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這種境況,隻怕孟金窈嫁過去了也會受委屈。


    戚柔歎口氣,拍了拍孟金昭的腦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問了。”


    馬車到孟府門口剛停穩,孟金昭就從車上跳下來。


    “我要去看姐姐。”


    被等在門口的孟乾攔住。


    孟金昭跺了跺腳,焦急說道:“我知道,我不跟姐姐說外麵的流言蜚語,也不告訴她,她還要嫁進蕭家。”


    ?


    孟乾不明所以看向戚柔。


    孟金昭尋了機會,撒開腳丫子就朝孟金窈的院子跑。


    “我們回來的時候,碰到了蕭二公子,他出手教訓了幾個說窈兒閑話的人。”


    孟乾扶著戚柔下了馬車,狐疑道:“怎麽又是蕭二公子?難不成他跟窈兒有什麽私交?前幾天救人的時候,他也是自告奮勇去了。”


    戚柔咂摸了一下剛才蕭騁舟說的話,覺得他應該隻是單純看不慣那些人,惡意抹黑孟金窈的名聲罷了,不像有私交的樣子。


    孟乾見戚柔陷入沉思,一扭頭,就看到福伯帶著秋禾回來了。


    秋禾人看著憔悴了一圈,戚柔心疼,問道:“那些人沒為難你吧?”


    秋禾紅著眼睛搖頭,膝蓋一彎,衝孟乾夫婦行了個大禮,聲色哽咽:“秋禾謝老爺夫人救命之恩。”


    戚柔親自扶她起來,安撫了幾句。


    “梳洗一番去看小姐吧,她剛醒來就吵著要見你。”


    秋禾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點點頭轉身朝府裏走,又被孟乾叫住。


    “小姐跟蕭二公子可有私交?”


    孟金窈有時候出去廝混會帶上秋禾,那些紈絝公子的名字秋禾都知道,沒有蕭騁舟。


    秋禾搖搖頭。


    “去吧。”戚柔語氣一頓,“最近京都裏的傳言……”


    秋禾是個聰明人,立刻答話:“夫人放心,秋禾明白。”


    話罷,衝孟乾夫婦福了福身子,跟福伯一起進了府裏。


    孟乾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們沒有私交就好辦了。夫人,要不我現在去趟蕭家?”


    “不用你去,人家那不是來了嗎?”


    孟乾回頭,就看到蕭府的管家步履匆促,正朝著孟家走來。


    第4章


    候府門口,蕭騁舟剛勒停馬,就看到管家忠叔入府的背影,他急忙喊了聲“鍾叔”,身輕如燕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興衝衝追了上去。


    “二公子,您慢些,夫人看到又該說您了。”


    “這有什麽,我們蕭家祖上就是靠馬背上贏的皇恩。”


    蕭騁舟不以為意,將弓扔給侍衛,走在前麵:“再說了,現在大哥不在了,以後我要像他一樣,替我們蕭家光耀門楣……”


    “二公子,”忠叔難得越了尊卑,截斷蕭騁舟的話,低眉斂目衝他行過禮,道,“老奴說句僭越的話,您以後還是不要在侯爺麵前說這話的好。”


    蕭騁舟腳下一頓,麵上的意氣風發瞬間散了大半。


    “忠叔,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什麽都不如大哥?”


    蕭騁舟與蕭騁懷非一母同生。


    蕭騁懷的生母薑氏是蕭侯爺的發妻,她在蕭騁懷六歲時難產而死,偌大的侯府不能沒女主人,蕭騁舟的母親穆凝心便被抬成了平妻。


    蕭騁懷喪母後便沉默寡言,不喜與人親近,終日躲在自己的院子裏,不是看書就是練武。


    那時蕭騁舟年紀小,知道自己還有個哥哥後,便經常去蕭騁懷的院子玩。


    雖然每次都會被蕭騁懷毫不留情丟出去,但他卻把這當成了他們兄弟之間交流的方式,樂此不彼纏著蕭騁懷。


    後來蕭騁懷去了軍中,捷報傳至蕭家一次,蕭騁舟對他的敬慕便又多了一分。


    但同時,與蕭騁懷的累累戰功相比,文不成武不就的蕭騁舟完全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是以,蕭騁舟仰慕蕭騁懷的同時,也很自卑。


    忠叔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隻在心裏歎口氣,說出的話終是緩和了幾分。


    “哪有不如這一說,不過是‘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罷了,二公子是聰明人,應該比老奴更明白這個道理。”


    蕭騁舟沒說話,似是在想自己有什麽能比得上蕭騁懷的。


    “更何況,如今大公子才去沒多久,二公子您多少也該體諒一下老爺現在的心情才是。”


    蕭騁舟素來孝順,聽忠叔這麽一說,一掃剛才的陰鬱,瞬間跳起來:“忠叔,我不跟你說了,我得了一方新墨,趕著去給爹爹送了啊!”


    說完,隨手抓了一個小廝,問:“侯爺在哪兒?”


    “在……祠堂。”


    小廝說完,蕭騁舟就一溜煙朝祠堂方向跑去了。


    ***


    祠堂內,蕭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鱗次櫛比排列著,因祠堂內終年燃著冥燭,是以門窗皆閉,愈發襯的裏麵寒冷陰暗。


    蕭家如今的家主,侯爺蕭庭文此時正跪在供桌前祭拜。


    他的夫人穆凝心站在身後,掩著帕子啜泣道:“侯爺,您當真要讓舟兒娶孟家那小姐嗎?現在街上到處都在說,孟家那小姐克死了大公子,又克死了山匪,您……”


    “夠了,祠堂重地,豈容你胡言亂語。”蕭庭文扭頭,平素一雙溫和的眼睛裏此時皆是怒氣,“出去。”


    走到祠堂門口的蕭騁舟剛好聽到這番對話。


    心下一驚,蕭孟兩家這樁婚事當年是他爺爺主動求的,如今他娘在祠堂提毀親,這不是在他爺爺的牌位前打人家的臉嗎?


    蕭騁舟急忙閃身進去,將穆凝心往外推:“娘,你去外麵等我們。”


    說完話,穆凝心也反應過來不妥,便捏著帕子又悔又怕的出去了。


    蕭騁舟恭恭敬敬拜完,起身走到角落裏,拿起蕭騁懷的牌位。


    蕭庭文還健在,所以即便蕭騁懷生前戰功累累,他的牌位也隻能放在角落裏。


    這祠堂每天都有守祠的人剪燈花換燈油擦拭牌位,但蕭騁舟每次來祭拜,都會親自替蕭騁懷擦拭牌位,再跟他說一些京都軍營最近發生的事情。


    “大哥,你從北疆帶回來的人,被皇上打亂分到京畿營了。”


    “胡人開春又來騷擾邊民了,皇上正愁派誰去坐鎮才好,聽說皇子跟六皇子為這個在朝堂上公然爭執,惹的皇上龍顏震怒,罰他們閉門思過。“


    “大哥,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


    蕭庭文逆光而站,看著蕭騁舟抱著蕭騁懷的牌位話家常,向來不苟言笑的麵皮上浮現出一抹異色:“為什麽要同他說這些?”


    “大哥生前一心衛國,想必他應該想聽這些的吧!”


    蕭騁舟撓撓頭,剛將牌位重新放回去,就看到蕭庭文的身子猛的晃了晃。


    “爹。”


    蕭騁舟急忙跑過去扶住他。


    “無事。”蕭庭文撐著桌子起身,“出去吧!”


    蕭家祖上是靠馬背上得的皇恩,世代承襲忠勇侯的爵位。可到了蕭庭文這裏,他卻一心醉情山水。


    是以蕭庭文並不喜歡崇武的蕭騁懷,父子關係很是冷淡。


    可在蕭騁懷死後,蕭庭文卻幾乎是一夜白頭,向來溫潤如玉的蕭侯爺,似是被人在須臾間抽去了精氣神,隻剩下一具枯骨。


    “爹。”蕭騁舟眼眶發熱,扶著蕭庭文的手微微發顫,垂頭沒勇氣看他,隻低聲說道,“我知道我比不上大哥,但是您還有我,我會幫您一起撐起蕭家的。”


    聽到這話,蕭庭文怔了一下,拍了拍蕭騁舟的手,有氣無力道:“你事事以你大哥為榜樣,如今他已經不在了,這蕭府日後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萬萬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莽撞。”


    “我會的,爹。”


    許是剛才蕭庭文的叱責嚇到了穆凝心,看到他們父子倆出來,欲言又止卻又不敢說話。


    蕭庭文先開了口,卻是在問蕭騁舟。


    “外麵的流言蜚語你怎麽看?”


    “全都都是無稽之談。那個山賊的屍體我看過,他分明是腳下打滑磕到腦骨而死的。至於大哥……”蕭騁舟的臉色瞬間變的很氣憤,“刑部那幫草包到現在還沒找到凶手嗎?”


    蕭騁懷死了一月有餘,但關於他的死因,卻一直沒查出來。


    蕭庭文搖頭,阻了蕭騁舟還要再罵刑部的話。


    “這門親事當初是你爺爺主動求娶的,說的是孟家姑娘嫁入我們侯府,但卻沒說一定要嫁給你大哥……”


    穆凝心急急接了蕭庭文的話,掩著帕子又要哭:“侯爺,不可啊!”


    蕭庭文冷著臉:“我是在問舟兒。”


    穆凝心瞬間噤聲,隻好用眼神拚命示意蕭騁舟趕緊推掉。


    她不想自己兒子被孟家那姑娘克死。


    蕭騁舟無所謂聳聳肩:“我沒意見,全憑爹娘做主。”


    反正他也沒喜歡的姑娘,孟家那個姐姐平白無故背上克夫的名頭也有點可憐,她要是願意嫁,他娶她也沒什麽不可。


    穆凝心一聽這話,氣的都快站不住了,揪著帕子不管不顧哀嚎道:“侯爺,大公子已經不在了,你不能……”


    “夠了。”蕭庭文厭煩的擺手,“聽說你已經讓人給孟家送了拜帖,那你就自己去說,別傷了兩家和氣。若是孟家有什麽要求,你盡量滿足就是。”


    蕭騁舟驚訝抬頭。


    他以為蕭庭文問這話,是想讓他娶孟金窈,可現在怎麽又讓他娘去退婚?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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