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蕭蕪便是因為收到了來自劍閣的求援信,方才臨時決定回轉東界的,現在難道事態已經嚴重到了這等程度?


    “不知道。”堂雨道:“至少自我下山時,就已經有許多師兄師姐都下山了。為什麽突然這麽問?難道你和劍閣也有什麽淵源?”


    看來至少還沒到那麽壞的程度,那她便放心了。雲閑過河拆橋:“小孩子別問那麽多。”


    堂雨:“……”


    就連喬靈珊都快看不下去了。這人方才恢複一點,便又開始如此欠抽,這難道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


    幾人一直遲遲不肯告知自己身份,堂雨難免心生警惕,這才走不了多久,便找了個借口要分道揚鑣。兩方的目的地本就不同,雲閑一行人是要回到劍閣,她則是要前往祭壇,不過堂雨臨走之前,雲閑長了個心眼,問她要了祭壇之行的線索,分頭找尋,下次再見。


    “混沌之地……這是什麽意思?”雲閑頭痛道:“為什麽每次都要弄得如此含蓄,叫人根本聽不懂。”


    完全沒搞懂這是在意表什麽。什麽混沌,哪裏混沌,怎麽混沌?她能想到最混沌的地方就是餛飩攤了,裏頭滾水沸騰麵皮亂飛的時候的確很混沌。


    今日一直沉默寡言的宿遲道:“還不到開啟的時候。”


    雲閑一頓:“大師兄?”


    蒼藍天際下,宿遲手握停雲,色澤淺淡若琉璃的雙眼看向遠方,他道:“祭壇若開,我會發覺。”


    眾人微微一停,卻也不問為何,隻道:“那便好。”


    雲閑看著宿遲半步之外冷清的側臉,心想,宿遲若是這般說,那便絕不會是假話。隻是,為何這傳說中所謂“哀喜娘”留下的祭壇會與劍神遺劍產生感應?裏麵又到底留下了些什麽?很難說是寶藏,還是險惡之極的關卡。祭壇在東界湧動蹤跡,或許此人曾與劍神有過瓜葛。


    前提是那真的曾經是個“人”。


    隻不過現在萬事都尚未開始,說這個還是太早了些。


    眾人這般走走停停了一陣,途中又發現了兩名劍閣弟子。隻不過現在劍閣的生活水平顯然是比雲閑離開時要好那麽一些了,幹糧都是帶的風幹鵝肉,修為也顯著比其他門派弟子要高出一籌。蕭蕪也曾經說過,對劍閣門人的修為,她向來是不擔心的,唯一擔心的便是成日待在山上,不懂這修真界的險惡,容易被人騙個底朝天。


    絕大部分人都是聽聞這祭壇名號而趕來,絕大部分人也壓根不知這祭壇究竟在哪裏,亂成一鍋粥,眨眼間天色已晚,雲閑最終還是決定:“現在這樣效率太低,不如分頭?我和靈珊一道,大師兄自己一人,薛兄你就和祁道友……?”


    不是她非要這樣,隻是總不好讓薛兄一個小醫修就這麽在外麵晃蕩,多危險啊,祁執業剛好有能保人的金鍾罩,這要是出什麽事了也能互相照應不是。


    祁執業臉一黑,薛靈秀折扇一緊,但兩人曆經多事後還是成熟了不少,竟沒有提出異議,默認了。


    雲閑滿意轉頭,還想對宿遲說什麽,就見宿遲對她微微一點頭,轉眼便消失了蹤影,直接離開。


    “咦?”雲閑懵道:“靈珊,你有沒有發現大師兄今日不對勁啊?”


    喬靈珊抱怨道:“你才發現?一早就這樣。你不會哪裏惹他生氣了吧,你那麽愛惹人生氣。”


    “我沒有啊!”況且宿遲怎麽可能會生氣,雲閑思來想去,並未從自己身上找到毛病,於是果斷放棄,瞬間在外界找到了原因,篤定道:“明白了。應該終於是到了東界,近鄉情怯,更大的可能便是,血脈在召喚!”


    喬靈珊:“……走吧走吧。說這些。”


    第181章 嚇死人


    茶鋪老板已經給這桌客人上了三桶茶了, 兩人就坐著幹聊,小菜一概不點,還自帶瓜子花生,差點沒把人白眼給翻到天上去。


    兩人正是雲閑和喬靈珊。


    其實雲閑一開始對這勞什子祭壇真的沒什麽興趣, 隻打算按照原定計劃馬上回劍閣, 可自從宿遲說自己能感應到這祭壇之後,她便暫時改變了想法。


    能與古劍感應, 就必然與上古有關, 而自那話本來看,星衍宗的一塊空缺太離奇了。不管是向來都沒有, 還是分明有卻被抹去,其中必然都藏著不少密辛。


    自然, 她可以去問劍神,隻是劍神也不知道是煩她還是能下界的力量有限,把香點成棒棒糖筒都不見有任何反應……罷了罷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雲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


    “問了這麽多人, 說的也和之前那人沒什麽差別。”喬靈珊皺眉道:“東西失竊, 甚至四周空無一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般……這到底是什麽東西能做到?”


    聽起來是很詭異, 還是那般,靈體能活動的範圍沒那麽大, 魔族應該不屑於去偷亮閃閃的茅廁椃子,這聽起來倒像是什麽動物,或是個性格比較頑劣的小孩。


    “想不出來, 就不想了。”雲閑用牙把花生咬碎, 精神百倍道:“不如, 試試釣魚療法!”


    喬靈珊:“什麽釣魚……”


    休息夠了,雲閑付了三桶茶的銀子,跳下來,道:“走吧。買衣服去。”


    二人也算誤打誤撞來對了地方。天衣鎮得此名,便是因為有絲綢製衣流光溢彩,惹人心迷,隻不過雲閑路過十家商鋪,發覺前麵掛著的暢銷款全是“雲閑同款”,往日裏各色柔軟綢緞全變成了利落勁裝,整條街走來走去的大部分都帶點閑影子,看著很讓人精神錯亂。


    雲閑無語凝噎:“……有什麽辦法能讓這件事情停止。我以後不穿衣服出門,那大家都會裸奔嗎?”


    “說什麽呢,這不是挺好的?”喬靈珊道:“現在你混在裏麵完全看不出來,再也不用擔心潛入任務了。”


    雲閑沒悲痛一會兒,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開始興致勃勃給大家選衣服,“大師兄一件我一件,大師兄一件你一件……”


    夜色降臨之際,二人終於找到了此行的目標。


    那是一件鑲滿了熒珠的長袍,被壓箱底良久,終於找到了它命定的買家。


    熒珠是越大越金貴,越小越便宜,這種小熒珠密密麻麻嵌在上頭,造價其實還不如一顆大的昂貴,但卻異常閃亮,如同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


    有人買它,老板都疑惑:“敢問客官……買這個當真是為了穿的?還是有什麽別的妙用?”


    “老板果然人小鬼大,冰雪聰明。”雲閑信口雌黃,“其實是我比較怕死,穿上這件走夜路不容易被馬車撞。”


    老板:“……”


    喬靈珊真是服了她這隨口胡說八道的技能:“走了,回去了!”


    兩人滿載而歸,隨意找了個落腳地。其餘三人不知在何處,但若有急事便會傳訊,現在還是一片風平浪靜,雲閑將熒珠長袍疊好放在床邊,與喬靈珊對視一眼,互相點頭。


    不是詭異麽?不是空無一人麽?她倒要看看,誰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東西!


    另一頭。


    “你當真覺得此事與哀喜祭壇有關?”


    夜幕深沉,街邊無人,門窗緊閉,這條泥濘道路上唯有二人身影。方入夜,天氣便急轉直下,冷風呼嘯,狀似嗚咽。


    薛靈秀微微蹙眉,盡量將鞋背與地麵隔開,漫不經心道:“有很多人雖然聲稱自己也遭遇了偷竊,但說不準是聽了別人這麽說,覺得有趣,才跟著說罷了。一傳十十傳百,真正的事件絕對並無看起來這麽多。”


    祁執業一腳重重踏下,不慎把泥水濺了薛靈秀一褲腿,“我說了,那是我的直覺。直覺,便是沒有證據才是直覺,有證據就是推測了。”


    薛靈秀:“?”


    “啊。”祁執業金眸往下一看,毫無誠意道:“沒注意。”


    “沒關係。”薛靈秀笑道:“我突然想起來,之前在妙手門吃的那一道豆腐其實是雞湯底的,沒注意,你應該不介意吧?”


    祁執業:“?!”


    兩人互相傷害的流程走完,方能好好說話。


    “再者說了,”薛靈秀若有所思道:“喜歡亮閃閃東西的也不一定是人啊,烏鴉也喜歡。隻是烏鴉肯定沒那本事從儲物戒中憑空取藥鼎了,取出來也叼不動。”


    祁執業還在瘋狂回想那豆腐到底是不是雞湯底、薛靈秀這廝到底是不是在騙他,心不在焉道:“我也喜歡。”


    薛靈秀:“……”


    誰問你喜不喜歡了。他有問嗎?


    又沒人說話,薛靈秀為了緩解尷尬,風度翩翩道:“唯一慶幸的是你同門沒來這,不然整個佛門都被偷空了。”


    祁執業:“……你罵誰亮閃閃?”


    兩人現在正想隨便找個地方落腳,待到天明便發訊聯絡其餘三人。不跟雲閑二人一起,祁執業其實住個什麽破廟或者幹脆幕天席地也沒什麽所謂,隻是薛靈秀較為講究些,他的最低標準便是一定要有床。


    走到一半,祁執業“嘖”了聲,突然道:“你到底是穿了多高的鞋跟?”


    “什麽叫我穿了多高的鞋跟??”薛靈秀莫名其妙道:“我的鞋底是平的好麽?裏麵也沒墊其他東西!”


    祁執業:“那為什麽聲音這麽……”


    他說到一半,英俊眉目卻驟然凝重起來,薛靈秀也霎時察覺,指尖觸向懷中折扇——


    上一刻還空無一人的前方,現在竟然出現了一個背對著他們的黑發女子!


    “不對。”祁執業凜然道:“若是妖魔,我絕對能感應的出!”


    薛靈秀苦笑道:“我能說麽,其實我感覺看關節和肌膚色澤,不是妖魔,她也不是人啊……”


    距離僅僅三步之遙,氣氛將要凝結。二人有修為傍身,自然不至於懼怕,隻是凝神細看。


    那女子卻自始至終一直背對著,倒退。


    不,不是倒退!


    薛靈秀瞳孔一縮,竟然在“她”背後那順滑如綢緞的黑色長發中,看見了一張正對著自己的人臉!!


    夜風再吹,將發絲吹開,女子身體背對著二人,臉卻對著他們,青白的脖頸之上,赫然是一張扭曲至極的哭臉。


    傳說中的確是添油加醋了。沒有頭破血流,也沒有滿麵血淚,就是一張哭得涕泗橫流,醜陋至極的女人臉。她也並未伸出利爪,要二人的命,而是頂著這張哀痛的臉,歡欣鼓舞、開開心心地圍著二人跳起舞來!


    “……”


    雲閑和喬靈珊守株待兔差點把自己守睡著兩回,錯以為自己是在熬鷹,第二次醒來,雲閑把自己的臉揉吧揉吧,跟喬靈珊說:“沒事,靈珊,要不然你先睡吧。一個人守就夠了,有什麽事我叫你就是。”


    喬靈珊都困到腦袋撞床頭了:“不行,萬一……”


    “你先睡,等會兒才能換著守,這樣兩個人都能睡一會兒。”雲閑道。


    喬靈珊:“……好吧。”


    她才沒應多久,雲閑就聽見身畔傳來熟悉的呼吸聲,竟是很快就睡著了。


    窗戶沒關,月光灑進窗內,雲閑半坐在床上,聽著風聲從小到大,嗚嗚吹動門拴。


    手邊那亮堂堂的熒珠長袍被一條黑布蓋著,還是隱隱透出一些幽光,還在。


    雲閑保證,她隻是稍微揉了揉眼的功夫,那東西便陡然消失了。


    “……”什麽鬼!她渾身肌肉瞬間緊繃起來,沒有貿然叫醒喬靈珊,而是先在這一覽無餘的房內望了一圈。床下,門旁,櫃下,任何一個看上去能夠藏人的地方,全都是空蕩蕩的。


    而房內自始至終也隻有自己和喬靈珊的兩道呼吸聲,絕沒有第三個人。


    時間在靜謐中緩慢過去,似乎隻是一會兒,月光被雲遮擋一瞬,雲閑視線一利,在某個地方發覺了異樣的缺口。


    ……不是吧。怎麽可能?


    她硬著頭皮,緩緩掀開被子,探出身往床沿邊看——


    床邊的視線盲區中,慘白的月光下,一個女子手裏拿著長袍,肌肉僵硬的麵上擠出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動不動,似乎一直在等她的視線看過來。


    雲閑:“………”


    那瞬間,她腦海裏閃過了很多,最後卻隻來得及出口一句話:“幸好我今天帶了兩條褲子,不然你小子少說被我訛三千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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