遲恭引著呂仲明,從巷子裏出去,今日正是個趕集的日子。市集繁華熱鬧,兩人站在集市一側,看獵戶拿來雁門關下賣的狐狸。呂仲明對這種景象,頗有點不真實感,仿佛一切紛爭,煩惱,都離自己遠去了。


    然而尉遲恭卻仿佛有心事,尋思片刻,仿佛在考慮什麽,又看呂仲明,呂仲明發現了端倪,便問:“有話就說。”


    尉遲恭似乎是把心一橫,說:“跟我來。”


    兩人轉進又一條巷裏,深巷中酒香傳來,尉遲恭一路憂心忡忡,推開酒坊後門進去,呂仲明忽見兩個喝得爛醉如泥的突厥人。


    呂仲明隱約察覺了不妥,問道:“發生什麽事?”


    尉遲恭低聲道:“今日清早,我來這兒想給你捎點酒去,碰見三個突厥人在裏頭商量事。”


    呂仲明上前檢視那兩名突厥人,見臉色通紅,一身酒氣,說:“衣服,褲子上全是酒,爛醉不省人事的人不是流口水就會吐,是被你打昏,再把酒澆了一身的罷。”


    尉遲恭嗯了聲,呂仲明又道:“還有一個呢?”


    尉遲恭看著呂仲明,沉默不答。


    呂仲明轉念一想,問:“突厥人有什麽計劃?是不是要在雁門關下搶劫?還是想占城?”


    尉遲恭道:“你怎麽知道的?”


    呂仲明笑道:“你說有三個人,這裏隻有倆,還有一個不可能是逃了,否則你表情肯定沒這麽鎮定。多半是商量完事後,一個走了,另外兩個在這裏準備接應。”


    尉遲恭點頭道:“是。”


    呂仲明想起尉遲恭出身,低聲問:“他們說的是突厥話?你聽得懂,對不,說了什麽?”


    尉遲恭道:“雁門關下過冬節,市集開張,他們要進來搶劫。”


    呂仲明驚道:“確切時間呢?什麽時候?”


    尉遲恭道:“明天夜裏到後天,沒聽得太清楚,現在突厥人的兵都在外頭潛伏著。”


    呂仲明道:“埋伏點在什麽地方?”


    尉遲恭道:“似乎是在雁門山下,半個月前進的長城。”


    呂仲明:“有多少人?”


    尉遲恭遲疑,搖頭,說:“這事兒不好辦,守兵太少,大多都在北邊守著關……我想得告訴城裏大家,做好準備,但我是個鐵匠,說的話別人未必就信,你是出了名的算命先生……”


    呂仲明心道這是什麽道理,感情自己在尉遲恭眼裏已經是個神棍了,兩人對視一眼,呂仲明知道尉遲恭想讓自己去挨家挨戶警告,告訴他們來日會有麻煩,讓各家各戶小心不要出門之類的話……可這怎麽行?遂哭笑不得道:“臨近年底,來往商戶太多了,躲起來也沒用。雁門關下守軍是誰說了算?”


    “晉陽令是劉文靜劉大人。”尉遲恭道:“可他的兵都在上黨。”


    呂仲明道:“一來一回,起碼要三天,來不及了。”


    尉遲恭眉眼間十分焦慮,呂仲明知道這麽大的事,不能自己擔著,便拉起尉遲恭的手,說:“回我家去商量,走。”


    尉遲恭的大手溫暖,稍一遲疑,便抓住了呂仲明的手,尉遲恭道:“這裏!”


    說著他帶呂仲明直接翻牆過去,翻了幾條小巷,再一鑽一拐,便回了城東,呂仲明正要進廳堂裏去,卻聽見陌生男人的聲音,在與秦瓊交談。


    尉遲恭:“有客人?”


    呂仲明輕輕擺手,站在門外聽著。


    廳堂裏,羅士信吊兒郎當地坐著,一身黑袍子胡亂係上,秦瓊則在待客,一名儒雅男子坐在秦瓊麵前,身後站著名武人打扮的護衛。


    “往事不必多提。”秦瓊考慮良久,而後道:“隱姓埋名,在雁門關下過日子,就是不想再打仗了。”


    羅士信又道:“人各有誌,何必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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