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頓頓喝藥,喝得他口中胃裏全是苦味,不舒坦得很。


    見他喝完藥,裴勝將瓷碗接過來,正要端出去,一名侍衛匆匆進來,低聲說道:


    “裴公公,有急事找您。”


    裴勝見他神色急切,心裏清楚是何急事,餘光裴了眼看奏章的人,不動聲色的端著碗出了門。


    等到了門外,那人才在他耳邊低語稟報了一番。


    裴勝眼睛驟然睜大,驚得不可思議。


    “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這事可否要讓聖上知道?”


    裴勝這下也拿不準了,這幾天,為了讓皇上靜心休養,沈虞那邊的消息,他基本上都瞞了下來,隻道一切都好。


    可如今


    正當他躊躇之際,大門突然打開,裴義之寒著臉站在門口。


    裴勝暗道不好,趕緊跪下。


    “大膽奴才!竟敢私自做主欺瞞於朕!”


    “皇上,奴才該死!”裴勝匍匐眨在地上磕頭認罪。


    “到底是何事?”裴義之看向那侍衛。


    侍衛此時戰戰兢兢不敢看他,結結巴巴說道:“皇、皇上,沈姑娘她今日成親了。”


    第45章 裴義之搶親


    裴義之身形猛地一晃, 扶著門框半晌,再抬起頭來,嘴角帶著淒涼的笑, 隨後那笑容漸漸擴大, 變得狠厲嗜血。


    “她以為這樣就可以避開我了嗎?”他氣得渾身顫抖,手指在門框上用力劃出幾道痕跡, 最後咬牙切齒道:“她休想!”


    比起往日的患得患失,這一刻他突然冷靜下來, 但眼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寒冷如冰。回房換了一身衣裳之後, 便徑直抬腳出門。


    “皇上?”裴勝依舊跪在門外, 抬頭詢問。


    “今日先不與你計較, 即刻帶朕過去!”


    “是。”那侍衛領命。


    隨後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出發,等來到沈府大門口時, 許多人進進出出,個個喜笑顏開,嘴裏說著恭喜的話。門口一對石獅子也捆上了紅綢布, 裏頭吹吹打打,極是熱鬧。


    裴義之坐在馬上, 麵沉如水, 盯著這對石獅子看了一眼, 吩咐道:“去, 將府上所有紅布全部揭下來。”


    隨後翻身下馬, 大步進了門。


    沈府管家是個年近五十的老頭兒, 眼神不大好, 見他們來勢洶洶,眯眼打量了半晌才覺得不對勁,趕緊跑去裏頭稟報。但他腳程不快, 才走到半路,便被後頭跟上來的人撥到一邊。


    “閑雜人等讓開!”


    大門外迅速湧進來一隊人馬,個個身穿玄色錦衣,佩戴長刀長劍,直奔大堂。


    大堂此時已經擠滿了許多客人,多數是就近的鄰裏鄰居,這會兒見外頭來了這麽些凶神惡煞的人,不知發生了何事,眾人噤若寒蟬。


    沈虞一身大紅嫁衣被喜婆攙扶著,聽見動靜,掀開蓋頭看去,隻見兩列侍衛齊齊整整的站著,盡頭處緩緩走來一人。那人盯著她的眼神仿佛萃了火一般,灼得她有種下一刻就要燒成灰燼的錯覺。


    沈虞早就猜到他會來,原本想好的應對之策,此時見了他這般模樣,突然慌了神。她十分清楚裴義之此時定是怒火攻心,許是當了這麽些年的帝王,這股怒氣更是令人看了莫名膽寒。


    她隱隱預感不好。


    果然,他才將將走上台階,身邊的侍衛便紛紛抽出刀劍。


    “閑雜人等讓開!”


    賓客們紛紛逃竄,不過片刻,大堂便已經安安靜靜,隻剩下沈虞和段峙兩人。


    裴義之站在台階上遠遠的看著他們,眸色冷得仿佛冬日的冰淩。


    他勾唇笑了笑,卻笑意不達眼底,“阿虞,你想另嫁他人可有經過我同意?”


    沈虞嗓子有點發緊,她發現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裴義之盛怒而來,不知一會兒該是如何場麵。她努力想著法子,斟酌措辭,不想再激怒他,倒不是因為自己怕他,而是擔心他會對段峙不利。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段峙已經站了出去,“我和我媳婦兒成親,為何要經你同意?你算她誰人?若是來吃酒的,段某歡迎,若是來挑事的,恕段某不客氣!”


    裴義之冷冷的看著他,仿佛看死人一般,他身上大紅的喜袍刺紅了他的眼。他沉聲吩咐道:“來人!拿下他!不論生死!”


    不論生死那就是讓他死!


    話音一落,幾個侍衛便開始跟段峙打了起來。從大堂到院子外,最後又掠到了屋簷上,刀劍之聲不絕於耳。沈虞知道段峙武功好,可此時一人對著幾人,卻顯得十分吃力,她擔憂的看著段峙,手指緊緊攥著袖擺。


    裴義之目光緊緊盯著她,嘴角噙著冷笑,見她擔憂的模樣,心裏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一刻鍾之內我要他的命!”他繼續吩咐道。


    那幾人得了命令,招式越發狠厲起來!段峙不防,身上已經中了一劍。


    沈虞看得心驚肉跳。


    就在他漸漸抵禦不及之際,又有一人飛上屋簷。


    是龔飛白。


    龔飛白平日與段峙不對付,也不大愛管閑事,但是今日卻突然衝出來與他一起聯手。


    沈虞心裏稍稍舒了口氣。但她清楚,即便龔飛白出來相助,兩人也不是那些侍衛的對手。她看向裴義之,問道:“要如何才能放過他?”


    “如何也不會放過他,今天他必須死!”他眼裏依舊是消不下去的怒火。


    沈虞定定的看著他,“裴義之,我都已經離開六年了,也已經快忘記你了,你為何還不肯放過我?”


    裴義之心中一痛,眼角瞬間騰起了霧氣,“阿虞,你告訴我,如何才能忘記你?我夜夜夢你不得安眠,我要如何才能忘記?嗯?”


    “你知不知道,你走後我都快要瘋了,整日如行屍走肉一般,我這裏”他指這心髒的地方,“疼得快喘不過氣!”


    “阿虞,你若是記恨我當年害了沈家,我還給你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就是不可以消失,更不可以嫁給其他人,你這樣,我會死的!”


    沈虞冷笑,“裴義之,你死不死與我何幹?你當年為了你的大業心狠手辣,不顧我與你的夫妻之情,甚至利用我圖謀沈家利益。你有何臉麵來說這些?”


    “你真當這般絕情?”


    “不是絕情,裴義之,我不愛你了,我對你已經沒了情!”


    忽然,一股腥甜湧上喉嚨,忍得他難受。盡管知道她或許已經不愛他了,可親口聽她說出來,卻仍是心如刀絞般難以承受。


    他硬生生的咽下那股腥甜,狠厲道:“阿虞,沒了情又如何?總之,我不許你嫁人,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你做夢!”那廂段峙聽見了,慌忙間大吼道。


    屋簷上,龔飛白和的段峙已經漸漸體力不支,沒過已一會兒,便從屋簷上掉下來,隨即立馬被人用劍齊齊抵住。


    沈虞心口砰砰直跳,提著裙子奔過去,卻被侍衛攔下。她突然奪過那人的劍,隨後抵在自己脖頸上。


    “裴義之,他們死,我也死,他們生,我便生!”


    裴義之看她一身紅衣,提劍擋在別的男人麵前,突然低低笑起來,笑得咳嗽,笑得彎下了腰,笑得嘴角緩緩流出了血。


    “爹爹!我這輩子隻想嫁他,非他不嫁!”


    “爹爹若是不同意,女兒寧願去死!”


    曾幾何時,她也曾這般,提劍護在他身前,說過決然的話。


    他的阿虞啊!


    那個曾經滿心滿眼喜歡他的姑娘,真的不愛他了!


    他踉踉蹌蹌走過去,笑得癲狂。


    “好一個君生妾生,君死妾便死!阿虞對我果真絕情得很!”喉中又湧起一股腥甜,他抬起袖子擦拭,卻越擦越多,半邊臉頰以及脖頸都被鮮血染紅。他眼睛猩紅,臉上仍舊肆意的笑著,仿佛地獄裏爬出的厲鬼一般,陰森可怖。


    “皇上?”裴勝趕緊過來要扶他,卻被他抬手止住。


    這一聲皇上倒是令那兩人驚住了。


    “你”段峙看了看裴義之又看了看沈虞,不可思議,“你就是”


    他驚得合不攏嘴,原本猜想裴義之是從皇宮出來的人,頂多也就是個王爺或其他,卻不曾想,竟然是當今聖上。


    龔飛白的驚訝也不亞於他,愣愣的看著她們兩人,也突然收斂了身上的氣勢。


    沈虞心裏覺得對不住他們,瞞著這麽久不說,今日還讓他們陷入了這樣的境地。提著劍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裴義之,你要如何才肯放過他們?”她又問道。


    “阿虞想救他們?”裴義之眸色一寒,“你越想救,我就越想殺他們!”


    沈虞氣得牙齒打顫,將劍直指著他:“裴義之,你是個瘋子!”


    裴義之反手握著劍尖,“是!我瘋了!瘋得無藥可救!”


    沈虞見他手掌開始流出鮮紅的血,微微別過眼睛,“你到底想怎樣?”


    “跟我走!”他盯著她的眼睛,三分期待,七分祈求。


    沈虞嘴角露出嘲弄的笑意,“裴義之,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我們已經不可能了,為何不能放過彼此?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寧死也不會!”


    她說完,又把劍移到自己的脖頸上,“我說話算話,今日,他們生我便生!他們死我便一起死!”


    她寧願死也不跟他走..


    他的心仿佛被人掏出來丟在雪茫茫的大地上,被寒風肆虐,被蟲蟻啃食,被冰雪一點一點的冷凍。


    真的疼啊!疼得快要死了!


    “阿虞,你為何要這麽殘忍?你是希望我死嗎?那我死好了。”


    他突然走近,握著她的手,將劍對準他的胸口,直直的插進去。


    “噗嗤——”


    是皮肉被割開的聲音。


    隨後是無窮無盡的鮮血溢了出來,染紅了他的衣裳,也染紅了她的眼。


    “皇上!”裴勝立即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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