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融一夜成名。


    朝中百官,京城高門,無不聽說了這個名字。


    據說皇長子家的三郎,給皇帝建策,讓朝廷與西突厥結盟,這也就罷了,他還主動請纓,願意代朝廷出使塞外,遠赴西突厥,促成盟約。


    許多人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人瘋了。


    西突厥是想去就能去的?先不說摩利可汗會不會見朝廷來使,且說這一路風沙漫天,光長途跋涉就能去了半條命,想要建奇功出頭,這樁奇功卻不是那麽容易建的,動輒得拿命來換。


    你出使西突厥,去跟那些茹毛飲血的化外蠻夷結盟,還不如去說服蕭豫重新歸順朝廷呢,起碼後者本來就是漢人,也懂中華禮儀。


    年輕人啊,太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短短數日,皇帝禦案上的奏疏就堆了高高一疊。


    有怒斥賀融異想天開的,有勸說皇帝聽信孺子狂言的,也有語氣溫和稍微一些,說賀融的建策出其不意,有些可取之處,但還須細細斟酌。


    更有重提賀融身世的,說他生母身份微賤,又因母獲罪,自小長於鄉野,囿於見識,雖有皇孫血統,卻不可能提出卓有遠見的建言,事關國政大事,請陛下三思慎重雲雲,隻差沒明說賀融從小沒讀過什麽書,胡言亂語,張口就來,讓皇帝不要輕信了。


    皇帝隻覺有趣,不怒反笑,竟還笑出聲來,引得旁邊馬宏一陣心驚肉跳。


    “你說,一個身無官職的孺子之言,為何會引起這麽大的反響?”


    馬宏小心翼翼:“小人猜,他們興許是覺得三公子沒有官職,不能妄議朝政?”


    “不對。”皇帝搖搖頭:“自打朕讓皇長子一家回京之後,這水是越發的渾了。他們隻是在拿賀融試探朕,看朕對他的態度如何,由此可以推測朕對皇長子的態度。”


    馬宏心頭一驚,隨即露出迷糊之色:“這……也太繞了吧?恕小人不懂。”


    “所以你當不了官。”皇帝嗬嗬一笑,看起來心情還不錯,“朕不接立太子的茬,他們現在也學乖了。”


    他隨手又拿起一封奏疏,看了幾行,微微頷首:“嗯,這個說得還不錯,就事論事,提議朝廷不僅可以派人出使西突厥,也可以同時派人出使東、突厥,若能兩邊結盟,自能對蕭豫形成包抄合圍之勢,將其孤立。誰寫的?”


    皇帝又翻到前麵看署名:“薛潭,鴻臚寺典客署丞?你聽說過此人嗎?”


    馬宏之所以能以不到四旬的年紀就得到天子如此青睞,他過人的記憶力也是原因之一,聞言想了想,就道:“薛潭薛魚深,小人記得,他好像是前朝名臣薛舟的後代,隻不過薛家到了他這一輩,已然沒落了,當初他考進士,名次原本是靠後的,還是陛下聽說他的高祖之名,特地將他拔擢到前十名以內。”


    皇帝也想起來了:“是了,還有這段淵源,不過這薛潭上任之後,也無過人之處,就這封奏疏,還算說得中肯而已。”


    馬宏湊趣笑道:“薛舟畢竟是青史留名的名臣,不過這薛潭也算沒辜負您的慧眼識珠和知遇之恩了。”


    皇帝搖搖頭,有些遺憾:“與其祖相比,這個薛潭還是差之甚遠了。”


    馬宏見皇帝今日興致頗高,便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陛下這是打算采納薛潭的建言?”


    否則怎麽不誇別人,獨獨誇獎薛潭?


    皇帝不答反問:“你也覺得賀融說的那些話,是不知所謂,急功近利之言嗎?”


    馬宏一愣,思索著措辭,慢慢道:“小人頭一回見到三公子,是奉陛下令,與齊太醫一道去竹山縣探望魯國公,魯國公兒女眾多,小人一開始也未特地留心,但後來三公子說的一番話,令小人印象十分深刻。”


    “哦?”皇帝果然被挑起好奇心。


    馬宏:“當時蕭豫、樂弼接連謀反,魯國公問起形勢,小人便說了說,誰知三公子就問我,陛下是否提過和親之事?”


    皇帝大感興趣:“他怎麽知道的?”


    馬宏:“是啊,後來小人也奇怪,三公子說,他們一家被貶為庶人,本來就不應該過問朝廷大事,小人在陛下身邊伺候,不會連這點忌諱都不懂,但小人不僅說了,還說得詳盡,肯定是有什麽事情需要他們去做,所以他就想到了,朝中可能有人提過和親,陛下也有這方麵的意向。”


    他看了皇帝一眼,見對方沒有不悅之色,方才繼續說下去:“經此一事,小人就覺得三公子為人十分細心,尤其觀察入微,這樣的人,一般來說不可能衝動行事,他必然深思熟慮過,才會說出來。”


    皇帝微微頷首:“這些天,他算是出大名了,朕看半個京城的人都快認識他了。”


    馬宏忍不住笑。


    皇帝瞥他:“你笑什麽?”


    馬宏:“小人是笑,恐怕三公子並不想要這種名聲,因為那些人都在背地裏喊他傻子,賀三傻。”


    皇帝:“……”


    ……


    “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頭的人都怎麽說你?說你傻,說你為了榮華富貴,連命都不要了,還說你為了邀名,故意給陛下出了一個劍走偏鋒的計策,好趁機出風頭……”


    楊鈞絮絮叨叨,從魯國公府大門口一直念到他那間胭脂鋪子,又從鋪子一路念到酒館。


    賀融隻覺得耳邊有一萬隻蒼蠅在飛,兩耳被他念得麻木,連麵部表情都僵了。


    “衡玉。”


    “三郎,你別不當回事,除了京城,你還去過哪裏?你身體不如常人,萬一路上病倒……你想說什麽?”楊鈞覺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賀融真心誠意地建議:“我覺得你經商太可惜了,可以考慮去兼任媒婆,保管三寸不爛之舌促成無數對金玉良緣,連朝廷都要給你頒一塊禦賜冰人的牌匾,自此流芳百世。”


    楊鈞怒道:“我在為你煩惱,你還消遣我!”


    賀融拍拍他:“我知你的好意,但我在家已經被五郎念得兩耳冒油,實在不想出個門也被人念叨了。”


    楊鈞沒好氣:“你知不知道那些長舌之輩都喊你什麽?”


    賀融:“知道,不就是賀三傻嗎?”


    楊鈞:“……”


    賀融:“這不正好?要是他們都覺得我不傻,以後我想坑個人,豈不很難?”


    楊鈞:“……”


    賀融:“他們說我傻,無非是他們對突厥知之甚少,方才覺得可笑,若真有人與突厥完成差使,這些人又該換一套說辭了。”


    楊鈞:“那你有沒有考慮過路上遭遇不測?”


    賀融:“到時我已經死了,死人是聽不見詆毀的,更是隨便他們說了。”


    楊鈞氣結:“怎麽橫豎都是你的理?”


    賀融:“此事還未有定論,你現在操心過早,到了。”


    楊鈞顧著說話,壓根沒注意看路,被他拉得急停腳步,茫然抬頭。


    這是一間再尋常不過的酒肆,但因它座落在陶成子茶館隔壁,連帶生意也好了起來。


    楊鈞皺眉:“你還真要請那酒瘋子喝酒?”


    賀融嗯了一聲:“我答應了的事,從來不反悔。”


    兩人步入酒肆,堂子不大,一眼就能盡收眼底。


    昨日剛剛認識的那個薛潭,正坐在窗邊,樂嗬嗬朝他們招手。


    對方留了一把絡腮胡,把臉都遮去大半,唯獨一雙眼睛透著靈動灑脫,稍稍能看出些特質來。


    楊鈞盯住他麵前那幾個酒壇子,一臉不爽:“我覺得他看我們的眼神,像在看冤大頭。”


    二人走過去,薛潭還熱情地起身迎接,對賀融笑道:“我等了你一上午,還以為你要食言了!”


    楊鈞沒好氣:“明明說好請石凍春的,你卻叫了雙福到,待會兒我們可不會付賬。”


    薛潭笑盈盈:“那也無妨,反正我知道三公子家住何處,到時候上門討要酒錢就是。”


    楊鈞跟人生意往來,也見過不少無賴厚臉皮,卻沒見過一個把厚臉皮發揚得如此光明正大的。


    他們倆說話時,賀融已自顧自倒了一杯,拿起來嗅了嗅,不明白為何有人如此嗜酒。


    他低頭淺嚐一口,微甜,但更多泛著酸,賀融是喜好甜食,但不喜歡酒水的味道,皺了皺眉,還是擱下。


    “你每次就這樣醉醺醺地去當差?”賀融問道,有點不可思議。


    上回薛潭說自己是孟學士的學生,他就知道賀融一定會去打探自己的身份,聞言也不意外,笑嘻嘻道:“鴻臚寺差事少,我又不需要上朝,隻要每日將差事完成便是。喝酒不會誤事,多喝點有什麽不好?改日我與三公子一道出使西突厥,路上若是少了酒,我還不習慣呢!”


    “……”賀融靜默了好一會兒,確認自己的耳朵沒有出毛病:“我何時說過要與你一起去西突厥?”


    薛潭挑眉:“你知道鴻臚寺典客署的職責嗎?”


    賀融:“掌四夷朝貢,給賜送迎外賓,但東、西突厥不是外賓,也不會吃你這一套的。”


    薛潭有些得意:“我會突厥語,我敢說鴻臚寺中,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突厥習俗了。”


    賀融一怔:“就算如此,你為什麽要去西突厥?人人都說我在嘩眾取寵。”


    薛潭:“我也聽說了,他們還為你取了別號。”


    賀融:“……這句可以不用加了。”


    薛潭一笑:“聽說陛下年輕時,性情外放,鍾愛冒險,哪怕如今上了年紀,本性總還留著一些的,這等成敗未知,火中取栗的建言,他十有八、九是會答應,而且就算失敗了,對朝廷也沒什麽損失。而我呢,我也想博一個前程,說不定將來還能留名青史呢?”


    楊鈞撇撇嘴:“靠喝酒留名吧?”


    賀融看著薛潭,似在打量他的話到底可信度有多少,薛潭也不遮遮掩掩地任由他觀察,一麵舉起手中杯子,主動碰了碰賀融身前的酒杯。


    “三公子意下如何?”


    賀融:“如果陛下答應了,我會請求陛下同意,帶你同行。”


    薛潭咧嘴一笑:“多謝三公子,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


    連喝了賀融三天的酒,還特地往貴裏點,賀融嘴上不說,心裏其實還是有點心疼的,他剛拿了楊鈞的分紅,轉頭就要將這分紅花得一幹二淨,要是薛潭言不符實,賀融想著到時候一定要讓賀湛去把人揍一頓,讓他還錢。


    好在薛潭的確是有點本事的,他從鴻臚寺中搜羅了一堆西突厥的資料,重新謄寫一遍之後交給賀融。


    本朝建國之後,與西突厥從未正式友好往來,從前都是以打仗的形式來打交道,這些資料多是前朝流傳下來的,因年代久遠,很難辨別真假,薛潭特地將存疑的地方一一進行注解,又加上自己的想法,讓賀融眼前一亮,覺得自己那幾頓酒,總算沒有白請。


    這期間,賀融讓楊鈞去打聽薛潭家裏的情況,這本不是什麽秘密,楊鈞很快就打聽到了。


    薛家自前朝出了位名臣之後,子孫幾代平庸無奇,加上改朝換代,薛家逐漸沒落,到了薛潭父親這一輩,已經是普通的耕讀人家,別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祖上還出過這麽一位大名人。


    薛潭自小頑劣,讀書寫字樣樣不行,攆雞捉狗樣樣精通,到了十歲上,他的母親去世,父親又另娶了新人,後母生了兒子,薛父就將滿腔父愛都傾注到小兒子身上,後母還打起讓小兒子繼承家業的主意,攛掇薛父與薛潭反目,薛潭年輕氣盛,不願將就憋屈,直接就摔門而出,分家自立。


    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賭一口氣,薛潭竟發憤圖強起來,還考了進士,在鴻臚寺當官,這本是一樁美事,按理說薛父知道兒子這麽爭氣,兩人也該和好了。


    誰知薛家這一代祖墳冒了青煙,出息的孩子一個接一個。薛家小兒子,也就是薛潭那個異母弟弟,比他還更爭氣,晚了薛潭幾年考進士,不僅中了,還是頭名的狀元,如今在翰林院任學士,負責為天子起草詔書,可謂年少有為,春風得意。


    薛潭的繼母也因此越發瞧不上薛潭,薛潭父子的關係自然沒能修複,反倒更加惡化,在鴻臚寺也不像在翰林院那樣被人看好前程,久而久之,薛潭還染上嗜酒的毛病,平日裏出門都要帶著酒氣。


    這些事本不是秘密,當年薛潭的弟弟中狀元,京裏傳得沸沸揚揚,都知道了他們家這段往事,許多人就像現在嘲笑賀融不自量力一樣地嘲笑薛潭,說他不孝的也不在少數,這可能也是導致薛潭遲遲得不到升遷的原因。


    賀融大約知道薛潭為什麽寧願冒險跟他去西突厥了,無非是蟄伏許久,心頭那一口氣還沒消。


    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澆之,世間大不平,非劍不能消也。


    從某方麵來說,賀融覺得自己跟薛潭,的確是有些相似的。


    皇帝那邊的旨意遲遲未下,轉眼就過了五月,時時有新鮮事物可以談論的京城人,漸漸淡忘了這件事,連茶餘飯後都不再提起。


    賀融並不著急,他依舊有條不紊地準備一切,他與薛潭討論之後,都覺得皇帝極有可能同意出使的事,但天子有天子的考慮,所以還需要等待時機。


    這一日,正好夏至,崇文館放了假,賀湛也輪到休沐日,兄弟幾人聽說京城東市有夏麥百戲看,就相約上街。


    但他們還是低估了京城人的熱情,小小一個夏至,也非中秋元宵那樣的大節,街道上居然也接踵摩肩,人山人海,兩旁的小攤販掛滿了五色粽子和麥穗,還有的在折扇上畫滿各種奇趣圖案,吸引小孩兒駐足觀看,目不轉睛。


    因時下還有在夏至吃餅吃麵的習俗,那些食肆麵攤更是將這種熱鬧發揮到極致,打鹵麵、炸醬麵、麻油拌麵,各式鮮香在空氣中混雜,哪怕原先肚子並不餓的,也不由得要咽口水。


    更不要說還有各種去上香的,祭祀的,走親訪友的人,幾乎將所有街道都塞得滿滿當當,擠不出一點縫隙來。


    賀穆他們萬萬沒想到京城的夏至會是這等場景,印象還停留在竹山縣時過夏至的情形,家家戶戶頂多應景吃一碗麵之類,幾個人原是走在一塊的,結果一不留神就被衝散了,餘下賀湛掛心賀融腿腳不便,緊緊拽著他的胳膊,這兩兄弟僥幸還在一起。


    勉強擠到一塊還能喘息的角落,賀融忍不住出了口氣,剛剛人群一番推搡擁擠,讓他額頭上都冒了一層薄汗。


    “還好出門前頂住嘉娘的央求,沒帶她出來,不然肯定是顧不上她了。”他對賀湛道。


    賀湛也有些後怕:“可不是,方才我差點都被擠倒。”


    兩人也不再往前走,索性就沿著街道兩邊的攤檔逛起來。


    這裏賣的多是些姑娘家喜歡的胭脂水粉,發釵頭花,又有些新奇可愛的小玩意,顧客也多是結伴出門的年輕女郎為主,有些帶著冪籬,有些則沒有,就這麽敞開修長的脖頸,在烏發如雲下露出白皙柔嫩的風光,撲麵而來的青春氣息,令路人忍不住將目光投注過去,卻不是猥瑣低俗,而是純粹欣賞的心情。


    這一塊人不算多,還有閑逛漫步的餘地,姑娘們柔聲細氣,兄弟兩人也能用尋常語調閑聊,不必提高聲調。


    賀湛與兄長說起自己在北衙當值時遇上的趣事,說宋蘊現在見了他就掉頭走,不敢再與他當麵起衝突,說張澤是個活寶,每日就惹陳百夫長發飆,然後加倍被罰,連累自己也成天挨訓,但他表現不錯,所以陳百夫長還是任命賀湛當了一個十人小隊的隊長,帶著小隊輪值巡守皇城。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賀融也沒打斷他,聽到耳中,俱都化為嘴邊的微微笑意,弧度不明晰,需要端詳才能看出來,但賀湛看在眼裏,知道三哥喜歡聽,就越發多說了些。


    他們麵前的攤子,賣的是些絹花頭飾,有些用了兔毛,做成毛絨絨的形狀,攤主見賀融駐足觀看,就賣力推銷起來。


    賀融拈起一枚,問賀湛:“你覺得,姑娘家會不會喜歡這種?嗯,也不是姑娘,應該是婦人才對。”


    “啊?”賀湛傻了一下,他以為三哥想給阿姊買,但聽形容又不像。


    難不成三哥有了傾慕的人?還是個已婚婦人?


    賀湛被這個猜測震住了,頓時有些不好。


    “啊什麽啊?”賀融瞥了他一眼,不知他在胡思亂想什麽,“我說真定公主,她生於長安,長於長安,一定很懷念長安的一草一木,乃至少女時經常佩戴把玩的玩意,隻是不知道她年輕時到底喜歡什麽,隻能靠猜了。”


    賀湛鬆了口氣,心道真是嚇死個人:“我也不曉得。”


    其實賀融也沒指望他回答,轉眼就跟攤販主人聊了起來,詢問如今京城物價,聊起民生。


    攤販主人見他買了好些,心下高興,不介意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訴起苦,說現在東西越來越貴,隻因年前朝廷打反賊,又跟突厥開戰,不知怎的,連糧價也飛漲起來,其它東西自然跟著漲,日子眼看就要不好過了。


    賀湛沒弄明白:“邊疆不寧跟糧價飛漲有什麽關係?”


    賀融解釋道:“邊疆不寧,則人心不定,許多人,尤其是糧商,會趁機囤糧,以便戰爭時可以賣出高價。糧價一漲,用糧食釀酒的酒價也會跟著漲,其餘像茶、糖等等,都是一條繩子上栓的,難免受到影響。”


    賀湛恍然:“但現在樂弼已經伏誅,蕭豫偏居一隅,根本成不了氣候,為什麽這些人還會覺得有打仗的可能?”


    “你覺得蕭豫成不了氣候?”賀融搖搖頭:“其實很多時候,商人走南闖北,對有些事,反倒要比朝廷敏銳。當時樂弼還沒反的時候,楊鈞就曾說過,楊家察知危險,及早從靈州退了回來。”


    賀湛若有所思。


    他生性並不盲從,但一個人少年時,總要有個人在前麵指明方向,不是父親,就是老師。在賀湛生命裏,充當了這個角色的人則是三哥賀融。


    即使賀融也比他大不了幾歲,但他的確從三哥身上學到了許多東西,受益匪淺。


    賀湛正要說話,卻見三哥忽然拉著他往旁邊走。


    他心中奇怪,下意識扭頭,循著賀融的目光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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