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呆住了,瞠目結舌。


    ……


    說了好些違心的話,但總算是奏效了。


    第二日,小七安排的人住進鳳仙居,將院子裏收拾得比之前還漂亮,不計其數的珍寶古玩送進他的院子,靈石靈藥不要錢地往裏砸。


    這些竟然都沒被扔出來。


    太醫早晨上門,陸執安安靜靜地由著他把脈,上藥,雖然仍是什麽都不吃,寧窈知道他僻穀了無需進食,也樂得輕鬆,不再管他。


    她心裏美滋滋,有著自己的一套盤算。


    她得對未來魔頭好,但又不能太好,讓他吃穿不愁也不受欺負,同時還得敬而遠之。


    等到他慢慢放下心結,用靈水幫她養大小黑心蓮,再放他出府。


    天大地大,他隨便黑化。


    這種日子過得愜意又悠閑,每天吃吃逛逛,寧窈最近學會了扮男裝出門,和小七兩個打扮成翩翩公子哥,暗衛悄悄跟著,寧窈貪玩,往往回府已是夕陽西下。


    公主府被黑幕漸漸籠罩,淹沒穹頂那一絲亮光,房簷上掛著橙黃色的角燈,給暗夜披上一層溫柔神秘的光。


    府內有一處天然溫泉,寧窈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在侍女的陪同下,披著毛茸茸的披風,穿過涼意沁人的回廊。


    今晚是小七守夜,她送寧窈到房門口:“公主夜裏要用水就叫小七,小七會在門口守著。”


    用水?睡覺用什麽水?


    寧窈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一頭霧水地進了房間,像撒歡小鳥一樣往軟乎乎的床上撲!


    吃太飽了就犯困,她踢掉鞋,閉著眼睛往床上躺,等待著熱乎柔軟被子的擁抱,卻不想,後背卻落入陌生而怪異的觸感……


    一聲男人的悶哼,嚇得寧窈倒吸一口冷氣。


    她慌忙滾到一邊,映入眼簾地居然是陵山君!


    未來魔頭!


    男人隻穿著一身純白色裏衣,臉上泛著異常的紅,黑眸冷冷地盯著她。


    “你你你……你怎麽在我床上?”寧窈縮在角落,麵色蒼白,眼裏害怕極了。


    他冷笑一聲,眼裏那層血色再一次彌漫:“這就得問你了,公主殿下——”


    就和小說裏描寫的一樣。


    陸執體內潛伏著邪惡的魔咒,魔氣橫肆,他雙眼會泛上血色,看起來觸目驚心。


    隻是……問她?


    可寧窈不記得劇情裏有未來魔頭爬床的這一段啊。


    何況他也不會是會爬床的人。


    “問我幹嘛,又不是我把你弄來的。”寧窈蒼白著一張小臉,濃密的睫毛張開小扇子,在眼底刷下層陰影。


    “公主殿下想做什麽,當然不必親自動手,吩咐一聲自然有人效勞。”他眼眸如一片死寂的深潭,唯有瞳仁處向內彌漫的血色仍在浮動。


    寧窈恍然大悟:“是他們幹的?”她表情有些懊惱,“這可不是我吩咐的。”


    男人唇邊噙著一絲冷笑,顯然是不信她的話。


    寧窈注意到,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神態也極其不自然,莫非又是被人下了咒?


    這群不省心的下人……


    “別生氣啊,我……我這就讓人送你回去。”寧窈手腳並用,從角落爬向床邊,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碰到他,盡量避開他泛著血色的眼睛。


    可是他身上威壓太盛,殺意直逼她而來。


    寧窈的手剛碰到床沿,忽然感覺五髒六腑內一陣天旋地轉,喉頭腥甜,再也忍不住,噗一聲吐出口血。


    她的蜀錦東珠鞋!


    又吐血了……寧窈好心痛,好心疼自己的血條。


    照這樣下去,她有多少血夠這麽吐的?本來就是個小菜雞,不等他黑化成魔主,她就要紅顏薄命了。


    不行,她不想死。


    寧窈轉過頭,可憐兮兮地盯著他,唇角被血染紅,破罐子破摔地瞪了一下腿,委屈道:“算了,隨便吧,反正我這條命也是你救的,要殺就殺……我就是有點不甘心,就這麽死太窩囊了。”


    她就壓在他腿上,少女腰肢柔軟,跟條被捏住的小螃蟹那樣胡亂蹬著爪子,連腰帶鬆了都渾然不知。


    男人眉目清淡,如雲間月,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那你想怎麽死?”


    寧窈擦掉血,糊了一手背,她懨懨地原地趴著,像隻被太陽曬蔫了的貓咪,哼哼唧唧道:“想吃飽了再死,不想做餓死鬼……”


    她等了會兒,見他沒什麽動作,也沒出聲,殺意始終維持在剛才的水平。


    這麽說吧,寧窈基本已經適應了,就這個程度,她還能再苟一會兒。


    寧窈緩緩從儲物戒指裏摳出來一枚紅色回血丸,老弱病殘必備,原主動輒氣血不足,這玩意兒隨身備了許多。


    她又摳出來一粒,壯著膽子問他:“這個,補血的,你要吃嗎?”


    好孩子從不吃獨食。


    “拿開。”他看這顆藥丸的眼神充滿嫌棄。


    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屍首。


    “……不吃就不吃。“寧窈也有些氣,她輕輕吸了吸鼻子,轉眼間又從儲物戒裏扒拉出一堆藥丸子。


    紅色是補血的,藍色是補充靈力的,褐色是治療心疾的,還有幾粒黑色,是外域進貢的補品,像巧克力丸,甜甜苦苦味道不錯。


    他無聲地看了會兒,臉上紅意稍退,他皺著眉盯著少女壓在他腿上自得其樂的樣子,再讓她吃下去,隻怕是要在他腿上築巢了。


    “下去。”他額上微微出汗,整個人看起來很不舒服,不知為何,看起來仍像一塊冒寒氣的冰塊,處處都拒人於千裏之外。


    “好嘞!”


    寧窈收好儲物戒,習慣性舔了舔手指,撐住床沿,剛抬起一點點,小腿肚子突然劇烈抽搐了一下,她猝不及防倒了下去……


    這一下,她挺翹的小鼻尖重重地磕在男人腿骨上,眼淚都砸出來了。


    真的很疼!


    寧窈揉著通紅的鼻尖,哀怨地朝冷眼旁觀的男人瞪一眼,“你的腿是石頭做的嗎,這麽硬……呀!”


    話音未落,他驟然發力頂起膝蓋,一股迅疾猛烈的力量推著寧窈整個向後倒去。


    在她的後腦快要撞上木質床梁時,男人及時地伸出手攔了一下。


    ——寧窈安然無恙,卻又驚魂未定地躺在枕頭上。


    美人是個魔頭!


    絕對是個魔頭!


    “你就不能提前打個招呼嗎?我的腿麻了而已……”寧窈氣鼓鼓地開口,前襟的奶白色抹胸上繡著隻栩栩如生的蜻蜓,隨著她的呼吸上下起伏,像是要撲扇著翅膀,飛進無邊幽深的夜裏。


    周遭安靜得很。


    寧窈咂巴著嘴裏那點甜,扯過被子把自己蓋住,聲音軟軟的:“你放寬心好不好?老是動殺心,也不利於養傷啊,我都說了不會對你做什麽。”


    陸執眼皮輕抬,淡漠地朝她撇去一眼。


    以她練氣初期的修為,加上比三歲幼兒更孱弱的體質,趴一會兒腿抽筋,三天兩頭吐血三升……想要對他做什麽,的確有點難度。


    何況,稍微嚇一嚇就哭鼻子,難以相信,她這樣的居然也是仙門修士。


    他輕嗤一聲。


    “別笑啊,我說真的,”她翻了個身,歪歪扭扭地趴在床上,小手托著下巴,一本正經道,“請你來府裏的方式可能不對,可是,我隻想讓你做花匠,千真萬確!”


    “為何非得是我?”他淡淡地問。


    寧窈眼睛轉了轉,玻璃似的眼珠倒映著燭火,表情有些心虛:“我說實話,你不可以殺我哦。”


    “嗯。”


    她想了想,仍是不放心地補充道:“真的?”


    男人皺眉,輕嘖了一聲:“我暫時還殺不了你。”


    寧窈心想,您可真是太謙虛了,大可不必哈。


    “唔……”得到允諾,小動物這才從窩裏探出腦袋,猶猶豫豫地說,“都說物似主人形,龍生龍鳳生鳳,那美人養出來的靈植,肯定也比其他人養出來的生得好……”


    作者有話要說:  寧窈:陸執是白的,所以我喜歡黑的。


    不久以後的魔主大人:那我去曬黑?


    (曬黑以後)


    求生欲上線的寧窈:那我就喜歡白的嘿嘿嘿。


    魔主:果然還是殺了你吧


    小公主:嚶


    5.第 5 章


    說著,寧窈小心翼翼地觀察對方,他眼中血色不知何時褪去了,殺氣警報聲沒加大。


    穩住了。


    她放心地往他那邊挪了挪,隨著動作,挽在耳後的碎發掉出來一縷,笑得眼睛彎彎,兩邊淺淺的小梨渦忽隱忽現,杏子眼裏映著影影綽綽的光點,像幽深大海裏搖曳的船燈。


    她小聲說,“反正你也受傷了,索性就在府裏養傷唄,我養著你,你養著我……的花。”


    真是小動物,得寸就進尺的那種,挪著挪著都快到他枕邊了。


    女孩身上沐浴後甜膩的杏奶香,無孔不入地四處侵襲,她笑得無知無畏,毫無心計,連繞在頸上的紅色細帶要鬆了都毫無察覺,白得刺眼,還粘著幾粒褐色的藥渣……


    “告訴你哦,最近可不太平,有妖怪到處害人,你夜裏可別亂跑……”寧窈壓低聲音,鬼頭鬼腦地嚇唬人。


    陸執看她倒像個妖怪。


    打死費功夫,留著心煩的那種。


    少女微微歪著頭,眼眸裏刷地亮了一瞬,大大咧咧地探頭出來,“咦,你眼睛旁邊的不是血,是一顆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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