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大場麵啊,這不比抓刺客好看!


    在無數道熱愛八卦的眼神交匯下,黎慎韞等人也很快進殿了。


    韓耀因為行走艱難,一瘸一拐地跟在最後,昭示著這件事情過程中的荒唐。


    他連脖頸上都是曖昧的傷痕,皇上看了一眼,就覺得血壓整個飆升上去了,連眼前都微微發黑。


    想都不用多想,這肯定是他那個混蛋閨女幹出來的事。


    “宮宴在前,刺客在後,你們這些人不是皇家子弟,也是侯爵宗親,竟然做出這等……這等穢亂之事來,簡直是荒唐至極!”


    皇上強壓怒氣,冷聲道:“黎紀,那些侍衛可是你派了過去,要強請應大人的?”


    黎紀打死也想不到事鬧了這麽大,磕磕巴巴地說:“父、父皇……”


    她無可辯駁,別人一看這樣子就知道確實不是冤枉,皇上不由斥道:“你身為公主,又是長姐,不思表率,和離之後還如此不安分!你還有半分皇家公主的體麵沒有?朕平日裏就是對你太寬縱了!此事過後,你給朕滾出宮去,回你的公主府居住,無事不得外出!”


    這幾乎便是形同圈禁了,黎紀一下子跪倒在地,掩麵泣道:“父皇,兒臣知道自己有罪,但兒臣隻是心中痛苦,難以排遣,才想要找個人相伴。當年兒臣與趙林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本以為他會是兒臣相伴一生的良人,但因為趙家不馴,父皇有意鏟除,兒臣雖然不舍還是知道大局為重,配合您做成了這件事。”


    “後來兒臣一直鬱鬱寡歡,又被父皇嫁給了我根本不喜歡的人。兒臣自知德行有虧,但難道我的一生就要這樣,永遠在不甘和寂寞中度過,最後淒慘地死去嗎?兒臣也隻是想稍稍過得好一點呀!”


    她說到這裏,看了應翩翩一眼,見對方長身玉立,容光迫人,更是懊惱,淚落如雨:“這麽多年來,唯獨看到應玦之後,兒臣才傾心不已,一時情不自禁,才會想要把他請到宮中。至於事情會鬧到如今地步,隻能說陰差陽錯,兒臣也是始料未及。父皇,您真的狠心如此待我嗎?”


    皇上本來就對女兒較為寬縱,聽黎紀這麽一說,更是心軟。


    這是他的長女,當初為了政治目的,皇上不得已犧牲了她的姻緣,心中也一直對這個女兒有愧疚,今日之事若是不會鬧大,他原本也不會如此惱怒。


    黎紀方才那番話,顯然很清楚自己父皇的死穴在哪裏。


    隻是如今,就算是皇上想心軟,別人也不會同意了。


    應定斌在旁邊,越聽越是怒火衝天,黎紀會賣慘表功,難道他就不會嗎?就皇上是爹?


    他大步而出,沉聲說道:“陛下,老臣隻有這麽一子,雖非親生,但愛若至寶,如今竟然在宮中遭遇這等羞辱,老臣心痛難忍,請陛下為老臣做主!否則老臣就算一死,日後都沒臉去見這孩子的親生爹娘了!”


    應定斌說著也不禁拭淚。


    應翩翩欲言又止,這種時候仿佛父子兩人抱頭痛哭效果更好,但他雖然有著十分傑出的表演才能,但這種情況下,不免一下想起了韓耀之前哭喊“不要”的樣子,實在讓人過於有心理障礙了。


    算了,有些風頭還是得留給長輩出。


    應翩翩權衡良久,走到父親身邊,扶住他的肩膀,低頭黯然而立,用內斂含蓄的語言動作,表達內心的痛苦和屈辱。


    皇上被應定斌哭的頭大,隻能說道:“廠公無需如此,朕自然會秉公處理,還應卿一個公道。來人,給廠公看座。”


    應定斌卻不肯坐,又拱手道:“陛下聖明,但老臣不解,既然公主對我兒有意,梁王又為何從中參與?鎮北侯和韓中郎將又為何會出現?難道梁王與公主如此姐弟情深,連聽到這樣的事情都不做規勸,反而不分青紅皂白就助紂為虐,欺辱朝廷命官嗎?”


    應定斌所問的這一點,皇上也十分不解,喝問道:“老五,你怎麽說?”


    黎慎韞道:“父皇,都是兒臣思慮不周,當時皇姐與兒臣提及此事時,兒臣沒有多想,隻覺得淑女往往傾慕英雄,應大人和皇姐也算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若此事能成不失為一段佳話,心中很為皇姐欣喜。而且……”


    他看了傅寒青一眼:“傅寒青是兒臣的表弟,他一直對應公子念念不忘,糾纏不休,弄得雙方都十分困擾,應家與傅家更是幾乎反目成仇。若是應大人與皇姐結成良緣,能夠讓傅寒青斷了這個念想,再好不過。”


    “這也是兒臣的一點私心,卻不知道事態竟會演變至此,更沒想到應大人如此抗拒,兒臣實在是糊塗。”


    皇上聽到黎慎韞說到“應家與傅家幾乎反目”的時候,心中倒真是微微動了一下。


    古有禍國妖姬,紅顏禍水,其實放在男子身上也是同樣,應玦生的如此相貌,確實容易招惹禍端。


    今日是別人對他覬覦,若哪日又有什麽人為了爭奪他產生齟齬,豈不是要讓朝堂不和?


    若這是個女子,入宮便是他最好的去處,但他不光是名男兒,而且還是能臣,便不能如此處理了。


    想來想去,若是他家中有一位身份高貴,手段厲害的妻室,或許能省了不少麻煩,黎紀……倒是合適。


    不過若是要讓應翩翩當駙馬又可惜了他這一身的才幹,所以皇上還是心存猶豫。


    前因後果弄清楚了,這件事雖然丟人,但也不算太過嚴重,畢竟應翩翩並沒有真的被黎紀給弄進宮裏去,也沒涉及到什麽黨爭陰謀,無非是安撫應家的事情做到了位便可以了。


    男子便也罷了,黎紀這丫頭的名聲,隻怕更是雪上加霜,還不如今天借著這件事指婚……


    黎紀和黎慎韞對視一眼,都能看出來,在他們兩個輪番的解釋之後,皇上的怒火也正在慢慢消下去。


    正在這時,卻聽傅寒青沉沉地說道:“應廠公剛才詢問我為何會出現在那裏,是因將韓中郎將當成了應大人,便欲出手搭救。當時我看見韓中郎將身上傷痕斑斑,慘不忍睹,絕非公主所說的愛慕,而是虐打!陛下,恕臣直言,公主如此殘暴,若是不加管教,隻怕重演豐澧之禍!”


    他所說的豐澧之禍是指穆國開國初年的豐澧公主,性情嬌縱跋扈,對駙馬非打即罵,最後導致駙馬懷恨在心,起兵造反。正是從此事之後,本朝駙馬也都被剝奪了實權。


    傅寒青此言可謂誅心,出口之後,黎紀勃然變色,怒聲喝道:“一派胡言!傅寒青,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本宮,當初你在宴席上當中發狂,欲對應玦用強之事難道你自己不記得了嗎?你分明就是也屬意於應玦,故而拈酸吃醋,存心報複!”


    應翩翩:“……”


    曾經在原著的設定裏,他的身上被人潑了無數盆的黑水,洗都洗不清,深知謠言的威力,結果自從賞花宴之事過後,“傅寒青對應玦有意,意圖強迫,應玦不堪忍受,與傅家反目”的傳聞逐漸深入人心,終於成為了所有人默認的不可磨滅的事實。


    之前應翩翩還興致勃勃地拿此事嘲諷傅寒青,但現在,人人都把這事掛在嘴邊,終於讓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了。


    應翩翩感到,在他們的口中,自己好像西天取經的唐三藏,被一堆亂七八糟的妖怪們虎視眈眈地盯著,都等著咬一塊肉下來。


    傅寒青直接將黎紀的話略過,並未解釋,一抬手將韓耀拽了過來,冷聲道:“你自己說!”


    大殿之上明光煌煌,任誰都能看到韓耀的慘狀,不由暗自咋舌,心道公主下手可真是夠狠的,這要是換了應翩翩的性子,恐怕今天還真得鬧出人命來。


    黎慎韞隱帶威脅地看著韓耀,黎紀也皺起眉頭。


    但韓耀誰都沒看,咬了咬牙,心中權衡再三,說道:“陛下,臣身上的痕跡確是公主所留,但也是臣甘心情願的!”


    皇上道:“……你說什麽?”


    韓耀暗中掐了自己一把,深情款款地看了黎紀一眼,說道:“臣心中愛慕大公主,隻可惜身份難以匹配,隻能三緘其口,沒想到還能因為這樣的誤會與公主結緣……那些事,是臣自願配合公主做的,公主平日裏,不是如此粗暴之人。”


    韓耀臉也丟了,罪也受了,若是到了最後什麽都沒撈著,簡直要虧死。憑什麽明明受罪的是他,這些人還一個個的都滿口應玦應玦!


    他受夠了,他要崛起,他要當駙馬!


    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遇到這種事,恐怕都氣恨異常,誰也沒想到韓耀一聲不吭憋了這麽久,居然說出這番話來。


    皇上一時啞然,連黎紀都愣了一下,頭一次正眼朝著韓耀看去。


    韓耀努力用深情的目光注視她。


    公主,希望我的委屈、犧牲和善解人意能夠喚醒你的良知,咱們彼此之間都找個台階下。


    黎紀終於開口:“你竟一直愛慕於我?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你小我好幾歲,喜歡我多久了?時間,地點,過程,說清楚。”


    韓耀:“……”


    韓耀道:“曾經一次無意中在宮宴上見過您一麵,就此……鍾情,隻是礙於公主是已嫁之婦,我才一直不敢開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什麽都明白了!”


    黎紀激動回頭,衝著皇上拜道:“父皇,您也聽見了,韓耀自己承認一直對兒臣有意,此事兒臣是被他給算計了!”


    她一指韓耀,怒聲說道:“我中意的一直是應大人,點亮了燈才發現床上的竟是他!兒臣當時就奇怪,問他是怎麽來的,他隻是語焉不詳,一口咬定受了應大人算計,被打暈扔到了擷歡殿,兒臣一直覺得這不合理,現在都說得通了!”


    黎紀的語氣鏗鏘有力:“什麽一見鍾情,不就是看兒臣長得好看?哼,韓耀一直貪慕兒臣美色,又自己知道配不上兒臣,所以才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爬床!要不是他想假扮應大人,兒臣又怎會一點都沒認出來?”


    黎紀越說越是懊惱。


    陰溝裏翻船啊!她這樣身份高貴,相貌美麗,有多少不想努力的廢物男人都爭先恐後地想要貼上來,此前她一直保持警惕,秉持“占了便宜就跑”的原則,睡他們可以,負責任不行,一次都沒失手過,沒想到這回竟被這麽個無恥小人給算計了!


    “韓耀,聽好了,你雖是因愛慕本公主才使出如此手段,但本公主可不喜歡你這種自甘下賤,詭計多端的男人!”


    黎紀道:“你今天勾引本公主這樣熟練,肯定以前這樣的事做得多了,這會倒是三貞九烈的假幹淨起來了!一點廉恥心都沒有,又不是雛,本公主要什麽樣的找不到,你配嗎?我勸你乘早死心罷,你又生不出孩子來,我是不會負責的!”


    韓耀張口結舌,黎紀的自信竟讓他無言以對。


    第82章 分付西流水


    但不得不說,黎紀雖然態度混蛋,可她的話卻歪打正著,說中了某些真相,令韓耀一下子就慌了。


    他連忙說道:“絕無此事,我雖然愛慕公主,也是個要臉麵的人,這樣的事我怎麽可能主動冒頂別人?我、我是毫不知情地被綁去之後,才看到那人是公主你的!五殿下,您可以作證,是不是?這事您最清楚了!”


    韓耀緊盯著黎慎韞,目光中帶了魚死網破的決絕,隻要黎慎韞不想讓他把真正的真相說出,就得幫這個忙!


    黎慎韞歎息道:“皇姐,韓耀說的都是實情,他確實是被硬綁了去的,大概是你手下的侍衛們丟了應玦,怕你責罰,所以才挑選中了韓耀。這一幕被我的人看見了,稟報給我,我才會去你那裏救人啊。”


    黎紀半信半疑:“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巧合?”


    黎慎韞麵露慚色:“皇姐,今日之事,你與我都錯了,我們做錯了事情,便得承擔後果。你認為韓耀不如應玦,所以這樣千方百計的推脫,也是沒有用的。”


    他一語中的,說的黎紀臉上微微一紅。


    這時,韓耀霍然起身,厲聲說道:“我雖不如應大人風姿出眾,如今家世亦是敗落,可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好男兒,隻因愛慕公主,才願意忍受這樣的猜疑羞辱。事到如今,公主若是還不信我,那麽我願意一死以證明清白!”


    說罷之後,他竟然轉過身來,一頭向著旁邊的柱子上麵撞了過去!


    冷不防韓耀此舉,在場眾人一時驚怔,竟都來不及阻止。


    忽然間隻覺眼前一花,韓耀尚未觸柱,身前已經多了道人影,輕描淡寫地拂袖甩出,他立時感到一股巨力襲來,騰騰退出兩步,一跤坐倒在地。


    出手的竟然是池簌。


    他雖然救了韓耀,但仿佛也沒有多少關切,動手之後麵無表情,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站定。


    緊接著,韓耀已經被衝上來的數名侍衛牢牢按住,再也求死不得。


    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獲罪,隻留下他一個人落魄求生,雖然安國公府是罪有應得,但也此時此刻看著韓耀的慘狀,也不免讓人心生同情。


    傅英見狀走上前來,扶住他斥責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此事尚未定論,你怎敢在陛下麵前輕生!”


    韓耀哽咽道:“舅舅,我實在是沒有別的法子了,我父母雖然獲罪,但對君對國卻始終是忠心一片,安國公府更是數百年的清譽,怎能如今毀在我的手裏。我不敢怨恨公主,又不願令家族蒙羞,不如一死到底下去為爹娘贖罪吧!”


    傅英道:“陛下,請您恕過韓耀禦前失儀之罪,他此行隻是一時激憤,並無他意。畢竟此事對聲譽實在損害太大——”


    安國公雖然是個沒什麽用的廢物,但這些年來卻一直很聽話,如今他和安國公夫人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隻留下一個無甚過犯的韓耀,輪落到這樣的下場,也令皇上有些唏噓。


    他緩了口氣,說道:“韓耀確實受委屈了,隻是——”


    隻是以他的人品、家世、才能,當駙馬的話都未免太不夠格,倒是應翩翩確實是黎紀自己看中的,要不是才華實在出眾,皇上真有意讓他當個駙馬。


    這時,應定斌忽然說道:“陛下,臣記得前朝華陽公主的駙馬陳旭,家中因事獲罪,舉族受到牽連。陳旭沒有資格再做駙馬,公主又與他伉儷情深,便請命將陳旭貶為首席都尉——”


    韓耀聞言,眼前一黑,心說應定斌這個死太監也太陰毒了!


    首席、次席與次童,都是麵首的等級劃分,這個不倫不類的“首席都尉”聽起來挺像那麽回事,其實就是個有名分的男寵。說白了,就是公主的妾!


    沒有駙馬的尊榮,日後不得娶妻納妾,而且自己的妻子甚至還可能會另有一個夫婿……這算什麽!


    韓耀絕望之際不禁萌生出一個念頭——


    當年韓小山給應玦做妾,如今他給公主做妾,蒼天啊,難道是因為當年安國公太不積德,所以他的兒子就沒一個能當正室的?


    應定斌給皇上出這個主意的目的,和方才池簌救人的用意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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