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不過……我還未帶你逛完?”


    “沒、沒關係,今日已經很勞煩太子了,我自己能回去,不必勞煩太子殿下再送。”


    說完,緣杏匆匆對太子弦羽行了一禮,就自己往仙宮回去,看背影,竟有些像落荒而逃。


    太子弦羽並未追她,隻是看著緣杏的背影,還有些回不過神。


    緣杏一走,琢音又重新活潑起來,它歡快道:“杏杏今天彈我了!”


    太子弦羽:“……嗯。”


    琢音又高興地道:“杏杏剛剛補的那段曲尾,可真是好啊!即使你自己來寫,也未必比她補得那段好呢。”


    太子弦羽默默無言,但臉上,也有驚訝的神色。


    的確,他剛剛也驚豔於緣杏的想法。


    盡管先前,他就隱約察覺到緣杏能夠聽得懂他的琴意,但是緣杏能懂到這個地步,甚至能幫他續上琴譜,是他沒有想到的。


    太子弦羽抿唇,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來,對一個愛琴的人而言,沒有什麽比有人懂他的琴音更令人開心。


    而這時,琢音也在一旁賊兮兮地道:“……彩雲追月得知己,高山流水遇知音。”


    太子弦羽:“……”


    太子弦羽被戳中了心事,有些無措。


    他無奈地看了琢音琴一眼,用指節叩了叩琴身。


    不過,他又不禁看向緣杏遠去的方向,若有意動。


    *


    緣杏來天宮的這一趟,莫名其妙與天庭太子熟悉了不少,隻是結束的方式太令人尷尬。


    緣杏回到狐君身邊,還忐忑不安。


    女君疑惑地看了眼身邊的女兒,問:“怎麽這般倉促,出什麽事了?”


    緣杏隻是垂首搖頭,不好意思回答。


    年關兩月過得很快,緣杏又在家中住了一段時日,就該回北天宮了。


    北天君這兩個月也不知幹了些什麽,感覺心情好了不少,整個人如春風般和煦,連帶著對弟子們都和藹了許多。


    一日,北天君忽然將四個弟子都叫去。


    “你們隨我修煉的日子已經不短,如今,該是讓你們做些實際工作了。”


    北天君笑眯眯地說。


    說著,他拿出四本祈願書,依次分給四人。


    北天君道:“這是司命官從芸芸祈願中挑出來的,正適合你們的狀態。以往這些都是發布給散仙或者小仙做的,不過這回,就交給你們練練手吧。”


    緣杏以前聽說過祈願書,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迫不及待地接過,翻看起來。


    祈願書,是有凡間之人向神仙祈願禱告,若是他本人功德不錯,願望又合情合理,就能到達特定的神仙手上,或是到達天宮,由司命官查看篩選,再發給散仙們去完成。


    這是仙界與凡間溝通比較多的工作之一,緣杏還沒怎麽與凡間有過接觸,第一次有師父給的任務,自然興奮。


    北天君雖說給了他們四本祈願書,但其實內容都是一樣的。


    這祈願是來自凡間一個名為正心的小靈兔,他年幼之時,險些被捉去成為盤中餐,偶然為錢塘縣縣令之女謝茗所救。


    小靈兔心懷感激,想要報恩。


    謝茗小姐如今正是二八年華,正是議親之年,且她其實已經有了一個心上人。


    那位謝小姐與人為善、才情出眾,人品才華俱佳,又是縣令之女,按理來說已是天之嬌女,然而……她身上卻有一個小小的問題,以至於到了年紀,仍門可羅雀。


    她……其貌不揚,生得極醜。


    這祈願書中所言,便是小靈兔願意耗去自身全部功德,為謝茗小姐祈福,祝福謝茗小姐能得償所願。


    世人祈願的內容,大多是自身或者家人,像這種誠心真意為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祈福的少見,尤其是還是靈獸為人類祈福。


    這小靈兔天生異能,能看得見神仙,因此一向十分注意修行,且靈兔又是食素的,從未殺過生,身上功德不錯。


    而那位謝小姐,更是天生善良,一生從未做過壞事,功德極好。


    這一封祈願書,幾經周折,就到了北天君手上。


    緣杏翻著祈願書疑惑了一下。


    錢塘縣。


    看這位置,這封祈願書便是入了天宮,應該也是去東天宮,而不是在北天宮,不知為何到了師父手上。


    不過緣杏也沒有多想,她抬頭想問問師兄師弟怎麽想,誰知一抬頭,卻見水師弟滿臉難以置信,露出了相當失態的表情。


    緣杏喚道:“師弟?”


    “啊。”


    水師弟回過神來,意識到師姐看到了自己的表情,連忙收斂。


    水師弟道:“沒、沒事,隻是看到祈願者是我的同族,我有些驚訝罷了。”


    水師弟的笑容比平時來得勉強。


    緣杏偏頭,還要再問問,就聽北天君囑咐道:“這樁事我就交給你們四人,原本弟子第一次下凡,應當是有司命官帶你們的,不過……這件事太簡單了,羽兒,就由你看著師弟師妹們。你不必出手,他們若是遇到問題,你指點一二便可。”


    第八十五章


    公子羽此時也看完了祈願書, 但並未發表看法,聽到師父的話,緩緩俯首:“是。”


    羽師兄一向很讓人覺得可靠,聽到是他領隊, 三人都一下子覺得安心不少。


    北天君將祈願書丟給他們, 就笑眯眯地隱了, 留下三個弟子在屋中討論。


    水師弟今日似是比平時不安, 他惴惴問:“師兄,師姐,你們覺得應當如何?”


    師兄道:“那還不簡單!我們給那個謝小姐的心上人下個術,或者跟姻緣神要跟紅線,將兩人牽在一起, 再到司命官那裏改改兩人命格, 讓他到謝小姐家提親就是了!”


    水師弟:“……”


    水師弟道:“師兄, 你這也太粗暴了,這樣強買強賣,根本算不上是神仙之行, 與妖魔有何區別?”


    抱胸道:“怎麽會沒區別,我們是幫了平時功德多的一方, 算是懲強扶弱, 有何不可?!”


    覺得自己這回想得很對,馬上向公子羽尋求認同, 很有底氣地問:“師兄, 你覺得對吧?”


    然而公子羽失笑,隻淡淡對他搖了搖頭, 說:“不妥。”


    頓時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垮了。


    公子羽望向緣杏,問:“杏師妹, 你覺得應當如何呢?”


    緣杏先前並未參與到討論中,而是認真地在反複鑽研祈願書。


    聽到師兄喚她,她才抬起頭來。


    在緣杏看來,這祈願書上的內容太少了,隻根據這麽一點點信息,她很難做出肯定的判斷。


    緣杏想了想,道:“我想先到凡間去,看看具體情況,再做打算。”


    不過,緣杏以前從未下過凡,對自己的判斷不太有自信。


    她眼神閃爍,怕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不太肯定地問:“師兄,這樣可以嗎?”


    公子羽淡淡一笑。


    他道:“當然可以。”


    *


    凡間與仙界,時間流速與季節,都不相同。


    仙界能看到三千小世界,亦能調整光陰。


    此時,一方凡境,正是楊柳依依,陽春三月。


    錢塘縣,西湖畔。


    一匹駿馬載著窈窕少女,沿街奔行而過,及到肩頭的帷帽輕紗搖曳,掀起一陣香風。


    隨行的侍女們坐在車沿上,都笑眯眯地露著臉,青春年華的嬌俏風姿一掠而過,讓人不禁暢想那帷帽紗底,千金小姐的花容月貌。


    時下盛世繁華,民風開放。


    官家女子、貴族女子縱馬出行正為風尚,帷帽長度也從遮掩全身,縮短到了隻蓋至脖頸,齊胸襦裙翻飛如霞,女子間談笑、弄詩、打馬球,十分大方。


    時值午後,集市已開。


    少女的馬從長街上行過,走到半途,正見一老婦身邊翻了一輛木車,她佝僂著身形,正在撿地上散落的蔬果。


    那老婦頭發雪白,衣衫襤褸,鞋子滿是泥濘,本來幹幹淨淨的蔬菜水果都落了泥,看上去十分狼狽。


    少女勒馬停韁,回頭對侍女道:“春兒,冬兒,你們去幫那位老婦撿撿東西。”


    少女聲音清澈如泉流,她停了停,又道:“你們過去之後,問問她這些蔬果什麽價,若是合適,就收下來,再問問她,家住何處、人口多少、生活可有什麽難處,待我們回家,可有報給父母。”


    “是。”


    兩個侍女從車欄上跳下,依言往老婦那裏去了。


    她們從老婦那裏買下蔬果,交給另一個車夫運回府中,剩下的人繼續策馬長街,不久就消失在街口。


    街旁酒樓,一群書生在舉辦賽詩會。


    一青衣書生恰巧望見這一幕,看著千金小姐馬上的窈窕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問:“剛才那位姑娘,真是好一副善人心腸!”


    說罷,望倩女遠去之姿,麵露神往之色。


    這書生顯然是剛來錢塘縣,其他人一聽他這般語氣,臉上就掛了玩味的笑,彼此交換了幾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人就意味深長地道:“不止呢,這姑娘不止心腸好,還是錢塘縣縣令家的女兒,天資聰慧,學富五車,自幼富有才名,才學連男子都不逞多讓。上個月,你看過葛嶺初陽台上寫的那首佚名詩沒有?其實便是那位小姐寫的。”


    詩下世人愛詩,吃飯要寫,睡覺要寫,高興了要寫,不高興了也要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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