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才是這世上最誠實的載體。比花草樹木比數據公式,因為那些鬼東西隻會新陳代謝春生秋落或者演變換算,而身體可以活/色/生香,可以寄居你一切不可名狀的喜怒哀樂。


    也會在一息裏,無限放大這喜悅,成千上萬倍。


    比如孫施惠汲汲營營擠入的這一息。


    汪鹽就是不滿意他這種自顧自的性情,孫施惠卻控住她,不讓她逃也不讓她有一絲縫隙拒絕他。


    他眉眼一闔再撩開,清楚得喊她,“汪鹽,你騙我。”她明明絞得他都跟著難受,“你就是口是心非!你看看床單……”


    孫施惠說汪鹽不像話,她這樣,誰能挨得住。


    汪鹽叫他閉嘴,罵他變態,下流。


    孫施惠不怒反笑,笑他的汪鹽明明很受用,卻不肯承認。假清高,“可是我很喜歡。”


    汪鹽緊閉著眼,越想排斥他,本能和他的施力越反著來,逆反到兩個人像長在了一起。


    孫施惠衝撞之餘,去俯身看那裏,汪鹽一下子掰住了他的臉,不肯。


    眉眼染著熱情與喟歎的人,一時縱容的笑,伸手拖了他的外套來,也抱汪鹽躺在外套上,他不喜歡酒店的一切。


    汪鹽才碰到冷冷的緞麵裏子,身體就被激靈到了。不是衣服,是人……


    有人不僅看了,他還捉著汪鹽的腳踝,不讓她亂蹬,臉埋下去,與親吻一般無二的伎倆。


    野蠻,汲取。


    汪鹽幾乎本能地捂嘴,昏慘慘的理智,一時搖頭一時驚歎。


    她明明疾言厲色地罵他,阻止他,可是如果她真是一隻貓的話,汪鹽拒絕相信,上帝視角裏的她是搖曳的,搖擺的,甚至是諂媚的。


    奄奄一息裏,孫施惠才過來這頭找她,他摘開她的手,也認真看她。他說沒人像他這樣的,“我跟偷來的一樣,汪鹽,你害我都不能專心,生怕你又難受了,萬一再昏過去……草,我成什麽了!”


    汪鹽聽他這些,又羞又惱。誠如孫施惠所言,床上的汪鹽,乖得離譜。


    她不是乖,她是根本沒力氣跟他對抗。孫施惠再顛三倒四一時dirty talk,一時低頭繾綣,汪鹽想不昏都難。


    孫施惠俯首來吻她,再若即若離地別開吻,問汪鹽,難受嗎?


    昏慘慘的人本能地搖頭又點頭。緊閉眼睛的人,一時沒有動作,也聽聞眼前人沒有,對弈一般地,終究汪鹽先睜眼了,光明才落進她眼裏的一瞬,有人的吻和力道齊齊而來。


    沒幾下,她就真的像他說的花架子那樣,散架了。


    隻得兩隻手臂來攀住他,不由自己瓦解。


    聲音也跟著跌跌絆絆,咿咿呀呀,叫得孫施惠魂都跟著木了。


    遊魂的人自然什麽顧不上,或咬或親的,越來越凶,凶到他的花架子散地一地都是了,她求他,停下來,她夠了,所以不要了。


    孫施惠一時笑比怒多一點,說他後悔沒錄下來,“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沒皮沒臉。”


    汪鹽也覺得被他帶壞了,真是近墨者黑!


    於是,更討厭孫施惠了。


    某人的性致,她越不理他,他越來勁。衝衝撞撞、沒完沒了,汪鹽不想他這麽得意,就故意再去攀附他,色字頭上一把刀,她抽抽噎噎地喊他,“施惠……”


    也銜他嘴角。


    豈料,臭人始終是臭人。孫施惠一把別開汪鹽的臉,恨恨地按著她,也撈她的手指,當真的咬。十指連心痛得汪鹽……


    一瞬間,摧毀倒塌下來。


    痛楚的人,如疲倦的獸,相擁相依。


    *


    衛生間洗手台盆上陳列的香薰,是某奢品最近剛出的,姚婧剛送了款枕香係列給汪鹽。


    佛手柑和橙花的味道淡而綿延。


    一室沉靜的香和安寧。


    汪鹽這一回事後洗澡沒什麽大礙,孫施惠進來看她時,她好端端地坐在那裏吹頭發。


    他抱她坐高點,坐到台盆麵上。來代勞地幫她吹,調弱吹風機的檔位,讓她聽清他的話,“所以也不是每次都這麽虛弱?”


    汪鹽懶得理他,要奪回吹風機,孫施惠不肯,他偏要幫她吹。


    熱風鼓噪地在耳邊響著,有人手指作梳,幫她梳攏長發。


    他認識她起,汪鹽就是長頭發。


    這些年,好像她無非隻是脫去點稚氣,她始終是汪家那個獨生的女兒。


    好不好,都與他息息相關。


    孫施惠吹頭發就吹頭發,他非得故意別著汪鹽的兩膝,擠著她。


    頭發沒吹多幹,汪鹽腿倒是先麻了。


    她推不開他,幹脆嚇唬他,以為他會買賬,“我餓了。”


    豈料某人凝眉,嘲諷也促狹,“這麽快?”


    “孫施惠!”


    有人這才勉強打住,吹風機扔到一邊去,抱她下來前,談條件的口吻,床上那點瘋魔仿佛又封印起來了,“汪鹽,我們有必要增補一下契約條例啊:吵架可以,不可以跑路。”


    孫施惠說,她真的很喜歡一言不合扭頭就走。


    汪鹽也有一說一,“那不走幹嘛,留下來看你的狗頭嘴臉?”


    有人身心饜足,被罵幾句也當是美人恩。然後,尤為正色地告訴她,“我不想你走。”


    汪鹽一時晃了晃神,他的話可不可信有待商榷,隻是這一刻,她得走,走離這該死曖昧的香薰氛圍。


    否則,後果自負。


    *


    趙寅軒那頭給施惠的電話都快打爆了。


    甚至以為施惠不打招呼的走了,可是他的車子還在。


    等他牽著太太下樓的時候,他們這頭的飯局都快散了。


    散就散罷。孫施惠說,他也就是來跟他們打個招呼。這一刻,某人又恢複了市麵行走的孫家施惠,與剛才樓上的,判若兩人。


    席上的諸位,都是第一麵看到這位新婚太太。


    不過分珠光寶氣,甚至太淡了些,一身熨帖的通勤,然而麵上素淨。


    顯然是什麽原因而洗去的。


    酒店這種地方,什麽新聞都不新鮮。且人家正經八百的夫妻,一行人隻當新婚難舍難分罷了。


    趙寅軒的東道,他出麵說幾句,與施惠太太握手。“你們新婚,兩回登孫家門。都沒見到新娘子,施惠和我們玩笑,說新娘子怕生。”


    孫太太很是得體從容,站在先生邊上,應付他的生意夥伴,“沒有的事。因著爺爺身體不好,一應事體都辦得簡單倉促。趙先生莫怪,您的賀禮我們有收到,很喜歡。也祝您的民博一切順利。”


    漂亮女人說漂亮話,沒有男人不受用的。趙寅軒爽朗拱手,說也托孫太太的福,不是因為她,施惠怕也想不起來定一個中式婚嫁的藏館。


    汪鹽麵上不表,隨孫施惠出來的時候,才問他,“什麽婚嫁藏館?”


    “就是二層一部分主題藏館。”


    “因為我是什麽意思?”


    “就是因為和你結婚,禮單到拜堂,行的中式禮。於是,偶得了這個主題。”


    汪鹽:“……”


    孫施惠回頭,“怎麽?”


    “靈感來源要標出處的。”孫施惠以為她要說什麽呢,居然是句俏皮話。


    “我標了啊,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他們都知道啊,因為你才設這個層館的。”


    汪鹽一時失語,失語裏頭有微妙的感動,當然也有鄙夷。鄙夷事後的男人,嗬,統一行徑的賣乖,和洋洋得意的輕佻。


    她才不高興配合他徜徉在這些文字遊戲上,隻自顧自上前去,才走兩步就覺得腳下綿軟。


    而孫施惠一時又喊住她,“汪鹽,你知道趙寅軒送什麽新婚禮物給我們了,就在那裝得有板有眼,還喜歡?你確定你喜歡?”


    汪鹽一時咯噔住了,因為看孫施惠那幽幽嘲笑的眉眼。這個家夥,這個樣子出來,一定十足的輕蔑和笑話。


    “送的什麽?”她隻是一時客套話。眼下,心裏打鼓,萬一這些沒邊的男人送個什麽取笑夫妻的東西,那她不是洋相大發了嘛。


    孫施惠在那關鍵時刻賣關子。


    汪鹽當真急了,“到底什麽呀?”素顏的人,一時急切的愁容,恨不得跺腳。


    孫施惠朝她勾勾手,要她,“過來。”


    汪鹽不理他,孩子氣的鬱悶寫在臉上。有人一時心軟,朝她走過去了,牽著她的手,去吃飯。


    篤篤高跟鞋的聲音跟著他的腳步,“送的什麽?孫施惠,如果是什麽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金條啦。龍鳳呈祥的一對金條。什麽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成天腦子裏在想什麽!啊?”


    第53章 家家雨(33)


    從前他們約飯的習慣就是各自點各自的。


    汪鹽有多少回等著上菜的空檔, 孫施惠接到電話,不得不走,他多少有點為難, 也不好意思讓她等他,便說:下回雙倍補給你。


    這種雙倍,汪鹽嘲諷過施惠少爺,丟進獎池裏, 也是個不小的數目了。


    所以, 這幾年她和他吃飯,沒花過一分錢。哪怕她正經名義她請客,孫施惠也多多少少賠進去點什麽。


    比如她升職那回, 宰她一頓是真。搭進去的酒錢,也沒少。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 孫施惠的三餐都變成談事情的變相會議桌。


    他陪那些大佬,更是把午餐會議、晚餐會議當家常。


    然而,他們成婚這些日子,二人正式場合的約飯,這是第一回 。


    坐下來,攤餐巾到腿上時,對麵汪鹽就自顧自點起餐來,她依舊隻看她中意的。


    新中式的創意餐廳,汪鹽前前後後連冷菜頭盤到甜品, 點了七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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