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是三位長老和諸多弟子。傅正卿回過身,衝著三位長老微微點頭,便率先跨進秘境的道路中。


    白芨深吸了一口氣。


    “怎麽。”喻永朝聽到聲音側目:“緊張了?”


    白芨搖搖頭:“隻是麵對未知的事物,難免有些忐忑。”


    喻永朝挑眉,像是覺得新奇。


    “倒是第一次見你說出這等哲學的話來,還以為你眼裏隻有魔石,原是我狹隘了。”


    聲音輕飄飄地,還帶著些許涼意。


    白芨:大師兄真的好記仇……哦不,是好記憶力哦。


    差點忘了大師兄會讀心術。


    多想多錯,白芨索性邁步踏進古秘境的屏障中。


    *


    耳邊是清脆的鳥鳴聲。


    正如同真正的森林一般,白芨幾乎是在踏進屏障的一瞬間,就感受到了磅礴的生命氣息,以及濃鬱的靈氣,這與在秘境之外感受到的森冷全然不同。


    “二師兄?”白芨試探地喊了一聲。


    自從進入秘境之中,周圍的一切就太過於靜謐了。傅正卿先她一步進入秘境,但是定不會走遠。而此刻白芨麵前除了一望無際的森林之外,麵前空無一人。


    “不用喊了,他應該沒事。”


    喻永朝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牌,神色卻凝重起來。


    玉牌的中心有兩個緊挨著的紅色圓點,顯然是他與白芨的位置。而在紅點的遠處,有一個正在移動的圓點,逐漸在向他們靠攏。


    他與白芨一同踏入的秘境,而傅正卿早他們幾秒進入,卻和他們所在的位置截然不同。


    要麽是秘境入口有傳送陣法,能將人傳送到千裏之外。要麽則是……秘境的位置一直在變化!


    白芨順著喻永朝的視線看過去,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此地不宜久留。


    既然玉牌可以共享位置,傅正卿與他們會合也是遲早的事情。傅正卿的位置正在向他們靠近,也說明了他意識到了秘境的古怪之處。


    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離開秘境入口處,防止位置再一次變化,以及向傅正卿所在的位置趕去。


    白芨正要祭出玉扇趕路,轉頭發現喻永朝的身影已經走出去了老遠。


    喻永朝穿著白衣搖著折扇,閑庭信步,把古秘境走出了在自家後花園閑逛的氣勢。


    果然大師兄在哪裏,都有一種在家的感覺。


    白芨看著看著,突然產生了疑惑,她快步小跑過去,攆上了喻永朝:“師兄,秘境裏是不能禦器嗎?”


    喻永朝輕笑了一聲:“能啊。”


    白芨無聲地看著他,仿佛在說,那你為什麽要用走的?


    手中的折扇輕輕搖晃,喻永朝看著原本漆黑的扇釘周邊泛出鮮豔的紅色,輕輕用指腹摩挲了一下。


    “若是你禦扇亂撞飛到了什麽陣法裏,我是先去找他還是先去救你?”


    白芨感覺自己膝蓋中了一箭。


    似乎今天的大師兄……嘴格外地毒。


    秘境中的古樹似乎是吸收了這濃鬱的天地靈氣,生長的速度極快,枝繁葉茂,遮天蔽日。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照射下來,隻提供了微弱的光源。


    白芨緊跟著喻永朝的腳步,逐漸朝玉牌上的紅點靠去。


    古秘境的麵積很大,玉牌並不能記錄出全部弟子的位置。魔尊與陰陽護法走的路是另一條,而秘境和陣法的幹涉又把他們傳送到了很遠的地方,玉牌自然是記錄不到。


    一路上僅有一些築基期的妖獸,多半是未開靈智的動植物,尚不會化形,警惕地扒著草葉看他們。


    倘若此處不是上古留下來的秘境碎片,白芨恐要讚歎一聲世外桃源了。


    靈氣充裕,又少有紛爭。這樣的地方若是在外界,當是各大宗門搶占的地方。


    白芨觀望著四周的一草一木,突然注意到,喻永朝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師兄?”


    白芨察覺到不對,心裏一沉,連忙與餘光掃了下手中的玉牌。她的紅點依舊在玉牌中央,隻是其他的圓點沉寂一般消卻了。


    白芨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右手握住了腰間的伏鷹鞭。


    麵前的人緩緩轉過身。


    墨發白衣之下,是一具腐爛的身體!


    妖邪之物頂著喻永朝的殼子,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纏住了她,將她引誘出原本的路線。


    白芨沒有絲毫猶豫,縱身翻滾,手中伏鷹鞭注入魔氣,瞬間抵擋在她的身前。


    下一秒,那妖邪之物嘶吼著撲在伏鷹鞭上,臉上腐爛的肉撲簌簌掉落下來,渾濁的眼珠死死地瞪著白芨。


    伏鷹鞭沒受到靈露滋養、沒經過蠶布擦拭,倒是先嚐了塊腐肉。


    一擊不成,那妖物也不繼續偽裝自己,雙手抓著伏鷹鞭,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姿勢在地上攀爬。


    它的力氣大的驚人。


    白芨握著伏鷹鞭用內力一振,妖物卻絲毫不動。


    白芨不是沒想過使用魔火——


    隻是在這片森林中,若是燃起魔火,定會招惹來更多妖物。


    思及此,白芨控製著玉扇,直向妖物射出三支魔箭,把那妖物釘在地上。


    身後有氣息拂過。


    白芨猛然回身,見那白色衣袍與自己愈來愈近,連忙振鞭一揮。


    那一鞭子被一紙折扇輕飄飄接了下來。


    “恩?這是要殺你師兄滅口?”


    眼前的人並不是地上的妖物。


    白芨自知打錯了人,麵對喻永朝的揶揄之意,有些郝然:“師兄是如何找到我的?我一直跟著你的腳步,誰知道突然你就變成了妖……”


    眼看著喻永朝的臉黑了下來,她連忙改口:“誰知道我突然跟丟了,還把妖物錯認成了師兄。”


    喻永朝麵色稍霽,看了眼地上動彈不得的妖物,折扇在空中微微一點。


    原先地上腐爛的妖物,在白芨的注視下緩緩變成了一株草的樣子。


    “這是食腐草,汲取屍體的養分生長。你定是走路多看了它幾眼,被它拉入了自身構建的環境中。”


    他話音一轉:“據說這食腐草吸引人的方式也是獨特。它能構建出內心怨恨之人的模樣吸引人入幻境。”


    “我進入幻境來尋小師妹時,小師妹一鞭子揮向我,莫不是……”


    喻永朝意有所指,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白袍,又看了看地上的食腐草,最後意味深長地將視線停留在白芨的臉上。


    白芨:“我不是!我沒有!”


    別瞎說啊!


    她最多隻是在心裏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大師兄一定是在誆她!


    眼前的路與在食腐草幻境中的路並無不同,在食腐草變回本體的一刻起,手中玉牌的紅點就恢複了正常的顯示。代表著傅正卿位置的圓點逐漸向他們靠近,按正常趕路的速度來算,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就能成功會合了。


    白芨繼續和喻永朝向前走,這次她再也不敢眼神亂瞄,生怕再看到什麽不認識的花花草草,把她拉入幻境耽擱時間。


    隻是這次沒走出幾步,身前人的身影再次緩緩停下。


    白芨:???


    隻是這次,喻永朝回過頭,看著手裏的玉牌,臉色陡然陰沉。


    玉牌中的圓點並沒有再前進,甚至隱隱有後退的趨勢——


    隻有一種可能。


    他們腳下的位置並不安全!


    喻永朝定下心神,折扇脫手而出,自他周身十丈的範圍劃了個圓。


    魔氣自扇中溢出,繚繞在四周。周圍的花草、藤蔓乃至參天的古木,都被釋放出的魔氣所籠罩。


    白芨自知周圍有變故,摒著一口氣,進入了戒備狀態。


    師兄這個架勢,難道是說,懷疑周圍的環境有問題?


    “破。”


    魔氣所覆蓋的區域逐漸坍塌,宛如彩色畫卷般從眼前撕裂開來。一股及其陰邪的氣息自下而上,與魔氣纏繞在一起。


    兩人的臉色俱是一變。


    虛假的森林小路之後——是成片成片的食腐草。密密麻麻,一望無際,他們一早就走進了食腐草構建的幻境之中。


    此處既然有成片的食腐草,就證明了這裏曾經死過很多的人,甚至他們腳下就可能埋藏著無數的屍骨。


    白芨看著漫無邊際的食腐草,一時失了言語。


    “也不知二師兄是否也踏進了此處……”


    最壞的情況是,他們三個人都被困在這幻境當中。


    一個食腐草所編織的幻境尚能應對。


    可若是成千上萬個食腐草,悄無聲息地一步一步把人引誘來此處,應當如何破局?


    喻永朝手執折扇,在空中輕微搖了搖。


    一股柔和的微風在這片食腐草原上吹動起來。食腐草並未被驚擾,反而舒展著各自的身姿,而在這微風之下,露出了被食腐草掩蓋的森森白骨。


    在這白骨堆中,蒼涼、悲愴……有千萬悲傷的情緒從心底驟然升起,白芨感覺到眼角冰涼,用手觸碰,竟拭去一滴淚。


    喻永朝也被這股情緒影響,隻不過他的症狀沒有白芨的嚴重。“小心一些,這陣法有攝人心魄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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