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雲景川一聽是雲歲晚來了,立刻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怕自己身上的浮灰染髒了妹妹,才一靠近,就又後退了一步。


    雲歲晚才不管那些,直接一步湊到哥哥身邊。


    “從前你總說這邊都是臭男人,除了打仗的時候,不讓我過來,我今天非要來看看哥哥的英姿。”


    雲景川現在還隻是雲老將軍麾下的一員小將,但也統領了不少人,為了在妹妹麵前表現一番,將自己麾下的兵士都叫了來。


    “叫大小姐好!”


    “大小姐好!”


    這群人軍紀嚴整,看不出半分頹靡懈怠,雲歲晚有些懷疑慈安的話是真是假,這些人裏,真的會有逃兵嗎?


    她繞著這些人看了幾圈,各個目不斜視,站得筆直。


    她猶豫了一下,拉著雲景川到了一邊,“你的人裏,是不是有逃兵?”


    “胡說!”


    雲景川聲音高了兩分,他從不會對雲歲晚疾言厲色,剛說出口就後悔了,立刻溫聲說。


    “你哥哥的兵可是我們大夏最好的,怎麽會出逃兵?”


    在軍營中,說別人是逃兵可是罵人的話,雲歲晚也自覺言辭有失,她想了想壓低聲音。


    “我不是說他們以後會臨陣脫逃,我是說有沒有之前是逃兵的人?”


    雲景川眼神有些閃爍,但還是斬釘截鐵,“沒有。”


    他揮了揮手,“你們回去操練吧。”


    說完拉著雲歲晚去了別處,城外操場荒寂,寒風一吹,蕭條瑟瑟。


    兩人到了無人處,雲景川臉色沉了下來。


    “我知道你昨日去了興昌伯府的宴會,也知道瑞王殿下因著從前的情分與興昌伯頗為較好,但是妹妹,我們才是一家人,你不能為了興昌伯來我的軍營對我的人興師問罪。”


    雲景川從不會用這樣的態度和她說話,雲歲晚愣了下,隨即釋懷。


    他們是親兄妹,自然了解彼此,若是今日易地而處,兄長要質疑她性命相托的戰友,她也會不悅。


    雲歲晚忙解釋,“兄長,我並不是為了興昌伯而來,而是我想要知道你手下的兵士,從前到底為什麽離了興昌伯,來投奔兄長。”


    她從前當真以為所有將軍都會像父兄一樣賞罰分明,隻要是逃兵就都是壞的。


    甚至還質疑過大夏律法為什麽要給他們第二次機會,讓他們成為戰場上的不確定因素。


    雲景川盯著她的眼睛,確認了很久,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也被興昌伯那個老貨迷惑了,想要尋我手下兵士的麻煩。”


    “自然不是,我隻是覺得興昌伯此人看著無懈可擊,卻有道貌岸然的嫌疑,我覺得他手下會出那麽多逃兵,一定有問題。”


    雲歲晚坦然地說。


    雲景川緊繃的臉放鬆了下來,看向雲歲晚的眸光又都是寵溺,“不愧是我妹妹,看人的眼光和你哥哥不相上下。”


    “所以你知道他們是因著什麽逃脫興昌伯的?”


    “自然,逃兵投奔是要記錄這個的。”雲景川讓人把冊子拿來。


    雲歲晚翻開看了看,記錄在案的因由五花八門,但大多就是什麽水土不服,鄉土難忘,吃食不適應這種非常....沒有說服力的。


    “這你也信?”


    “為什麽不信?”


    雲景川拿過冊子,翻了翻上麵的記錄,“對,就是這些。”


    他將冊子遞給了旁邊的兵士,揮手讓人退下了。


    俊挺的臉上是少有的嚴肅。


    “妹妹,看人不用看他們說了什麽,要看他們做了什麽,我不管他們是為什麽而來,但他們英勇奮戰是真,那就夠了,至於別的,人人都有難言之隱,何必追究。”


    兄長纖長的睫毛沾染了點點光亮,雲歲晚定定看著他,豁然笑了。


    “哥哥,你一定能成為大將軍,讓所有人都讚一句將門虎子。”


    不會像上一輩子一樣,英年早逝。


    雲景川拍了拍胸脯,“那是自然。”


    雲歲晚欲言又止,兄長的掌兵之道的確有道理,於將軍來說,隻要手下的人忠誠勇猛就夠了,可她想要的,是一個真相。


    興昌伯手下跑了這麽多人,不可能一點貓膩沒有。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興昌伯既然有本事降低戰損,他們按理來說不會跑才對。


    可現在,顯然沒法子從雲景川手下的兵士口中輕易問出來。


    眼看著這些人連雲景川都不告訴,也就更不可能會告訴她了。


    雲歲晚又和兄長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兵營。


    “王妃,我們就這樣回去嗎?”春水有些可惜。


    “當然不回去,你什麽時候見你家王妃空手回去過。”


    雲歲晚掀開馬車簾子,看向了軍營方向,估算了一下時間,讓榴花車板上的包袱打開。


    榴花和春水隻知道自家王妃出門的時候扔給了他們一個包袱,卻壓根不知道包袱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


    都迫不及待地打開。


    一套粗布衣服緩緩出現在幾人麵前,裏麵還有個小盒子,盒子裏裝了一套化妝的東西,還有幾片胡子。


    “這是?”


    “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衣服,快,在他們換班去河邊洗澡前給我換上。”


    沒多一會,俏麗的王妃就摸了一臉灰,成了個瘦弱的少年。


    少年剛剛發育,胡茬滿臉。


    他穿著灰布衣服,背著小包袱從小河邊往軍營方向走,遠遠看見一群來洗澡的兵士,臉上綻開笑容。


    “幾位大哥,前麵可是興昌伯的兵營?”


    那幾人正好就是雲景川手下的幾個,他們一聽興昌伯的名字,就警惕了起來。


    “前麵是雲家的軍營,你是誰啊?”


    少年麵露失望,擺了擺手,“原來是雲家的軍營啊,那我可不去,我聽說興昌伯回上京城了,我要前去投他,立一番事業,讓我爹娘為我驕傲。”


    那幾個人對視一眼,“你才多大啊,就想著從軍,快回去伺候爹娘吧。”


    “我娘已經去了,爹爹也年邁,我想他活著的時候看到我建功立業,我也不認識幾個字,隻有一條命,可以去拚。”


    他說著就要和幾人告別,去尋興昌伯。


    終究有一個人沒忍住,叫住了他,“興昌伯有什麽可投的,不想死就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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