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耘逸又送來了獻花,這回是一束小小花球,雪白的小小的薔薇花朵,襯著星鬥一樣的滿天星,煞是好看。裏麵還是夾著一張卡片,上麵有史耘逸手書的電話號碼與一段小小的邀請:周三晚上一起用餐。史耘逸的字很漂亮,力透紙背。不過在淅淅眼裏,字隻要可以看得出筆畫就是好字,什麽柳體顏體之類都是多此一舉,消耗生命。淅淅收了卡片,發了個短信給史耘逸:謝謝,不。然後把花球轉送給表麵平靜其實雙眼偶爾露出一陣迷惘的bee。bee識貨,知道白色薔薇不是市麵上花店裏的行貨,一定是有人特別定購,或者采自自家花園。什麽時候自己也可以收到費了如此心思的花束。


    張達人又是一大捧鮮花,不過此次送的是名貴的藍色妖姬。跟著來的是一個短信:這種玫瑰喜不喜歡?淅淅又不逛花店,哪裏知道藍色妖姬是什麽玩意兒,看著還不如紅玫瑰可愛,就回了兩個字:俗物。想想不甘心,又跑去bee的桌子拍下史耘逸送的花球,給張達人發過去。張達人當然知道自己的審美並不怎樣的,也不會計較淅淅的嘲笑,笑嘻嘻回了一條:這種小節上麵細致入微的人非常難纏。淅淅覺得又是很有道理,同樣是人精,因為與陸西透關係很好,什麽話大家都是攤開說,反而聽不到這麽精辟的言論,反而是張達人時有驚人之句奉上。淅淅送回一句:有道理,不如你天天送我一句話,買花的錢還是省了吧。


    張達人自然聞得出其中拒絕的意味,所以第三天真的沒有送花來,不過也沒照淅淅說的送來一條箴言,要真這樣做的話,他還真是腦筋搭牢了。


    rhonda出去度假,但是波特並沒有委任任何人來暫時替代rhonda的工作,他就是以這種強悍的姿態宣詔rhonda不可替代的地位。周二,他走進rhonda的領地,通知大家,最近幾天由他來直接領導屬於rhonda管理的這幾個組。淅淅看到,bee的臉色黑如墨鬥。因為已經與人家約好見麵,淅淅隻能拿著昨天被rhonda交回的報告與今天的句話去大老板的辦公室請示,她覺得這個波特比張達人似乎還可怕一點。


    波特自然知道淅淅其人,上周五他陪著張達人,眼看著張達人與淅淅的交情不一般,而且還不是那種男人女人之間的關係,他們似乎有比較深的淵源。不過想想也不難明白,這個小姑娘上班不到一個月就輕而易舉地買了輛非實用占上風的跑車,可見家境值得張達人與她的家庭結交。所以不由仔細打量一下淅淅,這會兒既然已經被張達人認識,該見的人也都已經見過,淅淅也不再戴一付平光鏡折磨自己,沒有遮攔的臉叫人一看驚豔。波特不得不懷疑張達人還存著其他企圖。


    淅淅怕每天都得見波特要求批條出門,所以一送就是三天的計劃。波特看著報告的時候,淅淅好奇地打量這個與張達人議論過的人,感覺他與陸西透的氣度有點像,但是很不同於張達人有點張揚的梟雄似的風格。沒想到這麽個沉穩儒雅的人會做出寧可犧牲自己而為部下做擔當的舉動,可見未必隻有那種一看就豪氣幹雲的人才是好漢,


    波特自然感覺得到淅淅若有所思的注視,心裏很想說一句,拜托,美女,沒幾個男人受得了你這麽直露露的注視。可是這話要是說得出口,也就不是他波特了,這點控製能力還是有的。波特很爽快就批了淅淅三天外出。何必與老板的朋友過不去,這個胡淅淅即使什麽都不幹,就隻在公司吃幹飯,也不幹他波特任何事,這種人隻有老板自己才可以動。


    隻是波特擔心由自己一手策劃,rhonda一手執行的拿淅淅開刀,對bee發難的行動,這個小姑娘自然是想不到為什麽的,可是如果這個小姑娘覺得很委屈,對張達人訴苦的話,不知張達人會不會看出後麵的意圖,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安撫下這個小姑娘,他可不知道,淅淅早就與張達人談過此事,而且早就與rhonda握手言好。所以波特簽完字,把申請報告交給淅淅的時候,很有含義地說了句:“很多事情,雖然看似對你不利,可是這是辦公室政治,未必就是針對你。一切等塵埃落定,再作定論。”


    淅淅唯唯諾諾了出來,心想,不就是在說rhonda與自己的事情嗎?痛快地說不是好?何必那麽婉轉,非要腦筋轉上幾轉才想得明白。還不如張達人這個真小人爽快,也不如rhonda爽快,心裏開始對波特生起反感。


    雖然沒有人壓任務,淅淅還是很自覺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她本來就不是為誰而工作,純粹是為自己在工作中獲得提高而做。周三早上沒有去辦公室轉一轉,下班時候bee傳話給她,一個史姓男子打電話找過淅淅,因為是下班時分,那個人又說是在地下車庫給淅淅打的電話,所以bee即使最近心情再不安,也忍不住下去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送得出那麽別致的花束,一見之下,在電話裏對著淅淅讚不絕口,說模樣這麽清爽,言談這麽儒雅,眼神這麽溫柔的男人哪裏找,即使不屬於她,她在旁邊看著也舒服,淅淅嘻笑不已,經不住她再三要求,打電話給史耘逸,答應七點時候見麵吃飯。


    約的地點就在淅淅公司附近,所以史耘逸與bee都是準時到達。史耘逸看見bee,有點吃驚,不過bee這個做業務的老手,才不會在意這種冷場,坐下就克製住自己身上的所有匪氣,很淑女地微笑道:“史先生沒想到柳暗花明吧。”


    史耘逸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很真誠地微笑道:“謝謝你。”


    那麽簡單,那麽直接,反而叫bee一下說不出任何話來,再表功,就會顯得自己很俗,俗不可耐了。隻得轉移話題,沒話找話。“淅淅這個時候可能堵車吧,這會兒都是下班的車流呢,她今天去的地方又遠。”


    史耘逸道:“是,胡小姐的車技並不怎麽樣。”


    bee費勁地接話:“淅淅前不久才領出的駕照,能開成這樣,已經很好的了。”她既不想冷場,又想給史耘逸留下一個淑女的形象,所以話說得特別費勁。


    史耘逸並不是驚訝,而是微笑著道:“噢,原來是這樣。”他得態度雖然並不冷漠,可是就是給bee疏遠的感覺,她一早就敏感地看出,史耘逸並不是個愛搭訕善遷就的人。bee覺得,也不知這人心中有多厭倦與她聊天,隻是為了淅淅的麵子,才與她勉強應答。這種猜測在看到淅淅出現在視線,而史耘逸反常地眼睛一亮的時候,得到驗證。這並不是一貫沉靜如水的男人,隻是沒遇到合適的讓他放射熱情的女人。


    因為是與時裝公司的人接觸,所以淅淅在穿著上不得不花了點心思,免得見麵就被他們抨擊,為此她隻得買了幾本據說很時尚的雜誌,照著上麵的照片略作修改地變出來穿著去,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深v領豎條無袖長線衫,珠灰真絲長褲,襯得麵目冷峻,身材玲瓏,也不知這般矛盾是怎麽統一到她身上的,連服裝公司的設計師,昨非的朋友看見都叫一聲好,不過還是不服氣地說這是人長得好的緣故。


    史耘逸非常紳士地起身相迎,他身材瘦高,正好,他也穿著白色襯衫,珠灰領帶,灰色長褲,看著他,很容易明了“玉樹臨風”說的是什麽樣的人。bee沒有起身,雙眼在兩人之間晃著,不得不歎一聲,這就是所謂的金童玉女,怪不得史耘逸這麽冷漠的人會對淅淅鍾情,隻看今天兩人的穿著,簡直是不約而同的情侶裝。而淅淅因為心中無求,所以態度上要比bee自然許多,走近就笑道:“不好意思,讓你們好等,早知道這段路紅燈那麽多,我應該把見麵時間往後推半小時的。”


    史耘逸溫和地微笑道:“沒關係,這個餐廳的環境很好,背景音樂也不錯,坐著等人不比在咖啡店閑坐差。何況還有熱情的bee小姐。”一樣的微笑,bee看出史耘逸給淅淅的發自內心的微笑,人比人真是會氣死人,這話一點沒錯。


    淅淅受寵若驚地發現,史耘逸替她移開凳子,伺候她坐下,這是她從來沒有享受過得待遇,當然服務生那裏的除外,不由拿圓溜溜的眼睛看了史耘逸兩眼,見他做這事的時候非常瀟灑,沒一點低三下四的討好相,給人的感覺是,他很尊重你,也很愛惜你。淅淅不由惡毒地想,那天他如果看著她由美女變狐狸,不知會是什麽臉色。這麽一想,史耘逸給她的好感便被一筆勾銷。她坐下後隻是也很客氣地道聲謝,隨即便與bee說話,“今天這一家想要我做平麵模特為條件,他一說出來就被我踢了一腳,一聲不響回頭就走,要挾我?沒門。他也知道不對了,追出來要求我回去好好談。不過最終還是爽快的,原來是這家夥心直口快。還好做事也很快捷,上午談個意向,下午我們就設計出大致的頁麵,下班前就拍板草簽合同,還是這三家裏麵速度最快的。與這種人一起工作,聽他們談自己的思路,真的可以提升自己的審美。”


    說到公司,說到業務,bee的精神才真正歸位,笑道:“什麽,你真的踢了那人一腳?”


    淅淅一臉無辜地道:“咦,我為什麽不可以踢他?他既然說得出,我也願意做真小人,大家直來直去,豈不是好?”


    bee瞥了史耘逸一眼,見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淅淅說這些事,心想,要是那一腳飛出去的人換成是她bee,不知史耘逸會怎麽反感,怎麽同樣的一腳,淅淅踢出去就是美腿,社會就是不合理,估計這個史耘逸心裏也是很願意淅淅踢他一腳的。bee笑道:“公司最近不知會出什麽事,人心惶惶得很,也就隻有你還在認真做業務了吧,張總知道的話,可就得感謝你來了。我們都點了菜,你也點些你自己喜歡的。”


    淅淅看一眼桌子上放的已經點好的菜,都是清淡的,不由衝bee笑道:“你今天怎麽也點這種嘴巴裏淡出鳥來的菜?我還是要這家的牛排,他們的五分熟是真正的五分熟,不會隻是幌子。”


    史耘逸好奇地看著淅淅說著淡出鳥與血淋淋的五分熟,奇怪怎麽這種話在她嘴裏說出來,似乎理所當然得很,一點不見粗俗。可是因為她臉上那純真的神情?這種神情讓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就像是小孩子故意挑戰大人的承受力,狡黠可愛得很。他很享受在一邊默默微笑看著淅淅與bee交談,並不插嘴,這已經夠讓他快樂。


    每次看見bee有點忐忑的神情出現,淅淅總是很受不了不能告訴他張達人對他的許諾,今天也是,很是奇怪,張達人既然已經做了決定,為什麽至今還不做出任何舉動,這麽拖著鬧得公司上下人心浮動有什麽好。“張總都已經親自來過公司了,該了解的也都了解了,為什麽什麽聲音都沒有?”


    bee皺了下眉頭,道:“可能是想等後天股票上市後再揭盅吧。對了,今天總公司有傳說,上市慶祝酒會也將有公司部分的員工參加,他們猜測你一定會是其中一個。”


    說到酒會,淅淅就想到周日那個傷心的夜晚,想都沒想,就道:“最不喜歡假惺惺的酒會,我除了張總與陸叔叔,又不認識任何人,隻會傻傻地站那兒傻笑,花瓶一樣。再說公司上市又沒我什麽事,我也不是和你一樣有貢獻的員工,才不會叫我去呢。而且我沒事賠上時間,賠上笑臉,還得賠上配得上酒會檔次的服裝,大折老本,不幹。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得了,幹嗎還要應酬張達人。”


    bee聽著真是五味雜陳,有人就是運氣,一點辦法都沒有,連張總都是連名帶姓地一起叫出來,那麽自然,換公司別人試試?連波特在大眾場合都不敢。她實在忍不住,問道:“淅淅,你有沒有覺得這幾天公司看似無事,有點像火山爆發前暫時的平靜嗎?”


    淅淅再單純,也聽得出bee是在側麵向她打聽張達人的態度,便道:“我這幾天早就聽話地躲出去了,不過bee,你應該沒事。”終於還是忍不住要說一點話來寬慰可憐的坐在火山口的bee。


    bee聞言隻覺渾身會軟下去,這幾天一直擔心,可是沈君若也沒能給她肯定的答複,她知道淅淅不會胡亂安慰人,她這麽說,應該是有點根據,所以才把提了好幾天的心稍稍放下去一點。


    淅淅此時終於覺得一直沒有與史耘逸說話,似乎有點冷落了他,可是又想不出與他說什麽好,隻得實話實說:“對不起,我不知道與你說什麽才好,冷落了你。可是現在你也別與我說話了,我的牛排上來了,我最不喜歡吃東西的時候還得分出心來講話。”


    這話說出來,連bee都會會意而笑,怎麽有這麽可愛的話,直率得叫人愛憐。果然史耘逸道:“你怎麽自在怎麽做,我沒關係。”


    淅淅一聽,反感,這是什麽話?一點不婉轉地道:“那你以後還是別約我吃飯,你笑嘻嘻地看著我,我並不感覺自在。而且我的兩個貓還會向我抗議又沒有準時回家給她們準備晚飯。”


    史耘逸再好的修養,此時也一臉尷尬,bee見此笑道:“史先生不是個多話的人,與我們這些做業務的人不同。史先生從事的是什麽行業?”


    於是後麵便是bee為了不冷場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史耘逸說著話,好不容易才結束這種沒意思的晚飯,淅淅覺得,寧可與張達人吃十頓飯,也好過與史耘逸見個麵。


    帶著打包的倆貓的食物趕著回家,等倆貓姐姐吃飯的當兒,淅淅洗漱換裝,然後一起跳上床,淅淅對照著新買的研究《黃帝內經》的書籍看《黃帝內經》,倆貓批評地看迪斯尼的《貓和老鼠》的vcd,一齊腹誹多多。


    等一張vcd放到底,淅淅上前換的時候,有感而發:“我看著這本《黃帝內經》,總有很多問題搞不懂,是不是非得實踐一下才可以領悟?如果這樣的話,我倒是覺得聊齋寫的那些我的祖先找那些落魄書生自薦枕席是很可以理解的事情了,她們肯定也是跟我一樣想方設法從實踐中獲得真知。那麽,我要不要也找個誰去試試呢?”


    曬貓毫不客氣地指出:“淅淅,你真黃,怎麽連這種事都會想嚐試。”


    被曬貓一說,淅淅的臉一下紅了,委屈地道:“我們這不是學術討論嘛,純粹是就事論事,不是黃。”


    曬貓一聲嗤笑,道:“可是結果就是黃。”


    淅淅想反駁,可是自己想想如果真這麽做的話,還真是挺黃的,隻得鬱悶地埋頭繼續研究《黃帝內經》。可是越看越鬱悶,隻得上網玩,找出以前沒時間看的言情小說當教科書看。一邊看一邊對比自己,看到很晚很晚。


    第十二章


    總公司周五上市,辦公樓多少也有點張燈結彩的意思,不過一般員工手頭沒有公司派發的股票,也就中午吃飯時候加了個好菜而已。而淅淅更沒感受,為了避開風頭,她周四晚上才回公司寫報告,恰好波特也在,交了再批來三天外出。本來她是可以把一份合同簽下來的,可是bee跟她說,目前公司領導位置不穩,誰也不知道最後誰當家,人心惶惶,合同交早了如果執行不力,會給客戶單位留下不良印象,不如等塵埃落定了再作計較。淅淅想想也是,所以這批來的三天,加上兩個周末休息,天天呆家裏陪兩個貓姐姐。隻是一本《黃帝內經》背得滾瓜爛熟,卻還是不知自己的出路何在。高等數學已經學完,淅淅暫時沒有時間再學大學工科其他課程,當務之急還是看醫學院的那些教科書。


    bee與rhonda的糾紛一直沒有得到處理,不論是沈君若還是波特,都提心吊膽地關注著此事的進展,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張達人如何決策,沈君若隻是沒有想到,張達人怎麽會重視到親自來一趟分公司的地步。可是照目前的情狀看,總公司大有把矛盾推後,在上市後處理的意思。這一點,更叫兩個老板不安,如果隻是小事,上麵隻要說一句話,分公司自行處理了事,不過是水麵上一朵小小的浪花,與上市大局無關。可是推到上市後處理呢?看來不會是小動作了,影響的可能是兩個老板的去向。


    這幾天分公司雖然一派喜氣洋洋安靜祥和的上市景象,可越往上,越感覺得出山雨欲來風滿樓。蛇有蛇路,蟹有蟹路,沈君若與波特各自暗中分頭活動,探聽張達人的意見,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是無可奉告。最急的是沈君若,原本以為這是執行副總裁可以解決的事,現在給端到了張達人那裏,這下事情嚴重脫離了他的掌握。可事已至此,他也隻有等了。他不是沒有想過找淅淅了解情況,可是連著幾天找不到人,原來是經波特批準外出。沈君若不由猜測,這個波特與淅淅有沒有聯絡。波特照樣不輕鬆,rhonda的辭呈他沒批準,但也沒退回去,隻是壓著,正好rhonda提出休年假出去旅遊,估計這麽一長段時間出去,等她回來,應該已經有個決斷。如果事情走出他的掌握,對他波特非常不利的話,到時可能少不得也要拋出rhonda的這份辭職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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