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京儀從皇宮中抽身離開時,熱度一陣一陣地滾到身上來,今日她被逼得無法,隻有拿出父皇生前留給她的聖旨震懾秦太後,若季明決還不醒過來……


    我才不要嫁過去守寡呢……長公主絞著帕子,低聲念叨這一句。馬車外卻突然響起吊兒郎當的一聲:“殿下不想守寡,不如乖乖嫁給我!”


    京儀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背緊緊靠著車壁,對外趕車的馬夫道:“快走!”馬車卻停了下來,隻聽車夫為難道:“王子,您這……裏麵可是長公主殿下啊!”


    拓跋烈早就知道文熙帝過世後,長公主在秦太後麵前根本無權無勢。今日宴會上一見,不僅印證心中所想,更讓他對這無依無靠的小公主感興趣,剛才聽到她在馬車內那般嬌嬌地歎息一句,才起了點心思逗弄她。


    拓跋烈勒馬攔在馬車前,對著車內喊道:“殿下這是要去哪?不如讓我送您一程。”


    他手中的馬鞭微揚,甚至有一兩下都打在了車簾上,幾乎就要把車簾勾破。


    長公主和秦太後鬥法一日,早已被折磨得筋疲力盡,此刻又被這混賬纏住,惱怒得氣血上湧,胸口不停起伏。


    馬車外的人甚至更加狂放,朗聲笑道:“殿下今日想必累了,大齊的客舍倒還不錯,不如殿下今晚到我下榻之處歇息?”


    長公主從未受過如此明目張膽的羞辱,她正要掀開車簾狠狠斥責這人,卻聽見外麵傳來極輕卻不失威嚴的一聲:“殿下。”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眼淚已經不由自主地落下,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下馬車,果然見一身長毛大氅的季明決正站在車外。


    京儀立馬撲到他懷中,雙手吊在他頸後哭道:“壞人,你為什麽要嚇我,你知不知道我都要被別人欺負死了!”


    她自己也有法子脫身,回過頭來也能報仇雪恥,可一見到郎君的身影,就忍不住想要躲在他懷中。


    季明決將哭成淚人的長公主裹到大氅裏,確認她被藏得嚴嚴實實後,才貼著她的耳廓道:“是臣不好,讓殿下受委屈了,殿下責罰臣好不好?”


    拓跋烈看著他倆竟然當街就這般親熱,討了個沒趣,正要轉身離開。然季明決右手微抬,止住他離開的動作,道:“王子冒犯了我大齊的長公主,就想這般輕易離開嗎?”


    拓跋烈見他臉色蒼白,不知此人怎麽這樣都能醒過來,嘲諷道:“誰看見我把長公主怎麽樣了?說出來給大家聽聽?”他眼裏的挑釁之色,分外張狂。


    季明決嘴角亦揚起嘲諷的幅度,右手微微往下,立馬有一群士兵出來將拓跋烈團團圍住。他環緊懷中人的纖腰,淡聲道:“王子雖是韃靼使者,但當街冒犯長公主,罪不容誅,暫時扣押。”


    他多得是殺人不見血的手段,不妨讓這韃靼王子嚐嚐。


    說罷,不管身後人如何吵鬧威脅,他抱著懷中人便登上馬車。


    季明決實則早已是強弩之末,大氅下已經冷汗涔涔,一進馬車便隻能靠著車壁借力。


    但他還得抽出心神安慰受驚的小公主。將人摟到懷中,季明決低頭吻去她的眼淚,才道:“殿下不必擔心守寡了,臣活得好好地呢。”


    這話氣得京儀用小拳頭砸他,她被人欺負成這樣,他居然還敢取笑她!


    “嘶……”郎君倒吸一口涼氣,京儀以為是自己碰到他的傷口,連忙停手,緊張道:“我碰到你哪裏了?趕緊讓我看看!”


    “殿下還未過門就這樣凶,以後怕不是要騎到夫君頭上作威作福。”郎君頭靠著車壁,隻露出一段光潔的脖頸和喉結,慢悠悠道。


    京儀明白自己那封聖旨必定被他知道了,被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調笑,氣得抱手轉過身去不肯看他。


    季明決也怕自己玩笑太過,隻好又低聲把人哄回懷中,“好了好了殿下,何必跟臣置氣呢?”然而長公主還有小脾氣,隻在他懷裏一口一個“壞人”地叫著。


    他隻覺好笑,捏著她的耳垂道:“臣昏迷不醒的時候,最怕以後都聽不到殿下叫哥哥了,殿下趁這會臣還有命,叫兩聲哥哥讓臣死得安心吧。”


    “不許胡說!”長公主立馬抬起頭,兩眼紅得跟兔子一樣盯著他。


    兩人幾乎鼻尖相碰,季明決再也忍不住,捧起眼前人的臉,低頭含住她的唇。


    京儀不忍拒絕,隻好仰頭承歡,隻是當身子被他壓在車壁上,雙手被他固定於頭頂時,還是忍不住小小掙紮道:“不行……”


    季明決在她精致的鎖骨上一啄,小公主立馬臉紅得說不出話來,隻敢用眼睛盯著他。


    但小公主此刻眼含春波,如此直勾勾地盯著他無異於撩撥,季明決喉結發緊,艱難地咽一口唾沫,低頭吻在她瀲灩生波的雙眼上。


    濃密的眼睫掃得他發癢,他終於笑著問道:“殿下叫不叫?”


    京儀這才知道他還惦記著那事,本想拒絕,但到底心疼他臉色蒼白身受重傷,終於在被他又捏又掐的威脅下,軟軟地喊了聲:“逢之哥哥。”


    末了,想起今日之事,她又忍不住有些擔憂,扯著他的衣袖道:“和親的事……”


    季明決吻著她的下巴,含糊道:“有哥哥在,可能讓你嫁過去嗎?”


    京儀心中稍稍安定,又聽見他道:“此戰隻有勝,沒有敗,沒有和談。”


    她驚喜得抬頭望他,環著他的脖子,發自內心地喚他一聲:“逢之哥哥!”


    長公主的聲音甜得能滴下蜜來,季明決摟著她正想深入索取更多,馬車卻突然停下。京儀反應過來外麵還有車夫,指不定被旁人聽了多少去,連忙一捂胸口躲到角落。


    季明決也不再放肆,隻抱著長公主下了馬車。京儀整個身子都藏在他的披風下,隻敢小聲道:“你身子不好,放我下來。”


    他充耳不聞,隻邁步向著院內而去。季大人一路行得飛快,直到被自己的母親攔下來。


    “逢之,你才剛剛醒過來,又跑出去幹什麽?有什麽讓你這樣不要命也要出去!”沈夫人見到兒子滿臉蒼白,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忍不住埋怨道。


    她一眼便看見兒子披風下隱隱有個形狀,露出一截素白的女子裙角,一下子更是急切道:“你懷裏是什麽!”


    季明決不願長公主和自己母親狹路相逢,隻抱緊懷中人不給她露麵的機會,一邊向母親請罪道:“娘,兒子有急事,現在馬上就回床上躺著養病,您放心吧。”


    沈夫人一聽這話,還以為是兒子一醒來就要跟女人廝混,生怕他身子受損,氣道:“你是要氣死我不成?念念可還等著你,你就這般和別的女人廝混!”


    季明決一聽沈念念的名字,更是覺得頭大,再加上昏睡醒來,腦中本就混沌不清,第一次忤逆娘親,抄了近路,徑直回到院落。


    長公主這才得以從他懷中出來,見他額頭都隱隱滲出冷汗來,忍不住拉著他的手道:“你何必和老夫人吵嘴呢?我這般見不得人嗎?”


    小公主雖在撒嬌,眼底卻都是對他的關切。


    他躺在床上,隻有力氣摸摸她的頭,無奈苦笑。今生長公主和娘親不會有一點糾葛,他隻需要一點時間,讓他過去心中那個坎便好……


    見他逐漸困倦,京儀在他側臉上輕輕一吻,道:“你先歇息,我去外間梳洗一下。”長公主青絲散亂,滿臉淚痕,的確需要重新梳妝打扮,季明決不疑有他,隻微微頷首後便沉沉睡去。


    京儀出了寢屋,稍作休整後,便往沈夫人的院落而去。


    ……


    不多時,長公主就又回到這個院落。她本已答應沈夫人立馬就走,但自己有一物似乎落在了寢屋中,她想將東西找到再離開。


    寢屋的門輕掩著,微微露出一點室內景象。


    長公主愣怔在門外,看著那一襲鵝黃春衫的女子正彎腰照顧著床上的季明決,沈夫人剛才的苦口婆心又在眼前浮現:“殿下,逢之他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實在是受不起您的抬愛啊。”


    “逢之與表妹自小便是青梅竹馬,念念是他看著長大的姑娘,這婚事……逢之他死去的爹已經做了主啊。”


    沈夫人的話提醒了她,本朝祖製,駙馬不得掌握任何實權,幾乎與權力無關。季明決自寒微走來,自然不可能為了她放棄權勢。


    就算是她自己,能狠下心斬斷季明決的仕途嗎?


    長公主胸口憋了一股濁氣,她再看一眼那刺眼的鵝黃身影,終於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屋內的沈念念終於直起腰。表哥五感靈敏,她隻有趁著表哥受傷昏迷之時,才敢靠近一二做出親熱的假象來,所幸長公主並未進來查看。


    前次自從她受茉貴人所邀進宮遊玩,不想回宮後不久,表哥就把她遠嫁到河北去。她在夫家吃盡苦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了回來,姑母心疼自己,表哥這下於情於理都不能再把她推開了。


    再想到太後娘娘的承諾,沈念念更是心潮澎湃……她一定能嫁給表哥的!


    ☆、第 48 章


    與此同時,劉信陵匆匆趕到行宮的佛堂中,將繡春刀狠狠砸在木桌上,怒道:“是你告訴長公主的?”他雖在質問,口氣中卻全是肯定。


    雲鳴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隻道:“世子車馬奔波,先喝杯茶吧。”


    劉信陵以刀鞘震碎那瓷杯,淡色茶水灑了滿桌,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害她!”


    他前次隨軍上前線,最近兩方暫時停戰才得以喘息一口氣,誰知就聽到這樣的消息。長公主留在行宮中,尚有他的人保護,可一旦出了這地界,長公主如何躲得過太後的爪牙!


    茶水順著桌沿淅淅瀝瀝地滴下,雲鳴以一方素白棉布將其擦幹,這才抬眼淡淡道:“殿下自有定奪。”


    劉信陵正是知道京儀隨那人去了季府才會如此惱怒,低身扯住雲鳴的衣領,咬牙切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暗地裏在耍什麽把戲。”


    他早先隨季明決一同進京,言語行動中處處撮合京儀和季明決,劉信陵冷眼旁觀,早就看他不順眼。


    氣氛劍拔弩張。


    雲鳴眉尾微揚,神情的波動令他終於有些煙火氣,縱使一身袈裟,也掩不住從前世家公子的風流模樣。他隻笑道:“長公主現下平平安安,世子何必惱怒至此?”


    劉信陵被問得啞口無言,嫉妒混雜著憤怒,幾乎就要噴薄而出。他惱怒什麽?他從小就認定京儀是他的表妹,以後也會成為他的妻子,他從沒想過京儀會嫁給別人!


    直到季明決出現。他像一個入侵者,高調宣布他的所有權,強勢奪走京儀的所有注目。當聽到京儀喚他哥哥時,劉信陵承認自己嫉妒得發瘋!


    手腕上突然一涼,竟是一串佛珠係到了手腕上。劉信陵從回憶中抽身,稍稍穩定住心神,放開抓住衣領的手,冷聲道:“你幹什麽!”作勢就要脫下那佛珠。


    雲鳴一手整理著衣領,一邊抬手止住他的動作,道:“世子,心魔難除,你執念過重,反深陷迷霧中更難參透‘放下’二字。”


    劉信陵的俊臉上突然出現古怪的表情,他湊近兩分,盯著雲鳴的眸子,道:“季明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請動大師來為他做說客?”


    雲鳴抬眸與他回望,眸中隻有出家人眾生平等、慈悲為懷的淡漠,毫無情緒波動,道:“此事無關季公子,皆是世子您的前世所念罷了。”


    桀驁不馴的少年郎直起身,冷笑起來,“我的前世所念?我可能把京儀讓給他嗎!”說罷,一摔袖轉身離開。


    ……


    翌日清晨,季明決正靠在床頭審閱戰事線報。他此前是中毒才會昏迷不醒,若是撐著身子回前線,反而容易給地方可乘之機,故他幹脆在京城遠遠遙控操縱著戰爭走勢。


    正當他思忖著小姑娘昨晚在哪兒歇下時,屋外傳來一點響動,母親沈氏端著一碗湯走了進來,見他手上還握著書卷,忍不住埋怨道:“才醒過來就忙著用眼睛,合著滿朝就尋不出第二個能頂用的人來了?”


    季明決從不將朝堂上的事拿到家中說,聞言也不反駁,隻對著母親無奈一笑。


    隻是這笑容,在看清母親身後的身影時微微停滯冷淡。


    沈念念察覺到表哥嘴角的笑意淡了些,隻低聲對沈夫人道:“姑母,我去看看廚房裏的藥好沒好。”


    沈夫人也不好逼兒子太緊,她滿意於侄女兒的進退有度,點頭道:“去吧。”


    說完,走到兒子床邊坐下,將那碗雞湯倒了出來,遞到他唇邊。


    季明決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順從地接過,正準備一飲而盡,又被沈夫人打了下手背,“哎,這麽大個人了,還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喝湯哪有你這樣一口悶的?”


    看著兒子用湯勺慢慢喝著雞湯,沈夫人將進來思量許久的話,慢慢委婉托出:“眼看著你都二十一二了,還沒成家,身邊沒個可心的人照顧著,叫娘怎麽放心得下。”


    季明決隻低頭喝湯,裝沒聽見。


    沈夫人見他這副模樣,更是氣不打一出來,道:“你表妹在夫家吃了不少苦頭,她從小父母雙亡,沒個親人照拂,嫁去的夫家又是個狼心狗肺的,叫我怎麽對得起死去的哥哥嫂嫂。”


    “當年你舅舅和舅母,可是自己挨餓也要讓我吃飽的,不然,哪有我們母子今天……”說到此地,沈夫人忍不住拿起手帕拭淚,“我可不能對不住這唯一的侄女。”


    季明決放下碗,道:“那便為表妹再好好相看個夫家。”他稍稍思忖,便道:“新進的五城兵馬司指揮方居嚴不錯,家世簡單,性子溫和。國子監司業佟林也可,讀書人知書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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