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鳳如青被譚林令人斬掉腦袋的時候,白禮就已經感受過那種撕心裂肺,不想再嚐試一次。


    況且此行雖然沒有十分把握,但如今太後就隻能在他與八皇子之間擇選一個人。


    隻要他表現得當,即便太後不選他,也不至於就真的讓他命喪當場。


    而拋去這一切的一切,他心中最卑微,也最堅定的想法,就是他想靠自己試一試。


    所以他拒絕好幾次鳳如青提議要跟著他去見太後的事,反倒是囑咐鳳如青,“你隻需要在人流比較繁雜的地方隨便打聽一下就好,宮中的事情現如今應該已經流傳出來了,很輕易就能打聽到,不需要涉險。”


    白禮絮絮叨叨的,一句話要仔仔細細交代上好幾次,“皇城中能人眾多,你隨便打聽一下,之後便到花月湖邊等我,不要到處亂走。”


    白禮雖然被養在冷宮,但冷宮中的太監們卻不是常駐冷宮,而是時常會朝外麵跑的。他們相互吹噓聊天的時候,白禮也聽到過一些皇城中的事。


    至少對比鳳如青來說,他對皇城中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他知道花月湖邊,是著名煙花之地,是皇城中非常有名也非常大的一處地方,比較好找到。


    鳳如青左耳聽右耳冒,借著月光看著白禮這一副絮絮叨叨的模樣,莫名其妙地想起穆良。


    “好了好了我的小公子,”鳳如青說,“我好歹也六百多歲,何至於你嘮叨至此。”


    “你不說你六百多年盡是混沌,”白禮說,“若這麽說來,我還比你大上一些。”


    白禮居高臨下地看著鳳如青,占了個身高的優勢,確實拿出了那麽一點偉岸的姿態。


    鳳如青頗為無語,點頭道,“好好好,你大你大,你哪兒都大行嗎?”


    白禮被她這種隨口冒出來的葷話噎了一下,咬了咬牙,說道,“我怎的之前沒看出你竟是這樣的?”


    分明之前很溫柔,說話也沒有這些烏七八糟的。


    鳳如青就低低地笑起來,故意道,“你我才認識幾天?況且你也說是之前,之前我還沒把你騙到手,自然要裝一裝的。”


    白禮活生生地被她給說得又開始臉熱,雖然他並未接觸過其他的女人,但也知這世間女子,皆是以端莊和含蓄為美德。


    冷宮中便有一個被帝王拋棄的瘋女人,雖然已經瘋了,但偶爾神誌清醒之時,卻還是能夠看出昔日閨秀風範。


    可鳳如青很顯然與這世間所有的女子都不同,白禮臊得整個人都熱,內心卻覺得,鳳如青就應該與這世間所有的女子都不同。


    而且他喜歡極了她這妖孽模樣。


    白禮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將退房之後懷中剩下的僅存的碎銀子,還有他腰間的玉佩,甚至是衣袍帶扣上麵的珠子都摳下來,一股腦地塞在鳳如青的手中,“這些你拿著,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從行宮出來,你別餓著,自己尋個地方住。”


    白禮這一身衣服,都是譚林打了他之後讓他換上的,為的是見太後不至於太過失禮。


    但如今他半路跑了,把渾身上下的值錢物件兒,全都利用得透徹,若是譚林知道了,怕是要被氣歪了鼻子。


    鳳如青也不推脫,順手將東西都接下揣進懷中,“好了我知道了,夜還長著,也不知譚林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到呢,我們別在城外站著了,找個地方休息。”


    白禮點頭,兩人牽著馬,並沒有朝著城外門口的那一隊走商過去,反倒是朝著樹林的方向走去。


    林中光線更暗,但兩人牽著手,白禮牽著馬,就這麽慢吞吞地朝著裏麵走,並沒有任何害怕的情緒,反倒心中雀躍。


    在雀躍什麽呢,連白禮自己都不太清楚。


    不過等到兩人找了棵樹將馬拴起來,一同坐在一處山坡之上,頭挨著頭肩膀挨著肩膀的時候,白禮就明白了。


    他的雀躍就為了能跟她這樣獨處而已。


    他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有個樣子。


    但白禮知道,這一輩子,除了鳳如青之外,他再也不會對一個人有這樣的感情。


    這樣隻是單純地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隱沒在夜色中含糊不清的臉,就這般歡喜不已的心情。


    鳳如青其實也並不能算是懂得什麽是男女之情,從前對施子真,不過是她單方麵的魔障而已。


    跟白禮這樣坐在這裏,她心中也沒有什麽波瀾壯闊的感慨,沒有什麽格外激蕩的心情,隻是如夏日溪水緩緩流過手指一般,恰到好處的舒適而已。


    “青青,”白禮輕輕叫鳳如青的名字。


    鳳如青在黑暗中轉頭看他,她其實和白禮不一樣,她是能夠看清白禮的表情的,自然也就能夠看清他臉上的沉醉,以及渴求。


    於是,她慢慢湊近白禮,與他的唇邊隻差不到一指的時候,停下來。


    “叫我做什麽?”鳳如青明知故問。


    白禮卻已經難耐地按住了她的後腦,深深吻上來。


    第45章 第一條魚·人王


    年輕鮮嫩的伴侶, 總是熱情的,鳳如青雖然混沌了幾百年,卻也是容顏未老心先老, 不如初嚐情愛的白禮這般熱烈,隻是縱著他的索取,微微仰頭攀著他的脊背。


    白禮忘情太過,回過神兩個人已經躺在地上。


    他勉強壓抑住自己的衝動, 近距離地借著昏暗的夜色,用雙目寸寸描摹鳳如青的輪廓。


    很多嘮叨的話到嘴邊,舌尖上轉了幾圈,最後還是咽下去了。


    他知道她不愛聽,白禮索性不說。


    鳳如青手指輕輕捏揉著他的耳朵, 兩人之間無聲地親昵著。整片林中, 唯有不遠處馬吃草的聲音, 還有輕風帶動樹葉的嘩啦啦響聲。


    好半晌,白禮欲望緩下來,這才起身, 拉著鳳如青也起來,給她打掃身後沾染上的塵土, 忍不住低聲道, “我說的你都記著嗎?”


    鳳如青歎口氣, “我還沒老到耳聾和健忘的地步啊小公子。”


    白禮是過度緊張了, 他其實哪怕不說, 鳳如青也能感覺到他是害怕的。


    若飛霞山莊的事情真的是太後命人所為,那她就真的是個不顧天道輪回因果報應的妖孽。去見這樣的人, 白禮就算善於隱藏情緒, 怕也是很難騙到太後。


    但白禮堅持不讓她跟著, 鳳如青擔憂卻也沒有堅持。白禮身帶紫氣,縱使沒有她幫忙,也定然能夠逢凶化吉。


    隻是她無法泄漏天機去安他的心,隻能抱著他低聲說道,“你要快些出來,我在花月湖邊等你。”


    這比安慰還要好用,白禮抱著鳳如青“嗯”了一聲,“花月湖邊乃是煙花之地,你也不要大意,小心些。”


    鳳如青嘖了一聲,“怎的,怕我去找別的小公子不要你嗎?”


    白禮氣急,抓著鳳如青肩頭用了點力,“你敢找了,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他被她輕易就帶偏了思維,頓時無奈地歎氣,又說道,“我是說,你這般好看,莫要惹了登徒子的注意!”


    “放心吧,”鳳如青說,“你一離開,我就把自己從頭到腳都包起來。保證除你之外,誰也見不到我的模樣,沒有登徒子的份,也沒有其他小公子的份,都給你留著。”


    白禮被鳳如青說得像個護食的狗,憋了半晌也沒能說出什麽,好在夜色掩蓋住了他的臉色。


    他不理鳳如青了,隻是同她貼著肩膀,坐在林中等著。


    鳳如青慢慢將頭枕在白禮的肩上,閉上眼睛,去刻意聽了一下周遭的聲音,很快睜開眼,對白禮說,“城門口那走商,怕是要遭難了。”


    鳳如青說完,白禮疑惑地“嗯?”了一聲,下一刻,便聽到了遠處有人縱馬而來。


    白禮正要起身,被鳳如青拉著坐下,“安心待著,不是譚林他們。”


    “那是?”白禮看向城門口的方向,看不清什麽,但已經能夠聽到短兵相接的聲音,那一群走商,已經被山上縱馬下來的一行人給圍住了。


    “是盜匪。”鳳如青語氣平靜,並沒有要去管的意思。


    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有定數,有因果輪回的。這種不平事,拔刀相助固然是好的,可有時候也會因為貿然相助,將某些人的命格牽動到不可預知的方向。


    例如這走商,或許隻是破財,卻能夠免災,若是財保住了,說不定便會經曆其他的災禍。


    當然這一切也不都是絕對,每個人做的事情,還和現世報,累計的德善有關,從品行,口德,是否殺生害命等等等等,很多很多的方麵回饋在人的身上,天道自然有一套複雜卻公平的計算方式。


    鳳如青也沒懂很多,她知道的大部分都是曾經穆良耳提麵命地教她,有時你的善心,或許會變成壞事,但行善與否,是否選擇去幹預他人的命數,卻還是自己的選擇。


    鳳如青沒想管,她能看到這群劫持的人,帶著的刀都很鈍,身上沒有煞氣和血腥,很顯然隻圖財,不害命。


    短兵相接哀叫連連的,看著很嚇人,卻沒有傷亡。護城衛懶得管這種事情,在城牆上拿著弓箭嚇唬人,並不敢真的射,怕傷了無辜性命。


    這世界上,靠著什麽為生的人都有,外地的走商來到皇城地界,血本無歸也是常有的。


    官匪相護這種事情,無論在哪裏,無論在什麽朝代,都是存在的。


    今夜這走商不巧來得晚了一些,車馬勞頓,距離下一個城鎮又太遠,折返回去也是危險,抱著僥幸心理在皇城門外想要熬上一夜,沒成想還真的遇見了這種事,隻能認栽了。


    不過今夜這走商又不同,因為白禮一直在朝著那邊看,甚至抓著鳳如青的手都緊了一些。


    鳳如青感覺到他變化的情緒,靠在白禮肩頭上懶洋洋地問,“想幫他們?”


    白禮搖頭,“沒有。”


    他知道自己的斤兩,從不去多管閑事,也不想仗著鳳如青的能耐招惹麻煩。


    隻是他聽到那邊哀叫連連,似乎還有小孩子,不由得想起自己經年被欺辱的時候,也是這般的毫無反抗之力,隻能任人為所欲為,一時間心中淒惶。


    這世上,總是有很多人同他一樣,白禮不覺得有人同他一樣淒慘而平衡,隻會因為這樣覺得悲涼。


    鳳如青站起身,不想感受他這傷春悲秋的情緒,走到不遠處隨手折了根足有她手腕粗的樹枝下來,三折兩擰地弄出個棍子,沾染了滿手的汁液,對著白禮說,“我去去就回。”


    話音一落,人霎時間在原地消失,暗夜中畫出一道風般殘影,朝著那走商的方向衝過去。


    鳳如青一消失,白禮頓時也顧不上馬了,直接跟著鳳如青的方向跑過去。


    他心跳得很快,不是因為跑的,是因為他知道,鳳如青是為了他才出手的,她……真的太好了。


    鳳如青手中提著棍子到了走商所在的城門下的時候,在場眾人,沒有一個反應過來。


    她提著棍子,開始上下翻飛地專門撿著搶東西的人的手腕砸的時候,一連砸斷了好幾個人的手腕,周圍人這才發現了鳳如青的存在。


    她全身上下隻露出一雙美目,那其中也沒有存著任何的煞氣,如兩灣寧靜的湖水,映著夜色的微寒,身形詭異無法捕捉。


    這場壓倒性的對戰局勢,瞬息之間開始因她一人扭轉,身形所到之處哀叫連連,隻是這一回,哀叫的是那些因為手骨折斷的盜匪。


    鳳如青將這些人解決,幹脆利落地泄掉了戰鬥力,那走商這邊的雖然武藝不如人,卻也走南闖北個個精明,一見有能人幫忙,頓時跟在鳳如青的身後。


    見盜匪被傷,立即合力將人製住,捆起來,吼道,“天子腳下行強盜之事,明日城門開了,便將你們扭送官府!”


    “謝謝這位俠士,不知俠士高姓大名,待明日交了貨,在下可否請俠士去城中酒樓用飯,聊表感謝之意。”


    出來說話的是個看上去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山羊胡,麵相和善,但眼尾吊稍,眼中透著精明。


    他這便是沒好意思直接給錢感謝,畢竟鳳如青打扮的像是江湖俠士。


    江湖俠士大多性格孤僻高傲,直接給錢簡直侮辱,尤其是這老板見鳳如青武藝深不可測,不敢輕易打發,這才如此客氣的要請她去酒樓,再行商議感謝的酬勞。


    鳳如青卻連看都未曾看他一眼,隨手擺了下道,“不必。”


    她轉身看向白禮,白禮正朝著這邊奔跑,但鳳如青沒有動身上前迎接,因為她聽到了遠處的馬蹄聲和人聲,很快便至,這次是白禮要等的譚林他們。


    果然不過幾息,白禮還沒有跑到鳳如青的身邊,便也聽到了不遠處跑來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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