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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維茲被削得頓感臉上發燒,隻有拚命抑製住自己的怒火。市長是個年事已高的老女人,明年就要度六十三歲的生日了。他實在不想用大吼去對付一個年紀長他一倍的老太婆。


    慰觶她在政爭中早已身經百戰,深通從一開始就先將她的對手弄得舉足失措,占盡先機,能製敵機先,就等於勝券在握的個中三昧。可是這也得要有觀眾在場旁觀,才能收到效果;那樣對手才會突然之下,被羞辱得抬不起頭來。問題在於目前隻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所以他想想也就算了,故意不甩她講的話,隻用一臉漠然觀察著對方。她是個穿中性衣服,不男不女已經有兩代的老太婆。這位市長,銀河的領導者如果還能稱她做領導者的話也隻不過是個常被人誤認成一個老頭的老女人,隻除了她鐵灰色的頭發一向是梳到腦後之外,她看上去跟個男的差不了多少。


    特維茲想到這裏,不由暗中好笑。可是她竟然稱他“孩子”,這未免就太過份了點。


    他說,“不錯。我才卅二,所以當然是個孩子可以這麽講。而且我是個議員,所以也就等於是個沒腦筋的前任民意代表。對第一種情況年紀太輕那是無法避免的。至於第二種情況我身為議員,過於年輕的這件事實我隻能說,我很抱歉。”


    “你曉得你到底幹了什麽事嗎?別站在那兒裝模作樣的走來走去。坐下。好好用點腦筋吧,別再胡言亂語了。”


    “我知道我幹了什麽。我已經說出了真相,而且也已經看穿了。”


    “所以你特別挑了今天來整我?挑了我可以當著議會中所有議員的麵,把你趕出去予以逮捕的今天這一天嗎?而讓其它議員都噤若寒蟬,不敢起而抗議嗎?”


    “議會遲早會把膽子找回來,恢複元氣的,而且遲早總會抗議的。也許現在他們已經在抗議了。你藉著權威來打擊我,隻會使他們更聽信我所講的。”


    “誰也不會聽你的,由於我早料到你一定送會繼續這麽做,所以我也打算一直把你視同一名叛徒,用法律來製裁你。”


    “那我就會被提到法庭公審;我就有公開講話的機會。”


    “別寄望你會有這天吧。一名市長的權力是非常大的,雖然這些權力他很少便用;可是遇到緊急情況;就可以更名正言順的行使這些權力了。”


    “你憑那門子說法,可以宣布遭遇緊急情況?”


    “我會發明一些說法,一些情況。我並不怕麵對政治危機。別逼我吧,年輕人。我們之所以在此會麵,也就是想找出一個折衷的辦法,否則你永遠都不可能再自由了。你會終身被判監禁。我保證你隻有這種下場的。”


    他們彼此互瞪著對方:貝拉諾全身上下一片灰,而特維茲卻一身棕黃。


    特維茲說道,“什麽樣子的折衷?”


    “啊。你感到好奇了是吧?那可好多了。這麽說來,我們至少可以談論,而不必再對立下去了。好。你的觀點究竟是什麽?”


    “你清楚得很。你不是早從康柏議員那裏,把我的觀點套得一清二楚了嗎?”


    “我想親耳聽你親口說趁‘謝頓危機’才過去不久的現在,好好的聽一聽。”


    “很好,假如這正是你所需要的市長女士!”(他差點忍不住想吼出一句“老太婆”。)


    “謝頓影像重現所提到那些,未免太正確了。過了五百年以後能講得那麽準,未免太不可能了。連今天這次,他已經出現了有八次之多了,對吧?而且這八次之中,有過一兩次他出現時,根本就沒人聽。至少我就知道,在茵德勃執政時,就有過這麽一次。謝頓影像出現講話時,人全跑得一幹二淨,因為那時謝頓所講的一番話,與當時的實際情況並不符合他根本沒想到謬爾已經奪權主政了,對吧?可是為什麽他當時連‘謬爾’這件危機都算不準,而現在卻能算得那麽準呢?”特維茲讓自己臉上浮現出淺笑。“既然在過去,他連這麽大的一件事都沒說準,那為什麽又能把今天許多事情的細節都講得分毫不差呢?為什麽?”


    貝拉諾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暗示,‘謝頓影像’根本就是假造出來的;而他的聲音,也許是某個人所模仿出來的也許這個人正是我;那個所謂的‘影像’,也是出某個演員所模仿出來的?”


    “並非不可能,市長女士,然而這並不是我所指的那方麵。真相也許遠較這些還要糟糕。我相信我們所看到的,的確是謝頓真人的影像,而且他指出的目前今日情況,也必然是他早在五百年前所推測到的。我已經向你的一個人,柯代爾,講過這些。可是他拒絕聽,隻企圖用各種章取義的技巧,摘錄我所講的某些話,想藉著這些是和否的短句子,去蒙騙‘基地’上的這些不用大腦的愚夫愚婦,讓他們也認為我是支持他們論調的人之一。”


    “對。那些錄下來的話,如果有必要,我們的確會派上用場的,好讓‘基地’認為,你並未站在反對的立場講話。”


    特維茲兩手一攤。“可是我明明是站在反方的。我一直深信,根本就沒有什麽‘謝頓計劃’,而且至少已經有兩百年之久沒有了。我早已懷疑了好幾年;有十二年之久了。”


    “就因為謝頓過於準確?”


    “完全對。別笑。這正是鐵證。”


    “我並未笑,你應該看得見。講下去。”


    “他憑什麽可以預測得這麽準?兩世紀以前,謝頓的分析和預測,根本完全和現在不是那麽回事。完全不對!”


    “關於這點,議員,你剛才也解釋過了。那是因為謬爾出現的關係。謬爾乃是一個突變,具有強大的精神力量,而這種精神力且在整個‘計劃’中,是無法被允許的。”


    “可是他還不是照樣存在了不管允不允許。所以‘謝頓計劃’也就遭到了挫敗。幸好謬爾並未統治一段長時間,而且他也無繼承者。‘基地’也才因此好不容易的重獲獨立自主,可是我們應該可以想到,既然當初因為‘謬爾事件’爆發之後,‘謝頓計劃’已橫遭意外,而變得支離破碎了,為什麽它仍能返回既定的目標上來呢?”


    貝拉諾陰鬱地俯視她那雙交錯夾持在一起的蒼老手指。“你應該知道答案是什麽。我們隻是兩個基地之一。曆史你該讀過。”


    “我讀過阿卡迪寫的她祖母的自傳那是必修的課程之一我也讀過她所寫的小說。我讀過官方發布的,有關謬爾事件始末,以及後來那段時期的報告。難道說,我可以對這些加以懷疑嗎?”


    “怎麽去懷疑?”


    “‘謝頓計劃’中規定,‘第一基地’可保存實體科學,並加以提升。我們將可光明正大的以我們曆史的發展,繼續使實體科學突飛猛進不論我們清不清楚完全按照‘謝頓計劃’進行下去。然而,還有那個稱之為‘第二基地’存在的事實。它將負起保存及發展心理科學,包括了心理史學的使命。而且,‘第二基地’的存在,必須成為機密。因為它乃是專司把‘計劃’精密推動的單位,以便當銀河曆史的潮流有脫軌現象,而影響到‘計劃’時,能采取適當的修正和調整,使它重回到正軌上來。”


    “那麽你替你自己回答看看,”市長說。“或許貝塔.達蕾正是暗中受到‘第二基地’的啟示,才出麵打敗了‘謬爾’的;雖然她的孫女一再強調並無此事。可是無論怎麽說,在謬爾死後,令銀河曆史重新回到‘計劃’上來的,明顯是‘第二基地’暗中努力的結果,而且,它的確是成功了。那麽我請問,你在‘特米諾議會’上所講的這番話,到底又是指何而言?”


    “市長女士,如果我們依據貝塔她孫女阿卡迪所講的,我們可以很明白的看出來,‘第二基地’如果想企圖修正銀河史,它就需將整個‘謝頓計劃’加以掩埋;假如它出麵幹預或修正銀河史的話,適足以暴露它秘密存在的事實。我們‘第一基地’,由於領悟到自己的影子‘第二基地’存在的事實,而又不願被其暗中左右之故,所以就必須去找到‘第二基地’,將其摧毀。”


    貝拉諾點點頭。“照阿卡迪的講法,我們必須耐心等‘第二基地’把被謬爾弄亂的銀河進化史,重新修正到既定軌道之後,才能徹底成功的將‘第二基地’摧毀。現在我們已經解,銀河史的確已經重返到正常軌道了。”


    “你相信嗎?根據阿卡迪的立論,我們早在一百廿年前,也就是在‘基地聯邦’成立後的第三百七十八年,‘第二基地’的確實位置已被尋獲,而且我們已經把它的許多成員擺平了。五百年來,本來我們一直以為我們是在沒有‘第二基地’的操縱下,自行發展的,而且竟然仍可以按照你以及謝頓影像所說的,一絲不苟地達到‘計劃’的目標?”


    “這也可能可以解釋成,那是因為我對曆史發展的意義,具有深切的內省妥災之明。”


    “原諒我。我無意對你敏銳的內省與自知之明表示懷疑,不過,對我來說,這種現象卻隻能說明‘第二基地’根本從未被我們摧毀掉。它仍在操縱和統治著我們,仍在左右我們。那也正是為什麽我們還能重返‘謝頓計劃’那條軌道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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