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國子監的白挽瓷,像個重獲自由的牢犯剛剛出獄,一路上頂著細如牛毛的雨絲,步伐輕快,嘴裏五音不全的哼著扶玲姐姐教的曲調,渾身熨帖,一步三躍的往臨安街奔去。


    臨安街,天都最為繁華的地段,又叫不夜街,意思是這裏直到深夜,這裏聚集了五國有名的各式美食鋪子,賭坊是通宵不關門的,遠遠的看過去,一條街都掛著紅燦燦的燈籠,熱鬧非凡,人頭攢動,映得臨安街如白晝一般。


    青荇姐姐把金枝玉苑選址在這裏,也是因為臨安一條街客流量大,人來人往。白挽瓷老遠就看到了兩層小閣樓,門前粉紗紫帳,隨風飄揚,二層樓的欄杆處,掛著一個黑底紅字的匾額,寫著“金枝玉苑”,字跡透著一股風|流韻味。


    門口站著兩個手拿紗絹的女人,是飛燕姐姐和蜜玉姐姐,粉紅粉藍的輕紗,被她們舞的柔美入骨,情絲入扣。不少男人駐足,目迷流連,很快,一個接著一個的在飛燕和蜜玉的招攬下,癡癡的咧著嘴角進去。


    白挽瓷沒走前門,以免影響飛燕和蜜玉招攬客人,而是轉過閣樓拐角,依照青荇姐姐的性子,後門一般設置在右偏門,果然她轉了轉,找到了掛紅燈籠的兩頁木門,“吱呀”推開進去,比起前庭的熱鬧,後院要顯得清冷些。


    她先貓腰進了後廚,還沒進去就聞到了肉末蒸蛋的味道,抱了一碗,蹲在門檻兒,狼吞虎咽起來。


    唉,這肉末蒸蛋,還是暖衣姐姐做得最好吃,裏頭定然放了新吊的雞湯,入味極鮮,蛋也極嫩,輕輕一唆,滿口清甜的蛋香,混著肉的淳香,啊——這才是她的生活。


    暖衣進來時,便看到了鬼鬼祟祟吃得滿嘴的白挽瓷,揮著手絹兒,往她頭上一抽:“好哇,你在這偷吃!”


    白挽瓷委屈巴巴的抬頭,兩眼淚汪汪:“暖衣姐姐,我好想你的肉末蒸蛋啊,國子監食舍的飯真的太難吃了。”


    暖衣哈喲了一聲:“就算是好吃,你一下吃兩碗,不撐得慌?”


    “哪有,我隻吃了這一碗,”白挽瓷順著暖衣的目光,看向木桌上,竟然還有個空碗,裏頭被舔得幹幹淨淨的,就跟洗過似的,“這誰吃的?”


    “定是上回那偷飯小鬼!”暖衣氣呼呼道,“他一連來了好幾日了,老是偷吃,下次定拿住,狠狠打一頓!”


    白挽瓷看到後廚隻有一扇小窗,不大,看大小,也隻能容許一個半大孩子出入,看來前來偷食的是個孩子。


    “暖衣姐姐,不用煩心,我在國子監學了禁錮術,”白挽瓷翻轉掌心,口中念訣,隨手撿了牆角的麻繩,掛上了窗口,須臾片刻,那麻繩竟然隱形了,“那偷飯小鬼若再來,便可套得老老實實。”


    “哎喲喲,國子監果然厲害,你才去幾天,就會了這麽厲害的法術,”暖衣一臉欣慰的揉揉她的臉,“你青荇姐姐,一定很高興。”


    白挽瓷憨憨直笑,心想,這隻是國子監最低級的九流法術,也就能唬一唬像暖衣這種不懂修仙的人,禁錮術不需要耗費靈力,都是別的學生看不上的,頂多能套個野豬啥的,要換做是個成年人小偷,這法術就框不住了。


    在國子監呆了十日有餘,白挽瓷就學會了這個,其他的學生都已經開始操縱妖獸精靈,而她……唉,沒有靈根,沒有靈力,修煉法術的難度,簡直不亞於上青天,說起來隻有一把辛酸淚。


    “你這次出來休沐,能呆多久?我去給你鋪床,”暖衣姐姐臉上漾著笑意,拉著她的手,“手這麽涼,我給你帶的紅棗紅糖水,你是不是又沒泡?這女人可不能受寒,寒氣一入侵,手腳冰涼,要出大症候的!”


    白挽瓷連著好些日子沒聽暖衣絮絮叨叨,乍一聽,竟一點也不覺得嘮叨,反而心底湧上一股暖流,眼眶微熱道,“姐姐,我能不能不去國子監了,我……”


    她真的不喜歡國子監!她也不想要什麽修仙成神!


    暖衣姐姐一愣,瞧著她神態中的疲憊,憂心道:“怎麽了這是?修仙讀書是多好的事情,多少人求不來的機會,姐姐知道修仙很難,你且忍一忍,熬過這段苦日子,今後便是享大福的。”


    “可是我在國子監一點也不開心,”白挽瓷眼淚嘩嘩直下,“人家一看就會的法術,我要琢磨好幾天……姐姐,我這輩子不求大富大貴,做個賣煎餅的小販我也願意的,能養活我就行,我真的不喜歡修仙,也不想成什麽神,我就想陪在姐姐身邊……”


    “說什麽胡話!”暖衣連忙捂住她的嘴,“你可別叫青荇姐姐聽見這話。”


    金枝玉苑十二個姊妹中,青荇出生就是官宦家族,年長到十三,結果家道中落,不得不賣了她,成了一個伺候男人的下等雛妓,熬了這些年,才帶著她們幾個姐妹出頭。這輩子她最遺憾的便是沒能繼續讀書修仙,心知自己這輩子是不能了,才把所有的寄托,放在阿挽身上,指著她能讀出一條門路。


    白挽瓷愣愣的望著樓梯間,站在台階上的青荇,顯然她已經把剛才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青荇抿著唇,臉色冷得如同寒冬臘月,幾步快上來,揚著手,直接給了白挽瓷一個清脆的大嘴巴。


    白挽瓷從小便有些怕青荇的,闖了簍子,別的姐姐隻是說她,而青荇是會揍她的。不同於其他的姐姐,青荇總是如那些古板的夫子一般,勸她一二三四五六七好多規矩。不過,大多數時候,青荇也隻是打她屁|股,象征性的捶一捶她的背,卻從未如此,當著麵,迎頭就是一巴掌。


    這巴掌,打得白挽瓷寒心涼骨。


    多日積攢的情緒,宛如洪水決堤,一瀉千裏。白挽瓷淚痕滿麵,不管不顧的吼道:“你憑什麽打我!我本就不想做勞什子公主伴讀,也不想修那破仙,都是你逼我去的!你自己想修仙,你便去罷,何苦強迫我!”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國子監過的是什麽日子!每日都受著那些人的冷眼,強撐著精力,還要裝模作樣的笑著,嘴上說是不在乎他們笑話自己,可心能騙人嗎?也是會難過的啊!就算心髒再強大,可還是會痛的啊!


    青荇目瞪如鈴,勞累數日,眼眶滿是血絲,高高的揚著手,胸|脯上下起伏,喘的厲害,一手扶著欄杆,麵白如紙,竟沒半點血色:“你以為你修仙是為了我啊,我這份苦心真是白眼狼給呑了,日後國子監你想去便去,不去便罷,無人再管你,你去尋你的開心和自由吧!”


    她摔下這話,身子一扭,咚咚咚的下樓去了。


    白挽瓷腫著臉,恨意滿滿的衝樓下喊:“我就不修仙!我樂意!”


    暖衣扯了下白挽瓷的袖子,哎唷哎唷道:“你們這是又幹什麽呢?這一個月,我們風|塵仆仆的從洗沙城搬遷到天都,陪你讀書修仙,這份心你如何不知道?青荇這一月就沒怎麽合眼,忙著打點天都官府,腆著笑臉,伺候那些官大爺,夜夜不得空閑。你以為她讓你修仙,是為了她呀,她是想讓你以後能體體麵麵的生活,不想讓你和我們一樣,過半輩子侍候人的苦!”


    第23章 怕鳥症   鳥鳥鳥鳥鳥!我最怕鳥了


    這是白挽瓷第一次聽暖衣說這些事。她以為金枝玉苑搬到天都,不過就是騰挪個地兒,哪有那麽麻煩。如今才知道,原來要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紮根,少不得與當地官府禮尚往來,虛與委蛇。


    她靜靜的站在憑欄處,耳邊時不時傳來女人的嬌喘聲,偶有男人氣急敗壞的出來,嫌棄姐姐伺候得不好,便聽見青荇軟著嗓子,好言好語的去斡旋,所言所語,沒有半分和她吵架時的嚴厲,隻有低三下四,求五央六的,即便如此,還是少不得聽那男人一頓臭罵,用極其惡毒肮髒的話,狠狠糟踐一回,才甩著袖子走了。


    身邊暖衣歎氣道:“咱們生來孤苦,無一技傍身,又沒有家庭庇佑,後半輩子該有多難,你知道嗎?”


    “我看街邊賣煎餅的老婆婆,活得也挺好啊,”白挽瓷抽嗒嗒的哭著,兩隻眼睛腫的像核桃,半邊臉也腫得飛起,她胡亂的抹著臉,“難不成,這人一輩子的出路,就隻有讀書修仙成神麽?”


    暖衣一邊歎氣,一邊用手絹,擦她臉上的淚痕:“你當那婆子賣煎餅是容易的?人家半夜就得起來趕製食材,還要忍受惡霸吃霸王餐,野混子也要來收保護費,倘若天下大雨,無人買餅,她這一日功夫,便白費了,又或者對麵來個做餅比她好吃的搶生意,你當如何?你連起個早床,都哼哼唧唧,吃得了這苦?再者,你脾氣衝動,倘若客人吃的不滿意,又或者假借吃出蒼蠅賴賬找事,你忍得了嗎?”


    白挽瓷聽了,半分反駁的話,竟也想不出來。


    “我自知修仙辛苦,可修仙這份苦,隻是一時,吃是值得的,其他的苦,比這份苦,還要苦萬倍,而且得苦一輩子,”暖衣眼中的蒼老轉身即逝,伸手替白挽瓷擦拭淚痕:“這是姐姐們活了大半輩子,才得來的經驗,可惜人不能重活啊,半生得來的經驗,不過如糞土,想著能在你們身上應驗,倒也無憾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暖衣轉身走進了後廚,叮叮當當煙熏火燎的忙活起來。


    白挽瓷呆站了半晌,到底也是沒告訴暖衣,她沒有靈根,修煉困難,被同窗恥笑的事情。


    十二個姐姐為生活已經如此辛苦,何必又在她身上聽到這等糟心事?都在受苦,誰又比誰更苦?她垂著頭,再聽不下去熱鬧歡快的琵琶古箏鼓聲,悄無聲息的從後門出去了。


    大街上遊走許久,忽然發現,天大地大,竟無一處,可以容她躲藏一會兒,哪怕是個橋洞,逃避一會會也好。


    終究,她還是在國子監封門之前,垂頭回了寒舍。寒舍並未點燈,安桃也不在,想來她還在藏書閣溫書。


    這一|夜,白挽瓷輾轉難入眠。


    繼續在國子監努力,似乎毫無出頭之日,回金枝玉苑,委身陪他人側,終究也不是良策。這才十五歲啊,她怎的覺得,生活竟是件如此困難的事?當真是越長大,世道越艱難。


    失眠到天亮,白挽瓷聽著寒舍驟響的叫早魔音,呆呆起床,心想不如去寒舍後麵的十裏桃林,練一練法術,好歹努力試一下,倘或老天開眼,又讓她長出靈根來呢?


    帶著這份天真的期待,白挽瓷打著哈欠,來到霧氣蒙蒙的十裏桃林。讓她驚奇的是,這麽早,十裏桃林竟已經滿滿當當,好多身穿校袍的人,無一不是在低頭勤練法術。


    她抱著書簡,茫然無措的站在十裏桃林間,樣子與旁人的專注,顯得格格不入。左看右看,總算在正中央,找到了一個還空著的地方,沒人練法。她便走了過去,像模像樣的打開書簡,跟著默念了一句上麵的術語,依葫蘆畫瓢,憑空開始比劃手勢。


    意料之中,旁人已經凝結出法陣,而她麵前,空空如也。白挽瓷挫敗的歎了一口氣,想說是不是咒術記錯了,正要低頭再看一眼術語,身後卻傳來一個熟悉且刻薄的聲音。


    “白挽瓷,你在我修煉的地盤做什麽?”


    白挽瓷彎著腰的身子一僵,心想怎麽哪裏能碰見雀翎,淡淡的回了一句:“這裏也沒有插著標牌,寫著雀翎專屬吧?”


    雀翎下巴往上一抬,強勢道:“我|日日在這裏練習,十裏桃林,誰不知道這是我的修煉專屬之地?”


    白挽瓷半蹲著,撿地上的書簡,溫吞道:“這方圓十裏桃林都是你的?公共用地,總要講先來後到吧。”


    雀翎望著她手中的書簡,哼了聲,眼底毫不掩飾譏諷:“就你還練什麽?連靈根都沒有,別白費力氣了,聽說你在勾欄長大,不如回去,多練練那些勾|引男人的東西好了。”


    白挽瓷靜靜的看著雀翎,一張一合的嘴,總覺得她哈出來的一口氣,都帶著惡毒。雀翎沒有停嘴,一口一個勾欄的說著,旁邊不少練法的人,都投來了看戲的目光。


    “你繼續說。”白挽瓷緩緩站起身,手悄然握緊地上的一坨泥土,揉搓成丸。


    雀翎哈哈笑起來,白挽瓷手指一彈,泥丸飛進她的嘴裏。


    “啊——呸呸呸!你往我嘴裏扔了什麽?”她兩眼瞪圓了,彎腰扣嘴的吐起來。


    白挽瓷拍了拍手,平靜的聳肩道,“我這人吧,長在勾欄,出身下賤,自小就有個毛病,就是喜歡挖鼻屎,收集起來,然後找個靈氣寶地,埋葬我的鼻屎,射進你嘴裏的泥丸,是我攢了一年的鼻屎,正要葬呢。”


    一聽是鼻屎,雀翎奪過身旁同窗帶的水囊,咕嚕嚕的開始漱口,又吐又嘔,圍著看戲的人,也不禁捂住了鼻子,紛紛作惡心狀。


    白挽瓷抱著書簡,歪頭看雀翎:“雀翎公主,我鼻屎的味道,好吃嗎?”


    雀翎漱了十幾遍,方才擦著嘴,抬起頭來,滿臉陰毒的盯著白挽瓷:“白挽瓷,你算是惹著我了。”


    複而,她緩緩抬起手,口中念訣,空中開始凝結一團火,火中浮現幾隻半人高的雀鳥,張著嘴,發出尖銳的嘶鳴聲,看戲的同窗,不免驚道。


    “這不是火鷲嗎!雀翎竟然能憑空召喚此等妖獸!”


    “去!”雀翎眉心凝神,對三隻火鷲,喝出口令。那三隻渾身帶火的火鷲,尖嘯著朝白挽瓷衝了過去。


    鳥鳥鳥鳥鳥!


    白挽瓷身子骨登時嚇軟了,她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鳥類這種尖嘴動物,那是她的童年陰影啊!


    在那個鬧饑荒的年代,白挽瓷被遺棄在一個農戶的水缸裏,求生的本能讓她拚命爬出水缸,一抬頭,就看見了滿天空盤旋著的食腐禿鷲,朝她俯衝下來。


    那食腐鷲鳥,一口就啄掉了她頭頂的一撮毛。要不是過路的扶玲姐姐,用琴音喝退了食腐禿鷲,才從群鳥的嘴下,救下了她。


    自那以後,白挽瓷頭頂斑禿了好一陣子,其他姐姐還因為此事,笑話了好久。流媚姐姐總是嚇唬她,說她一輩子都長不出頭發來,就跟上了年紀的中年大叔一樣地中海。害得她戴了好幾年帽子,要不是後來頭發長出來了,差點因此自卑一輩子。


    心底對鷲鳥的莫大恐懼,使得白挽瓷捂著頭,在十裏桃林裏瘋狂逃竄。雀翎指揮著火鷲,在後頭追。白挽瓷拚命跑,她就拚命追。


    要死了!要死了!


    白挽瓷欲哭無淚的往前跑,身後的空氣都是灼熱的,燙得她都聞到了自己頭發的焦糊味,不要啊,她的秀發,日日打理嗬護的……


    “砰!”


    她沒了命似的跑,不想一頭撞上了一人的後背。


    疼得白挽瓷眼眶含淚的抬頭,那人轉身,便迎上了一雙淡漠至極的眉眼。


    顧……顧少卿?


    顧少卿才回頭,就見三隻火鷲撲過來。他揮了一下袖子,一道水幕,憑空而起,瞬間把三隻火鷲,裹挾包了進去。


    氣勢洶洶的火鷲遇水包裹成團,登時變成三隻落湯雞,浸滿水的翅膀,也揮不動了,啪嗒幾聲,掉落在地,萎靡的叫喚。


    隨後趕來的雀翎,見顧少卿輕飄飄的一道水幕,便化解了她的三隻火鷲的力量,眉頭一皺,生氣道。


    “顧少卿,你為何幫白挽瓷!”


    聽見名字,顧少卿才低頭一看,隻見一紅衣女子,蹲在他的腳邊,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兩手還拽著他的袍角,可憐兮兮道。


    “別啄我,別啄我,別啄我。”


    顧少卿:……


    雀翎飄然落地,見她瑟縮在顧少卿的腳邊,距離之近,還碰到了他的校袍。


    那種勾欄賤院裏的臭女人,居然……居然……她氣得又是一道口訣飛出,指使火鷲,想撕爛白挽瓷的臉。


    顧少卿冷眼喝道:“雀翎,國子□□止同窗私鬥。”


    雀翎聞言,收回口訣,恨恨道:“顧少卿,是她搶我修煉的地方,還往我嘴裏射……鼻……泥丸!”


    白挽瓷見那三隻火鷲不成氣候,這才鬆開顧少卿的袍角,聽見雀翎惡人先告狀,便從顧少卿身後探出頭來:“是你嘴臭先罵人的!”


    雀翎跺腳道:“是你那日先扯我衣領子!”


    “誰讓你先罵我們公主的!”白挽瓷再次從顧少卿身後探出頭來。


    雀翎礙於顧少卿在,所有髒話全憋回去了,漲紅了臉道:“你你你你……不講道理,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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