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未見,雖然傅公子長高了些,臉上的輪廓也有了變化,但許淙根據其身後四個的帶刀侍衛、一個青衣侍從等人,還是能夠把人認出來的。


    這不就是自己第一次到京城來的時候,認識的那位昌平侯府的傅公子嗎?


    後來雖然分隔兩地,但他們卻沒有斷了聯係。不過仔細想想,兩人的確是很久沒有見過了,考完殿試後他畫完了《科舉記》,原本想要約對方見上一麵的,但他回信說自己去了某個地方處理事情,不在京城。


    沒想到這麽巧,居然在這裏遇見了。


    傅申很高興,“許淙,真的是你!”


    許淙也很高興,見時候還早,於是便請傅申去對麵的茶樓喝茶。反正今天沐休,他除了來祥雲書坊之外,沒有其他計劃。


    正好傅申也不趕時間,於是兩人就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等一坐定,傅申便道:“許淙,我回來後聽說你考中了狀元,恭喜你。”


    許淙道了聲謝,然後道:“你呢,你上回說要去處理一樁要緊的事,不在京城,那事情現在處理完了嗎?”


    傅申點頭,“處理完了。”不過具體是什麽事,他卻沒有說,而是說起了許淙已經完結了的那本《科舉記》畫冊。


    說著說著,他批評三水居士。


    “……那個三水居士,又沒畫了,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忙些什麽。不但《竹精傳記》沒畫,《銀竹篇》也沒畫,他如果有你這麽勤快就好了。”


    “對了許淙,你以後還會畫畫冊嗎?”


    許淙猶豫了一下,點頭,“應該會,不過最近沒時間。”


    他遲疑的原因是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是三水居士這件事告訴傅申,因為兩人從第一次見麵算起已經認識好幾年了,一直瞞著對方的話也不太好。


    但他最後還是沒有說。


    主要是擔心傅申或者他身邊的人會不小心把這件事傳出去,畢竟從之前兩人通信偶爾提到的信息來看,傅申出生在一個大家庭裏。不但有父母、還有幾個兄姐、弟妹、侄子侄女等等,雖然這麽多年隻聽他抱怨過一兩句,但聽起來挺複雜的。


    而如果自己是三水居士這件事傳了出去,大麻煩或許沒有,但小的麻煩應該不會少。畢竟他也發現了,周圍的很多人,包括翰林院的一些同僚們都是三水居士的書迷,尤其喜歡《銀竹篇》,《科舉記》的書迷反倒要少一些。


    當然,有人喜歡就有人批評。


    自從《銀竹篇》開始往外麵賣之後,有些老學究意見很大,嚷嚷著‘有辱斯文’什麽的。所以為了避免麻煩,許淙決定繼續隱瞞。


    ……唔,等鄒東家那邊送刻印好的畫冊過來後,先給傅申送一套吧。


    彩色的畫冊因為造價高昂,而且上色比較麻煩,所以祥雲書坊每次都做得不多。整個京城也不過就一百來冊而已,拿去送禮並不會丟人。


    想明白了的許淙在回去的路上,特意叮囑青木,讓他記得等祥雲書坊送新的畫冊過來,除了自家要留幾套外,還要送到雲家以及昌平侯府。


    青木答應下來,“少爺您放心,小的記下了。”


    ……


    第二天是上衙的日子。


    距離上次春闈,已經過去快半年的時間了。


    這麽長的時間裏,不但庶吉士的考核結果出來了,那些不願意考或者沒考上的新科進士們,也都有了去處。


    有的去六部衙門觀政,有的直接外放為縣令、主簿、教瑜等等,還有的等不到位置或者暫時不想做官,回鄉之後就沒有再來京城。如此幾個月下來,許淙手上的那本《序齒錄》頓時就空出了一大片。


    許淙當然不在此列。


    從廬州回來之後,他就銷假開始上衙。


    因為在廬州隻待了一個多月,所以等他回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在這批庶吉士裏,是屬於回來得比較早的,比他更早的就隻有住在京城附近的人,比如通州的沈木桐。一直到兩個月後,也就是八月初,本次二十三名庶吉士才全部回京。


    人齊之後,庶吉士的培訓也開始了。


    這個崗前培訓沒什麽神秘之處,就是翰林院的前輩們輪流給他們講課。在這些講課的人裏,許淙還遇到了幾個熟人,比如雲麒、王文。


    他們兩人都是上一屆的庶吉士,經考核後成功留館。雲麒是上一屆探花,散館後升了一級,如今跟許淙一樣是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至於王文因為隻是普通進士,所以授官後和其他留館的庶吉士們一樣,是從七品的翰林院檢討。


    據他們所說,其實聽課隻是庶吉士培訓的一部分,等他們這批人熟悉了朝廷事務之後,就要開始幹活了。


    至於做什麽事,可能是跟隨前輩們修書,也可能是起草詔書,比如上次給許淙他們授官的詔書就是雲麒他們寫的,還有那些冊封赦命、誥命等等的聖旨,也是他們執筆。除此之外,他們之中出色的那幾個,還可以得到給陛下講解經籍,給太子、皇子皇孫們講課等的任務。


    總之事情聽起來很多,但分配到二十三個人頭上的話就很少了。


    許淙上衙第三個月的時間,才得到了一次給他們這批外放的同年們寫聖旨的機會,第一次寫的時候,還挺激動,寫到後來就麻木了。


    兩個月後,他迎來了第二次表現的機會。


    負責管理這一批庶吉士的侍講學士於大人將一甲三人召到麵前,“你們三人準備一下,從下月起,每半旬一人,給皇子皇孫們講《詩經》。”


    “回去寫好講章,給本官及其他大人們過目,不可懈怠。”


    給皇子皇孫們講解《詩經》?


    講課許淙是會的,畢竟前世他就是一個語文老師,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怎麽講課他還是記得的。


    不過給皇子皇孫們講課,他就不知道要注意些什麽了。


    於是從於大人的屋子裏出來後,許淙和張元蒲商量了一下,決定去找前輩們請教。至於榜眼沈木桐,因為年紀比他們倆大,並且在翰林院也有熟悉的人脈,所以不跟他們一道。


    許淙找的人是大師兄兼未來大舅兄雲麒,雖然王文他也認識,但相比之下當然還是雲麒更好。畢竟拋開兩人的關係不論,雲麒是上一科的探花,與他們三人的庶吉士經曆會更為相似,也更有參考意義。


    雲麒見到他,心情有些複雜。


    早在幾年前的時候,他就覺得許淙這小子對自己妹妹有心思,所以有一陣子還看他不順眼,沒想到居然真的成了自己的妹夫。


    聽完兩人的來意,他道:“不必擔心,幾位皇子與皇孫不會為難人。不過畢竟是在宮中,所以你們的言辭要更加謹慎,並且不要隨意走動。”


    “你們寫完講章之後,如果有拿不準的,可以來問我。”


    當然他後麵這句話主要是對張元蒲說的,畢竟以許淙跟他的關係,這個根本不用強調。張元蒲也明白這個道理,頓時大喜,“多謝大人。”


    等張元蒲走後,雲麒又叮囑了許淙幾句,“那些皇子皇孫們,有兩個人你是要注意的,那就是湘王和裕王世子。”


    “他們一個是最受寵的皇子,一個是最受寵的皇孫,而且兩人還年齡相仿,所以有些不對付,你要注意不要牽扯其中。”


    雲麒還舉了個例子,“之前有一位侍講學士,因為更喜歡謙遜好學的裕王世子,所以在課堂上屢次偏幫,惹得湘王不快,後來他就被外放了。所以你給他們講課的時候,要尤其注意此事。”


    這……


    許淙驚訝了,聽起來這位備受寵愛的湘王是個問題學生啊。


    於是半個月後,許淙拿著經過了雲麒,於學士以及翰林院的其他大人們看過的講章入宮之後,就打定主意如果湘王和裕王世子在他的課上鬧起來的話他就兩不相幫。


    畢竟雲麒跟他說過了,如果他們鬧得太大的話,自會有人去請陛下或者太子,不需要他們插手,他們這些人隻需要把課講好就行了。


    但他的這個想法,隻維持在了見到人之前,因為湘王居然是個熟人,自稱是昌平侯府小公子的傅申!


    傅申居然是湘王!


    第149章


    看到前排正中的那個熟悉身影的時候,許淙心情複雜。因為他沒有想到自己前陣子才見過麵的朋友,居然是備受陛下寵愛的湘王殿下。


    好在經過了這麽多年的科舉生涯,他雖然做不到雲閣老和許明成那般喜怒不形於色,但也很好地收斂住了自己的表情,沒有讓人看出異樣來。


    相比之下,傅申的臉就生動多了。


    他好像是不知道今天來的是許淙,所以看到他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上課的過程中也有些神不在焉。


    一節課上完,收拾好東西準備出宮的許淙被人攔了下來,那人白麵無須,是之前在傅申身邊見過的一個中年男子。


    他笑眯眯地道:“許大人,湘王殿下有請。”


    許淙猶豫了一下,然後跟著他過去了。等見到在亭內坐著的傅申後,許淙先行了一禮。


    “下官見過湘……”


    但不等他說完,傅申就擺手,“免禮免禮。”


    然後等許淙抬頭,傅申便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兩個人相對無言起來。最後還是傅申支支吾吾道:“那,那什麽,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啊。”


    “是五哥說我們在外麵的時候,要低調!”


    許淙看著他的樣子,頓時哭笑不得。


    說實話他發現傅申是湘王,其實並沒有生氣,隻是覺得很驚訝,這感覺就像是傳說裏的人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一樣。


    至於被隱瞞,欺騙等負麵情緒,更是沒有在腦海中停留太久。


    因為換做他是湘王,也會這樣做的。


    以前在恭州或者青州的時候,他出門就不喜歡說他爹是青州知府許明成,帶入到湘王,估計出門玩的時候也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是皇子的。微服私訪能省下很多事情,而且還能避開危險。


    當然最關鍵的是,他和傅申那是君子之交,平時聊天或者通信,說得最多的還是畫冊的內容。沒有涉及到金錢、利益、權勢等等,所以對許淙而言,傅申是不是湘王並沒有太大影響。


    想到這裏,他不免好奇問道:“殿下,那昌平侯府是怎麽回事呢?”


    他可沒有忘記,在第一次跟傅申見麵的時候,他就自稱是昌平侯府的小公子。而昌平侯府據許明成所說,那是非常低調,近些年沒什麽消息傳出的一座府邸。


    既然已經被許淙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傅申也沒有隱瞞,解釋道:“昌平侯的夫人是母後的遠房親戚,不過他們家的人常年不在京城,認識他們的人也很少,這法子還是五哥教我的呢。”


    五哥……


    許淙恍然,湘王的五哥,那就應該是太子了吧,畢竟太子行五。


    想到太子這個人,許淙很自然地就想起了之前自家告訴雲閣老,然後雲閣老又告訴了陛下的那件事。


    他頓時就猶豫起來。


    之前他並不認識太子,所以能夠理智地判斷。但現在發現太子居然是傅申的親哥哥,那到底要不要告訴傅申呢?


    不過仔細想了一下後,他還是決定不說。


    因為上次雲閣老將事情轉告給了陛下之後,從後續的許明成升官,以及老師那邊透露的消息來看,太子也是知道了的。


    既然最重要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那麽就沒必要再讓傅申轉述,畢竟陛下和太子都是傅申最親近的人,比自己更了解他。如果他們覺得應該讓傅申知道,那自然會告訴他,如果他不知道,那很顯然就是可以不知道,既然是這樣,那自己就不能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不過太子的事不能說,但另外一件事卻是要說的。


    得告訴傅申他是三水居士!


    之前不告訴他,那是擔心泄露出去之後,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但如今已經知道了傅申就是湘王,再隱瞞下去的話就對自己不利了。


    所以許淙定了定神,道:“下官也有一件事要告訴殿下。”


    傅申好奇,“什麽事啊?”


    許淙左右看了看,見除了自己和傅申之外,就隻有那位引路的男子站在一邊,於是便開口了,“其實,我就是三水居士。”


    “因為《竹精傳記》畫的是精怪、修士等人的故事,當年為了不影響到我科舉,所以家父就建議我另外取一個別號。因為這件事隻有我的家人們和祥雲書坊東家知道,所以之前並沒有告訴殿下,還請殿下見諒。”


    聽著聽著,傅申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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