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在身後拉了拉他,打著哈哈說:“打仗可是個苦差事,稍有不甚就要命的,我看你年紀還小,是不是家中還沒留後呢?快回去吧。”


    雲歲晚叉腰昂頭,“我聽說興昌伯的親兵這麽多年就隻死了五個,看起來打仗也沒那麽容易死啊,你們少騙我,我一定要父親以我為傲。”


    方臉男人搖了搖頭,本想不再管他。


    一行人轉頭就要走,雲歲晚卻不能讓他們就這麽走了。


    “誒呦!”


    他突然叫了一聲,那幾個兵士回頭看過去,就見她被藤條絆倒,居然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那幾個男人年歲都在三十歲上下,見這孩子哭得可憐,實在動了惻隱之心。


    “孩子,不是我們不讓你去建功立業,你若是來投奔雲老將軍,縱然是死,也是堂堂正正,但若是進了興昌伯的兵營......”


    他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雲歲晚知道這事定然是極嚴重的,不然這麽多人,不會沒有一個人和兄長嚴明逃兵的真實原因。


    但這些事情不能說給權貴聽,不代表不能說給同樣的苦命人聽。


    權貴一朝慍怒,他們生亡未可知,但苦命人聽過也就是聽過了,沒有通天的渠道,想要打抱不平還是告狀都是無法。


    雲歲晚抹了一把眼淚,“我們家是真的揭不開鍋了,我要不去當兵,我爹就要餓死了。”


    那方臉男人歎了口氣,“孩子,你要是去了興昌伯的兵營,你爹才是真的要死了,進了興昌伯的兵營,你就再沒有活路了。”


    “為什麽?”


    那些人本就是良善之人,也不忍心雲歲晚前去送命。


    既然已經開口了,索性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我們起初也和你一樣,當真以為興昌伯用兵如神,才會戰損極低,後來去了才知道,他哪裏是用兵如神,他是用人命去堆功績。”那人憤慨的說。


    “用人命堆功績?”


    雲歲晚瞪大了眼睛,一臉駭然。


    “我們去當兵,他假意把我們寫在征兵名冊上,實際上壓根沒把我們記錄在案,等到打仗的時候,我們沒有鎧甲也沒有武器,直接被逼著站在第一排,給他的親兵做人肉盾牌。”


    “若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若是活下來,就要承受永無止境的傷害。”


    “所以他永遠都能以少勝多,永遠都能打勝仗,而他手上的兵士也傷亡極小,因為死的根本不算他的兵。”


    “但我們若是敢逃,他會立刻給我們補全所有記錄,把我們按逃兵處置。”


    雲歲晚聽著,眉眼漸漸冷凝,“那就是說,一旦我們進了興昌伯的兵營,就左右都是個死了?不是毫無防護地死在戰場上,就是成為逃兵,被灌上恥辱的罪名斬首?”


    那群人默默點頭,還苦口婆心地勸她。


    “小兄弟,雲家真的是好人,你來這裏當兵也是一樣的,至少就算是死了,也是堂堂正正,為國盡忠而死。”


    雲歲晚滿心滿眼都是憤怒,一時不察,被人手快就揭開了麵上的胡子。


    “你不是男的?”


    一群人登時抽出了武器,防備起來。


    到底是雲家的兵,雖然心善,但該有的警覺卻不少。


    雲歲晚已經知道了真相,也不隱瞞,她將頭發解開,“我是雲老將軍的女兒,小將軍的妹妹,雲歲晚。”


    剛才那群人雖然和雲歲晚也見過,但那時候大家都麵朝小將軍,就算知道雲大小姐國色天香,也沒一人側目去看。


    因而,一時竟無人能確認雲歲晚話中真假。


    “不論你是不是雲大小姐,你誆騙我們就是目的不純,我們不能放你走。”


    那兵士小聲和旁邊人說,“瑞王妃怎麽會穿這種粗布麻衣,她絕對是假的。”


    雲歲晚一時失笑。


    “我知道你們的顧慮,好不容易脫離了魔爪,隻想建一番事業,根本不想惹事,可是....諸位將士,你們當真能忍下這一口氣,由著興昌伯繼續草菅人命嗎?”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們保全自身已經實屬不易,若是站出來去找興昌伯的麻煩,恐怕不等我們見到伯爺的麵,就不知道死在哪個犄角旮旯了。”


    有人小聲說。


    “是啊,我們可以為國拚命,可是為將軍分憂,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雲歲晚看著他們,已然知曉了他們的態度。


    “諸位都是大夏的好兒郎,我無意強求你們出來作證,此番無奈之舉也隻是為了知道一個真相而已。”


    她迎著刀鋒上前一步,“我在次和諸位保證,我不會利用你們去做任何事,但你們的仇怨我會幫你報。”


    她眉眼鋒銳,的確有殺伐之氣,有人相信了她的身份。


    “瑞王妃,無情無故,你為什麽幫我們?”


    “不為什麽,就為了我是將門之後,我們不能平白看著將士受辱。”


    雲歲晚說到做到,並沒有試圖繼續勸說他們出來指認興昌伯,而是拱了拱手,直接轉身離開。


    有人想去追上滅口,被人拉了回來。


    “我相信她的話。”


    那被拉回來的人愣了下,又看向了那挺得筆直的脊背,雖然纖細,卻堂堂正正,坦坦蕩蕩,他慢慢收回了劍。


    這仇,他們不會也不敢去報,但若真有人願意為他們出頭,他們也自然是感激的。


    雲歲晚從上了馬車就一直沉著臉,春水湊過來問。


    “小姐,興昌伯可是做了什麽雞鳴狗盜的事情,讓手下的人所不齒,他們才憤而離開?”


    “不是。”


    雲歲晚笑得諷刺,“興昌伯禽獸不如,草菅人命,逼得那些人不得不跑。”


    她原本還在權衡利弊,還在想著他手上的兵權,想著他的身份,想著他是楚紹譽的舅舅,想著他是楚修遠的救命恩人。


    但現在,她顧不了這麽多了,無論興昌伯有什麽樣的背景。


    膽敢在戰場上羞辱兵士,他,必須死!


    榴花看出王妃的決心,小心翼翼地問,“我們如果找興昌伯的麻煩,王爺那邊會不會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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