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啟發她。問:“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做好事的?”


    我這樣一問,她就好回答了,而且回答得很準確。


    “1964年。”英姑說。


    “那時候你多大?”我問。


    “17。”英姑說。


    英姑告訴我,那時候國家還沒有實行計劃生育,給她的感覺是天天有人生孩子,而且那時候醫療條件有限,基本上就是在家裏生,經常出現“一死兩命”的情況,就是母子雙亡的情況,於是,大隊書記就找她談話,說她初中畢業,有文化,人也靈光,想讓她當接生員。


    “你願意了嗎?”我問。


    “不願意,”英姑說,“不敢。自己還是個小姑娘,什麽都不懂,害怕,哪敢做這個呀。”


    “後來呢?”我又問。


    “後來書記做工作,說這是為人民服務。”


    “你願意了?”


    “還沒有,”英姑說,“還是不敢。”


    “再後來呢?”


    “再後來書記又做了我媽的工作,我媽讓我去了。”


    “你媽怎麽說?”我問。


    “媽媽說這是做善事,應該去。為了不再發生‘一死兩命’,應該去。”


    “所以你就去了?”


    “是的,所以我就去了。”


    “你媽媽是黨員嗎?”我問。


    “不是,”英姑說,說得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我媽媽吃齋信佛。”


    “她對你的成長有影響嗎?”我問。


    “有影響,影響很大。”英姑說。說得很肯定。


    英姑告訴我,她生於1947年農曆2月19,媽媽說這天正好是觀音菩薩的生日,所以從小就要她多做善事。英姑說媽媽給她印象最深的是土改那年,農民去地主家分東西,別人都要衣服要家具要農具要牲口,隻有她媽媽抱回來一尊觀音菩薩。那時候英姑剛剛記事,好像是第一次這麽清楚地記得一件事情,所以印象特別深。


    英姑還說她媽媽就總喜歡做善事。新政府剛剛成立的時候,沒有人做飯,她媽媽就主動去幫著當時叫做“寶四區”的政府做飯。


    “你什麽時候入黨的?”我問。


    “1966年。”英姑說。


    英姑告訴我,經大隊書記和她媽媽的一致做工作,1964年,初中畢業的曾柳英成了當時被叫做上星大隊的義務接生員。由於工作努力,後來被派到沙井醫院學習了20多天,成了正式的接生員。1965年,由於她工作態度好,技術精,親手挽救了不少生命,贏得了大家的信任,於是,被推舉擔任大隊婦女主任兼團支部書記,次年,英姑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那一年,曾柳英剛剛19歲。


    “那你差不多有40年黨齡了?”我說。


    英姑笑,像是聽了表揚不好意思地笑。


    “你媽媽支持你入黨嗎?”我問。繞著問。


    “支持,”英姑說,“媽媽講共產黨都是菩薩心腸,阿彌陀佛,盡做善事,跟他們吃齋念佛的一樣,這樣的黨應該參加。”


    在後來的采訪中,曾柳英對我說,這輩子對她影響最大的是兩個人,一個是當時介紹她入黨的上星大隊黨支部書記,另一個是她的媽媽。如果不是受媽媽的影響,那麽她就不會從小熱衷於做善事,做好事,不計較個人得失,那麽她就有可能是另外一個人。而如果不是大隊書記,她就隻能是一個善良的農村鄉鎮婦女,不可能從事在當時非常有實際意義的接生員工作,更不可能成為大隊婦女主任和團支部書記,當然也就不可能那麽小小年紀就成為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英姑說,如果那樣,那麽她就隻能在小範圍做一些小的善事,而不可能在那麽大的範圍做那麽大的善事。英姑自豪地告訴我,現在他們這裏四十歲左右的人很多都是她親手接生的,積德呀。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問一個敏感一點的問題。


    我問:“你覺得入黨和不入黨對你做善事做好事有影響嗎?”


    “有影響。”英姑回答。


    “不都是做好事嗎,有什麽影響?”我問。明知故問,就像水鈞益對接受他采訪的外國元首提問一樣。


    “那不一樣,”英姑說,“沒有入黨,我隻想著潔身自好,自己做好事,行善積德。入黨了,我就不能光想著自己了,就不僅僅是潔身自好了,就有了一種責任了,就想著維護黨的形象,就要在更大的範圍內做更多的好事,就要團結一批人,影響一批人,帶領一批人共同做好事,大家一起構建和諧社會。”


    我聽了一愣,沒想到“和諧社會”這麽新鮮的流行詞她都會說。可見,英姑不是簡單的做好事和行善積德,而確實是非常關心時事,確實是按一個共產黨員的標準在要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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