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晨報版麵都充斥著同一個故事。德國的一場幹旱導致至少一百人的死亡,損毀了價值一百萬美元的農作物。


    坦納呼叫凱西。“把這篇文章發送給凡·露文參議員,附上按語:‘又一則全球變暖的最新信息。真誠的……’”


    威爾頓女子賓館與橘子旅店隻相隔三十五分鍾的行程,卻有著天壤之別。威爾頓是座漂亮的現代化的五層樓賓館。通往進口的走道上方懸掛著一個深綠色的典雅天篷。


    大堂裏,凱利和黛安娜正在用假名登記。櫃台後的女人遞給凱利一把鑰匙。“424號套房。你們有行李嗎?”


    “沒有,我們——”


    “遺失了,”黛安娜插嘴說。“上午會到的。順便說一下,我們各自的先生過一會就來接我們。你能讓他們到我們房間去——”


    接待員搖搖頭。“很遺憾。男士不得上樓。”


    “哦?”黛安娜朝凱利得意地笑了笑。


    “如果你們想在樓下的這個地方跟他們見麵——”


    “沒關係。他們活該忍受沒有我們的痛苦。”


    424號套房裝飾得很漂亮,起居室裏擺設著長沙發、椅子、桌子和一個大衣櫥,臥室裏有兩張顯得非常舒適的雙人床。


    黛安娜四下看了看。“很不錯,是吧?”


    凱利刻薄地說:“我們在幹什麽——爭取進入《吉尼斯世界紀錄》——每半小時換個旅館?”


    “你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呢?”


    “這根本不是辦法,”凱利嘲諷地說。“這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而我們是老鼠。”


    “說得對。想想看,世界上最大智庫的頭頭跑出來謀殺我們,”黛安娜說。


    “那就別去想它。”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kig有的是頭腦靈光的知識精英,輕而易舉地就可以攤一個相當於堪薩斯大小的雞蛋餅。”


    “嗯,我們非得想在他們前麵。”


    凱利皺起眉頭。“我們必須有武器才行。你會開槍嗎?”


    “不會。”


    “倒黴。我也不會。”


    “沒關係。我們反正沒有槍。”


    “空手道呢?”


    “不會,但我在大學裏是辯論隊的成員,”黛安娜一本正經地說。“也許我能跟他們擺事實講道理,說服他們放棄追殺我們。”


    “當然。”


    黛安娜走到窗口,看著外麵第三十四大街上的車流。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倒抽一口冷氣,“哦!”


    凱利衝到她身邊。“什麽?你看見了什麽?”


    黛安娜的喉頭幹澀。“一個——一個男人剛走過去。他看上去就像理查德。一瞬間,我——”她轉身離開窗口。


    凱利輕蔑地說:“你要不要我去叫個驅鬼的巫師來?”


    黛安娜張開嘴巴打算反駁,但忍住了。有什麽用呢?我不久就會甩掉她的。


    凱利看著黛安娜,想:你不如閉上嘴巴,去畫你的畫呢。


    弗林特正在用手機跟怒不可遏的坦納通話。“對不起,金斯利先生。她們不在曼哈頓的房間裏。她們不見了。她們一定知道我來了。”


    坦納幾乎罹患腦溢血。“這兩個婊子想跟我玩智力遊戲?跟我?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他啪地掛斷了電話。


    安德魯躺在他辦公室的長沙發上,思緒漂浮到斯德哥爾摩音樂廳的巨大舞台上。來賓熱烈地歡呼著,大聲呼喚:“安德魯!安德魯!”大廳裏回蕩著他的名字。


    他在穿過舞台去從瑞典古斯塔夫王朝卡爾十六世國王手裏領受大獎時,能聽見來賓的掌聲。在他伸手去接諾貝爾獎時,有人開始詛咒他。


    “安德魯,你這個雜種——醒醒。”


    斯德哥爾摩音樂廳幻滅了,安德魯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坦納正在叫他。


    他需要我,安德魯快樂地想。他慢慢地站起來,走進弟弟的辦公室。


    “我來了,”安德魯說。


    “對,我看到了,”坦納搶白說。“坐下。”


    安德魯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讓我教你幾招,老大哥。挑撥離間,各個擊破。”坦納的聲音流露出一種自鳴得意的腔調。“我讓黛安娜以為黑手黨殺死了她丈夫,而凱利·哈裏斯正在為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奧爾加憂心忡忡。聽懂了嗎?”


    安德魯含糊地說:“懂了,坦納。”


    坦納拍拍哥哥的肩膀。“你是我再好不過的反應檢測板,安德魯。有些事我想說,可又不能跟任何人說。但我隨便什麽都可以跟你說,因為你太愚蠢,壓根就理解不了。”他凝視安德魯兩隻空洞的眼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說。”突然坦納變得正經八百起來。“我們有個問題要解決。兩個女人不見了。她們知道我們正在尋找她們,追殺她們,所以她們竭力躲開我們的視線。她們會躲到什麽地方,安德魯?”


    安德魯對著弟弟看了一會。“我——我不知道。”


    “有兩個辦法可以找出答案。首先,我們將嚐試笛卡爾法,邏輯,一步一步地構建起我們的解決方案。讓我們推理。”


    安德魯看著他,茫然地說:“就聽你的……”


    坦納開始來回踱步。“她們不會再回到史蒂文斯的公寓,因為那裏太危險——我們隨時都監控著。我們知道凱利·哈裏斯在美國沒有親密的朋友因為她很長時間住在巴黎,所以她不放心讓這裏的任何人來保護她。”他看著哥哥。“你聽明白了嗎?”


    安德魯眨眨眼。“我——明白,坦納。”


    “那麽,黛安娜·史蒂文斯會去找朋友幫助嗎?我想不會。那可能殃及她們的生命。還有一個選擇是她們可以到警察局報案,但她們知道她們會遭到嘲笑。那麽她們的下一個步驟可能是什麽呢?”他把眼睛閉了幾秒鍾,隨即又繼續說起來。“顯然她們會想到飛機場、火車站和汽車站,但她們一定知道我們會派人跟蹤。所以我們剩下的是什麽呢?”


    “我——我——聽你的,坦納。”


    “剩下的是賓館,安德魯。她們需要一個賓館藏身。但什麽樣的賓館呢?兩個嚇破膽的女人在逃命。你知道,不管她們選擇哪一個賓館,都會想到我們跟那裏的人可能有聯係,她們的身份可能會暴露。她們因此而沒有安全感。你記得柏林的索尼婭·韋布呂熱嗎?我們小施伎倆,從她的電腦上竊取了那個加急郵件。她到阿特米絲賓館去是因為那賓館隻接待女客,所以她以為她在那兒不會有危險。嗯,我想史蒂文斯和哈裏斯兩位夫人會有相同的感覺。所以我們的結論是什麽呢?”


    他轉過身再次看著哥哥。安德魯的眼睛合上了。他睡著了。坦納氣得七竅生煙,走到他麵前,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安德魯驚醒過來。“怎麽啦——?”


    “我和你說話的時候要專心地聽,你這個白癡。”


    “對——對不起,坦納。我隻是——”


    坦納轉向一台電腦。“現在,讓我們看看,曼哈頓有哪幾家女子賓館。”


    坦納迅速地在互聯網上搜索了一番,將結果打印了出來。他大聲朗讀。“西十四街的艾爾·卡梅洛旅館……西五十四街的中央瑪麗亞旅館……南格瑞默西街的帕克塞德·伊萬傑琳和威爾頓女子賓館。”他微笑著抬起頭。“這就是笛卡爾邏輯告訴我們她們可能藏身的地方,安德魯。現在讓我們瞧瞧,科學技術將告訴我們什麽。”


    坦納走到牆上的一幅風景畫前,把手伸到畫的後麵,撳了撳一個隱蔽的電鈕。牆的一部分便滑動著打開了,顯示出一麵電視屏幕,上麵有一幅計算機控製的曼哈頓地圖。


    “你記得這是什麽嗎,安德魯?你過去常操縱這個設備。事實上你非常熟練,我都嫉妒你。這是全球定位係統。有了它,我們可以在世界上找到任何人的所在位置。記得嗎?”


    安德魯點點頭,掙紮著保持清醒。


    “兩位夫人離開我辦公室的時候,我給了她們一人一張我的名片。名片裏嵌著微型電腦芯片,大約一粒沙子大小。信號由衛星收集,當全球定位係統啟動時,芯片便顯示出她們所在的精確地點。”他轉向哥哥。“你聽懂了嗎?”


    安德魯咽了下口水。“我——我——懂,坦納。”


    坦納回過頭去看屏幕。他按下第二個電鈕。細小的亮點開始在地圖上閃爍,並開始向下移動。在一個小區域裏放慢了速度,隨後又向前遊動。經過一條街道,非常緩慢,以至各公司的名號都清晰可見。


    坦納用手指著。“這是西十四街。”紅燈繼續移動。“特奎拉餐館……一家藥房……聖文森特醫院……香蕉共和國服飾店……瓜達盧佩聖母院。”燈光停了下來。坦納的嗓門奏響了勝利的音符。“威爾頓女子賓館。這證實了我的邏輯推理。我猜對了,你看見了吧。”


    安德魯舔舔嘴唇。“是的。你說對了……”


    坦納看著安德魯。“你可以走了。”他拿起手機,撥號。“弗林特先生,她們在西三十四街的威爾頓賓館。”他關上手機。抬頭看見安德魯站在門口。“什麽事?”坦納不耐煩地問。


    “我可以到——你知道——瑞典去,去領取他們剛頒發給我的諾貝爾獎嗎?”


    “不行,安德魯。那是七年前的事了。”


    “哦。”安德魯轉身,慢慢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坦納回想起三年前他自己緊急趕赴瑞士的旅途……


    他正陷於一個複雜的邏輯難題之中,突然內聯器裏傳出秘書的聲音。“蘇黎世來電話,金斯利先生。”


    “我正忙著,沒有時間——好吧。我跟他們談。”他拿起話筒。“喂?”坦納聽著對方說話,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不耐煩地說:“我明白……你肯定嗎?她——不,沒關係。我自己處理這件事。”


    他撳下內聯器電鈕。“奧多尼茲小姐,關照飛行員準備好挑戰者。我們飛蘇黎世。兩名乘客。”


    馬德琳·史密斯坐在蘇黎世最雅致的酒店之一,拉羅頓德的一個卡座裏。她三十出頭,有著可愛的橢圓形臉蛋,留著娃娃頭,麵色紅潤。很明顯她懷孕了。


    坦納走到餐桌邊,馬德琳·史密斯站了起來。


    坦納·金斯利伸出手。“請坐,請坐。”他在她對麵落座。


    “我很高興和你見麵。”她有著一種輕快的瑞士口音。“起初,剛接到電話時,還以為是個玩笑。”


    “為什麽?”


    “嗯,你是這麽一位大人物,他們說你專程到蘇黎世來看我,我都不敢想象——”


    坦納微笑。“我告訴你我為什麽來。因為我聽說你是一位才華出眾的科學家,馬德琳。我可以稱呼你馬德琳嗎?”


    “哦,當然,金斯利先生。”


    “在kig,我們珍惜天才。你是那種應當為我們工作的人,馬德琳。你在東京第一實業幹了多久了?”


    “七年。”


    “嗯,七是你的幸運數字,因為我現在向你提供一個kig的職位,工資是你現在的兩倍,你將是你自己部門的負責人,而且——”


    “哦,金斯利先生!”她大喜過望。


    “你感興趣嗎,馬德琳?”


    “哦,太感興趣了。當然我不能立即開始。”


    坦納的表情變了。“這是什麽意思?”


    “嗯,我懷著孩子,而且快要結婚了……”


    坦納笑了。“那不是問題。我們將處理好所有的一切。”


    馬德琳·史密斯說:“但另外還有個原因我不能馬上離開。我在我們的實驗室裏正進行一個項目,我們就要——我們幾乎接近尾聲了。”


    “馬德琳,我不知道你的項目是什麽,而且也不關心。但事實是我剛向你提供的條件必須立即接受。實際上我希望和你跟你的未婚夫”——他微笑著——“或者我應當稱他為你未來的丈夫——一起飛回美國。”


    “項目一結束我就能過去。六個月,也許一年。”


    坦納沉默片刻。“你絕對肯定不能馬上過來?”


    “不能。我負責這個項目。我退出是不公平的。”她粲然一笑。“明年——?”


    坦納笑吟吟的。“當然可以。”


    “我很抱歉你白跑一次。”


    坦納熱情地說:“並非沒有收獲,馬德琳。我見到了你。”


    她滿臉飛紅。“你太好了。”


    “哦,順便一提,我給你帶來了禮物。我的助手今晚六點送到你的寓所去。他名叫哈裏·弗林特。”


    第二天早晨,馬德琳·史密斯的屍體被發現躺在她家廚房的地板上。爐灶沒有關,一屋子都是煤氣。


    坦納的思緒回到現實中。弗林特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再過一會,黛安娜·史蒂文斯和凱利·哈裏斯就要給收拾掉了,隨著她們的消失,工程將繼續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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