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殊瀾暫時想不到比他更合適來整肅太醫院的人選。


    “所以等到太醫院內那些該清理的人都被清理幹淨之後,你便可以隨時離開,我們都不會勉強你留在宮城中。”


    江殊瀾希望以後的太醫院能真的為朝廷官員做些有益之事。


    所以不管是並無真才實學,僅靠關係或銀錢進了太醫院的,還是有些本事卻心術不正的,都不能留。


    “酬勞隻是那本古香譜?”想了想,林謹問。


    知道他這是答應了,江殊瀾笑著道:“自然不止。”


    “今後宮中所有的香譜與醫書任你借閱、謄抄,俸祿也按照正三品官員來領。”


    太醫院內最高的官職,太醫院院使,便是正三品官員。


    “隻是借閱與謄抄?”


    江殊瀾悠悠然吃著碟子裏的烤肉,問:“莫非你還想把宮裏的醫書和香譜都搬空?”


    林謹試探道:“可以嗎?”


    江殊瀾瞥了他一眼,轉而問一旁的林老先生:“林伯,不如我們來做這筆生意?”


    林老先生從善如流道:“自然可以……”


    “謄抄就謄抄,”林謹忽然道,“我答應了。”


    宮中很多藏書都難得,在太醫院任職一段時間後便能任由他借閱那些書,林謹很難不心動。


    “成交。”


    江殊瀾輕輕推了推臨清筠,讓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張紙。


    林謹接過紙張後很快看了一遍,難以置信道:“你們連契書都提前寫好了?”


    “難道你們還擔心我言而無信不成?”


    江殊瀾但笑不語。


    單看這一世還不算相熟已久,但她和臨清筠都知道林謹其實最是隨性自在的一個人。若不提前把事情都一條條寫好定下來,他哪天憑空消失了都有可能。


    果然,看見最後一處寫著的內容,林謹便覺得自己還是答應得太快了。


    “離開太醫院之前必須找到合適的人接任?”


    林謹指著這條問臨清筠和江殊瀾:“言外之意是,我若找不到可以接任的人,便需要一直待在太醫院裏?”


    江殊瀾回道:“到時若找不到,培養一個你看好的徒弟便是,此事應不難。”


    江殊瀾隱約記得,前世自己是一縷殘念時,林謹來找臨清筠喝酒,曾說起過他帶徒弟的一些趣事。


    她看得出,林謹對那名徒弟很滿意。


    林謹頓了頓,轉而問臨清筠:“你們已經勝券在握了?”


    聽江殊瀾放鬆地說起這些,林謹莫名覺得他們暗中在做的不是造反,而是一件理所應當會發生的事情。


    所以在考慮未來太醫院內的官職安排時才會這般自然。


    臨清筠正為江殊瀾倒著果茶,聞言後神色自若地點了點頭。


    “至多半月便能塵埃落定。”


    這下不僅是林謹,連一旁的江殊瀾都有些意外。


    今生的每一件事的確都進展得很順利,但江殊瀾沒想到臨清筠會說隻需要半個月便能結束一切。


    半個月……


    江殊瀾忽然意識到,半月後是江柔的生辰。


    臨清筠是準備在當天結束一切?


    看出江殊瀾眼底的探尋,臨清筠朝她微微頷首,還遞了個安撫的眼神給她,讓她不用擔心,一切交給他便是。


    江殊瀾很相信臨清筠,知道他既然說出口了,便是已經有了萬全的計劃與安排。


    但江殊瀾心裏仍然有一件事懸著:“你派去皇後暗室裏的那些人,可會有危險?”


    江殊瀾方才已知道臨清筠讓手下將暗室中那些試毒的人都換了出來,但若皇後繼續試毒或是殺人滅口,江殊瀾擔心那些人會受牽連。


    她想救下那些被強迫著試毒的人,卻不想有別的人因此被毒害。


    林謹順勢問道:“我也想問,為何你派去的手下能那般像試毒的人?”


    身形、神色,甚至脈象都能以假亂真。


    若非曾經與其中一個已被毒啞的孩子同行過一段路,知道一些旁人不清楚的事情,林謹也分辨不出真假來。


    臨清筠先讓江殊瀾安心:“他們都不會有事。”


    “論治病解毒,我的人不如你,”臨清筠又看向林謹,篤定道,“但論偽裝與掩飾,不會有人勝過他們。”


    時間有限,臨清筠的手下未能把那些試毒之人的所有過往查清,否則林謹也不會看出那個啞童已被換下了。


    臨清筠的父親曾是大啟最優秀的暗探,手下均十分擅長偽裝身份與掩飾真實。


    而先帝將那半枚兵符交給臨清筠時,也將調動大啟所有暗探的權力交到了他手裏。


    那時先帝便告訴臨清筠:“護好瀾瀾,若有朝一日你發現江黎並非良主,取而代之。”


    無論是大啟的未來還是江殊瀾的人生,先帝真正信任與托付的人,其實都是臨清筠。


    作者有話說:


    感謝為瀾瀾和小臨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伯利亞二哈 1個


    第七十一章


    富麗堂皇的皇宮內, 人人都提心吊膽。


    自從皇上與皇後不再同宿一處,宮裏的人便發現這兩位主子的心情都不太好。


    接連幾日下來,宮中人人自危, 即便是長期待在皇上與皇後近旁伺候的人也都受過責罵,其餘被懲處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皇後開始著手籌備雲月公主的生日宴後,宮中各處的人更是把心懸在頭頂,每日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事, 生怕自己會犯錯。


    人人都知道,自從雲月公主因寢宮走水而受傷, 皇後整顆心都係在她身上。


    皇後原本便對公主寵愛有加, 如今更是因為公主的傷還未痊愈,皇後連被皇上冷落都無動於衷, 仍日日陪在公主身邊。


    雲月公主受傷後, 皇後還把自己的大宮女留給了公主。


    無人知道雲月公主原本的貼身侍女紅丹去了哪裏,她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在那場大火後便再無蹤跡。


    但有人曾隱約聽說,皇後搬去與雲月公主同住之前, 侍衛曾於皇後寢宮中的房梁之上找到一具屍體。


    據傳這才是皇後搬離寢宮的真正原因。


    無人敢聚在一起議論什麽, 但私底下也都有自己的猜測。無論是否相信那具屍體真是一個刺客,大家都在心裏默默想著一個令人膽寒的事實——


    皇後竟與那具屍體一同待了數日, 連腐臭味都忍了下來,隻為等皇上去了之後一起看看那具屍體是誰。


    “這些話是誰傳出去的?”


    皇後端坐在正殿內, 神色冷漠地問俯跪在不遠處的人,她的大宮女花艾。


    “回娘娘,並非是我們宮裏的人傳出去的。”


    花艾隱晦道。


    皇後自然聽出她話裏的深意。


    不是她宮裏的人傳的閑話, 便是皇帝身邊的人或是當日那些侍衛。


    無論是誰, 應都有皇帝在背後推波助瀾。


    他想讓所有人都覺得她是一個心思深沉陰狠的皇後, 連與死屍共處一室數日都不怕,還執拗甚至病態地希望與他一同親眼目睹那具屍體的出現。


    她的確不怕。


    活人可比死屍危險得多。


    “司禮監那邊,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花艾立馬答道:“一切如常,並無異動。”


    “好,你記住,一定要好好盯著韋千硯,有任何不對的地方都立馬來稟報本宮。”


    韋千硯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皇後當初設法把自己的大宮女賜給他做妻子,便是為了能監視朝堂動向。


    “奴婢遵命。”


    花艾恭敬地應下。


    但從正殿出來後不久,花艾便在雲月公主待洗的衣物中放了什麽,才端著它們走出了寢宮,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獨自待在正殿內時,皇後拿出一個袖珍的玉瓶,仔細思忖著什麽。


    這顆藥是她近幾年以來一直都在嚐試研製的,昨日才終於成功。如此一來,那間暗室與其中的人便都不再有用處,到了可以清理幹淨的時候。


    隻是近來皇帝正派人盯著她,暫時還不能弄出任何動靜來。


    那間暗室的作用她與皇帝都心知肚明,但皇帝並不知道該如何進入,是以皇後目前還不擔心自己會很快落於下風。


    隻要那間暗室裏的秘密不暴露於人前,皇帝就沒有任何合理的借口來動她。


    皇後自江黎登基起便開始研製這藥,原本是為了不動聲色地助他最後解決江殊瀾,讓他可以再無後顧之憂。


    在這藥製成之前,江黎似乎找到了可以給江殊瀾下毒的機會,找她拿了另外一種可以迅速毒發然後逐漸將人的身體底子掏空的藥。


    那藥已十分難得,因為可以將毒發的反應掩藏在驟然而來的重疾之下,很難有人能察覺那是毒而非病。


    但結果顯而易見,江殊瀾仍然好好地活了下來。


    如今皇後終於把自己一直想製的藥製了出來,卻有了別的用處。


    皇後不會讓江殊瀾得意太久,她遲早得像範明真一樣慘死,以償她對柔柔造成的傷害。


    但皇後此時更在意的,是另一個人的死活。


    他小心警惕地不願再碰任何由她的人送去的東西,換個法子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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