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風在這種情況下,在別人看她像是看個催命符的態度下,她卻從來沒有讓她為難,總是和顏悅色。


    即便大多數時候桑榆帶來的通知都對藥草堂不夠友好,但柳晴風始終沒有遷怒於她。


    “晴風堂主,我們以前見過嗎?”桑榆忍不住瞧她。


    “哈哈哈傻丫頭,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會對你這麽好?”柳晴風笑著捏了捏她的臉,“是啊,為什麽呢?”


    她頓了很久,久到桑榆以為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隻聽得柳晴風輕聲道,“因為我總覺得,若是我妹妹還在的話,也是和你一般大,想必是和你一樣天真可愛。”隻是她不聽勸告一意孤行,非要和所謂的好情郎在一起,最終隻剩下她這個做姐姐的一個人孤零零的。


    “我不該問這些。”


    她沒有讓晴風堂主傷心的念頭。


    早知道就不該問了。


    桑榆暗自懊惱,眉頭都要擰到一起去。


    她果然很笨。


    絲毫沒有察言觀色的能力。


    “罷了,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柳晴風隻有片刻失神,但隨後便詢問道,“藥草堂要開新的功課,每個仙堂都要派弟子過來學習,怎麽不見你來?”


    “是你沒有報名嗎?”她略有疑惑。別的門派的弟子或許會嫌棄她們仙堂的功課枯燥無聊,想盡辦法逃課。但柳晴風可是知道桑榆的好學程度,她曾經為了盡快提升修為,將自己閉關所在後山半月未曾出來。


    她耐得住枯燥乏味的生活,又喜歡和她說話,想來想去都不可能不來啊。


    可是柳晴風沒有在名單上看到桑榆的名字。


    “我不知道這件事。”


    朝恒玉從沒對她提起這事,或者說,朝恒玉在她回來以後,沒對她說過任何事。除了讓她好好照顧小師妹,他便再也沒有召見過她。


    “嗯?這樣嗎……”柳晴風翻開手邊的名冊,仔細看了一遍,終於看出了些許端倪。


    “朝恒玉把劍宗的名額讓了五個給其他仙堂,劍宗最終隻剩下一個名額……嗬,他倒是大方。”柳晴風輕斥一聲,眉眼裏滿是不滿。


    這次的授課不同以往,這次是她們藥草堂研製出了新藥,來聽課的弟子們能第一時間獲得了解新丹藥的功效,還能得些藥丹帶回去。往日逃課的弟子們這次都巴不得搶著過來,名額本就緊張。


    是以,這次各門仙堂都爭相選送自己最優秀的弟子過來。還不是都想著能一步到位學到真東西,把這新丹藥的方子也順帶學回去。


    若是朝恒玉送個聽話懂事的弟子過來學習,她倒也沒有意見。隻是想起尋晚晚上課時的模樣,柳晴風眉心蹙起,越想越覺得這是浪費了她的丹藥。


    “罷了,今日夜已經深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柳晴風不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叫桑榆知道,她捏了捏桑榆的臉蛋,下意識當妹妹哄著,“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快回去好好睡一覺。最好能把你那糊塗的小腦袋睡得清醒些。”說罷,還點了點桑榆的額頭。


    “紅玉,時間不早了,你把桑榆送回去。”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小孩子家家的,讓姐姐們送一下怎麽啦?”


    “……”


    兩人走後,柳晴風靠著窗戶輕聲歎了口氣。


    腦海裏回想起桑榆幾近於無的脈象,她心事重重,半晌沒有說話。


    桑榆真的傷的太重太重了,就剛剛那個氣若遊絲的脈象,柳晴風甚至覺得桑榆如今還能站在自己跟前,憑借的完全就是意誌力。但看樣子她又不像是在勉強支撐,那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已經適應了這副身體狀態。


    她的身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這樣一種極度疲憊的狀態,所以她還能像是個常人一般。可是她已經脫離了藏風島那樣的環境,在如今這個相對平和安全的浮屠山,等桑榆何時適應了狀態,她腦海裏最後一根緊繃的弦徹底鬆下來——


    不堪設想。


    在那之前……


    還是得讓她好好休息,莫要為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耗費心神。


    不然以桑榆現在這個身體狀態,再不好好休息,隻怕更加難搞。


    ……


    隔日。


    桑榆的生物鍾驅使她天不亮就醒了過來。


    她起身看向鏡子裏的自己,臉色慘白。


    她下意識拍了拍自己的臉,好不容易讓眼神變得不是那麽呆呆的。


    可是……想到昨晚又是一晚上的噩夢,她輕輕歎了口氣。


    夢裏她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葬身魚腹。


    到底什麽時候這種夢境才能結束?


    用冷水洗了把臉,她抱著那柄滿是缺口的長劍打開房門。


    今日想再去試試劍法。


    雖然昨天聚氣又沒成功,但是至少如今還能練習劍術,不是嗎?


    沒有靈力護身,也不能懈怠。


    桑榆垂眸。


    幻境裏的畫麵時不時從她腦海裏閃過,被海獸吞食的場景又總讓她驚醒。


    若不找點事情做,她的思緒又開始不受控製地蔓延。


    她不喜歡那種無力感。


    她也不要坐以待斃。


    想著想著,她握緊長劍。剛出門兩步,身後的聲音跟著傳來——


    “桑榆小師姐。”聲音陌生,帶著女子特有的嬌俏。


    “嗯?”桑榆回應了聲尋晚晚,便又要抱著劍出發,看起來並沒有要停下來等她的意思。


    “誒你等等!”尋晚晚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她身前,上下仔細打量她。忽然,隻見她從袖子裏匆匆忙忙地掏出一摞紙,猛地一下全都塞給桑榆,“師尊讓你寫一下藥草堂的功課重點,寫好了就翻印一下,發給我們劍宗的弟子們看。”


    藥草堂的功課不能白上。


    柳晴風的嚴厲在浮屠山稱得上數一數二。


    得了她的丹藥,聽了她們的課程,斷然沒有白聽的道理!


    課後每個人都要寫一份課程重點給她過目,不合格者下次不可再過來藥草堂領藥。


    尋晚晚平時很喜歡去拿阿膠鹿茸,她不能不領這些東西。


    想到這裏,她趕緊加了一句,“你寫完了以後,記得發給劍宗的弟子們每人一份。這樣沒有去的師哥們也能知道藥草堂新講了什麽,對我們門派也是件好事。對師姐而言,既可以鞏固知識,又可以為幫幫去不了的師兄們,好事一樁。”


    “我沒有被安排去聽課,不知道晴風堂主講的什麽,要做你自己做。”桑榆退後一步,被塞到她懷裏的皺巴巴的紙張瞬間飄落在地。


    嘩啦嘩啦散落下來,桑榆的眼裏沒有半點情緒。


    怎麽和師尊說的不一樣?


    尋晚晚有些皺眉。


    師尊說過的呀,隻要桑榆聽到是他的命令,她不會問理由,會立刻接下的。如今不接東西就算了,怎麽還敢還嘴?


    “這可是師尊說的!”尋晚晚嘟了嘟嘴,重複強調。


    “那又如何。”她回應道。


    桑榆的語氣很認真,甚至稱得上是認真且謙虛,仿佛真的是在回答尋晚晚一個問題。可就是這樣的態度卻徹底惹怒了她。


    尋晚晚好久沒有這種不受重視的感受了,她心裏憋得慌,就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麵。


    桑榆傲什麽傲?


    也不問問,她這兩年在浮屠山要什麽有什麽,何曾有人這樣不給她麵子,不買她的賬。


    再說了。


    不給她麵子,就是不給浮屠山的掌門人朝恒玉麵子。


    “罷了,我說不動你。你和我一起去見師尊,我們讓他來評評理。”尋晚晚曾聽聞桑榆心智缺失,說話做事都比普通人慢半拍,連思考方式都和常人不一樣。往日耳聽為虛,如今她是眼見為實了。


    說好是師姐,怎麽一點都不照顧她呢。


    師尊莫不是被桑榆呆傻的外表蒙騙了?


    她說著就要拉桑榆的胳膊,怎料桑榆往左邊一退,輕鬆一躍翻身上了一顆樹,她淡淡地看了尋晚晚一眼,居高臨下的視線讓尋晚晚很是不滿,還沒等她命令桑榆下來,桑榆轉瞬間就消失在樹林裏,不知道往何處去了。


    尋晚晚急的直跺腳,大呼上當!


    她分明和師尊描述的那個又蠢笨又愚鈍的桑榆是兩個人!


    她哪裏聽話了?她明明聽不進她說一句話!


    尋晚晚捏著藥草堂的書本來來回回踱步。


    難道真的要她自己寫嗎?


    她皺了皺眉。


    柳晴風講的那麽快,誰聽得懂啊。


    轉念想了想,尋晚晚隻覺得夜裏寒涼,這破地方好冷。她也不多糾結,轉身就禦劍回了主殿。


    ——


    剛踏入主殿,一看到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莫名的委屈情緒瞬間湧上來,她忍不住抱怨。


    “師尊!師姐不接卷冊!”尋晚晚埋怨道,“我說不動她,你去說說她嘛!”


    “不可能。”朝恒玉下意識道,“你沒有和她說,這是我的命令嗎?”


    我怎麽沒有說?!


    我說了。


    可一說她就跑了!


    尋晚晚捏著朝恒玉的手掌,別扭道,“師姐好像不喜歡我,我想和她好好說話來著,可她都不看我。”


    朝恒玉倒也沒有立刻安慰他,反而陷入了沉思。尋晚晚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她很害怕朝恒玉真的為桑榆考慮,便趕緊抱著他的手臂搖晃道,“師尊!你快讓師姐寫嘛。柳晴風馬上就要收這些功課了,我還沒動呢……”


    看她這般著急,朝恒玉想了想桑榆,又看了看她,冷不丁地忽然試探著道,“要不還是你自己寫?”


    “啊!?”尋晚晚的眼睛頓時睜大,眼裏的不可置信和埋怨都要溢出來。“師尊你騙人嘛!你答應過讓師姐幫我寫的!我哪裏會寫這些東西嘛,你說話不算話!我,我……”


    “好了好了,師尊哪裏會騙你呢?你呀,太單純了。”朝恒玉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剛剛我是逗你的。你看看你急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隻不過沒有下次,記得嗎?以後自己的事還是要自己做。總是這樣,一次兩次小榆尚且能幫你,以後呢?以後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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