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染紅蘇非煙的肩膀,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肩上的劍。


    雲棠:……


    她清醒了,蘇非煙什麽時候飛上來的?那種狀態的雲棠,心裏隻有劍,眼裏隻有她要殺的和能威脅她性命的存在。


    蘇非煙一個都不占,所以,她就沒看到。


    ……雖然她不懂為什麽她已經要刺金光獸了,蘇非煙為什麽還要飛上來,是為了飛來驗屍嗎?


    雲棠不能理解她,但這無損雲棠現在知道自己好像闖禍了,她尷尬地一放長劍:“那啥……抱歉啊,我沒有看到你。”


    雲棠現在就跟劍柄燙手一樣,飛快縮回手,然她劍意無堅不摧,哪怕她脫手,也咻地飛向金光獸的喉嚨,從嘴裏刺進去,從菊花飛出來。


    這也就導致,本隻是刺在蘇非煙肩上的長劍,猛地一用力,狠狠貫穿蘇非煙的肩膀,將她紮了個透心涼。


    雲棠已經不好意思直視麵前的一幕,她甚至看到金光獸死去時嘴角微咧,大概是:一換一,不虧?


    第14章 盤問一


    半空中的蘇非煙右肩染血,長劍從她肩上刺過去時,空中甚至濺下幾點血跡,灑在雲棠和幾位師兄的手上。


    鮮血呈新鮮的紅色,更獨特的是,正好灑成一朵血梅之狀,印在雲棠白皙的手麵。梅花血跡是雲棠在魔域時琢磨出來的,魔域沒有娛樂活動,隻有殺人和被殺兩個選項,於是,在魔域全員變態的情況下,殺人也成為了魔域的藝術。


    在這種大環境下,殺人時不裝逼都算不上魔域的高手。雲棠被鄙視了好幾次之後,苦練技藝,最終,但凡她全神貫注刺出一劍,若濺出血來,必如盛開的血梅。


    至於她為什麽不在殺人前裝逼?魔域的人又不傻,他們在沒殺掉對方前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即殺掉對方,裝逼是塵埃落定之後的事情。


    血梅落在雲棠手上、落在幾位師兄衣服上,一印到衣服上,血梅暈染開來,隻隱約看得到模糊的形狀,不會被人注意。


    雲棠偷偷把手上的血梅擦幹淨,不能讓別人發現她還有這個裝逼的習慣!


    其餘幾位師兄們也無人注意到雲棠的動作,全員陷入……不知道該說什麽的狀態,眼前的變故來得太快太驚悚,築基期的雲師妹和金丹期的蘇師妹劍氣相撞,反而是蘇師妹受了傷?


    難道是蘇師妹之前被金光獸傷得太重的緣故?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見蘇非煙體力不繼,快要從空中掉下來,幾位師兄雖身負重傷,也想上前去接住她,忽而,一道霸道的靈力傳來,憑空抬了一下蘇非煙,這股靈力,至少是真君級別的人才能施展出。


    蘇非煙心中生出幾分期許,難道是師尊?


    山洞外的巨石被轟一下踹開,一人疾速飛來,穩穩摟住蘇非煙的腰,蘇非煙眼中的期冀卻迅速降下去,不是玄容真君,是宮無涯。


    宮無涯抱住蘇非煙:“非煙,你怎麽了?”


    宮無涯的懷抱讓蘇非煙有些不適,她隻想讓師尊抱,蘇非煙稍稍掙紮一下,掙紮不動,便也不再亂動。


    宮無涯摸到蘇非煙身上一手的血,厲聲道;“非煙,誰傷的你?”


    蘇非煙心中積鬱,從今日做這師門任務開始,她就沒一刻心情舒暢過,金光獸的追殺、生命被威脅全讓蘇非煙心力憔悴,現下,她雖然不愛宮無涯,但也知道,在這個山洞裏,最會一如既往寵愛她的,就是宮無涯了吧。


    蘇非煙在宮無涯的懷中感到無比安心,她閉上眼,沉沉睡過去。


    雲棠:……


    這,蘇非煙先別睡啊,她睡了倒是一了百了,但至少說一句是她自己主動湊上來的,不是雲棠非要刺她肩膀,現在她睡得安穩,但麵對本就討厭雲棠的宮無涯,雲棠真是長了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


    果然,宮無涯眼刀即刻掃向雲棠,他很快分析出來,非煙身上真正嚴重的是肩上的劍傷,金光獸再如何窮凶極惡,也不會使劍。而按照山洞裏的站位以及動機來說,唯一恨非煙恨到入骨的,隻有雲棠!


    宮無涯眸中呈現陰鬱之色,他還未開口,雲棠就熟知他的尿性,麵無表情道:“不是我主動刺她,是她先朝我撲來,而當時我的劍根本來不及收回。”


    雲棠是劍修,劍修一出劍,是那麽好撤回的嗎?更別說旁邊還有虎視眈眈的金光獸。


    宮無涯冷笑:“你以為本君會信?”


    大師兄們看著眼前奇怪的發展,他們也感受到無涯真君身上沉重的威怒,大師兄率先開口:“無涯真君,你誤會了,此事並非六師妹之錯,小師妹的傷純屬意外。”


    宮無涯一揮袖:“你們全春水峰的人,都愛重這個草包,沆瀣一氣顛倒黑白,本君還沒糊塗到那份兒上!今日要不是本君來了,非煙便是死在這裏,恐怕也無人為她出頭。”


    “這……”比起雲棠早知道宮無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淡定,大師兄他們簡直心裏被嘔得翻江倒海,“無涯真君,你說話未免太偏頗。”


    他們捫心自問,對兩個師妹都是一樣愛重,哪裏有輕視過小師妹?小師妹被金光獸襲擊,難道不是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回來救她?


    而且,雲師妹又哪裏做錯了?要不是雲師妹回頭救人,小師妹現在哪裏還有命在。


    大師兄深吸一口氣,便要將自己看到的全說出來,宮無涯卻無心聽他們狡辯,他低頭看著乖巧睡在他懷中,睡眼如花的女孩兒,一腔憐惜之情激蕩於心,現在,必須先把非煙帶回去治傷。


    並且……讓玄容真君好好看一看,他護著的徒弟是怎樣的麵慈心惡!


    宮無涯一卷長袖,便要甩到雲棠身上,意圖勾著她飛往太虛劍府。但雲棠早有準備,她朝後一退,險險避開宮無涯的長袖,重新聚起鎮魂鈴的幽光:“無涯真君不必動手動腳,我自己知道回去。”


    她知道宮無涯肯定想帶她回去問罪,雲棠現在也沒法抵抗宮無涯,但是,她更喜歡自己體體麵麵的走,而不是像犯人一樣被羈押。


    見宮無涯似乎不甘心,雲棠道:“無涯真君也不想左手摟著我師妹,右手抱著我吧,左擁右抱、齊人之福,多有損你正道真君的形象。”


    宮無涯:……


    他討厭這個女人,起初是因為非煙,到後麵越發討厭,則全是因為這女人這張嘴!


    宮無涯的神色陰晴不定,最終拂袖,抱著蘇非煙率先飛出去。雲棠的鎮海鈴能助人飛行,她其實真沒受什麽傷,金光獸的攻擊全被鎮海鈴給擋了下來,雖然鎮海鈴的護罩剛才也被擊碎了一次,但現在還能再用。


    雲棠跟在宮無涯身後飄回去。


    而大師兄他們在施展天羅劍網勢和金光獸拚鬥時,受了不同程度的重傷,他們雖說早已金丹,能禦劍飛行,但現在根本沒法做到。


    他們對視一眼,俱從彼此眼裏看到對雲棠的擔心。


    不是他們不擔心蘇非煙,而是蘇非煙已經有宮無涯照顧,並且,他們去救蘇非煙,而雲棠卻是來救他們,他們現在更關心救過自己的六師妹,乃是人之常情。


    幾位師兄相互攙扶著,不顧已死透的金光獸,朝太虛劍府而去。


    宮無涯和雲棠用的是飛的,自然快得多,太虛劍府山下有九萬九千重石階,上麵有不少拿石階來鍛煉體力和毅力的弟子,見到雲棠和宮無涯飄在天上回去,宮無涯懷裏還抱了個蘇非煙,全都聞到不同尋常的氣息。


    這是有事兒啊。


    他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飄在天上,像仙氣飄飄的小仙女一樣的雲棠,忍不住加快步伐,直覺告訴他們,今天有大事兒。


    雲棠很快和宮無涯一起到了春水峰。


    說實話,到春水峰雲棠沒那麽擔心,畢竟師尊還是挺靠譜的。宮無涯以靈力催開聲音:“玄容,快出來看看你弟子做的好事兒!”


    周遭的空氣似乎都要冷上幾分,玄容真君自冥想中睜開眼,他睜開古井無波的眼,走到月溶殿外。


    宮無涯抱著蘇非煙,怒氣衝衝道:“玄容,看你護著的好徒弟,今日直接刺傷了非煙。”


    玄容真君看向宮無涯懷裏的蘇非煙,看她隻是失血過多,並無大虞後,問道:“原因?”


    他這話像是在問宮無涯,也像是在問雲棠。


    宮無涯冷笑:“還能有什麽原因?有人覺得非煙占了她的東西,女人的妒忌,玄容,你連這都不明白?”


    雲棠則回答玄容真君的話:“師尊,我們碰到了元嬰期的金光獸,殺獸途中,蘇師妹在我之後出劍,當時情況危急,刀劍無眼,我不慎傷到了蘇師妹。”


    “你們修為有差距,為什麽是你傷到她?”玄容真君硬著心腸詢問。


    他也看到雲棠身上的鎮魂鈴好像有些損壞的痕跡,知曉她可能遭遇了一場惡戰,玄容真君下意識地泛起對雲棠的疼惜。但是,雲棠是他的弟子,蘇非煙也是,要是雲棠故意傷蘇非煙的事情屬實,他也不會縱容她。


    玄容真君問得很細,雲棠都能回答上,她半點也不怕:“因為當時我……”


    她正說話,宮無涯懷裏的蘇非煙麵色急劇轉青,痛苦地嘔出一大口血,似乎有中毒之象!


    這變故嚇壞了宮無涯,可惜宮無涯並不通醫理,玄容真君倒是粗通。


    見蘇非煙吐血,玄容真君即刻上前,從宮無涯手中接過蘇非煙,抱在懷裏進了月溶殿。


    現在更重要的事不是盤問雲棠,而是給蘇非煙治傷。


    蘇非煙聞到一股安心的味道,朝玄容真君懷裏縮了縮,宮無涯氣急攻心,卻也知道不懂醫理的他把蘇非煙爭過來也沒用,便將一腔惱意和恨意都朝雲棠傾瀉過去,厲聲喝問:“畜生!你對非煙做了什麽?你若不仔細招來,我今日便要了你的命!”


    雲棠也沒想到蘇非煙會忽然呈現中毒之色,金光獸無毒,她的劍也無毒,為什麽?


    “山洞內漆黑,不知蘇師妹是否碰到了毒草。”雲棠隻能想到這個可能,宮無涯哪裏肯信,便要一掌給雲棠拍來。


    一道冰冷的靈力將宮無涯的掌風劃開,正是抱著蘇非煙的玄容真君,蘇非煙的臉貼緊玄容真君的胸膛,玄容真君麵色冷漠,卻沒時間往雲棠這邊兒望一眼,他警告宮無涯:“你有時間在這裏發瘋,不如早些去丹朱峰請醫修過來。”


    玄容真君沒為雲棠辯解,他知道雲棠和蘇非煙二人的關係尷尬,所以,不想在這種事上偏心哪一個,哪怕他私心裏一點兒也不想雲棠受到傷害。


    玄容真君抱著蘇非煙進了月溶殿,大門自動闔上。


    宮無涯一擊不得手,狠狠瞪了雲棠一眼:“非煙若死,你也必定給她殉葬。”


    雲棠心道宮無涯今天午飯多少個菜啊,醉成這樣。別說她身上根本沒毒,一會搜身都不怕,她完全無辜。再則,要真是她殺的蘇非煙,她都恨蘇非煙恨到這種地步,還要給蘇非煙殉葬?


    他真是醉得都說胡話了。


    雲棠絲毫不慌,等著之後事情水落石出,第一,她有證人,一會兒大師兄他們就回來了,第二,她身上沒有毒藥,要說是她做的,至少得拿出物證。


    她站在原地不動,不到處去跑,免得別人說她銷毀罪證。


    宮無涯火急火燎去丹朱峰,還未走多遠,便碰到雲河和雲蘇氏,雲蘇氏滿眼焦急,急得眼圈發紅:“無涯真君,聽說非煙受傷了?”


    宮無涯見到雲棠的爹娘便沒好氣:“是,你們自己去問你們那寶貝女兒,問問她怎麽如此毒辣,對同門下手!”


    宮無涯甩袖離開。


    雲蘇氏踉蹌幾步,要不是雲河執著她的手,她必定站都站不穩。


    “雲棠……她怎麽如此糊塗!”


    雲河麵沉如水,他不發一言,牽著雲蘇氏往月溶殿外麵趕。


    雲棠正好好在那兒等著,見到雲河和雲蘇氏過來,還沒開口打招呼,雲河便劈頭蓋臉一頓怒罵:“孽女!給我跪下!”


    雲棠:?


    他們碰到宮無涯了?


    雲棠道:“爹,你又聽別人說了什麽?要是他真確定是我害的蘇師妹,我現在早被他一掌殺了,還等得到你們現在來責問我?”


    雲河不聽她狡辯:“你給我住嘴!”


    他氣急敗壞,看雲棠的目光居然帶著十分憎惡、失望:“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歡非煙,因為這段時間你回來,我們對你也許嚴厲了些,對非煙寵愛些,我知道你心存不滿,但沒想到你敢做出這等黑心腸之事。”


    雲棠被指著鼻子怒罵,她的感覺是……沒啥感覺。


    一來,她發現她爹對她就是這種暴躁專製性格,不太意外。二來,說句慚愧的,雲棠在魔域那會兒,也不是沒被人罵過,有人將死時,那張嘴真是叭叭得能把天上的太陽都說得羞愧自盡。


    她爹明顯段位不夠。


    雲河罵得太陽穴微疼,看見雲棠居然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大喝:“你啞巴了嗎?”


    雲棠緩緩道:“……不是你讓我住嘴?”


    雲河更是氣得倒仰,他這個孽女,事事、句句都不讓他順心:“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那我讓你好好修煉,你怎麽不知道呢?我們為什麽喜歡非煙,非煙有像你一樣不爭氣?你不思進取,反而害非煙,你以為你害了她,你的修為就能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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