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把我移出黑名單,我聯係不到你。”


    “我需要的時候自然會聯係你。”


    他歪頭研究何犀戲謔的神情,嘴角輕揚。


    “你真當我做買賣呢?”


    ☆、45-曩昔之舊事


    賴楓微常說:前期準備得越充足,後期出錯的概率越低。


    在導演這樣的理念下,從攢劇本開始,前前後後籌備了一年多,《流霞》終於開機。


    當日青煙繚繞,場麵莊重肅穆,本就熱辣的空氣溫度被燒得更高。


    何犀戴著深筒漁夫帽,躲在遮陽棚下麵躲避濃煙和烈日,像個觀眾觀看周遭的人文風景。


    溫非爾接受完一場短暫的采訪,也遮得嚴嚴實實地躲到她邊上。


    何犀看了一眼遠處被保安擋住的人群,調侃道:“大明星,能給我簽個名嗎?”


    溫非爾隔著墨鏡看她,一本正經答:“一張五十塊。”


    “沒問題,我批發個一百張,等你拿了奧斯卡再去倒賣。”


    “奸商啊。”


    何犀笑笑,視線突然被人群中的幾個炮筒吸引——分明不是對著演員的方向。


    順著鏡頭望過去,她看見人群中的尤敘,他穿著劇組統一的黑t恤,高壯白皙得十分顯眼。


    “這正常嗎?一個攝像師有粉絲跟拍?”


    溫非爾笑著說:“以前上學的時候,他就經常被偷拍了發在學校論壇上。”


    “這樣啊,那追他的人應該很多吧?為什麽他……”


    “他那個脾氣,隻可遠觀,一般女孩都是暗戀或者表白被拒。”


    何犀非常讚同地點了兩下頭,感覺溫非爾憋著話在後麵。


    “怎麽?”


    二人走到餐車背麵,溫非爾拿出電子煙開始吞雲吐霧。


    “何犀,既然要一起工作,我覺得有些陳年舊事還是說出來得好。”


    “你說。”


    “我大學喜歡過他,但因為目睹了他對女孩的態度,所以當時想先以朋友的身份和他相處。”


    何犀並不覺得驚訝,示意她繼續說。


    “不過我後來發現,他是個特別不缺愛的人,獨立、堅定,冷漠到讓人覺得靠近他都是一種打擾,於是就不再動心思。”


    溫非爾坦然地看著何犀:“但他對你顯然不一樣。那天我去晨跑,正好看見他出門買東西,眼前明明沒什麽好笑的事,他卻笑得很開心。我從來沒見過他那個表情,就問他是不是心情很好,他居然還承認了。既然你們現在又開始來往了,我猜……那天你在他家吧?”


    何犀恍然想起那個突如其來的電蚊香,默默點頭。


    溫非爾吐著甜味的煙,又說:“你放心,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


    何犀對她眨眨眼,笑說:“你放心,我不介意。”


    溫非爾看了一眼尤敘邊上的人,問何犀道:“那女孩叫傅一穗?”


    “是啊。”


    溫非爾回憶道:“她以前來敲過我家的門。”


    “我估計她後來可能把整棟樓的門都敲了。”


    “她想幹嘛?”


    “她當時說想拜尤敘為師,現在嘛……就不一定了。”


    “那你們在她眼前談戀愛,豈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刺激她?”


    “劇組其他人都覺得我們不熟,而且我們也沒在談戀愛。”


    溫非爾笑了:“現在是純潔的肉-體關係了是吧?”


    “正解。”


    尤敘直覺性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餐車邊的二人正盯著他,還時不時交談兩句。


    他最後交代道:“遮光鬥和濾鏡都再檢查一遍,第一場戲我掌a機。”


    傅一穗剛想把測光表遞給他,尤敘卻已經背對著她往餐車走過去。


    她望向餐車邊那團煙霧,還有一高一矮兩個遮得嚴嚴實實的人,捏著測光表的手落到身側。


    溫非爾說了句:“不打擾你們了。”便收起電子煙邁步往自己的房車走。


    何犀看著尤敘從太陽下一路走進陰影裏,停在了與她兩步距離之外。


    他脖子上有些汗,嘴角微微上揚道:“我今天用了你的防曬霜,一元硬幣大小。”


    “該不會是過期的那瓶吧?”


    他迷茫地皺起了眉:“過期了會怎麽樣?”


    何犀語氣悲痛:“臉會爛掉。”


    從他小幅擴大的眼裏,她找到一絲絕望。


    “我開玩笑的,你真好騙。”


    他歎了口氣,手插在口袋問:“剛才在聊什麽?”


    “在聊你的風流往事。”


    “沒有那種事兒。”


    這時副導演帶著群演過來找她:“何犀,服化那邊空出來了嗎?”


    “嗯,都準備好了,您帶著過去就行。”


    她掃視了一眼他身後的人群,認出人群中一張熟悉的臉,怔住。


    尤敘察覺到她微妙變化的神情,發現群演中有一個女孩正與其對視,驚訝程度不比何犀低。


    像是某種氣氛低迷的重逢。


    一直到他們離開,尤敘才開口問:“何犀,那個人是誰?”


    何犀愣愣地看著人群離開的方向,像沒聽見他說話。


    她突然張開嘴,呼吸聲異常變重,眼神晃動,腿失衡般彎曲。


    “何犀?”尤敘驟然意識到不對,托住她在空中摸索以保持平衡的手,“哪裏不舒服?”


    炎熱的天氣,觸到他手臂上的皮膚卻是一片冰涼。


    她胸口吃力地起伏著,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環住她後背,環視四周想喊醫療隊,卻被她手指用力扣住。


    “我沒事……就是……有點中暑。”


    他著急道:“我送你到醫療車上。”


    “不用……我坐會兒就行。”


    尤敘覺得古怪,還是先扶著她坐到一邊。


    接觸到地麵的瞬間,何犀推開他的手,自己抱著膝蓋闔眼,弓起的後背像個漏氣的氣球。


    他沉默地單腿蹲在她跟前,思考著那個群演的身份。


    除了一些特定時刻,何犀一直看起來非常愉悅,就像從沒遇到過挫折。


    在他離開的那段時間裏,她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就像她高中的心理陰影一樣藏得很深?被相同情境觸發之後才會爆發?


    如果是,那傷害程度是否也和那件事一樣嚴重?


    這段時間一直忙於彌補關係和加班工作,他還沒有來得及細問她這幾年的生活。


    半晌,何犀稍微緩了過來,抬起頭,臉色煞白。


    尤敘擰開水瓶蓋,小心遞過去,等著她開口。


    何犀喝了一口,又推回他手裏,頭複又埋回去。


    尤敘掛在胸口的對講機傳來聲音:“尤指導,有台阿萊出了點問題,您能過來看一下嗎?”


    他沒理,依舊守在原地。


    何犀緩緩道:“你快去吧,我休息會兒就好。”


    那邊換了賴楓微催促:“差不多要開始了,人在哪兒呢?”


    她不耐煩地抬起頭:“好吵啊,快去看看。”


    尤敘把水放到她腳邊,叮囑道:“我叫個助理來,你在這兒別動。”


    她又埋下頭,像是真的很暈,隻抬起手在空中甩了甩讓他走。


    背後被輕撫了兩下,她聽見腳步聲遠去,才對著地麵睜開眼。


    水泥和草坪的交界趴了一隻七星瓢蟲,在熱浪中緩慢移動著。


    2017年11月。


    走出古鎮酒店,尤敘步子邁得很慢,想在上車之前抽完手頭這根煙。


    深秋夜晚氣溫挺低,吐息幾乎要起白霧。


    剛走到車邊,他聽見背後有人叫他名字,是何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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